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姜泽,副都尉晏俭臣到。”
紧接着,就有两道身着甲胄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俊美一刚毅,正是计枢从未见过的姜泽和晏俭臣。
他两人外出任务刚回来,就听到太子召集属臣疫所议事,未及整理着装,便匆匆赶了过来。
没想到一到帐篷之外,就听到有人正推荐猛士,还直言其天下无敌,当即被挑动了好胜之心。
甲士通报刚毕,就匆匆的进帐查看。
“什么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在哪里?”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询问,目光也同时落到了帐中唯一陌生人的计枢身上。
此时被两员大将同时注视的计枢觉得压力有些大,尤其这两个大将中还有一人是太子的小舅子,整个军中除太子外的唯一主将。
这是什么修罗场,所有人的心都沸腾起来,唯有虞煜想要掩面叹息。
他知道晏俭臣或许真的只是问问,但姜泽可就不一定了。
要不怎么说名将有名将的追求呢,此时的他只怕已经见猎心喜跃跃欲试了。
虽然姜泽平时看起来一幅很是沉稳可靠的样子,但虞煜却知道姜泽是很有些年少气盛在在身上的。
只是这同僚初见的场面,不太理想呀。
虞煜有点发愁,他未来的一号谋士已经被文臣第一的傅泓嫌弃了,要在再和他武将第一的姜泽崩了关系,那以后就真的有点难配合了。
好在计枢到底还是计枢,临场发挥永不落下,就算面对这样的灵魂发问,也依旧能够找到最佳的回答方法。
“两位将军,某正在同殿下推荐一人,虽然出身草莽,却心怀大义,是难得一见的猛将之才,只是他现下并不在此处。”
明明是同样的意思,却说出不一样的感觉,这也是计枢说话艺术的所在,群臣对此也不得不佩服,同时觉得或许可以向殿下提议把乔嘉麟送给其培养一下,好歹学个一星半点儿,不然真的白长了一个脑袋。
果然,听到人不在场,姜泽的面上露出了一点失望,向虞煜行礼之后,就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
他二人刚刚坐定,帐外又传来了甲士的通报,这次来的正是巫蕤、裴安翊和此前中毒之人。
正好撞上的两人倒没有和刚刚一样大打出手,这让夹在中间的裴安翊松了一口气,毕竟殿下座前,总是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随着他三人的到来,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尤其是跟在裴安翊后面的那个陌生青年。
圆圆的脸庞上长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长相不算如何俊美,却让人感觉十分亲切。
众人之前只觉得他年纪不大,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年轻,看起来就像一位不通俗物的富家公子,很难将他与此前疯疯癫癫的人联系起来,也很难想象他是一个识得数百种草药的异士。
裴安翊和巫蕤行礼后就各自回到自己的席位落座,唯余他一人立在议事厅的正中央,不见局促,反而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见其举止无礼,卫衍刚想出言制止,就收到了来自自家殿下的眼神示意,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将即将出口的话忍了回去。
那人将营帐布局和在场众人都打量了个大概后,最终将目光定在了虞煜的身上。
“你就是太子老爷呀?”
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称呼的虞煜愣住了,但很快还是反应了过来,古代人称老爷不一定是要达到那个年纪,而是看你的地位来称呼的,总的来说,这个称呼虽不官方,却也没有什么毛病,但深受后世电视剧的影响,虞煜对这个称呼很是抗拒。
“你称孤为殿下就可以。”
委婉的提出了修改意见,好在那人也不是什么顽固的人,十分顺从的就改变了称呼。
“锦州古渡人士乌金,拜见太子殿下。”
看着下方恭敬行礼,且礼仪标准还不错的人,虞煜有些怀疑,这个人刚刚是在故意调侃他,但还是语气温和的将他叫起赐座,就见他毫不忌讳的坐到了巫蕤的身侧。
哪怕隔着近十米的距离,虞煜还是可以看到巫蕤脑门跳动的青筋,如不意外,掩隐在衣袖里的手掌也必定攥紧了拳头。
而坐到了他身旁的乌金却好像对此没有丝毫的察觉,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那里。
看着长相绵软,状似乖巧的乌金,众人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心声。
又一个不是善茬的人。
为什么是“又”,因为另一个不是善茬的也在此间,想着,都隐晦的扫了计枢一眼。
虞煜对此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自古有才华的人,大抵都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傲气,性格这种事情后面慢慢磨合就行,他当前看中的还是才华。
“你的名字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是有什么出处吗?”
乌金,虞煜隐约记得这是一个快速止血药的别名,在他之前的世界多称呼为京墨,是一种由松烟末和胶质制成的中药材。
所以这个名字,出现在一个药学世家的人身上,很难不让他多想几分。
但虞煜可以确定,目前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这味药的存在,或者说它的流通范围很小。因为就连之前巫蕤替他处理箭伤的时候,都是通过火炙来让皮肤迅速收缩以达到快速止血的效果。
但很多时候没听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殿下圣明,我的名字是源于家族的一味自制药。”
提到这个,乌金整个人都颇为骄傲,虞煜也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你可否与孤说说,这味药的具体疗效是什么?”
