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机房B区是奇点目前还在使用的机房，只要他们一进去，就很有可能跟「奇点」的人正面撞上。
木琪边走边炸了一路的监控设备，见到铁门时有些疑惑：“嗯？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带着秤砣的锁？”
骆遥微笑着拿出一颗专门用来对付锁扣的小型爆破弹，安装、后退、遥控、爆炸。
“砰——”地一声，铁门开了。
“队长、队员，你们请。”骆遥笑眯眯地伸出手，对着他们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第86章
地下机房好像一块规整的电路板被具像化地建筑化了。
这里的排列与设计是有序且极有规律的,地下机房B区被分割成面积统一的隔断开间，每个开间大约实用面积在200平米，里面整齐地排放着一台又一台服务器。
头顶是千篇一律的白炽灯,因为灯泡上满是灰尘,因此光线昏暗。这些灯不是很职业精神，尤其当木琪几人沿途经过的时候,头顶的灯泡总喜欢闪烁几下。
不是说这个地方斥巨资做了很多修整？为什么现在还在使用这样老旧的照明设备,开间内的建筑风格也根本不像是被翻新过。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不远处传来闷闷的滴水声，走近了他们才发现那是陈旧泛黄的玻璃杯所造成的。
被放在铁桌上的玻璃杯原先是用来装速溶咖啡的玻璃罐，里头装着不知牛年马月才泡的茶水，玻璃罐子底部出现了裂痕，好在碎裂的面积并不大，刚好让它以极慢的速度往下滴水。
铁桌旁放着一把简易的椅子，这里看起来像是那种「访客签到处」。
既然有茶水，那么原本肯定是有工作人员的。可这里居然连个看门的门卫都没有。
这个地方还是「奇点医疗」的机房吗？
入口处的墙壁上贴了一个玻璃框，里面有一张机房结构示意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此时丁维突然开口：“桐儿,你先把「魔女」打开，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
叶桐立刻应声：“好。”
木琪暗自思考，韩琳必然已经知道了谈耀的事。
为了提防谈耀背叛自己,韩琳早早地就在他身体里动了手脚。
谈耀没从「新科技」大楼里活着走出来,在他被木琪说动打算告知线索时，埋在他身体内部的自杀程序就已经自动启动了。
这玩意儿是韩琳装的,她自然清楚谈耀已经将她的秘密暴露。
问题在于——谈耀到底知道多少？
他肯定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比如说程月从他遗物中翻出来的异能屏蔽器「测试版」,就极有可能是他故意留给他们的线索。
可他就像是这辈子没长嘴似的从没透露过一句。
仔细想来，谈耀其人还真有些拧巴。
他在程月程玲姐妹身边也待了好几年了,他明明知道韩琳对程家都做了什么，却仍然选择帮韩琳做事。
既然选择当反贼，那不如就坏到底，可谈耀的背叛却非常游移。
他既背叛了程家姐妹，又给她们留下了重要线索，最后，他还透露了韩琳的藏身之地。
程月程玲视他为叛徒，韩琳也觉得他迟早会成为叛徒。谈耀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最后什么好处都没落着。
木琪隐约觉得谈耀对程月有些不一样，但从程月得知他死讯时的反应来看，谈耀只是单相思罢了。
这些年，程月的心思被救母亲和发展「黑月」填满，再说了，谈耀也从未真的向她表露过心迹。
其实程月是个敏锐的人，只是哪怕程月知道他的心思，在很多事情面前，感情都该绕道。
背叛就是背叛。
不管谈耀最初就是韩琳安插过来的眼线，还是后来才想不开叛变。不管他是否有苦衷，谈耀的所作所为都将程月推向了火坑，甚至损害了她的盟友。
对于程月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
纵使他有千万种借口，他也什么都没说，他没有给别人一个帮助他脱离火坑的机会，因此，程月只能默认他的行为代表了他所有的想法。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程月似乎不想多谈，最后只对木琪说道：“谈耀这人一直都是这样，既不喜欢解释、也不喜欢多说，长了张嘴真的就只是用来吃饭的。他从不曾暗示过自己的随行物品里有线索，我估计他是觉得：要是我们能找到，那就当这是白送我们的，要是我们找不到……那就是我们自己蠢，这就是我们的命。人各有命，他也没办法。”
……
木琪思忖：人们似乎不是过于高估命运的掌控力，就是过于低估命运的作用。
乘得东风的上位者总会有种错觉，似乎命运会永远站在自己这边，而那些习惯被压迫的人，则总不免将一切都“归功”于命运使然。
似乎只要这么想，就能缓解自己内心的煎熬苦楚。
当然，木琪和程月都不是谈耀这种性格，此外，她们也从不曾经历过他的人生。因此无法评价他这种人生哲学到底是对还是错。
或许谈耀只想要继续活下去而已，或许他并没有想很多。
将生命看得比一切都重并不算是什么大罪。
