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煜失落了片刻,又打起精神来详问了裴安翊一些州府的具体情况,只是在听他讲到从青州收集来的一些消息后,呆愣住了,觉得消息中提到的人,让他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会真是她吧?
“你说青州现在有两股势力在角逐,其中一方的首领是一个用枪入神的年轻女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虞煜又询问了裴安翊一次。
“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的确如此,只是那个女子颇为神秘,又武艺高强,他们不敢贸然接近着去查探,只能旁敲侧击的从周边收集一点她的信息,所以有关她的情报都很模糊。”
“已经很清晰了……”虞煜喃喃自语了一句,年轻女子,武艺高强,还用枪做武器,所有的特征都完美的指向了姜泠,裴安翊不知道姜泠会武的这个事情,所以他只是感叹这个女子的厉害,并不能将她和太子妃联系起来,但在知情的虞煜耳中听来,一下子就能对上号了。
只是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能,书中从来没有提到过姜泠身处青州的事情,就是她后来带兵突袭安存德,作者也没有描述过她从何而来,只是读者在讨论的时候,更倾向于她是从越州来的,所以才会有这样迅猛的速度。
虞煜此前也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在越州的,毕竟青州和历州之间,可隔着梧州呢,梧州的商怀仁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姜泠要是身处青州的话,她又是怎么做到在不惊动商怀仁的情况下,还带人闪电袭击了历州的?
疑似姜泠现身青州的消息,一下子就把虞煜弄懵了,把所有知道的战术都在脑中演示了一遍后发现,除非自己的人马能够拥有地遁术,不然从青州出兵真的无法达成姜泠书中的成就。
但也不排除一个可能,就是姜泠原本是在青州的,后面才挪去了越州,那么所有不合理的一切就会变得合理起来。
“殿下,您难道认识青州的那位女子?”听到了虞煜的喃喃自语,又看着他陷入沉思,裴安翊疑惑的问了一句。
“不认识。”虞煜飞快的摇头否认,倒让裴安翊更加怀疑了起来。
“殿下,您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像不认识的情况。”
“那什么个样子才像真的不认识。”有些心虚的虞煜横了他一眼,企图用太子的威严打住他的好奇心。
“……”裴安翊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您这个样子。”
然后看看四周没人,又鬼鬼祟祟的来到虞煜身旁,搞得虞煜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什么绝密的消息,把两只耳朵都完全竖了起来。
“殿下,她是不是您什么时候招惹的红颜知己啊,你和我说一说,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尤其不会告诉姜都尉。”
“……你是不是发昏了,才会出现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听了他的言语,虞煜震惊得险些都要坐不住了
“那您之前怎么会拒绝卫大人的提议呢?”裴安翊满脸的不信。
“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又拿来说,还有我不是严禁讨论了吗,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虞煜咬牙,到底是哪个大嘴巴,怎么一年前的消息都还能传到漂泊在外的裴安翊耳朵里,可别让他抓到了,不然……
“阿嚏――”
与此同时,正在扶风郡营地带兵训练的韩破山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了几句之后又开始继续训练工作。
第94章 历州之策
在虞煜和裴安翊讨论中原局势的同时,中原之上也有人正对他虎视眈眈。
“所以说,我想要给虞煜几分颜色瞧瞧的想法,在没有获得足够的战舰之前,是别无他法的对吗?”
安存德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召集来的幕僚。
“府君,巨川宽阔,实乃天险,如果我们没有战舰通行,确实难以前往锦州对付虞煜。”幕僚们有些困惑他的旧事重提,但在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让一直按捺着怒意的安存德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愤怒地说道:“我要是有船的话,还需要找你们来商议吗?我的船都被虞煜那个混蛋抢走了,烧掉了!我上哪去找船?对,渡口还有几艘船底破了个洞的,那样的船能行吗?整天就是船啊船的,要是我有船,早就把虞煜吊起来打八百遍了,还能让他这么嚣张派人去中原挑衅,害得天天都有人写信骂我!”
看到他发怒,幕僚们都沉默的低头不语,唯恐他的怒火牵连到自己,反正最近他们对此类场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深知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呀,怎么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了!”
