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一起,不算近也绝对不远,很温和的社交距离,对着镜头,一切都是光鲜亮丽的。
庄少洲冷漠地结束这场算不上温和的凝视,俯身交代旁边的保镖几句,转身去了洗手间。
陈薇奇不知为何,在与周霁驰拍照时,她忽然分了心,偏过头,往奇怪的地方看了一眼。视线的尽头,那道孤拔的黑色身影被层叠的人群和纸醉金迷的灯火中掩映,沉默走远。
大V的直播间热度已经飙升至整个平台的直播榜一。
【大小姐偏头看的是保镖吧?是吧?是吧??】
【大概率就是,最恐怖的是,保镖哥一直盯着陈薇奇,在她和驰仔握手后,他就走了………】
【脑补一出大戏。】
【我来盲猜一波,是薇出轨了保镖哥,随后和驰分手,薇主动握手驰,保镖哥怀疑薇重燃爱火,吃醋走掉,薇望那一眼其实是想去哄,新欢旧爱意难平?】
眼看着直播间已经彻底疯掉的白秘书也彻底疯掉了,他一边掐人中一边打字:【猜的很(离)好(谱),求求下次别猜了!!不是出轨也不是重燃爱火!!】
【是两情相悦,门当户对,金童玉女,马上结婚,送入洞房,早生贵子!】
【楼上又是哪个姐妹疯了?】
……
第22章 押解犯人 最后的告别
陈薇奇不过是看了一眼,就冷静地收回目光,继续满面春风地在名利场上觥筹交错,可她心头不是滋味,有什么形如鬼魅的东西在她身体里游荡,宛如一团挥不去也看不清的阴云。
大秀即将开始,这里是需要她坐镇的战场,她不可能丢下去找庄少洲。
等一切结束,她再和他好好谈。其实也不知道谈什么,谈阿驰吗?他们之间似乎总绕不过去这个名字了。
庄少洲不信任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信任,似乎说什么都显得虚假,因为她的的确确没有完全放下周霁驰。
要彻底放下一段七年的人生,就像一场残忍的慢性放血疗愈,让那些鲜红的颜色一滴一滴流出身体,抽丝剥茧,缓慢踽踽。
她不是机器人,无法一键删除清空格式化,她已经决定了向前看,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
庄少洲知道陈薇奇需要时间,也决定了要给她,但真正看见她和周霁驰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不可抑制地滋长阴暗。
竞争是自然界赐给雄性的本能,他本能地想把陈薇奇拖过来,想在她爱过的男人面前把她抱进怀里,想恶劣地把她吻到喘不过气,想宣示主权,所以他走掉了,再留,他不保证会做什么。
庄氏家族在港岛称一句只手遮天不为过,庄二公子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憋屈,顺风顺水惯了,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要躲在洗手间里冷静。
庄少洲冷笑,从西装内侧拿出一支腕表,慢条斯理扣在左手。为了演好保镖,他把表都下了,四千万的百达翡丽也没想过有一天要躲在口袋里不见天日。
陈薇奇想必不需要他在身边守着,他也不必再扮演愚蠢的保镖。扮演保镖这事真的很蠢,他应该光明正大出席,光明正大让她挽他的手。
他居然觉得扮演她保镖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其实愚蠢、低级、俗不可耐。
戴好表,庄少洲看一眼时间,三点半,大秀已经开场。陈薇奇不会出来了,她也许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
她的目光很宝贵,只有当他愉悦她的时候,才会停留片刻。
庄少洲面无表情,镶嵌发光灯带的镜子照出他眉眼中的冷冽,薄而洁净的镜片压不住眸底的躁意。
他把烟盒放回去又拿出来,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垂下眸,兴致阑珊地点火。他不是尼古丁上瘾患者,大多时候抽烟都只是调剂工作压力,或者应酬上的点缀。自从陈薇奇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后,他抽烟的频率倒是肉眼可见增多。
因为想到陈薇奇就很烦,不想陈薇奇更烦。
烟抽到一半,庄少洲收到来自太平洋彼岸的消息。
白秘书:【老板,您在吗……】
白秘书:【属下不是故意搅扰您的雅兴,但实在是……】
庄少洲蹙眉,咬着烟,发过去一个问号。
凌晨两点还不能睡觉的白秘书决定速战速决,也不拖延了,直接发过去一张直播间截图,问:【陈小姐身边的保镖是您吗?】
庄少洲:【不认识】
白秘书看着这短促有力的三个字,神情复杂,打工人有打工人的办法,被指鹿为马也不怕,他继续说:【老板,一个大V现场直播拍到了这位保镖,可能是这位保镖气质太好口罩也挡不住英俊,引起了网友的兴趣,大家都在猜这位保镖是不是和夫人有关系,那种关系,您懂的。目前直播间热度很高,已经到榜首了,影响非常恶劣,我怕对夫人的名誉有影响,还请您指示。】
并发过去几张截图,包含了那位离谱网友脑补的三角恋大戏,以及更离谱的堪比尺度黄文。
什么保镖在下大小姐在上,保镖在后大小姐在前,什么一看就很大,什么能把Tanya抱起来炒,什么这两人一看就能doi一整晚,这些庄少洲倒是和颜悦色,甚至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直到一条@黄心小笨蛋:【大小姐就是全部都要!一三五保镖哥,二四六周影帝,想看帅哥雄竞争宠嘻嘻嘻~~】
“她想都别想!”
