“唐嬷嬷?”
唐嬷嬷闻声转过身来,见到苏荷后笑的合不拢嘴;“老奴又来叨扰少夫人了。”
苏荷:“嬷嬷这是哪里话?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让我心中难安。”
不知怎的,任凭外面那些流言传的喧嚣,可唐嬷嬷自见了苏荷第一眼后就格外喜欢她,还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呢。
“今日老奴来,是长公主想请少夫人去长公主府小住几日。”
“住在长公主府?”
从来没有想过跟长公主住在一起,苏荷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的拒绝:“嬷嬷,我在郦园住惯了,要是换地方,得好几日才能适应过来。劳烦您回去禀告一声,就说我……”
“少夫人听老奴一句劝。”唐嬷嬷拉住苏荷的手让她先不要妄下结论,耐心劝道:“少爷离京,这么大一处园子你住着难免孤凉,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搬去长公主府小住几日,一来可以慰藉对少爷的相思之情,二嘛也跟长公主拉近关系。您不知道啊,她老人家嘴上是嫌弃话,可心里也高兴少爷能成家呢!”
要知道在陆淮鹤没有成亲的那么多年里,天知道长公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京中适龄的女子画像全部看了,能牵线的也牵了,陆淮鹤就是对她们不上心,也没个成家的打算。
于是身边有人胆大进言,怀疑他是龙阳之癖!
长公主因此担忧的睡不着觉,思来想去做了半个月的心理工作,又开始着手给他物色容貌尚佳,德行兼备的青年才俊。
以后两个人一起生活算是伴儿,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老死的好?
然而少年们的画像陆淮鹤瞧也没瞧一眼,放在书架上直接生了灰尘。长公主半喜半忧,因此挂心。
幸好老天有眼,陆淮鹤还是娶妻了。
虽说娶了位二嫁妇,到底成了家,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也堵了悠悠众口。
苏荷想到长公主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态度,迟疑几秒才应下来。
唐嬷嬷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凑近几分附耳低声道:“其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大人留下后代。京中这些传言老奴也曾知晓,可有时候这人呐,是福气来迟了。老奴相信大人与少夫人定会得到老天爷垂怜的!”
“谢嬷嬷吉言。”
“先这样,少夫人先遣丫鬟们收拾东西,老奴待会再来接您。”
“好,嬷嬷慢走。”
回到沁芳居内,裴夏事无巨细的收拾,想到长公主平时总是沉着一张脸,看起来颇不好相处,她莫名有些担忧:“夫人,咱们这去了长公主府,可就没那么自由了。”
苏荷淡淡道:“去了再说吧。我瞧着长公主是个心善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让我进门的。”
“这倒也是。”
青云靠在走廊上嗑瓜子,听着她们的对话,趴在窗台上问:“你们怕长公主?”
裴夏纠正:“不是怕,是没有相处过,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性!再说了,她出生皇室,与咱们这种小门小户习性多有不同,万一起了矛盾,还不是只有夫人认错的份儿?”
“我说什么呢?原来担心这个?你们难道不知道当年长公主可是下嫁,她要是心高气傲一些,怎么可能会下嫁?而且在陆府从没耍过小性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如明镜似的。别担心,爱屋及乌,长公主那么疼大人,肯定不会为难夫人的。”
爱屋及乌?
苏荷想到陆淮鹤,也不知他行至何处了?路上寒风刺不刺骨?肚子有没有填饱?
半个时辰以后,一切收拾妥当,唐嬷嬷也候在了外边儿,队伍直奔长公主府。
马车停下,东西还没来得及搬进去,苏荷就被管家叫住,说是来了客人,要少夫人一同前去见一见。
唐嬷嬷道:“少夫人去吧,有老奴在这里看着,自会让人搬进去,东西物件儿一件也不会少的。”
苏荷欠了欠身:“谢嬷嬷。”
答谢之后她便跟着管家进了长公主府。
“来了哪家的客人?”她问。
管家默默道:“陆府那家子的,长公主本不想见,可那陆老夫人见不到面,竟要在府门前长跪不起?长公主心善,遂遣他们进来。”
刘氏?
她的孙女死了,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在修月庄时没见着人,回了京城也不去李府悼念,还有心情跑到长公主府来,是为了解救她陆家的孙子和重孙么?
管家带路,绕过回廊,来到了雕花厅中。
厅中刘氏的声音抑扬顿挫,说的极其富有感情,整个主要意思就是想长公主出面,将她孙儿陆砚修和重孙陆熠陆娇解救出来。
“罪魁祸首应该是柳萋萋,自她进门以后,咱们陆家平白无故断了福运。长公主,望您看在以往咱们是妯娌的份上,救救砚修吧?待他出狱以后,我便立即让他来探望您孝敬您可好?”