然而今天的安存德却意外的难敷衍,平时骂完了就会让他们散去的人,突然开始较起劲来,一定要让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把头垂得更低了,这真不是他们有没有用的事情,而是府君的要求太过无理了,历州到锦州从来都要依靠战舰通行,没有战舰,就根本不能接近锦州,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能有不需要船只就跨过广阔水域给对岸带去致命打击的方法。
然而在他们依旧选择沉默的时候,还真有人从他们之中走出来献了一计,只是他的计策怎么越听就越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府君,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之前梧州的商怀仁不是曾通过黑嘴雁给锦州的人送消息吗?而今正好是大雁南飞的时节,不如我们也学一学这个法子。”
“此话怎讲?”听到他提及商怀仁此前的计策,安存德也被瞬间提起了兴趣,他虽然一直都不太看得起龚守仁,但对于将他拉下马的商怀仁也没有丝毫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以飞雁传书的计策确实狠毒和新颖。
“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想要让太子元气大伤的话,我们也可以利用南飞的黑嘴雁来投毒,将满浸毒液的布条包裹在雁腿之上,等它们飞往锦州接触到水源的时候,毒药就会在水中扩散,让饮用到它的人出现中毒反应,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虞煜的嚣张气焰。”
献策之人越说越自得,丝毫没有发现安存德及周围人的神色开始一言难尽了起来,说完,还问了安存德一句,“府君觉得此计如何?”
“此计如何?此计……”安存德忍了一下,没忍住,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背狠狠击打了一下眼前之人,看着他因疼痛跌倒在地,才觉得没有那么闹心了。
“还敢问我此计如何,我是要教训虞煜,不是要和他过家家!还投毒,你家毒药效果那么好吗?只要遇水就能污染整条水源?还是你家毒药不要钱?我要是可以买得起毒翻锦州全境的毒药,我还差那点船吗?废物!你脖子上长的是夜壶吗?夜壶都比你聪明!。”
其余幕僚看着疼得在地上抽搐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的人,下意识都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虽然此人是自己讨打,但是府君下手也实在太重了。
“府君息怒,大可不必为这等蠢钝之人如此大动肝火,下官有一计,或能解府君心头之恨。”见众人都不言语,而安存德的眉间又开始有怒意凝聚,终于,幕僚群中又有一人缓缓走出,郑重的对安存德行礼献策。
“先说来听听。”
安存德还没有从刚刚献策之人的愚蠢中缓过劲来,一听又有人献策,条件反射的抬起头就准备骂,只是在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骂语生生在唇边转了个弯。
此人曾在历州渡遭遇火焚之后,给他献过以巫鬼之言,反诬虞煜为邪祟的计策,帮他稳定住了当时军心,如今竟然敢在自己打人之后还站出来献策,也说明他对自己计策足够自信,那就姑且听一听吧。
“府君,我此计若成,必能让虞煜彻底消失,只是要完成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也非府君一人就能达成。”
“你且说来。”安存德又来了兴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毕竟听到这里,怎么都觉得要比前面那个投毒的靠谱多了。
“只需府君发出檄文,广邀天下群雄齐聚巨川之畔,共诛暴雍余孽,到时就可整合数州兵力钱财,重造楼船战舰,重兵挥师南下之日,就将是虞煜的葬身之时。”说罢,幕僚一揖至地。
“此计甚妙啊。”
听完他的计策,安存德思忖良久后,拊掌赞叹了一句,随即又有些踌躇了起来,只因此计虽好,若无人应和的话,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而且虞煜到底是正统太子,又受百姓爱戴,他们师出无名,只怕……
看出了他有何踌躇的幕僚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天下苦虞雍久已,所以府君无需过多担忧,只要檄文一出,必定应者云集。”
他没有直接言明,但安存德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虞煜最近在中原掀起的波澜太大了,原本因其流亡锦州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的众反王,如今已将他视作了“眼中钉”,只是没人想去做这个出头鸟,幕僚给他出的主意,就是让他自己去做这个出头鸟。
这真的是有违他一直想要博得一个好名声的初衷,但虞煜又实在太过烦人了,不杀他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怒火,安存德又再次陷入了两难之境。
共事多年,幕僚当然知道安存德这个别扭的性子,要他说,都到这一步了,还在乎那些根本没有的虚名做什么,但谁让安存德才是主公呢,他在乎,自己也只能劝着。
于是在心中叹了口气后,接着和他说道。
“府君,事成之后天下人只记得虞煜是被群雄共诛之,并不会在意谁才是最初的发起人,要知时不待我,虞煜既然已经开始安排手下的人来中原搞事情,就说明他起码已经收拢了锦州的各方势力,若我们还不抓紧时间对他进行打击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挥师北上的,到时候我们历州,就是他第一个要进攻的地方,而那时的我们,可没有办法获得其他势力的襄助。”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讨雍檄文也由你去写,写完后我们便将此事通传天下。”
一想到自己日后要独自面对虞煜的军队,安存德整个人都不好了,两年前历州府一役,至今仍不时将他从梦中惊醒。
当时的虞煜能在短短的几日里就弄出那遇火不灭反而会引起爆炸的武器,保不准现在的他手中又有了其他更厉害的东西了,要是对方卷土重来后再给他来这么一套连招的话,单靠他一人来抵御却是有些困难,既如此,还不如就依照幕僚的计策行事,在虞煜出兵攻打自己之前,先一步团结其他人将他干掉。
毕竟诛杀正统这种事情,要是让人人都参与的话,自然也不怕以后再有人将它拿出来说事。
“是。”
随着安存德的拍板,其余人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又要再起战事,但折磨了他们许久的问题也暂时解决了。
“姜姐姐,姜姐姐,你起来了吗?”