庄少洲脸色阴沉,冷漠地吸了一口烟,随后发狠地碾灭在盥洗池中。
【把直播间封了。】
随后,白秘书又收到:【把这个博主也封了。】
紧接着又收到:【把黄心蠢蛋的号也封了。】
一场火气来得意料之中,但火势之凶猛,超出白秘书预计。
坐在秀场最后一排,还在悄悄直播的大V突然发现自己的直播间黑屏了,官方系统发来违规提示,并无限期封禁他的账号,理由是宣扬淫秽色情,违反社会核心价值观。
“??”
……
开秀前上一派星光熠熠,主持人在台上介绍前来参加活动的嘉宾,坐在C位的陈薇奇颇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克制住想要回头的意图。陈薇奇心烦意乱地捏了下指腹,都是庄少洲惹出来的麻烦,就不该让他来,现在搞得像是她对不起他。
说好不会给她添乱,他无缘无故掉头就走,难道就不是给她添乱?
他存心让她不好过。
各路明星争奇斗艳,陈薇奇作为蕤铂的当家人,最后作为压轴被邀请上台。
“现在有请我们蕤铂的CEO!陈薇奇女士!”
陈薇奇心里在骂庄少洲,脸上一派得体从容,对各位来宾欠身表示感谢。身穿蓝色蓬蓬裙的混血小花童为陈薇奇送来一束手捧花,陈薇奇接过,俯身贴了贴女孩的小脸,在一片掌声和闪烁的镁光灯中,她走到T台中央。
“今天来了好多老熟人啊。”陈薇奇先来了一句调侃。
台下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笑,有人去看周霁驰。周霁驰松弛而坐,风度优雅,唇边漾出温柔的弧度,目光跟随所有人,注视站在聚光灯下的女人,只是那双天然深情的眼沉寂着,不敢流露太多不该有的情愫。
灯辉之下,陈薇奇眸色清澈而明亮,自有一股撑得住场子的气势:“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光临蕤铂的百年纪念大秀,感谢大家对蕤铂如此长久的支持和喜爱,今天是蕤铂百岁的生日,我很荣幸能为她举办这场盛会,这个来自于古老罗马的品牌来到了维多利亚港湾,现在又来到黄浦河畔,它经历过战火,经历过危机,有过沉寂,更有过辉煌,蕤铂是上天送给CDR集团最珍贵的礼物,也是上天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再次,”陈薇奇举起香槟杯,明媚地笑着,“祝蕤铂一百岁生日快乐,祝蕤铂,也祝你我,永远盛大、辉煌。
娓娓动人的嗓音在盛满芳香的空间中弥漫,有着玫瑰花般的高傲,更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着大方,陈薇奇也不过二十三岁,就能如此游刃有余地掌控这种堪称名利场上最顶尖规格的盛会。
她天生就是用来被仰望的,而不是被拥有。
台下掌声雷动,周霁驰在一场漫长的仰望中回过神来,心头的痛感逐渐消弭在献给陈薇奇的掌声中。他知道的不是吗?他知道他只能短暂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她。
命运眷顾了他七年,陈薇奇爱过他,他爱的人是陈薇奇,他们的爱在最美好的时候结束,并以一种最美好的姿态存留在他们的记忆里,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值得了。
而她值得去向更灿烂的地方,他要祝福她,永远盛大、辉煌,也要祝她永远昂扬。
陈薇奇环顾台下,视线不经意与周霁驰对上,她顿住,对方有所察觉,回以温柔笑容,是那种夹杂着真诚、释怀和一丝怅然的笑,七年的默契足以令陈薇奇看懂周霁驰的眼睛在说什么,他在说——祝福你,薇薇。
此后,他们是在衣香鬓影的场合中,举着香槟,寒暄几句的“老熟人”。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像坠入深海,一瞬间的静止过后,热闹的掌声再次铺天盖地地包裹她。那种空白的安静出现的时间比以往短暂很多,像幻觉,也比以往更温柔。
