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对面也随之沉默了几秒。
这短暂的沉默很静,气氛糟糕,像是一瞬间坠入了真空世界。陈薇奇握着手机,心也坠了下,不能确定庄少洲是否在失落,或者别的什么,她唇瓣嗫嚅,又骄傲且矫情地说不出口。
她不太会说那些甜言蜜语地去哄谁开心。补救一句,她其实为他准备了圣诞礼物,好似很难。可能挂掉电话后,她缓一缓,才能说出口。
好在那几秒的沉默宛如幻觉,庄少洲很淡地笑了声,保持着从容:“嗯,那再换一个话题,后天晚上有空吗,Monblue换了圣诞布置,挺漂亮,约你吃晚餐。”
陈薇奇咽下刚才乱糟糟的情绪,轻轻说:“后天晚上集团有活动。明晚可以吃,我有空。”
“抱歉,Tanya,明晚我有应酬,不能陪你。”
“这样……”陈薇奇嗯了声,“那大后日就是圣诞节了,要去你家吧。”
圣诞节那晚,庄家会在庄宅举办家宴,庄少洲的大哥亲自给陈薇奇送来请帖,邀请她来参加家庭聚会。这预示着,她和庄少洲仍旧没有一个独立的圣诞夜晚,吃一顿饭,喝一杯香橙热红酒。
“嗯,圣诞节我们一起过,若是珊宜有空,也邀请她一起来玩。”庄少洲知道陈薇奇在节日时肯定惦念着自己妹妹。
陈薇奇勾起唇角,难掩明媚的笑,“好,还要带上宝宝。”
次日晚上,陈薇奇有空,但庄少洲要应酬,所以她打算约陈北檀和陈南英出来吃饭,没想到陈北檀也有事推脱不来,一顿四人的兄妹局就变成她、陈南英还有小珊宜的圣诞聚会。
圣诞月的天气还这么好,傍晚时霞光映天,海面波光荡漾,满大街都是人造雪景,在霞光中是暖调的,有着灿烂的橙金色。
庄少洲驱车前往春坎角的一处小洋楼,位置有些偏,远离了市中心,圣诞氛围倒是没那么浓厚。
陈北檀的人早已在门前等候,接过庄少洲的车钥匙,为他泊车,另有人引着庄少洲往小洋楼内走去。
这处房子并不大,但胜在精致,古色古香的装潢,青竹翠绿,小桥流水,很有苏州园林的雅趣。
陈北檀站在敞开式茶室里,一条高大威猛的德系杜宾正跳起来吃他手里的冻干牛肉。这只杜宾毛色油亮,体型健硕,弹跳的瞬间气势凛然,只是细看,会发现它的耳朵并没有像其他杜宾那样,立起来,而是垂着的,颇有些憨态。
可见它的主人没有为它做裁耳手术,而是遵从它本身自然的形态。
庄少洲不止一次听过陈薇奇提起这条杜宾,今日见到了真狗,才明白宝宝为什么怕它。这条大狗站起来能扑到陈北檀的胸口。
在这条猛犬前面,陈宝宝就是一只只会撒娇卖萌调皮和吃饭的小细狗,哪哪都细,还爱钻陈薇奇的被窝。
庄少洲勾起唇,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陈北檀,“大哥今日大费周章叫我过来,应该不是让我来见识这条杜宾的吧。”
陈北库从庄少洲进来起,就一直凝视着他,动物的直觉敏锐,没有科学性可言,它感受到了一股强势而危险的气息,没有乱吠,而是发出低低的咆哮,类似警告。
陈北檀接过烟,拍了拍陈北库的脑袋,让它安静一点。
庄少洲漫不经心地点火,对陈北库说:“我也算是你姑父了,放尊重点,靓仔。”
陈北檀瞥了一眼:“它是靓女。”
“…………”
这时有佣人来给陈北库端来晚餐,一大盆新鲜肉类和果蔬,它立马哼哧哼哧去吃东西了,尾巴摇摇,倒是有点像陈宝宝在撒娇。
两个男人安静地站在露天茶室,带着佛手柑香气的烟雾缭绕。庄少洲知道陈北檀的性格,若不是大事,对方断然不会单独把他叫来这里。
还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半年前了。
那时,陈薇奇还没有与周霁驰分手。关于他们热恋的新闻,隔三差五就要上新闻,顶级名媛与当红影星的八卦总是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可陈北檀就在这间茶室,向他许诺,只要联姻,今年就能完婚,冷血而不留余地。
“会不会太急。我怕你妹妹不肯。”
“她不会。”
“你能做主?”庄少洲当时问了这一句。
“我不能做薇薇的主,但我了解她。”
庄少洲自然知道,陈北檀极力促成这桩联姻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他从未表露过目的,不代表没有。
庄少洲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心存侥幸,得到陈薇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心甘情愿领受。
一支烟烧到一半,庄少洲弹了弹烟灰,看向陈北檀,“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陈北檀吁了一息,这烟太淡了,又带着清冽的佛手柑味道,不苦,甚至很甘甜,他抽不惯,遂把烟利落地捻灭,“妹夫好干脆,我也不卖关子。”
“明年年中CDR董事局换届选举之前,我想彻底掌控CDR。我们的父亲老了,应该安度晚年才是,你说呢,妹夫。”
庄少洲眯了眯眼,其实不意外,他明白陈北檀是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对于财富和权力有超乎寻常的欲望,因为他们都是同类。
“有一点不明白。陈总,你本来就是继承人。”
陈北檀很傲慢地笑了声,眉眼中睥睨一切的神情带着几分苍凉,“庄总,我没你命好。有些东西,别人给的,和自己拿的,不一样。”
庄少洲声音冷静:“这样一来,薇薇势必要在你和父亲之间做出抉择。你能保证她选你?”