因昨夜温度骤降,寒风敲窗扰人清梦,难以入眠的姜泠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平日里起身的时辰,也没能闭上眼睛,在她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是要接着睡还是直接起身的时候,屋外的温照柔为她做出了选择。
起身简单的洗漱过后,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正好看到温照柔正在自己的房前探头探脑的。
“你今天怎起得这么早?”看了一眼将明未明的天色,姜泠有些疑惑,按照温照柔往日的生活作息,此刻应该还在屋内尚未起身,怎么今天突然起这么早,还穿戴整齐一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姜姐姐,您看看这是什么?”
然而面对她的疑惑,温照柔却没有和她解释,而是在看到她出来之后就神秘兮兮的靠了过来,将一卷捆绑严实明显是密函的东西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你从哪里得来的?”接过在手中翻看了一下,见到竹简的封泥之上刻着一个“安”字,姜泠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今早我们去抓兔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眼神的士卒出现在我们的地盘上,因为担心他是对面的探子,所以我们就将他顺手解决了,没想到他身上却带着这个东西,我怕误了事,就先行拿回来给你看看。”
说完,温照柔还讨好的对着姜泠笑了笑,然而姜泠却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小心思,原来是闯祸了,难怪一大早就守在了自己的屋前。
“什么怕误了事,我看你是因为知道自己闯了祸,担心你大兄教训才先把东西拿来给我的。”
“姜姐姐~”
“得让我先看看你这个祸闯得大不大再说。”
第95章 (二更)滑天下之大稽……
“姜姐姐,这上面说的什么呀。”
看着姜泠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温照柔更心急了。
“这算得上是一封邀请函吧。”姜泠一时也不好对这封密函的性质定性,但从它里面檄文所写的内容来看,姑且也能称为邀请函吧。
“邀请函?邀请我们的?”温照柔也觉得奇怪,谁会邀请他们呀?
“确切的来说,邀请的是全天下。”姜泠将竹简递给了温照柔,让她自己看看。
“这谁发的呀,还邀请全天下……”温照柔接过竹简,一边碎碎念一边将它打开来看,只是在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她人就炸了,“这安存德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跳梁小丑,他竟然在开篇就骂太子无君无父,弃国弃民①。他算什么东西就敢这样乱写!”
温照柔的愤怒在姜泠的预料之中,毕竟她一直都表现得对虞煜推崇备至,哪怕自己旁敲侧击的和她讲过虞煜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完美,她也始终坚信虞煜可以为天下重新带来太平,安存德这一份《讨雍檄文》可算是撞到她的逆鳞上了,估计要不是碍于只有这一卷还要留给温荣看的话,只怕已经被她撕烂扔掉了。
对于她对虞煜的推崇姜泠并不是很能理解,主要她也想不到虞煜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可是时至今日,哪怕乱世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永亨帝的坟头草都可以割第二茬了,民间和温照柔一样对虞煜抱有期望的百姓依旧不在少数,且在前段时间虞煜以纸张和战退百濮再次名动天下的时候,对他的期望值又一次到达了顶峰。
她也曾试探着问过温照柔为什么会对虞煜如此推崇,结果得来的答案却是因为一直听说他是一个仁义太子的这种说法,足见天下反王的名声烂到了何种境界。
能把名声经营到这种程度,这让她也不得不为虞煜属臣造势的本领所叹服,难怪自己的弟弟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有这样一群人的加持,在加上虞煜本人温吞的性格,谁能不相信他是一个仁厚的主君呢?
不过经过这两年的混乱,姜泠也明白了人是需要对比才能发现好坏的,她以前只觉得虞煜温吞没本事,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他和那些占地为王,丧尽天良的反贼比起来,确实称得上仁厚二字,起码在心里是真的记挂着百姓的,也难怪许多人对他念念不忘,在乱世之后支持他的声音更是比之前高涨了许多。
想必也是因为百姓们在经历在这么多的苦难之后,对皇帝的要求也没有从前那么高了,但凡能让他们过上安定日子的就算好皇帝,而放眼天下能让他们觉得可以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一直以仁厚闻名的虞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