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专家坐诊,从未面对过如此不配合的病患,一时拿余思夏没有办法。吩咐护士注射镇定剂。
“思夏小姐的身体不能再拖了……”
余父快速走到病床边,双手掐住余思夏脖颈,恶狠狠地说:“你不是想死吗?那你就去死啊!”
“你不是想要一个儿子吗?”余思夏嘲讽地笑了,“难道……你改变了那个恶心的计划?”
啪!余父毫不留情打了余思夏一巴掌,“余思夏,我的耐心有限!”
“我要见她。”余思夏偏头看向余父,浑浊无光的眼睛忽然有了光亮,“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交易。”
“不管想什么办法,把余夏给我弄到A国!”余父怒气冲冲打了一通电话,气得他摔门而出。
余思夏坐起来,乖乖地伸出双手配合护士,“麻烦护士姐姐帮我止血。”
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如果没有见过她发疯的样子,任何人都会被她表面所欺骗。
“我只是想见姐姐,又有什么错呢?”余思夏盯着露出血肉的伤口,勾着唇角阴冷地笑起来,让在场所有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余父的计划里从未有过余夏,而是用各种方法算计余思夏。他想利用国外变性手术,改变余思夏性别。
再对余夏进行精神控制,体验一把儿女双全的人生。再他的计划中,余思夏的手术不会成功,他会经历一遍失去女儿的痛苦,再接儿子回家。
这样一来,已经被抹去性别,姓名以及人生的余思夏,只能听令于他,听从他的所有安排。
“余小姐,手术时间还没确定。”刚刚对余父恭敬的专家,弯腰对余思夏说话,请求得到余思夏进一步指令。
“我的人跟踪到姐姐了吗?”余思夏抬起一双冷眸,如同饿狼盯着猎物。
“大小姐准备离开苗寨。”
“姐姐,这一次你输了。”余思夏望向窗外景色,暴风雨降临,雷鸣电闪。
半响,她缓缓说道:“让我们的人提前动手,务必把姐姐带到庄园。”
“手术时间安排在回来那天。”余思夏抱着毛绒小熊,抚摸小熊琥珀色眼睛,呢喃地说:“姐姐别怕,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第46章 禁忌
余家庄园内。余夏一身便装,手持拍摄设备,单肩背着黑色包包,停下脚步。
余思夏坐在轮椅里,眼神睥睨扫过余夏,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像是一阵寒风,“姐姐,你终于来了。”
余夏警惕地拉来距离,提醒道:“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等你动完手术,我会离开这里。”余夏擦过保镖肩膀,“在此之前我不会和你见面。”
“我今晚手术。”余思夏按动轮椅停到余夏身边,伸出手想要牵住余夏冻红的手指,低语道:“姐姐,很讨厌我吗?”
余思夏微微仰头,像是小朋友询问邻家姐姐,她缩回手臂藏进毯子里,纤长眼睫投下阴影,“进屋吧,外面好冷。”
暖色调灯光照到客厅地板,一颗挂上各种糖果的圣诞树放在角落,糖纸微微泛黄。
“姐姐,我给你做了糖醋里脊,剁椒鱼头,鱼肉豆腐汤。”余思夏像献宝一样亲自端来巧克力蛋糕,“我改进了很多版本,不会太甜。”
她递出刀叉,“姐姐尝一口好吗?”
余夏进入客厅后始终没有说话,她推开余思夏有些冰凉的手臂,“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姐姐还是讨厌我。”余思夏没管病情是否严重,拿起叉子吃了一大块蛋糕,好苦……从喉咙苦到心里。
身处异国他乡的这些日子,余思夏熬过多次小型手术,不管几级疼痛她都挺过来了,唯独受不了余夏不再理她。
她只是想回到以前,只想让余夏再陪她吃一顿饭。
“你疯了!”余夏打掉余思夏手里的蛋糕,像是斩断她们骨髓相连部分。
余思夏没拿稳蛋糕掉落在地,她摔倒在地,努力爬向蛋糕方向,手指沾染奶油,哭着说道:“姐姐,好甜啊。”
当年她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看着脏兮兮的小女孩抓起蛋糕,疯狂往嘴里塞蛋糕。
因一时心疼困住她十多年,想要弥补却总是伤害对方。如今她终于尝到小女孩吃到的蛋糕,原来时这种滋味……
“余思夏!”