他想看看,这里的乌金是否就是他记忆中的京墨,群臣此前从未听过这一味药,纷纷以目光询问巫蕤,得到了其否定的眼神,知道他也不曾听说过,都好奇的竖起了耳朵。
“这……”
然而乌金却犹豫了,欲言又止的看着虞煜。
“若是不方便言明,也没什么的,到底是孤唐突了。”
见乌金沉默,虞煜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当,涉及到了人家的不传之秘也未可知。
“倒也不是不能言明,而是……”
乌金又犹豫了,但纠结了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起身行进至营帐中央的禀报位置站定,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疑惑观望,却只见乌金双膝着地,跪在了虞煜的身前。
“草民愿以家传药典为礼,以求殿下庇佑!”
第25章 这种剧情不是男主才能拥……
群臣看着突然拜倒在地的乌金,更加疑惑了,这人方才明明连药效都不肯告知,怎么突然就要献出家传的药典寻求殿下的庇佑?他又因何事要寻求庇佑?
虞煜也是大吃一惊,这能人异士纷至沓来纳首就拜的剧情不是男主才能拥有的吗?什么时候他这个buff叠满的亡国太子也有了这个待遇,先有顶级谋士计枢俯首称臣,后有当代药王乌金托求庇佑。
难不成锦州真是自己的风水宝地?
接踵而来的旷世奇才,让虞煜也产生了一点迷惑,但他觉得其中必定有事。
单论乌金的出生,不过普通的耕读之家,虽从祖辈开始研习药草,至今已有三代,这也是虞煜说他家学渊博的原因。
但在巫鬼之风颇重的锦州,并没有人看好他们这番事业,觉得不过是假借草木之名来骗人的花样罢了,以至于他们家族传承数十年,虽不能说寂寂无名,但却真的是声名不显。
声名不显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会刻意记得你的名字而加以迫害,那么乌金又是为何要寻求他的庇佑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虞煜让乌金暂且起身,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道来。
细问之下,才知他于一年半前从古渡郡家中出发,顺着锦州绵延的群山一路向南而去,继续完成祖父辈们未完成的药典编绘事宜。
一路寻寻走走,竟意外翻过了号称无法翻越的龙眠山脉,抵达了域外之国百濮的境内。
因为那里有着许多他未曾见过的植株,所以就决定暂时伪装留下探索。
长达数月的时间里,他伪装成偏远之地而来的巫觋,借着自己对草木的熟知频繁与当地的“同行”们展开业务交流,从中认识了解很多当地药草的性能和功效,进一步丰富了药典的编绘。
这里乌金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百濮与大雍的不同之处,虽然人们都一样崇尚巫鬼之风,但百濮的巫者却都一直在以草木入药辅助治疗,人们对此也乐见其成。
因为哪怕百濮和大雍之间已有百年未曾有过交流,但也知道大雍人只信巫者,不信草药的说法,大雍的巫者都不懂草药这一个刻板的印象,是他得以成功伪装的源头。
但好景不长,就在他快乐采集绘编的时候,百濮的大公主骤然掀起了宫廷政变,在血腥镇压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后,独掌乾坤,并打算趁着大雍孱弱之时再度北上,于是在百濮境内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募兵活动。
上面说的是募兵,但在下面执行起来却和明抢也没什么区别,险些被抓了壮丁的他趁机逃跑,躲进了龙眠山脉,并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再次翻越龙眠山脉,重返大雍的国土。
本想把这一消息告知当地府衙上报朝廷以作准备,却都被冠以疯子之名一路杖责驱逐。
无处容身的他只得寻路返回自己古渡郡的家中,到底那里离中原最近,哪怕百濮的军队冲杀过来,他也有机会乘船逃亡中原以期活命。
但没想到古渡郡竟遭遇瘟疫,被隔绝在外无法进入的他,担心在外游荡会感染瘟疫,只得暂时退回山脉容身,最终却因食物不足而饥饿昏迷,被外出寻药的玄甲军所救。
“百濮小国,猖狂至此!”
群臣们听罢乌金的描述,勃然大怒,要不是当下条件不允许,只怕立马要让百濮重温一下百年前险些灭国的记忆。
但愤怒平息之后也知晓大雍此时已名存实亡,而从乌金的描述来看,锦州的官员明显不堪重用,想凭借他们来对付百濮只怕是痴人说梦,最终抵御百濮的重担,只怕还是要落在他们太子的肩上。
“殿下,百濮若在此时北上,我们与其之间恐怕必有一战,还需早做打算为妙。”
虞煜也因乌金突然讲到的百濮,想起书中确实有提到过这个国家,不同于大雍的男主外女主内,那个国度里更多的是女子当家。
但他记得,书中百濮并没有那么早的就进犯大雍呀,他们的当时侵入锦州的时候,姜泽都已经在锦州站稳了脚跟,因此所辖之下并没有让百濮占到任何的便宜。
百濮此次虽没有占到便宜,但在此后的数十载时间里,一直都对锦州的边境多有侵扰。
只是不知道的是,书中的那位白濮君主,是不是如今这位发动宫廷政变登基的女君。
“乌金先生,依你在百濮的见闻来看,他们此时是否拥有即刻挥兵北上的能力?”