昭阳手指捏着青花瓷杯,皮笑肉不笑,反问她:“本宫有儿子儿媳,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孝敬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们的身份,给本宫提鞋都没资格。”
第125章 孽种
“长公主这是什么话?咱们好歹当做几年妯娌,情谊在的呀!今日云晴被歹人害死,尸体还躺在李府中,尸骨未寒,难道长公主要看着她的兄长,也跟着变成一缕亡魂么?”
说到情急之处,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苏荷站在雕花厅外,静静看着刘氏演戏,等到她一场泪过,歇口气的间隙,方才提步缓慢走了进去,嘴上笑着问:“母亲,是我来的不巧,碰上戏班子的了?呀?原来是刘老夫人?看我这张嘴,真是糊涂,还以为今日请了梨园班子唱戏曲儿的来了呢!”
见到她来,刘氏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眼泪收回,正了正衣容问:“你怎么来了?”
她好歹也是长辈,怎么可能在一个小辈面前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苏荷浅笑回答:“这里是母亲的府邸,我回来难道还要公之于众么?倒是我,想问刘老夫人怎么在此处呢?”
回来二字极好的道清她的身份。
苏荷盈盈浅笑着,看着刘氏语塞的模样,想起方才那一出哭哭啼啼的大戏,更觉得好笑。
她不等刘氏回答,走到昭阳跟前行礼,垂着眼眉道:“母亲。”
“东西都搬来了吧?”
“搬来了。”
“淮鹤此去不知多久,你就跟着本宫一块儿住,待他回来再搬回去。”
“听母亲的。”
一口一个母亲,听的刘氏挠耳朵。
她还没有求得长公主救陆砚修呢,就冒出来一个苏荷。
“哦对了,你刚才是说砚修被关起来了是吧?”昭阳佯装后知后觉的望向刘氏。
刘氏忙道:“不止砚修,还有熠儿和娇儿,他们便是那对龙凤胎,如今已四岁半了。”
“阿荷,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出他们?”昭阳故意设难题。
苏荷也不慌乱,瞥了一眼刘氏回禀道:“母亲不知,陆府实在是一窝子狼心狗肺的脏东西,儿媳是瞧一眼也嫌恶心,恨不得他们全部下地狱,哪里还想得到什么法子救人?”
“苏荷你!欺人太甚!”
刘氏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惊得茶盖都滚了下去。
哐当一声响后。
唐嬷嬷心疼的跑上前来,拾起茶盖的碎片,“哎哟喂!这茶盖和茶杯都是配套的青花瓷制作而成,茶盖碎了,整套茶具一点儿用也没用,得浪费多少钱啊?”
昭阳翘首看了看,镇定回道:“老姐姐,你得赔。”
“多……多少钱?”
唐嬷嬷:“不多不多,也就才一百零七两,同为亲戚给你抹个零儿,干脆给一百两吧。”
一……一百两?
刘氏咽咽口水,有些后悔这个举动,可现在东西已经碎了,长公主索要赔偿,她难道还能拒绝?
“我……”
“算了母亲,还是别为难老夫人了,陆府什么情况我还算清楚,要她们拿出一百两来,比要人命还困难。”苏荷适当的添补一句,有些添油加醋的意味。按照刘氏要老脸的性格,下一句肯定会是……
“我赔就是了!”
刘氏面色铁青,对着唐嬷嬷极不自然道:“待会我会让人取银子来,绝不会欠你们一分一毫!”
唐嬷嬷微笑道好。
实际上这套青花瓷的茶具是许多年前长公主亲自在窑子厂烧制的,因着技艺不精,有些瑕疵,以往放在雕花厅里八百年都见不到一个客人,今儿也是长公主心闲,才在这里待客。
白白得了一百两,她自然高兴。
“长公主,钱我愿意给,那砚修他们……”压着一口气,刘氏到底还是想救人,只盼着长公主能松口。
昭阳摆摆手道:“东宫有传言,陆砚修的生辰八字为大吉,其血可给圣上做药引,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人现在好好的待在东宫里呢。”
“什么?”
刘氏蓦地站起来,她没听错?
这么说来,她求了把么久的人,表演了那么久的把戏,居然是无用功?换句话来说,长公主明明知晓砚修的下落,却还故意看着如猴子般耍戏?
刘氏的脸从铁青转为阴黑,手指紧紧握着扶手,咬碎了牙谢道:“谢长公主,那……那我的重孙儿们呢?我在修月庄外打听过,他们是被太子殿下的人带走了,何时能回来?”
要不是陆云晴忽然回来说要带孩子们去游玩,刘氏绝不会让她将人带走。
没想到她竟然那般丧心病狂,想对两个孩子下手?
苏荷的视线投射过来,轻声问:“刘老夫人未免也太济世爱人,连不知身世的孽种也想护着。”
昭阳和唐嬷嬷纷纷看向她。
刘氏也不明所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身世的孽种?
荒唐!
熠儿和娇儿是她引以为傲的龙凤胎,是砚修的亲生骨肉,是她陆家的香火,陆家的后代!
怎么可能是不知身世的孽种?