他们的爱情在这场对视中,止步了。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像两条反方向射出的线条,有过短暂的交汇,最终奔向不同的远方。
周霁驰有周霁驰的梦想,陈薇奇有陈薇奇的追求。她读不懂他
的光影人生,他亦托不住她想要的盛大辉煌。
陈薇奇很轻地点了点下颌,咽下一些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情绪,回到座位,手心出了汗,握着那束紫色玫瑰的花梗滑溜溜的。
很巧,这花居然是那晚庄少洲送她却被她留在餐厅没有带走的碧海玫瑰。最近很流行这种花吗?怎么到处都是。
一想到庄少洲就烦了。
陈薇奇蹙了蹙眉,顺手就把花送给坐在身边的易思龄。易思龄无缘无故得了一束花,和她今天的紫色晚礼服相得益彰,她娇滴滴地笑起来,嗔了陈薇奇一眼。
开场流程走完,明亮的灯光倏地熄灭,紧接着,一位身材姣好的模特戴着昂贵珠宝从深幽丛林中走出来,背景乐随着步调,缓缓流泻,宾客纷纷拿出手机,开启看秀模式。
陈薇奇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还是不经意望向出入口,大门已经被工作人员封住了。
庄少洲走得非常干脆,也不知在做什么,但他不会再回来了。陈薇奇很难描述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算不上失落,但也没有想象中的无所谓。
她温温淡淡地收回目光,之后不再分心,挺直的背脊自有一股倔强在。
……
大秀结束时到了傍晚六点,黄浦江畔华灯璀璨,余晖即将熄灭,一寸一寸地,被深蓝天幕吞噬。晚宴就设在露天观景平台,开阔的江面波光粼粼,陆家嘴天际线和万国建筑群都在视野之内,可谓一览无余摩登时髦的海派繁华。
服务生陆续端来菜品,从前菜到主菜到汤羹再到甜点,红酒和香水味被江风吹到很远的地方。现场有乐队演奏,萨克斯和小提琴让气氛很好,有兴致勃勃的客人开始跳起舞,旋转的裙摆在夜色中开出花。
陈薇奇换上另一套参加晚宴的礼服,和开始看秀的绿裙不同,沉静华美的紫色似乎更适合她,脖子上戴着那串“繁星之海”。
易思龄正在和人闲聊,听见骚动后偏过头。看见陈薇奇脖子上的那串蓝钻,她轻轻嗤了声,还是很没有说什么。今天是陈薇奇的主场,她没那么无聊要争高低,便宜这个死女人了。
“你真是大动干戈,把这条蓝钻都戴出来了。”
陈薇奇微笑,手指抚着那颗纯净的心形切割的主石,“今天很重要。”
易思龄勾起一抹调皮的坏笑,一把婉转娇丽的好嗓子刻意压得很低,只有彼此能听见:“新欢旧爱在同一场合,当然很重要。”
陈薇奇怔住。易思龄优雅地晃着香槟,“我又不瞎,还看不出来你玩什么小把戏?”
“我玩什么小把戏。”陈薇奇面不改色。
易思龄冷冷地哼,下巴扬起:“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他这种大少爷,居然肯扮你的保镖,你两天生一对都是变态。”
陈薇奇:“…………”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给我点面子,Mia,你知道就好,别到处乱说。”
易思龄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回事?她不去管这些,先澄清:“我才不是大嘴巴。”有些委屈,她不高兴地撅了下唇。
今夜温度舒适,江风和煦,陈薇奇的短发在夜色中轻柔地荡,身上的紫色礼服缀满华丽的宝石,也在夜色中流光溢彩。她没有说话,眺望着江对岸,灯火浮光掠影地划过她沉寂的眼眸,她忽然开口:“我今天送你花了,易思龄。”
这下轮到易思龄愣了,她咬下一点唇内的软肉,“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陈薇奇凑到易思龄耳边低语几句。易思龄脸色微变,揪住陈薇奇的胳膊,心虚地逡巡一圈四周,视线很敏锐地找到周霁驰的身影,对方一身儒雅的白西服,正在陪某位大佬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