变故发生得太快,余夏没有想到余思夏为了一个蛋糕摔下轮椅。她抱起余思夏,仍旧嘴硬地说:“别死在我怀里,我不想因为你坐牢。”
余思夏额头出了汗珠,豆大的汗珠滚落,红润的脸颊变得惨白,嘴唇乌紫,单手强撑着身体,凑到余夏耳畔说道。
“姐姐啊……千万别心软。”
“我不要你爱我,也不要你心疼我。”余思夏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急促喘气,眼泪含在眼眶中,“我要你恨我,恨透我。”
姐姐,我这样的烂人,不值得你原谅。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我保证不会对姐姐动心,不会对姐姐产生贪念。
“快去找家庭医生来,立即准备手术。”余夏绝望地望向黑暗。
她已经死过死过一次了,再也不会对死亡感到害怕。余家把她当人形血包,现在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
余夏抱着余思夏走出门外。
电梯下到负二楼,空气中弥漫消毒水气味,持有枪支的雇佣兵站成一排。
“她的病不需要匹配血缘。”主刀医生突然开口说,“至于什么原因,等她醒来你亲自问她。”
主刀医生走进手术室。
余夏手脚发软跌坐在地,看着手术室大门关闭,红灯亮起。她踉踉跄跄站起来,靠着墙壁站立,拢了拢毛呢大衣,下颚埋进高领内搭里。
消毒水气味钻进余夏鼻腔,勾起过往记忆。她刚到余家那会生了一场大病,如果不是因为体内血液特殊能救治余思夏,恐怕余家早已把她送回孤儿院。
那时,她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听见仪器传出的滴滴声,闻到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她总会担心自己就这样死去。
直到病床边多了一罐糖果,她知道那是余思夏给她的。
她对余思夏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像是缠绕在角落里的蛛丝。没有太多的爱,也没有太多的恨。
到最后只剩下平静。
她不想余思夏就这样死去,也不想再见到余思夏……
“大小姐,这些东西小姐拜托我交给你。”
余夏控制即将崩溃的情绪,抬眸看向侧方。
站在她身侧的中年女人红了眼眶,眼白布满血丝,眼泪落下。她局促地往衣摆上擦干净双手,递给余夏一份文件,“小姐名下所有遗产全都归你。”
中年女人是余家保姆,照顾两姐妹长大,难免会有感情。
“我不要她的东西。”余夏没有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
这些东西绝不是一朝一夕准备好的。余思夏日以继夜想着死亡,亲手处理财产转让合同。
“小姐说,如果你没有收下,让我以你们的名字捐赠给孤儿院。”
余夏默不作声,好似在和余思夏赌气,“你还要宠她多久,这点小事她自己去处理。”
“小姐,不会醒来了。”张妈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浑身发软瘫倒在地,语气哽咽地说:“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她病情严重恶化,每到夜里就会发作一次。”
“医生说这是心病无法治疗。”王妈泣不成声,爬到余夏身边,双手抱住余夏双腿,“小姐的心病是你。”
余夏的记忆中,张妈不善言辞,但厨艺一绝。如今,张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很多关于余思夏的话。
余夏现在才知道余父那个恶心的计划,她浑身血液发凉,背脊抵在冰凉墙壁上。
这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忽然,余夏想到余思夏反常的表现,那一桌饭菜是余思夏再向她告别。
手术室门打开,主刀医生遗憾地说:“她只有最后一口气了,和她说说话吧。”
余夏腿部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特别沉重。她害怕死神向她宣判,从她身边带走余思夏。
手术室内只有她们,余夏清洗地听见余思夏苟延残喘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她的心弦。
“姐……姐……”
“我都知道了。”余夏手指抚摸余思夏湿漉漉的发丝,另一只手握住余思夏掌心,“我没有恨过你。”
余思夏努力抬起手臂,伸出小拇指勾住余夏拇指,眼睛泛着莹莹泪光,笑容灿烂浮现酒窝,“姐姐,我说过……会保护好你,我做到了。”
“但我不想只做你妹妹。”余思夏流下眼泪,她多想在临终前拥抱余夏,脸颊贴上余夏脸颊。
这辈子她们之间隔着跨不过的道德枷锁,隔着禁忌与爱恋,悔恨与忏悔。若真的有来生,真的能投胎,她只想待在余夏身边。
“对不起。”余思吸指尖触碰到余夏脸颊,“姐姐,我爱你。”
爱上余夏是她此生最大的罪过,她需要用一生时间去赎罪。
“思夏……”余夏抱住余思夏。
余思夏的体温一点点消散,变得彻底冰凉,身体僵硬不再柔软。
她最终得偿所愿,死在余夏怀里。
一周后,A国股市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余父因经营灰色产业链和国外恶势力勾搭被捕入狱,死刑日期在三天后。
余夏将余思夏所有财产捐赠给国内孤儿院。
她抱着骨灰盒走出灵堂,外面下起漂泊大雨。她扯出衣摆盖住骨灰盒,站在屋檐下躲雨。