至于那些避而不谈的情愫……也许对于程月的感情只是他妄自创造的一根救命稻草，有了它，就能让谈耀在午夜梦回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糟糕。
就好像只要内里藏有一些真情，他就能将自己最初以及与结尾时的不光彩行径，全都一笔勾销。
但人的内心是无法被客观品评的，又或许，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人性。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真情什么的……那都是排在生命后面的东西。
作为一个非常实际的人，木琪对谈耀并没有太多想法，她只是万分感激谈耀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线索透露给自己。
杀死韩琳，这是木琪强烈的夙愿。
杀死韩琳，然后，她会隐姓埋名，带着母亲好好继续母女俩未来的人生。
……
四人神经紧绷地继续朝前走。
叶桐压低了声音说：“韩琳肯定知道咱们迟早要来端她老巢的，是吧？”
丁维回她：“谈耀没回去她肯定就知道了，她又不傻。”
叶桐：“谈耀那小子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要是这里真是韩琳的老巢，那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难不成她故意等在某个地方埋伏我们？”
这话一出，丁维心里更紧张了些，他可是好久都没有实地作战了。
维维小皮猴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面色严肃肌肉紧绷地说：“你讲的有道理，咱们可得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金属敲击音，四人同时抬起头，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
短暂出现的金属音再次消失，头顶的白炽灯闪烁得愈发频繁了。
穿越几条小道以后，巨大的、器材堆叠得满满当当的地下机房出现在众人眼前。
银色的金属立牌上写着：
「地下机房B区78—129」
周围寂静，灯光昏暗，四人的神经崩得很紧。
四周尽是厚厚的墙壁，由于是在地下，所以原先的窗户早就已经被封死。
突然，一阵莫名奇妙却又清冷的风掠过众人，叶桐停下脚步警惕地说道：“嗯？这是从哪儿来的风？”
木琪护着叶桐，丁维和骆遥则背靠着背寻找风的来源。
“难道是我的错觉？”叶桐疑惑地摸摸后脑勺，周围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排列整齐的服务器缄默不语。这些白色厚重的机器堆叠了一排又一排，除了走道之外，几乎塞满整个房间。而像这样的房间，这里至少有几千个。
隶属于「奇点」的信息处理中心，在联邦境内还有很多家，听说近几年甚至还蔓延到了大洋彼岸的邻国。
「奇点」不是做医疗服务的吗，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机房，他们都在里面藏了什么？
众人停顿片刻，见周围并无异样，只好继续又朝前方走去。
木琪等人一路检查了好几间房间，发现服务器背后的编码与服务器内部保存的资料年限高度相关。
丁维特地带上了程月给的终端，只要能接上服务器接口，藏匿在机房外不远处的程月就能将服务器上的资料拷贝下来。
“当中那几十年的资料我手里基本都有，丁维，你就把保存时间最早和最晚的机器给我找出来。”头盔中传来了程月的指令。
几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存有久远资料的服务器，丁维此时已是满头是汗，拿出终端以后调试了一会儿，然后着急地在队伍频道里说：“月姐，这里的服务器设置了三道防护密码，我的水平只能破掉第一层。”
程月冷静的嗓音从头盔中传来：“把权限转给我，我来破译。”
在丁维和程月忙活的时候，另外三人站在一旁给他打掩护。这里是韩琳的地盘，可是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唯一阻碍居然只是最外面铁门上的那把铜锁。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难道他们的判断错了？
还是说谈耀告诉他们的并不是正确的地点，他诓骗他们了？
“你们感觉到了没？”木琪侧过身问骆遥和叶桐。
叶桐有些迷茫：“感觉到什么？”
骆遥面容严肃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摇头：“……上次以后，我好像感知力比从前弱了一些。”
木琪分明感受到了一种细微的空气流动，就好像有一股柔和的微风正浅浅地吹在她的膝盖处。
可是周围根本就没有窗户，这是位于地底下的机房，哪儿来的风？
木琪：“你们都没感觉？可我怎么老觉得有股风在乱吹。”
她本想四周找找线索，可还没来得及抬腿，叶桐就突然开口道：“琪姐你看，主机旁边的墙壁那儿开了孔，你说的风是不是就是从这儿来的？这玩意儿可能是专门给主机散热用的。”
