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氏一想到在长公主府上吃了瘪,又受到威胁,恨不得立即带着人抄府流放!
可她身份摆在那儿,没有资格发号施令,自然也不敢对着圣上的亲妹妹有所举动。
所以盼望着郭皇后用窝藏余孽的罪名,带人去长公主府算账。
“区区小事,便进宫来叨扰本宫?你若有那闲心,不如好好管教你的儿子,别再叫他平白无故又惹出些事来,坏了郭家的名声!”
郭皇后秀眸一转,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华氏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她没听清,又补了句:“那可是余孽罪党!是晋王的血脉!皇后娘娘难道就不担忧她来报仇?”
“报仇?你当这皇宫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寻仇的?”郭皇后斜身靠在芙蓉软榻上,手上把玩着镶金带钻的指套,语气颇有些不屑:“百里枫不也是死了娘?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眼瞅着圣上即将西去,难道还能振作起来,找本宫复仇?”
“可那个小蹄子有长公主护佑……”
郭皇后摆摆手,毫不在意道:“长公主年纪大了,难免有慈爱之心,不忍心看着自家侄女流落在外。本宫若对着一个小姑娘喊打喊杀,落在世人口中,才是真的落人话柄。你也知道隽儿深得民心,要是因为本宫而坏了声誉,后果如何担得?”
华氏不甘心,她就那样被一个小姑娘给示威了?将军夫人的脸面还要不要?
既然郭皇后不帮助她,那就自己想办法!
看着华氏不情不愿的离开坤宁宫,郭皇后无奈叹息一声:“郭颉怎么就找了个没脑子的做正妻?本宫难道不以大局为重,专程为她断是非么?”
身旁的嬷嬷抿唇一笑:“皇后息怒。华夫人也是气着了,否则怎么会连夜赶来坤宁宫告状呢?”
“她总是被气着。今儿不是秋姨娘在她头上耍了威风,明儿就是郭颉不将她当妻子对待……本宫好端端的一国皇后,竟成了她的判官老爷?”
“华夫人向来脑子不精干,皇后多容忍便是。”
郭皇后将手指的指套取下交到宫女手中,颇为烦闷:“本宫若不是瞧着她没脑子,又沾亲带故,今晚是断然不会相见的,真是耽搁了时辰。行了,歇息吧。”
“是。”
夜渐渐深了。
苏荷和陆淮鹤从长公主府出来,一路无言。
回到郦园以后,裴夏伺候苏荷褪衣洗漱。
坐在灯光缭绕的铜镜前,苏荷卸下发间首饰,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心里没来由的慌乱。
这些时日以来,在她心中早就有了陆淮鹤的位置。
之前曾提起要随他一起去东南,不单单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更多的是怕失去他。
苏荷一直不太敢正视这份情感。
如今临到分别之际,便觉得要是不说,怕以后晚了没得意趣,更怕……没有机会。
陆淮鹤沐完浴走进来,身上只穿了件洁白的寝衣,额间还有些沾湿的水珠,泛黄烛光下,透亮晶莹。
裴夏见两人没交谈,还以为吵着架呢,将屋子里升起安睡的檀香时,识趣的掩门退下去。
苏荷透过镜面见到陆淮鹤坐靠在梨花圈椅上查看卷宗,模样专注,好像丝毫没注意到她。
苏荷心中有些闷闷的,一股脑的将首饰放在梳妆奁中,卸去外衣,直接钻进了被窝。
听见响动,陆淮鹤挑眉看过来,见她面朝里面,小小身影还倔强的抱着自己。
他无奈笑了笑,随手放下卷宗,将室内烛火熄灭以后,缓步走进床榻。
“夫人还在生我的气?”
第120章 分别
“我没有。”苏荷掖了掖被角,故意不看他。
“那怎么不转过身来?”
两人成亲这么久,很少有背靠着睡觉的习惯。纵使会有,每到半夜,苏荷也会转过身来攀上他的腰身。
陆淮鹤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滑顺的头发从指缝间温柔穿过,留下芳香。
他和衣上榻,动作轻柔的揽着苏荷的细腰。
苏荷只觉得内心咚咚作响,默默感受他带来的触感,心里某个地方像春芽般,想要冒出来。
“阿荷,你在京城要好好的。若有旁人敢欺负你,我会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苏荷敛眸,思量着将手搭在他厚实的手掌上,轻声说:“有长公主在,谁会欺负我?”
“母亲她也有顾不到的时候。不过青云会跟随在你身侧,护你安危。”
“我在京中一切安稳,用不到青云,反倒是你……”
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苏荷低头看向手中,被陆淮鹤塞来一张令牌。
是他的亲令。
“必要时刻,大理寺的人,你也是可以传唤的。”
苏荷眼睫一颤,才恍然明白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京城……要变天了么?”