捐赠遗产后,余夏遣散庄园所有员工。处理完剩下的事她会离开这里,换一座城市生活。
或许她会回到华国,毕竟她想念那里的一切。那里是故土,也是她产生爱意的地方。
“夏夏。”
余夏听见熟悉的声音,抬眸望去,不着痕迹闪过一丝失望。
她以为是她想的那个人……
陈灵站在台阶下方仰望余夏,左手撑着一把黑伞,雨水滴湿她右边肩膀,高跟鞋踩进水坑里。
所有人都有所改变,只有余夏被困在迷雾中绕圈。
“陈灵,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陈灵举着雨伞跑到余夏身边,交谈中得知余思夏死去。她沉默一会,默默给余夏举伞。
“你以后会去哪?”陈灵看向余夏背影,眼里满是不舍。
暗恋永远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捏紧伞柄,好想冲过去抱住余夏,将余夏抱进怀里,好想告诉余夏别怕,她身边还有她。
只要余夏愿意,她可以永远陪在余夏身边。
“保密。”
余夏拿起铲子,在玫瑰花园旁挖了个小坑。见面那天余思夏就坐在这里,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思夏,姐姐会回来看你。”余夏放下骨灰盒,剪掉一朵玫瑰放在骨灰盒上方。
她将余思夏的贴身小熊一同埋进去,那是她送给余思夏的礼物。
“最近有时间吗?”陈灵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请你吃饭。”
陈灵紧张地等待余夏回复。
“明天吧。”
陈灵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请允许她存有私心,想要将这份温存多保留片刻。
“你的手好冰啊。”陈灵握住余夏掌心,揣进兜里。
暗恋多年,她第一次靠近余夏。也许是因为明天过后的分离,让她多了一分胆量。
第47章 朋友
高空秋千划破天空,过山车滑过铁轨直冲云霄。棉花糖甜腻的气味混杂在炸鸡中。
“我们去这家饭店吃饭吧。”陈灵在手机上选择餐馆,递到余夏面前,“怎么样?”
余夏无精打采地说:“都可以。”
她一时心血来潮想把小时候没体验过的都体验一次,趁着周末拉着陈灵一起来游乐园。
陈灵拧开矿泉水瓶盖,“喝水会好一些。”
游乐园的餐馆大多是一些快餐,或者卡通联名饭店。陈灵选择华人开的餐馆。
她和余夏是在华国认识的,当年余夏请她吃了一碗蛋炒饭,她当了十多年助理偿还情意。
进入餐馆后,她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陈灵点了几道招牌菜,最后点了一道饭后甜点。
余夏眼眸低垂,似乎藏着心事。
她掌心贴着*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对服务员说:“不要甜点。”
“我不爱吃。”余夏向陈灵解释。
陈灵望着余夏,什么也没说。她应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菜品全是以前余夏爱吃的菜,余夏知道陈灵心思。她不想陈灵担心她。
余夏大口大口吃肉,不在意形象的暴饮暴食。余思夏的死亡像是阴雨天,永远笼罩着她。
“夏夏。”陈灵轻轻呼唤余夏。她掌心里捏着一张心理医生名片,没能把名片递给余夏。
余夏需要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一个可以陪在她身边的人。陈灵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别这样好吗?”陈灵走到余夏身边,僵硬地抱住余夏,沉闷地说:“不要伤害自己。”
余夏环抱住陈灵腰部,她好想请求陈灵不要离开。但她做不到以爱的名义控制陈灵,她知道自己爱的不是陈灵。
她揪住陈灵衣摆,小声啜泣,“谢谢你陪我。”
今天过后,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熟人。
“都过去了。”陈灵掌心停到余夏头顶上空,最后只是拍了拍余夏背脊。
余夏装作调整好情绪,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眼泪,松开揽住陈灵的手,“抱歉,我失态了。”
“谁都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陈灵掌心落到余夏头顶,弯腰与余夏平视,“你不用跟我说抱歉。”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鬼屋吗?”余夏抬起眼眸,“走,我陪你一起去。”
“好。”
陈灵看着余夏发呆,余夏耳畔碎发垂下,眼眸乌黑发亮吸引人靠近,眼睫泛着泪珠惹人心疼,因为哭泣鼻尖发红。
她觉得余夏像一只小兔子,不知不觉闯进她心里那个菜园。
“发什么呆?走了。”余夏扯了扯她衣角,率先走出门外。
“你在害怕吗?”余夏停到鬼屋入口,戳了戳陈灵手臂。
“没有。”陈灵嘴硬地回答,悄悄靠近余夏。
“一会我保护你。”余夏拽着陈灵手臂,撞到一旁墙壁触发机关。屋内突然出现绿光,上空挂着的白衣降落。
陈灵视线被白衣挡住,吓得她身体小幅度颤抖,手指紧紧抓住余夏手腕,“夏夏。”
“我在。”余夏握住陈灵掌心,“别怕,我一直在。”
余夏拽着陈灵走过奈何桥,里面没有灯光,要走一段路才能看到指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