“这么简单一句话,难道刘老夫人听不明白?”
苏荷睨着她,再次目光讥讽的问:“柳萋萋出自娇桂楼,被陆砚修赎身出楼以后,怕被你知晓,于是偷偷安置在修月庄内。相处多年,未曾有过身孕。为何在我与陆砚修的亲事商定以后,她就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那是砚修的福气!是老天爷垂怜他,才降下的龙凤胎!一定是你,你嫉妒他?嫉妒我的熠儿娇儿?嫉妒柳萋萋能一胎双子而你却一无所出!”
刘氏指着苏荷,几近狰狞崩溃,措辞更是不分体统。
唐嬷嬷赫然斥道:“刘老夫人!你想撒泼滚回家去撒,别在长公主府丢人现眼!”
当下怕她骂出更加恶心的肮脏话,使了眼色,差小厮们将她押着要送出去。
“呕~”
苏荷欲出言阻止,胃里却又泛酸,一阵恶心。
“少夫人你这是……”
唐嬷嬷见多识广,加上之前服侍过长公主怀孕生产,极有经验,一眼就看出异常。
裴夏跪在厅内,忙向昭阳禀告:“回长公主,少夫人这几日一直犯恶心,沾着枕头就想睡,稍一行动就无力乏困。原想着方才外出归来找大夫诊断一下,又因收拾行囊搁置了……”
“恶心犯困?最近可有风寒感冒过?”唐嬷嬷问。
第126章 您要当祖母了
苏荷摇头:“不曾。”
唐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低声附在昭阳耳边,几秒后,便召人去宫里请御医。
见她们所言举动,刘氏心里忽然冒起来一个念头,但很快又否定了。苏荷怎么会怀孕?明明嫁给砚修三年都不能怀上,这嫁给陆淮鹤才多久?一年时间不到,就有了身孕?
该不是什么恶心犯困的病症吧?
昭阳派去的人快马加鞭,很快请来了宫里口碑最好的张御医。拜见长公主后,他才看向苏荷,显得很亲切。
“张御医,好久不见。”
“少夫人,别来无恙。”
苏荷之前被刘氏怀疑身子有问题,为了自证,便是花重金托关系才找到的张御医,两次把脉皆没有问题。
昭阳问:“你们认识?”
张御医道:“早些年,微臣替少夫人诊过身子。”
“既如此,便先替她把把脉吧。”
昭阳神情平静,眼里却隐隐闪着一抹希冀。
她儿三十了!
谁家三十还没孩子?
人家华氏的儿子还没成年就有了孩子,京中找不出第二个三十岁还无子的男子。
张御医道好。
随后去到一旁净手,再取出脉枕,手指覆在苏荷的脉搏上,静静听着。
厅内悄无人声。
昭阳和唐嬷嬷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生怕会错过些什么。
刘氏则在心里头祈祷着千万别是喜脉,最好苏荷一辈子都讨不着喜脉,让她孤苦伶仃才最好!
几秒后,张御医收回手来,笑容和蔼的祝贺:“恭喜少夫人,是喜脉,想来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
苏荷想起这段时间与陆淮鹤的确是有点频繁,想起那些亲密的耳鬓厮磨,她仍心里慌乱脸红。
昭阳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苏荷面前,侧眸问张御医:“可把仔细了?别出什么岔子!”
张御医道:“长公主,千真万确是喜脉,您要当祖母了!”
天爷!
连张御医都知道她盼着什么。
“赏!赏!”
昭阳回头去看唐嬷嬷,在厅内来回踱步,激动又紧张,甚至都有些说不清楚话了。
“今日府上所有人,全部有赏!张御医,尤其重赏!”
唐嬷嬷欢喜应下,眼神瞥见失魂落魄的刘氏时,故作不懂的问:“刘老夫人也在嘉赏的范围之内?”
“她?”
昭阳脸上堆着笑,便暂时不与她计较那些过往,慷慨道:“一同赏吧。也得谢谢他们陆家,给本宫了这么好一个儿媳。”
乍然听见这话,苏荷有些不适应,唐嬷嬷则给她递去一个眼神,好像在说,看吧老奴说长公主好相处呢!
“你能怀孕?那……那砚修他?”刘氏不敢相信。
当初是谁造谣苏荷没法怀孕的?
张御医听后,皱着眉极为不解的问她:“当初我为少夫人诊过两次,前后都没问题,正常来说,怀孕不是难事。哦对了,我曾对少夫人说过,怀孕是两个人的事情,难道贵府的少爷没有检查过身体吗?”
刘氏脑子里轰然一片,几乎空白。
再结合苏荷曾说过的那句,不知身世的孽种……
刘氏不敢去想,也怕去想。
“既然有张御医的检查在先,看来少夫人身子康健,并无不妥之处……刘老夫人,你没有说错,你们那陆家还真是受老天爷垂怜,特意赏了一对龙凤胎,可喜可贺!”唐嬷嬷有意提点,眼里隐藏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