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真真爱美人吧!”如兰喊道,又小声嘟囔一句,“所以就不爱让我抱。”其实是如兰不会抱孩子,她抱的真真觉得不舒服,她又没有耐心。
齐衡听众人的话有些脸热,但是他如愿走过去从明兰手中接过了真真,手臂一沉,齐衡被惊到了,这小糯米团子还挺有分量,齐衡眨巴着大眼睛看怀里的真真,真真也滴溜溜的看齐衡,齐衡把真真向上颠了颠,立即把真真逗得呵呵乐起来。
一行人在老太太这里闹到午膳用罢才散,老太太又留齐衡在寿安堂午歇,其他人各自散去,也都回房休息去了。
到了休息的房间,齐衡对不为说:“不为,日后就在老太太的寿安堂用午食休息也很不错,有真真陪着一定好玩!”
“公子,郡主送您来盛家是读书的,不是好玩的!”不为小声蛐蛐,“再说了,不为不是一直陪着您呢嘛?”
齐衡回转身来敲了不为一个脑瓜崩,“我当然知道母亲送我来是为了跟着庄先生读书的,但是不读书的时候逗真真玩也不耽误什么。你是一直跟着我,但公子觉得你不如真真好玩。”
“公子这是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说完不为就赶紧跑出门外,齐衡转身还想给他一个脑瓜崩没抓到人。
…
齐衡就这样每日中午下学堂后就在老太太这里用饭,真真醒着就与真真玩闹一会,因为明兰常过来看真真,两人也快速熟识起来。
“六妹妹,今日庄先生又要你好好练字了?这是紫金狼毫笔,《论语・卫灵公》里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换支好笔,或许练字会事半功倍。”齐衡把一个紫檀木盒子推到明兰面前。
明兰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盒子,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想起阿娘说过的话“拙匠总怪工具差”。
“哈哈…”老太太的笑声传来,齐衡望过去,“元若用不着给她这好笔,明丫头这字写的不好,与笔用的好不好可不相干,她小娘当初为了让她练好她这一手字,没少给她寻摸些好笔来用,哈哈,这好笔给明丫头用了,完全不起效用,她小娘最后也就放手不管了,随她去了。”
老太太的话让明兰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她之前也想过是不是笔不好用,试了之后才知道问题就出在自已身上,阿娘还笑话她不会撑船怪河弯,现在被祖母一说,又多了一个人知道她真的写不好字,唉!
齐衡听了老太太的话,并不嘲笑明兰,他问明兰,“可是没有好的字帖?我家里有几本字帖是我初学练字的时候就在用的,我回头找来送给六妹妹。”
明兰还是不说话,小嘴撅得更高了。
“元若要有好的字帖,送与明丫头也好,多练一练都会有些成效的。”老太太接着齐衡的话说。
齐衡看着有些气鼓鼓的明兰,想要安慰她,明兰反倒先开了口,“元若哥哥别忙了,颜鲁公的《多宝塔碑》,楷圣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还有二王的《兰亭集序》、《洛神赋十三行》,阿娘与爹爹都废了好大力气给我搜罗来了,是我自已不争气,临摹了那么多大家的字帖,还是练不好这笔字。”
明兰失落的样子,齐衡看了也觉得心口堵堵的,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六妹妹你是初学,练字紧着一位大家的字帖练才好,每家都临摹,那不都混在一起了,自是都练不好的。你就选一家你最喜欢的来临摹!”齐衡的话让老太太也停下了碾茶的动作,细想想元若的话不无道理。