接着隐隐传来一声啜泣。
前世的生离死别实在是太痛了,以至于苏荷到现在很惧怕分别,撕裂拉扯的剜心之痛,再承受不住了。
陆淮鹤疼惜万分,支撑起身子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碰了下唇,手指在冰凉的脸颊上摩挲着,抵在额头声音嘶哑的说:“阿荷,我会回来的。”
就算是用爬,也要一寸一寸的爬回来。
他奢想了那么多年才如愿以偿的女人,怎么能半路将她扔下?
苏荷忍住啜泣,将眼泪抹去,明亮透着水光的眸子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陆淮鹤。
视线缓慢下移,目光在他唇畔上停留。
“陆渊。”
“嗯?”
苏荷脸颊绯红如朝霞,怯怯的贴在他的胸膛,声音低弱的说:“我想要一个孩子。儿女都好,是我们的就好。”
陆淮鹤眼睫一垂,低低笑了,嗓音诱人,略带着些懒倦:“夫人有令,为夫怎敢不从?”
苏荷耳根子又红的不行,被旖旎的气氛迷晕了眼睛,赶紧别过脸去。
陆淮鹤却不允她。
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迎,凑身吻了上去。
苏荷感受得到他的手在身上游离,停留在最靠近胸膛的位置,浸着春水的眸子欲求欲予。
心里的春芽,到底是冒了出来。
这一夜两人都记不清时辰,只知道下半夜的时候,窗外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雨。
簌簌的声音落在窗台边,凉风嗖嗖刮过,室内的温度却逐渐升高。
走廊上的灯笼随风摆动,光线摇曳落在轻纱帐上。
苏荷屈起膝盖,轻轻环抱着孔武有力的身躯,也拥住了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迷离的望着帷幕,软声嗫嚅着。
也许是意识到分别,会有许多见不到面的日子。
陆淮鹤不惜余力的一次又一次给予,苏荷只觉得身子绵绵飘飘,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直到晨光照亮室内,苏荷的美梦被打搅,才恍然发觉已是第二日了。
裴夏进入室内伺候梳洗,看见苏荷已经起榻,在为陆淮鹤穿衣。
“你昨晚没休息好,等会记得再睡个回笼觉。”
苏荷只觉得羞红又爬上耳根,轻声应了下,侧身取来发冠为他束发。
一切收拾妥当,在燕云亭简单用过早饭以后,就该是启程的时辰了。
郦园外早就等上了一队人马,见陆大人迟迟没出来,又不好进去催促,只能让青云帮着问一问何时能出发?
青云指责他们不识情趣,这都到分别的日子了,大人跟夫人自然要温存温存,催什么催?
半个时辰后,陆淮鹤方才现身。
青云仔细瞧着他有些倦意的眼睛,笑意根本抿不住,悄悄附耳问:“大人昨夜累着了吧?”
陆淮鹤斜眼看他,慢悠悠问:“你这个月的例钱到手了吧?”
青云失色:“再不能扣了啊!我还要凑着娶媳妇儿呢!你倒是温软在怀,我的夫人还没个着落呢!”
他回头看一眼郦园内,不见苏荷的身影,“夫人怎么不为大人送行?”
陆淮鹤翻身上马,理了理缰绳,“她不喜这些场面。你好好护着阿荷,待我归来后,自当为你买宅子娶媳妇。”
“好嘞!”
他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启程。
青云站在台阶上目送队伍走远,方才进郦园见苏荷。
刚一转身,却发现她躲在影壁之后,眼眶微红着,情绪不佳。
裴夏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青云也不敢多问。
等到苏荷转身回了沁芳居,裴夏才对着青云说道:“用早膳时夫人就凝着眉,又不想亲自送大人出城,哭哭啼啼的让大人担心。又怕要分离好久,忍不住想送,只好在影壁后偷偷看着。”
“夫人这是舍不得大人。”
“当然会舍不得了!自成亲以后,大人从来没有对夫人说过一句重话,还总时时关心着,旁人都说咱们夫人是高攀了,可奴婢觉得明明是大人的爱要更浓郁些呢!”
沁芳居内。
苏荷从枕头下摸出陆淮鹤的令牌,捧在心间闭眼小憩了会。
刚一转醒,裴夏端来滋补身体的参汤,嘴上还道:“大人离开前让奴婢们千万要将夫人伺候好。眼看着气温下降,大冷天的喝些参汤最养人了。”
一提到陆淮鹤,苏荷就没有不愿的。
想到昨夜,清晰的感受到脸颊烧了起来。
她捧着瓷碗将参汤喝的一干二净,身子顿时暖呼呼的。
“夫人!陆府出事了!”
林管家刚从外面采办回来,见陆府那边闹哄哄的,前前后后围满了人,不打听倒也算了,一打听那可不得了!
“发生什么事?”
苏荷用绢帕擦了擦嘴,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
她在陆云晴面前吹的耳旁风,当是起效果了。
“李家那位陆姨娘,将陆家的孩子们带到一处庄子去,用绳子绑在柱头上,周围摆满了干柴,扬言要放火烧呢!”