虞煜思忖了片刻,询问道。
他觉得刚刚经历了血腥政变的百濮应该是暂时没有余力向大雍出手的,那位公主既然有胆色发动政变而且还成功了,就说明她不是一个没有远见的人。
而一个有远见的人,绝不会在内忧未平之时,就贸然挑起外患,这对她稳固刚刚到手的政权是极为不利的。
哪怕大雍日渐西沉,已经名存实亡,但各地兴兵而起的豪强,也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
何况,因他斩断了通往锦州的道路,此时大雍名存实亡的消息并没有机会传至百濮,虞煜觉得他们这次所谓的再度北上,或许只是那位新上位的女君对内维。稳的一种方法罢了。
但以上都是他的推测,具体还是要看百濮的实际情况,万一他们此时就真的就拥有这个能力。
刚从百濮回来不久的乌金,就是他能了解目前百濮信息的唯一途径。
“我不懂兵事,也不知道百濮的实际军力如何,但我观其境内百姓惶惶,人心不安,似乎都对新上任的女君不太信任。”
乌金并没有正面回答虞煜的问题,而只是侧面讲述了百濮政变后的社会情况。
但在座的众人听到他的描述之后,纷纷了然于胸,哪怕是最不聪明的乔嘉麟,也听出来了百濮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有余力进犯大雍的。
人心不安之下,他们女君哪怕有着雷霆手段,但要平息民怨重塑威望,也仍需一定的时间。
而到那时,他们殿下也早已入主锦州,做好了抵御进攻的准备,百濮不足为患。
听了乌金的讲述,虞煜自然也知道百濮暂时无法兴兵,但他心中并没有像臣子们那般随意就将百濮定义为毫无威胁的存在。
因为不论是在书中还是现实,北方的戎狄和南方的百濮,一直都是大雍边境上不容小觑的势力,为男主的统一大业,造就了诸多困难。
北方的戎狄目前距他遥远,尚不用考虑应对他的政策,而如今驻守雍州对抗戎狄的,正是姜泽的父亲,大雍的镇北大将军姜固。
如没记错的话,哪怕大雍灭亡,他也依旧为大雍镇守了北疆近二十载,直至老迈而亡,全了与大雍的忠贞之节,男主平定中原登基后,还对其多有追封。
看书的时候虞煜一直有一点想不通的地方,明明作为一个不受宠爱的太子,为什么皇帝为他选定的岳家,出来的却全是忠贞之辈;而身处此时的虞煜通过原主记忆的加持,明白了这个时代的臣子只分皇帝喜欢和不喜欢两种类型,和他们忠与不忠,毫不相干。
看书人见皇帝为太子择亲忠义之家,都以为这个爹没有一烂到底,还是对太子好的。
其实不然,这是皇帝上给太子的另一道枷锁。
因为忠义之家效忠的永远是大雍的皇帝陛下,从不会因与谁联姻而更改,太子只是得了一个空有名头却毫无助力的岳家。
帝王心思深沉,一腔心术全都用在了太子的身上。
好在姜家到底出了一个颇为敬重太子为人的姜泽,在太子被逐历州之时毅然相随,才让太子不至于无将可用,不然虞煜的开局,只会比此时更惨。
堂堂一国储君被压制至此,说起来也满是心酸。
但现在有姜固镇守北方,戎狄暂且不足为患。
但南边的百濮就不同了,它本就有多次侵扰锦州的先例,而今又生出了再度北上的心思,哪怕困于国内局势一直无法实现,但总归会来那么一遭的。
而锦州官员的自制程度,远比虞煜此前想的还要自由,冗官烂政不堪所用,这样一看军中的情况也不会太好,且无名将支撑。而今他想踞锦州为逐鹿的根据地,若不及早布局,只怕到时难以抵挡百濮的突袭。
看来入主锦州的计划,要快速推行了,不然时间拖得越久,局势就越发对他不利。
当下让巫蕤和乌金交流了制作治瘟药的所缺药材,得到乌金知其所在却量大管够的肯定答复之后,虞煜便乾纲独断定下入驻古渡郡的抉择,不再给予群臣任何反驳的机会。
定下决策后,虞煜当庭选臣点将,先令计枢、岑柘、乔嘉麟、裴安翊四人带三千精兵,以计枢为主,裴安翊为辅,先行进城收拢群匪,安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