明兰眼睛亮亮的,重新燃起了希望。“我家里有本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柳公有“柳骨”之称,他的的楷书以骨力遒劲、点画挺秀著称,《玄秘塔碑》更是楷书学习的经典之作,柳公在用笔上刚柔相济,字迹又偏清秀俊雅,书写起来流畅有力,想来适合六妹妹这样的初学者来临摹。”齐衡认真给明兰出主意。
“元若哥哥,我不会临摹了柳公的《玄秘塔碑》,还练不好吧?”明兰有些不确定的问,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已的怀疑和不自信。
齐衡沉思了一会,认真地对明兰说:“六妹妹放心,日后午食过后你就来老太太太这里,我会详细与你解析每一种笔画的起笔、行笔、收笔,从运笔的力度、速度到字形的结构、比例,我都给你一一示范,等你能掌握了其中笔画的精髓,再来练柳公的《玄秘塔碑》。庄先生也说,读书讲究一个“恒”字,练字也一样,六妹妹不要气馁,相信这样,六妹妹一定能练好字。”
齐衡的笃定给了明兰信心,她狠狠点头,心里给自已打气,一定要把字练好。后来的明兰能有拿得出手的一笔好字,多亏了今日齐衡的耐心指导。
第67章 添妆(一)
时至孟夏之末,六月悄然而至,万物沐浴于炽热阳光之下,夏意渐浓,天地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之气,树上的蝉鸣鸟叫更像是在这燥热之中加了一把火,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蕴华轩里,丫鬟们穿梭于庭院之间,手持红绸、金剪,精心布置着每一个角落。大姑娘的闺房里,也不停有女使走来走去,在对嫁妆做最后的清点。
“也不知道袁家是怎么想的,春秋两季不冷不热,吉日又多,他们偏不选,要说春日里,我们府上来不及准备也就算了,秋日不行吗?现在这么大的日头,你还要穿那左一层右一层的婚服,这大婚最是繁琐,这么热的天,你可怎么受得住?”大娘子烦躁的甩着手里的扇子,嘴里还不住地抱怨着袁家。
“母亲何须担忧这些,这屋里几个冰盆摆着,莫说酷热,还有些寒气呢,就是母亲心里烦闷,这才觉得热的难耐罢了。”华兰知道大娘子是怕她受了袁家怠慢,所以事事总能挑出一点错来。
“你坐在咱们自家屋子里自是冰盆管够的,可你出了这院子,出了这盛府的大门,那赤日炎炎,可又怎么熬?你看这树梢丝毫不动,没有一丝风吹来,你明日坐在轿子得多闷热,这也不好在花轿里给你放冰盆,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袁家那头的新房有没有提前备好冰,我就说这袁家不会挑吉日!”大娘子仍是忧虑。
华兰抓住大娘子的手,轻轻安抚她,“母亲~你看这婚服特意挑的轻薄料子,穿上不会太热,我房里有冰盆,袁家那边肯定也会备下,母亲不用担心,也就是在外头那会子功夫,我忍得住。”华兰心知母亲哪里只是担心明日的烈日啊,她是怕自已嫁过去受磋磨,若是夫君再不与她一条心,那自已才是像被架在火上烤呢,这都是拳拳爱女之心啊。
“盛家到忠勤伯爵府也有好一段路呢!也不知那袁文绍可知道心疼人?”大娘子说着竟是落下泪来,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要嫁去别家为妇,要去伺候夫君公婆,大娘子想想就心痛,愈发不舍起来。
大娘子哭的伤心,惹得华兰也落泪,母女最后抱作一团哭起来。
刘妈妈抹了把眼泪,上前费劲将母女俩拉开,劝道,“大娘子莫要再哭了,您一哭把大姑娘也要伤心,姑娘这般哭下去,眼睛可是要肿的,明日大婚还要上妆,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好?”
