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突然自爆,姜泠瞬间冷了神色,雍州军的其余战将也是满脸担忧,他们出此下策就是想要阻止姜固的赴死之计,谁也想不到他会背着他们提前杀了虞烁,在他们有些无措之时,倒是一旁一直关注着全局的谢琛高声喊道。
“既如此,就让大将军暂时闭门思过吧,雍州军从此刻起,完全交由左将军姜泠统领。”
谢琛一喊话,虞煜瞬间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着姜泠冷脸中有些伤心的神色,半点不给姜固反驳的机会,迅速对他做出了处置。
坑哥弟弟死了就死了,哪里值得赔上一个能武定乾坤的岳父,虽然自他攻入上京后天下算是大局已定,雍州依旧不能缺少他的驻守,用不了几年,稳定了戎狄局势的金焕登就会再度卷土而来的。
在惊讶于姜固居然杀了虞烁之后,众人再一次被虞煜轻描淡写的处置所惊讶,一个简单的闭门思过就将大雍亲王的死淡淡揭过了,甚至连小小的降职都没有,要知道姜固此前可是明目张胆的拒不受诏对抗太子军的。
面对虞煜堪称放了海的处罚,雍州众将自是感恩戴德,尤其是姜毅,他是最了解姜固这别扭性子的人,对明晟的多次拉拢置之不理,却被一封不知真假的传位诏书乱了心神,好在杀了虞烁弥补了一二,不然要真的按照诏书行事,才会真正的连累子女。
让他闭门思过静静心也是好事,永亨帝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对着一个死人尽忠有什么好的,何况这人还不是个好东西,他相信姜固的性格走到今日,除了自身的固执以往,生性多疑的永亨帝要负绝大多数责任。
谢琛对虞煜的处置方式也没有太大的意见,虽然觉得轻了点,但他管虞煜和姜泠的感情极好,姜固此前虽有不对,但杀了虞烁确实是一大好事,原本他是准备自己去杀的,最终的目的虽不一样,却也算殊途同归。
大雍的光复之君,怎么能背上杀弟的恶名。
姜固也没想到自己的处罚会如此之轻,但他做此事本就不想要从轻处罚,他一生都在追求忠义二字,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得到了义之后,就准备以死鉴忠,偏偏虞煜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子女利益背弃先主诏令在前,又为女婿之名杀死先主之子在后,想以死殉主谢罪的他却被从轻处置,还不知后人该怎样说他不忠不义呢。
看出姜固情绪的不对劲,虞煜和姜泠同时出手,后面还跟着凑热闹的商承志,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迅速将他手中的长枪抢走,虽然有血从刺入的腹部流出,但好在只是划破了一点油皮,让刚刚心脏险些停止跳动的姜泠长舒了一口气,眼眶也忍不住红了起来,要不是她生性坚强,如今又在千军万马之中,怕是要落下泪来。
虞煜略微侧身替她挡去此刻的脆弱,姜固见状也徒然的叹了口气,不再做其它的不智之举。
此时身处城墙之上的谢琛等人也匆匆赶来,来不及和虞煜见礼,就将被他们控制住的姜固团团围住。
不同于其他战将的担忧,谢琛一开口,就让意志消沉的姜固险些挣脱束缚跳起来打他。
因姜固自戕之举还有些难过的姜泠也终于知道谢恒那张讨人厌的嘴来自哪里了,这是家学渊博啊。
忍不住看了虞煜一眼,这人说话有时也欠欠的。
不过见他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在双方加起来近十万大军的注视中被从潇洒豪迈的自戕姿势按倒在地,接着又被谢琛这张破嘴骂了半天,就算姜固已是想死之人,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继续下去了,当即隐晦的示意女儿放他起来,可惜姜泠完全不搭理他,只能求助虞煜。
最终还是虞煜为他向姜泠担保不再做出过激举动,才从冷硬的地面爬了起来,只是全身所有的兵刃都被卸的一干二净,就连陪了他一辈子的银枪也被姜泠缴了。
不过比起这些,丢失的脸面让他更为难过,起身之后也不看人,翻身上马就独自前往城中而去,想来短期内是不会再想见人了。
姜泠不放心的跟着去了,留在原地的虞煜终于可以和为自己提供了诸多钱粮的好舅舅面对面交流,在他将锦州和百濮发生的事情同谢琛细讲了之后,谢琛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着实没想到,傅泓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谢恒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抗造,你不必顾忌亲戚情分,往死里用他就是,姜固有我看着你无需担忧,我有无数的办法让他从消沉之中走出,等天下大一统之后,你我甥舅再把酒言欢。”
拍了拍虞煜的肩膀,谢琛说道。
“那就有劳舅舅了,等泠娘归来,我们就要即刻赶回上京,北疆三州的诸多事宜,还要赖于舅舅处理。”
“你才刚刚疾驰而来,还是休息一晚再走,就这一晚的功夫,明晟跑不到哪里去的,而且你就算不累,也得为士卒们考虑。”
听到他心急的安排,谢琛急忙劝道。
“如此也好。”
虞煜回身看了一眼随行的大军,发现他们的确有些疲乏了,也接受了谢琛的劝说,当即带着大军一同去到雍州大营休息。
在营地休息了一夜之后,虞煜和姜泠辞别了谢琛等人之后,就带着大军向上京方向而去,只是在途经上京和宁州的岔路口时,两人相视一眼就改变了主意,带着大军从前往宁州的方向而去。