木琪看了一眼叶桐口中的通风口。这么小的出风口，怎么给那么多机器散热？
话是这样说，但木琪仍然把手伸近了些，她抬起头看着叶桐：“这里没风。”
虽然他们没能找到风的出处，但丁维那边却进行得非常顺利，程月此时已经破译了密码，丁维正在配合她从「奇点」的服务器上拷资料。
就在此时，一阵风再次朝着众人刮来，这次，叶桐和骆遥也同时感觉到了。
“哪儿来的风？”三人面面相觑。
叶桐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丁维还在那儿捣鼓数据，而这个地方还有成千上万台主机，地下机房面积总计六万平方米，出口堪堪只有5个，要在这里出点什么事……真的太过容易。
叶桐一紧张就喜欢摸武器，只有武力才是她的底气。此刻她左手拿着原本别在腰间的手杖，右手搭着枪柄。
风是从前面吹来的，叶桐用眼神示意木琪和骆遥别动：“你们继续守在丁维这儿，我去前面看看，不会走太远的，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会喊的。”
腰高腿长的叶桐迈腿朝前走，十分仔细地留意周遭环境的所有细节。
每间房间的左前方都会有一道窄窄的门洞让两个房间相连，门洞前后是可以用来当掩体的墙壁。
这样的门洞他们已经穿越了十几道，到目前为止，每一个房间的构造都是相同的。
越是靠近门洞她就移动得越慢，叶桐计算好了所有需要提防的部分，时刻准备着面对突然袭击。
就快要接近了，门洞就在前面，每一个隔断的门洞都是同样的弧形，像是老式影片中生成恶魔的地下室才会有的样式。
叶桐贴紧墙壁，调整角度和姿势，举着激光枪，然后微微下蹲，她十分警惕地用核心肌肉群带动着大腿，缓慢地向侧前方移动，时不时暗中观察四周。
就在叶桐准备快速闪入门洞的时刻，门洞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叶桐敏锐地感觉到风速加大了。
天杀的，这栋墙壁后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对面或许是怪物，或许有着试图瓮中捉鳖的敌人，不管到底是什么，叶桐都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于是她屏住呼吸，下一秒便快速移动穿越了门洞。
当她总算通过门洞的时候，却见房间的中心位置居然和别的房间构造不同，此刻，一只趴在高台上的老鼠正在与叶桐对视。
这是从哪儿蹿出来的家伙？居然长得这样肥。
这老鼠显然是诡异的杂交品种，体型大得像一只成年狸花猫。
硕鼠与叶桐面面相觑，而在鼠鼠身后的是一台超强功率的工业风扇。风扇底座的开关附近贴了一个生锈的铁皮铭牌：
「机器过热时请自觉打开」
叶桐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是与硕鼠对视了一秒，就已经把大老鼠吓得四处逃蹿。它一边发出吱吱吱的叫声一边扭动着肥硕的屁股，一路向下往角落里钻，一眨眼就不见了。
所以，风是工业风扇吹出来给机器降温的，而之所以风速变强，都是老鼠一不小心造成的意外。
叶桐：……
搞了半天只是虚惊一场，她还以为这里会埋伏着敌人呢。
悬着的心总算平安落下，叶桐收起枪，迈开长腿往回走。
丁维那儿似乎有了新进展，他高兴得整张脸都在放光：“我靠，还是月姐牛啊，现在整个服务器的内容都随便我们拷贝，如今咱们守着这台就行了，不用一台一台没头苍蝇似地瞎找。”
木琪一直留意着叶桐那边的情况，那一头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她看到叶桐收了枪，脚步轻松地往回走。
叶桐边走边说：“琪姐，没什么古怪的，那边装了个巨大的工业电扇用来给服务器散热，刚才正巧有只老鼠蹿出来应该是不小心踩到了开关，那工业电扇功率太强风力太猛，所以才会吹到咱们这儿来。”
木琪问她：“老鼠？”
叶桐一边直直地朝着众人的方向走，一边点头：“好大一只硕鼠，那体型都跟一只成年猫似的，吃得超肥。”
程月已经火力全开，丁维这边的压力陡然减轻，此刻他总算有了闲工夫跟大伙闲聊：“这里还真是无人问津啊，居然连老鼠都能这样明目张胆地闲逛。”
木琪疑惑地问：“如果这里常年无人，那老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食物可以吃得这么胖？”
丁维被问住了：“老鼠吃什么的来着？小虫子？”
叶桐笑嘻嘻地边走边说：“老鼠什么都吃，有啥吃啥，食物链下游位置哪有什么资格挑食。”
丁维刚想说几句俏皮话，叶桐突然吃痛得大叫一声，抬起膝盖护着自己的脚踝，鲜红的血液渐渐从那儿涌了出来：“啊！什么东西！”
众人刚刚才稍微放松的心情再次紧张起来，下一秒，叶桐突然摔倒在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她正被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往后拽，只是一瞬间，叶桐就直接被拽回了门洞内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