大娘子闻言慌忙擦掉眼泪,又拿帕子轻轻拭去华兰脸上的泪痕,劝慰反劝起华兰莫要伤心,华兰被母亲紧张的样子逗笑,母女俩又笑起来。
“大娘子,姑娘,卫姨娘带着六姑娘,上门来给姑娘添妆了!”母女俩破涕为笑的时候,明熙带着明兰上门了。
“快快请进来!”华兰忙起身出门去迎接。
明熙一踏入闺房,就与起身迎客的华兰碰上,“大姑娘这是哭过了?”明熙一眼瞧见华兰红红的眼睛,开口问。
“大姐姐为何哭?新娘子不都是高高兴兴的吗?”明兰也仰头看华兰,不解地问。
华兰低头看了眼明兰,又对明熙羞涩笑笑,“即将要离家了,有些伤怀。”
明熙拉过华兰的手,边往里走,边说,“姑娘出嫁,有些离愁是在所难免的,大姑娘哭过便罢了,可不能再继续流眼泪了,明日大姑娘是要做这东京城最美的新娘子的,可不能肿着眼睛上花轿。”明熙说完,又吩咐一旁的女使,“快去煮个蛋来给你们姑娘敷眼睛。”
“大姐姐要好好敷眼睛,虽然大姐姐凭借现在的容色已能做东京城最美的新娘子了,但我大姐姐要做无瑕的美新娘!”明兰顺着明熙的话说,很自豪自家姐姐的美貌。
华兰被明兰逗得噗哧一声笑出来,“六妹妹的嘴跟抹了蜜一样,惯会说些好听的哄我开心。”
三人说着话,迈进了里屋,绕过屏风,这才看到大娘子坐在枣木凳子上,此刻眉眼含笑,显然是听了明兰的话也被逗笑了。
“你们来了?给卫姨娘再搬张凳子来。”大娘子先招呼明熙。
明熙没有立时坐下,她接过橙子手里的盒子,对华兰说:“大姑娘是我们盛家嫡长女,样貌气质皆出众,又蕙质兰心,大姑娘是什么都配得的,我这里有一对如意簪送与大姑娘,盼望着大姑娘事事如意。”
华兰接过盒子,打开来看,如意簪纹饰繁复而精致,簪身流畅而优雅,曲线柔美,自然而不失庄重。其上镶嵌着珍珠,珍珠圆润光泽,透出淡淡温润之气,与金簪的华美相得益彰。饶是华兰见过不少好东西,也为这如意簪的华贵惊叹。
大娘子微微倾身瞅见了盒子里的如意簪,心里满意明熙的重视,连笑意都加深了。
“大姐姐,还有我的呢!”明兰见华兰盯着如意簪,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欢,料定自已的礼物定也能让大姐姐开心,忙邀功似的把自已的盒子递了过去。
“哦?明丫头也给你大姐姐添妆了?华儿快看看,看你六妹妹送了什么。”大娘子有了先前明熙的铺垫,对明兰态度都温和了不少。
华兰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张纸,纸上满是墨香,一看就知是刚写完不久的。华兰冲明兰会心一笑,“我现在就不读了,到了袁家再细细看。”她以为是明兰舍不得自已给自已写的信呢。
“大姐姐怎么不现在看?”明兰看华兰又把纸张叠起来,有些着急。
“六妹妹要我现在就看?”华兰诧异的问。
明兰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华兰,猛猛点头。
华兰觉得好笑,又重新把纸张打开,华兰看了几眼,倏地合上纸张看向明兰,又将惊疑的目光投向明熙。
“写了些什么?怎么这个反应?”大娘子没看见纸上的内容,看华兰反应这样大,心里好奇。
“大娘子和大姑娘也知道,明儿她喜欢鼓捣些吃食,来了东京之后,承蒙庄先生教诲,这孩子竟想到从古籍上去寻古人做出来的吃食来,这一来二去,竟让她寻到了几张药膳方子。这些方子正适合新婚妇人来用,想着要给大姑娘添妆,明儿这就抄来借花献佛了。”明熙帮着解释。
第68章 添妆(二)
华兰看着手中的方子,又看明熙和明兰,心里感动不已,眼中含泪谢过二人,大娘子愉悦之情溢于言表,直夸明兰懂事。
“大姐姐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喜欢!”华兰捧着盒子,如获至宝。
“那我就等五姐姐回来了,她同我说她送给大姐姐的添妆一定是我们姐妹中最好的。既然大姐姐那么喜欢我送的,不知道五姐姐送的比不比得过我?”