第184章 战明晟一统天下
宁州地处大雍版图的西北边沿,东北两面分别接壤雍凉两州,西南方向则与渝州相连,更西边的地方则与域外之国西夷隔沙漠对望,其上有戈壁沙漠,广袤无垠,终年黄沙漫漫,自古以来都是苦寒贫瘠之地。
除了从西域之国来的胡商会从此借道而过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会造访此地了。
虞煜和姜泠抵达宁州之时,月正中天,矗立在戈壁滩上的城墙显得有些荒凉,两人并肩而立,远远眺望着这座孤寂的城墙,城墙的石砖经过岁月和风沙的洗礼,已经斑驳不堪,以至于让整座城墙看起来都不那么的坚固。
城墙两侧,是向南北蔓延开来的黑色山脉,不同于中原之上或险峻或秀美的高耸群山,这座黑色的山脉脉不同于中原的雄伟,它们矮小而奇特,其上没有任何植物的踪迹,裸露在外的岩石是纯粹的黑色,表层被风沙雕琢出了层层叠叠的纹理,一看就是很适合用抓钩攀爬。
透过明亮的月华,隐约可见站立在城墙之上的守卫,只着布甲的他们在冬夜的寒风中垂着头瑟瑟发抖,高高的t望塔上空无一人,以至于他们都悄然逼近山脚了,却仍无一人发现。
行动!
虞煜和姜泠对视一眼,都觉得此刻是最佳的奇袭登城时机。
虞煜抬起左手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训练有素的轻骑兵就悄然下马,潜行至山脚附近,以随身携带的抓钩开始向上攀登,铁钩抓在山岩之上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终于让城墙上寒冷而渐渐放松了警惕的士卒觉察到了不对,起身向下张望。
此刻早已做好准备的重骑兵团顷刻出击,黑压压的重甲大军向着城门涌去,慌得城上的人来不及细看,就高声大呼。
“警戒!有敌袭!”
听到示警的守卫们一片混乱,慌慌张张的俯身拿起因阻碍取暖而随意搁置在地上的弓弩,可是被冻僵的手腕却怎么也使不上了力气,拉着弓弦的手抖个不停,半天也不能拉出一个满弦,射出的箭矢未至三十米,就轻飘飘的跌落在城门外的空地之上,偶有几只射中骑兵的,也被严密的铁甲直接挡开了,连最细微的凹痕都没有留下。
直到衣冠不整一看就是才从睡梦中惊醒的守将来到城墙之上,哆哆嗦嗦飞出的箭矢在他的指挥之下,才逐渐有了攻击的摸样,只是重骑军团的铠甲太过坚固,不仅将将士们包裹得密不透肉,就连胯。下的战马,也身着铁制的马铠,让他们飞射而来的箭矢无懈可击。
原本看着人少还以为只是寻常匪兵的守将这才醒过味来,他这是遇上硬茬了。
放眼当今天下能拥有如此之多铁器的人,应该只有那位传闻中的太子。
可太子的军队不应该在上京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宁州的城墙之外,难道说重兵镇守渝州的明晟又被击败了吗?
心中涌现出的这个猜测,让守将的心瞬间就寒了大半。
宁州本就穷困,又经几波反王的更迭,将原本就不算精良的装备消耗大半,再加上内乱引发的战争也让州内众多防御工事毁于一旦,尽管在接受明晟的招揽之后,得到了些许的钱财和装备作为修整补充,但到底数量极少,杯水车薪,收到的钱财铜器尚不够州中官吏补足窟窿,哪里还有剩余的用来休整,所以历时一年,州中各处都还是破破烂烂的,这座不算坚固的城墙,已算州中保留较好的防御工事了。
以这样的破烂的防御对上传闻中的钢铁骑兵,他只觉两眼一片漆黑,看着丝毫不惧箭雨靠近城门的骑兵,两耳“轰隆”之中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都已夺下上京之地,其余州府大多也落入他的手中,他们宁州这种苦寒之地负隅顽抗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他本来就是大雍的战将。
以其为名不正,言不顺的明晟而战。
战还是降?似乎没有那么难选。
就在他下令停着攻击喊出投降那一刻,从侧边山体攀爬登墙的轻骑军团也正好来到城墙之上。
因他投降太快,让费劲爬上来却丝毫没有派上用武之地的轻骑兵们忍不住哀嚎一声,但也没有因此做出不智之举,只拿着武器一边警戒一边静待主君的抉择。
看着悄然出现在城墙之上的又一队敌军,守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尤其是看到其中那位英姿飒爽背负长枪的女将之时,更是庆幸自己投降喊得快。
时至今日,天下间恐怕没有人不曾听过这位的威名了,一人夺三州外加斩首戎狄大汗的功绩,放眼当今,唯有她父亲姜固能与有一比之力。
“末将郎志坚,拜见太子妃,愿献城投降,以全百姓生灵。”
看到姜泠出现,守将更是不做他想,直接跪地投降。
其余守城的士卒正因突至的敌军惶惶不安,见他跪地投降,也纷纷抛弃武器随他一同跪地。
“将城门打开,迎殿下入城。”
虽然在来之前就大概猜到了宁州防御薄弱的情况,但这么容易的就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出乎了姜泠的预料,不过宁州本就不是他们攻击的重点,当即下令身后的轻骑兵上前控制住城门之后,才让听闻虞煜也至此而变得有些激动的郎志坚和投降的士卒们起身退至一旁。
随着城门的缓缓开启,城下的重骑军团有序向两侧散开,一位身着白色战袍手持长剑的将领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长剑银甲,一直都是太子的标志。
刚刚才起身的宁州守卫们,又急匆匆的跪地迎接,直到大军完全入城,虞煜来到城墙之上叫起后,他们方才重新站立。