陈北檀沉默片刻,望着天边烧干净的晚霞,滚了滚喉结,“她会选我的。”
陈薇奇是他的妹妹,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一定会?”
“一定会。”
庄少洲和陈北檀静静地对视,太阳落山,山里的空气转瞬间凉了下去。庄少洲看见陈北檀眼中的笃定。
被陈薇奇爱着的人,一定会被她坚定的选择,原来都不需要任何怀疑。
正如珊宜,她在陈薇奇面前永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能永远依靠姐姐,姐姐爱她。
陈北檀也是,陈薇奇爱自己的大哥,就算在如此艰难的不被世俗容忍的选择中,她也会站在陈北檀这边,走一条荆棘之路。
对他呢?是否有一天,陈薇奇也能坚定地选择他。这种坚定是不会被怀疑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怀疑。
因为陈薇奇就是爱他。
不会因为一份没有准备的圣诞礼物就要失落。
庄少洲忽然涌起一丝怅然,指尖的烟早就灭了,热量逼近指节的皮肤,很烫。他垂眼,冷淡地说:“CDR的盘子太大,凭我和你两个人,短时间收购不了这么多,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
陈北檀:“还有颜家。我们三方一起吃,够了。事成之后,我会分你五个点的股份。”
庄少洲眼底的情绪不辩阴晴,“不用,陈总。我的前提是,等你拿到了CDR,陈薇奇想要什么,你都得给她。”
……
今年的圣诞节对陈薇奇来说是最热闹的。以往她不是参加姐妹的party,就是参加公司的应酬,再不然就是一个人在国外孤零零的过圣诞节。
她见过被大雪覆盖的伦敦,厚厚的雪,一脚踩下去能到脚踝,庆祝圣诞节的灯挂满了大街小巷。
当晚六点,庄少洲准时来蕤铂大楼接陈薇奇两姐妹,车牌为1的加长宾利引来周围好多游客拍照。
绚烂的火烧云铺着湛蓝色的天幕,整条街都挂着各种热闹喜庆的圣诞树,蝴蝶结,铃铛,还有圣诞老人在街上为过路的孩子免费派送糖果巧克力。
陈薇奇左手牵着蹦蹦跳跳的陈珊宜,右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宝宝,从那栋蓝色的月光楼里出来。
蕤铂旗舰店
的飘雪橱窗很有氛围感,衬着陈薇奇今天热烈的红裙。
庄少洲拉开车门,主动走过去,和珊宜打招呼,又顺势牵过陈宝宝的牵引绳,把细狗抱在怀里。
他左手拎着两份礼物,红绿配色的包装袋很精美,他分别给了陈薇奇和陈珊宜。
男人矜冷的眉眼很贵气,“两位靓女,圣诞快乐。”
第62章 宠他 小心眼是谁
这是陈薇奇第二次来庄宅。这栋被媒体誉为港岛第一天价豪宅的建筑物矗立在一片青翠悬崖之上,映衬着碧海蓝天。
此时此刻,海上的火烧云绚烂得宛如一幅橙黄色的梵高向日葵,爆烈地燃烧,从海湾大道远远望去,冷调的黑色建筑群蛰伏在绚烂生花的盛大景色之中,像一座与世隔绝的伊甸园。
若不是亲眼目睹,这座宅子的宏伟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陈珊宜是第一次来,乖巧的少女难得紧张,把手里的礼物袋子攥得很紧,她目光扫过不远处宽阔的停机坪,两台双发直升机很醒目,别墅门口一字排开十来台跑车,预示着今晚的圣诞party肯定会很热闹。
庄家所有家庭聚会都热闹,就算成员不能到齐,那张能容纳四十几人的特大圆桌,也能坐得满满当当。黎盛铭时常吐槽,一个菜转走了,下一次再转回来至少得等五分钟!