裴夏一听:“便再不是,那也不过是两条可怜的人命,就算陆姨娘不想活了,怎么能祸害孩子们?”
第121章 陆云晴挟持孩子们
林管家也道:“我也是去附近采买家禽,想着给夫人你补补身子。无意间看到某处庄子里外围满了人,都是涌着看热闹的。一打听才知是那位陆姨娘,连月子也不坐了,直接带着厚帽穿着披风坐在庄子里,不叫旁人进去。哎哟你们是没听见,那对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老揪心了!”
“她真的要放火烧人?还有没有王法了?”裴夏之前在陆府待过,多少知道些陆云晴的性情,平静起来比兔儿还安静,可发起疯来,是谁也拦不住的。
苏荷猜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偏偏没想到陆云晴会这样偏激?
她想用这样的法子将柳萋萋引出来?还是说,真的想要陆熠陆娇的性命?
苏荷起身,让裴夏寻了件素淡的外袍穿上,打算去庄子那边看看。
庄子地处偏远,路上有些颠簸,等到从马车上下来,苏荷竟有些发晕。
她靠在马车旁边站了会,眼前清明后才提步朝人群多的方向走去。
“苏荷?”熟悉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苏荷侧眸看去,后退一步微微笑道:“好巧啊,齐小少爷。”
齐盛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苏荷,实际上,自从她传出与陆淮鹤的婚讯以后,一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
曾经的青梅竹马,近在咫尺,却天涯两方。
“这段路不好走,你没事吧?”齐盛小心翼翼的问。
知道苏荷嫁人后,他也格外的注意分寸,怕有什么不好的举动给她带来烦扰。
尤其还是陆淮鹤的夫人,更加让他不敢靠近一寸。
更何况,还有陆淮鹤的下属紧跟在身后,那双审视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哪里敢乱动?
苏荷回道:“没事,多谢关心。”
见她容光焕发,宛如新生,齐盛心中算是坦然了些,早些间有的苦涩也褪去的干干净净。
他收回目光看向庄子的方向,“我与朋友在附近茶庄游玩,中途听见老板说那边出事了,闹闹嚷嚷的,一起去看看吧?”
“好。”
苏荷带着裴夏和青云先离开一步,齐盛顿了几秒,方才跟在身后。
这处庄子叫做修月庄,是陆砚修的地盘。
不过早在他与柳萋萋相识之后,为表诚意,已经将这处庄子的地契交给了柳萋萋,也算是给她的一份保障,也成了她作为外室多年来的居所。
当初府上开支紧张的时候,陆砚修曾动过发卖这座庄子的心思,后来因柳萋萋觉得那是两人相爱相守的地方,一直不肯发卖,加上庄子地处偏僻,买不到什么好价钱,还不如留着等日后涨涨价格。
苏荷从来没有踏足过这片土地,陆云晴却对修月庄极为熟悉,毕竟,她之前上赶着讨好柳萋萋呢。
修月庄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都是附近的村民,以及来此游玩的旅人。
青云和裴夏开路,找了个好的位置让苏荷过去。
待走进一看,正厅走廊两边的柱头上,绑着陆熠和陆娇,身上被绳子绑了好几圈,嘴里也塞着布条,此刻正呜呜咽咽的望着围观的人求救。
走廊四周铺满了干柴稻草,只要稍加引火,火势立马升起来。
苏荷看到陆云晴手中握着火折子,目光带着残酷的狠意,眼神几度朝人群投射过来,在希冀着什么。
她再度扬声道:“柳萋萋!你若再不现身,我一定会放火烧死你的孩子!”
人群传来低低的议论声,有胆大者,贸然为孩子辨一句公道,“纵使大人有错,何苦害了孩子性命?你也是大家大户的妇人,怎么如此小肚鸡肠?”
“就是啊,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现在收手,只要孩子好好的,我们不会上报官府,一定饶你一命!”
三三两两的声音此起彼伏,陆云晴却不为所动,她好笑的看着围观的百姓,仿佛他们都与自己站在对立面。
失去孩子已经让她很痛苦了,凭什么世人还要为凶手的孩子辩解?
“我那刚出世的儿子,连父亲母亲都不曾见过一眼,直接见了阎王。既然柳萋萋害死我的孩子,我怎么不能害她的孩子?”
她对着众人嘶吼着,声音悲切,眼泪肆意。
苏荷静静站在围观人群中,心上不起波澜。
眼前莫名的又出现前世她怀着孩子趾高气扬的站在自己面前,嘲笑自己,一口又一口的唤着柳萋萋为嫂嫂的画面。
那时的喜悦炫耀,是否会猜想到一朝一日会遭受如此痛苦?
裴夏轻声问:“夫人,要阻止吗?”
“狗咬狗很精彩,为什么要阻止呢?”
苏荷眼睛微弯,勾出极绚烂的花朵。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阻止的话,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