看着穿得破破烂烂又面带畏惧的众将士,虞煜心中有些叹息,尽管尚未得知全貌,但看眼前的景象,他多少也看窥到了一点事情,于是言语温和的向郎志坚询问了如今宁州的情况。
在听了郎志坚所言此处已是宁州防御最严密,士卒准备最精良的地方之时,两人还是忍不住的对视了一眼。
宁州的情况,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糟糕,原以为明晟接手之后或多或少会有些改善,但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这对他们拿下宁州确实又容易了许多。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郎志坚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出来进言。
“殿下,其实以宁州目前的状况,并不需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此话怎讲?”
听他这样说,虞煜和姜泠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宁州苦寒,大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自乱局以来又多有匪兵作祟,也就这一年多来才略微安定了一些,但因气候恶劣,州内又没有什么出息的作物,所以暂时的安定也不能给大家带来好的生活。”
觑了觑虞煜的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反而十分专注的在听他讲话,郎志坚的胆子又大了一点。
“此次明晟败走西北,也只是固守渝州之地,军队钱粮半点没有向宁州倾斜的意思,近几日来州中的诸位大人都颇多言语,若殿下此刻能拿出能让他们看到希望的东西,宁州之地,传檄可定。”
说完,郎志坚深深的行了一礼后,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率先带领士卒们行投降之事,若太子此行拿不下宁州,他的境地就很危险了,所以很乐意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一一道来。
“宁州之上,竟无一个想要自立为王之人?”
传檄而定的确是一个诱人的主意,但虞煜对此还是有些疑惑的,据他所知,在明晟尚未拉拢宁州之前,这片土地上可是此起彼伏的群雄争霸。
“除了最初攻占这里的沙匪之外,并无人有此意愿,再说宁州贫瘠,在此的官吏世家无不想要往着中原之地而去,在此自立为王是一个只赔不赚的买卖,此前的杜铭就是因为时常入不敷衍,快把自家老本都赔进去了,这才十分迅速的接受了明晟的招揽,一刻不停的往着上京而去。”
一提起宁州的穷苦,在这里镇守了多年的郎志坚就一把辛酸泪,甚至他觉得姜固迟迟不派兵前来剿灭州上的匪军,很有可能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反正最终都会因贫穷走向灭亡,根本无需为此大动干戈。
“……宁州这么贫穷的吗?”
虞煜看了看两侧明显是煤山的小黑山,对宁州的贫瘠之言有些不敢苟同。
宁州之上多沙漠,而据他所知沙漠地区的地质条件则是是矿产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①,眼前的小黑山就是一个显著的代表,单单煤矿一项,就足以让宁州百姓发家致富,家里有矿居然还能过得如此凄惨,放在前世他所在的时代,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说到底,还是科学技术的不发达啊。
“你以为呢?”
面对虞煜的疑问,疑惑的不止是郎志坚,一直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姜泠看了他一眼的道。
见姜泠开口而不敢言语的郎志坚只能在心中疯狂点头。
宁州苦寒更甚凉州,堪称大雍第一贫寒之地,这不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吗?怎么太子殿下会有此疑问。
“将军刚刚攀登之时没有发现此山的岩石有些眼熟吗?”
征战在外之时虞煜总是以武职来称呼姜泠,一本正经的让乍闻此的人都有些奇怪,此刻的郎志坚虽不敢表现的太明显,但姜泠还是感受到了他隐晦探查的目光。
不用想,此人肯定也和以前那些人一样,以为她这是遭受了虞煜的猜忌。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人的这句的称呼有多不正经,想想缠绵之时此人的诸多虎狼之言,用这个称呼的频率比娘子还要高,姜泠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正经说话却被私事所误伤的虞煜摸头不着脑的接受了姜泠的白眼,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明知故问而不悦,摸了摸鼻子刚想出言解设之时,却听姜泠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说,形成这座山的黑色岩石,是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