“姐姐,我不太记得那些哥哥叫什么了,我怕喊错……”陈珊宜不紧张别的,就紧张这个,姐夫家靓仔太多了!她眼花缭乱!
陈薇奇弯腰,附在珊宜耳边说悄悄话,“那你看谁都喊哥哥。”
女孩眼睛一亮,发出感叹:“你太聪明了,Tanya!”
陈薇奇笑得前仰后翻,整个人都斜倚在珊宜瘦小的肩膀上。庄少洲走在两姐妹身后,怀里抱着眼睛圆溜溜的小细狗,唇边笑意清浅,却温柔。
庄宅上下被佣人装扮得很有圣诞氛围,客厅里那颗三米来高的红色圣诞树浮着流光溢彩的小串灯,树下堆满琳琅满目的礼物盒,是众人带来的圣诞礼物,晚餐结束后派发给小朋友们。
今天的小朋友不止有陈珊宜,还有一帮庄家亲戚的小孩,那位被庄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妹妹庄裕莹也来了,一见到陈珊宜就屁颠屁颠黏上去,娇里娇气地喊姐姐。
陈珊宜在小孩中年纪最大,理所当然受了这声姐姐,高兴地溢于言表,当即牵着一群新伙伴还有宝宝去花园里玩捉迷藏了。
“慢点,Alice,你别让宝宝发疯,小心它骨折!”陈薇奇冲着一群小朋友的背影喊。
灵缇是细胳膊细腿的品种,奔跑速度又顶快,玩起来刹不住车,很容易乐极生悲。
“OK啦!它超乖的!”
“别担心,我让人在边上看着他们。”庄少洲下了牌桌,走到陈薇奇身边,手臂顺势揽住她的腰。
室内温度湿度都合适,空气里香氛清新,还有一抹淡栀子花香。庄少洲脱了西装,只着衬衫马甲,因为在家里,他姿态很放松,领带松垮,顶上那颗扣子也解开,露出饱满的喉结。白衬衫是法式的,没有袖扣就只能懒懒散开,唯有袖箍束缚着,将手臂的肌肉勾勒得很清晰。
陈薇奇感受到腰上的力量很克制,不似平日强悍,虚虚地搂着。
“你今天不高兴?”陈薇奇迟疑地开口,蹙起了眉。
庄少洲勾了勾唇,眼眸荡开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反问:“我有不高兴?”
“嗯。别骗我,我能看到你的心情。”陈薇奇歪着头,食指抵上他心脏的位置,蜻蜓点水似的落了落。
庄少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种冷淡睥睨的高位者气度,一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今天不论是准时去陈薇奇公司接她,还是主动送上圣诞礼物,亦或是体贴地照顾珊宜,还有他们的小狗,庄少洲都无可挑剔,连一起打牌的兄弟也照常和他勾肩搭背,嘻嘻哈哈。
可是陈薇奇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她比其他人敏锐,是她比其他人都更在乎庄少洲的情绪,她会去观察他。
陈薇奇知道有一种能够感知天气的瓶子,叫风暴瓶。温度不同,瓶中的状态也不同,晴朗时清澈,多云时朦胧,陡然降温,则会出现大片大片类似雪花的结晶。
也许,她是感知庄少洲情绪的风暴瓶。他轻微的失落,她瓶中就会出现结晶,这种感觉好奇怪,她不敢一个人沉下心来,仔仔细细地去分析,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庄少洲。
她害怕得出一个连自己都惊讶的答案。
庄少洲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她难得穿一回大红色,梳着一根长长的鱼骨辫,搭在身前,透着少女的娇俏。上一次见陈薇奇穿大红还是婚礼,她更喜欢冷调的色系,把冷调色穿得很艳丽,譬如各种蓝,极简的黑白,浓稠的绿,还有流光溢彩的银。
红色穿在陈薇奇身上,那种明媚的艳色过分地溢出来,带着极强的引诱。
庄少洲忽然垂眼,自顾自地笑了一下,声音哑得发沉,很性感:“陈薇奇,你既然不准许我观察你,我也不会准许你观察我。”
他忽然抬手,掐她的下巴,重重地,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指印,打上标记,“听唔听到啊,女仔。”
陈薇奇被突如其来力弄得皱了下眉,似痛非痛地,无端生出几分脆弱来。
庄少洲又在那抹指印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眸中欲念深重,气息如日落般沉下去,就在这时,牌桌上有人叫他回去。
“快来,二哥!到你了!”
庄少洲松开陈薇奇的下巴,抚了下她的脸颊,没再说什么,转身,从容地回到牌桌上。他打算今晚从床上把圣诞礼物讨回来。
几个兄弟在那起哄,笑庄少洲新婚燕尔,舍不得嫂子呢!
陈薇奇被庄少洲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心口也潮,身下也潮,听不得这些舍不舍得的话,当即就走去花园,看珊宜他们捉迷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