华兰觉得好笑,妹妹们给她添妆竟还比上了,不过如今姐妹间确实比之前更亲密了。
“说到如兰,这丫头也不知去哪了?早早就缠着柏儿带她出府去,到现在还不回来!”大娘子想起如兰来。
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大娘子刚念叨完,长柏就带着如兰进来了,看如兰笑的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她此行不虚。
几人期待着看着长柏和如兰兄妹俩。
长柏很干脆,直接掏出几张银票双手递给华兰,“大姐,女子嫁道夫家后定不如在娘家自在,处处要受限制,有银钱傍身自然更有底气,大姐想要什么就自拿了银钱去买。惟愿大姐出嫁后也能事事顺遂。”
华兰捏着手里的两千两银票,听着长柏的话泣不成声,大娘子也眼泛泪花,“柏哥长大了,懂得心疼姐姐了。柏哥你要好好读书,以后你就是你姐姐的底气了。”
明熙也在心里感慨姐弟情深,希望以后明兰和真真也能如此互相体谅、互帮互助,正沉浸在这感动的氛围里,一个童音突兀响起,“二哥哥是哪来的那么多银钱呀?”明熙一转头,就看到明兰盯着华兰,哦,不,是盯着华兰手里的银票,眼睛里写满了羡慕。
真是气氛杀手,明兰的话一出口,空气都凝滞了一瞬。长柏努力眨巴着眼睛,想要眼角的泪珠眨回去,努力了一下,没成功,偷偷用手指揩去了,又整了整衣襟,才回应明兰的疑问,长柏一开口,声音略带些沙哑,“是我从小攒下的银钱,并一些长辈逢年过节给的银钱,一同去钱庄兑了银票来。”
长柏话音将落,如兰就就拆台,“二哥哥攒的钱不够数,是他买了一方好墨,才凑齐的。”
长柏扭身拿眼瞪她,结果如兰不看他,她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大盒子,“大姐姐,你快看我给你的添妆!”
“柏儿有心了,可你写字怎么能没有好墨,娘回头再给你买几方好墨来。”大娘子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懂事的儿子身上,自动把如兰的话过滤掉了。
“母亲,我也给大姐姐准备了添妆的。”如兰不满大娘子无视自已的话。
“五妹妹给我准备了什么?”华兰忙问如兰,安抚她的情绪。
如兰的视线一下被转移,她又献宝似的捧出了盒子给华兰看,华兰看她满脸写着“快打开,你一定会喜欢”,如她所愿打开盒子,只见盒子装了一个金石榴,石榴被打造的惟妙惟肖,这是一颗成熟的石榴,绽开的皮里露出饱满圆润的石榴籽,而与金石榴相得益彰的,是精心搭配的石榴花,石榴花以细腻工艺呈现,仿佛能感受到石榴花的娇艳欲滴。
如兰满意的看着大家惊艳的眼神,这是她早早去唐家金银铺订的,有一日大娘子来到华兰的蕴华轩,那是石榴花已经开了大片,大娘子对着那几株石榴树赞不绝口,“这石榴花多红火,看着就喜庆,石榴花好,开得越多越艳,家族越昌盛,花开得多,结的果也就多,多子多福,好,好得很!”就这一番话让如兰记在了心里,她就想把这寓意好的石榴和石榴花打造出来,给姐姐添妆。
华兰看了这鎏金的石榴,抱住如兰,“如儿有心了!”
如兰被姐姐夸赞,心里开心,立马就转头得意的看明兰,暗示自已才是赢的那个。
这小动作没瞒过华兰,华兰觉得妹妹们天真可爱,她们送的自已都喜欢。“五妹妹和六妹妹送的我都喜欢,两个都好,我都需要,不分伯仲。”
明兰看大姐姐如此开心,也不在意她和如兰谁输谁赢了,如兰虽有不满,但也知道大姐姐大婚,是要开心的,也不多说什么,此事便揭过了。
明熙在华兰那里坐了许久,人越聚越多,墨兰和长枫也一起来给华兰添了妆,明熙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华兰单独说话,实在没法子,有些话明熙也不好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只能借口找大姑娘帮一忙将华兰引了出来。
华兰还当明熙真有事求自已帮忙,“卫姨娘有事不妨直说,若我帮得上,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不知,卫姨娘寻我是想我做什么?可是还喜欢什么花样,要我帮你绣?”华兰也是和明熙在船上熟络起来的,也是那时华兰才知道,看起来无所不会的卫姨娘是不会女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