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的收获了卫衍的一个白眼后,他才将百濮使臣的情况一一道来,听了一大堆独属于巫蕤的复杂医学用语后,众人将他的话总结成了一句话,就是这队从百濮来的娘子军,啥事也没有,除了有些舟车劳顿外,都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
听到这里,跪在一旁不敢言语的凌得明也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惹下滔天大祸,不然到时他自己到是死不足惜,可这锦州数十万的百姓就要遭罪了。
“殿下,那百濮正使是否可以提回来继续商议国书之事了?”
确定百濮使团无事之后,众人默默地将脸上的面巾扯下,又积极建议虞煜快让百濮的正使回到厅中,刚刚恨到咬牙的时刻,他们可想出了很多有益于两国关系加速融洽的条件呢,就等着她来详谈了。
“巫大人,那个正使那里你看过了吗?有没有问题?”
就在虞煜正打算下令将米芝带过来之时,一直不说话的姜泽突然出言问道,见众人不解的看向自己,解释道:“那正使是百濮女君的心腹之人,也是这次前来的使团中唯一一个可以接触到殿下的人,我觉得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还是要多加防范才好。”
姜泽和百濮女君交过几次手,深知这个女子的狡诈狠辣,因此半点都不敢对她派来的人掉以轻心。
“看过了,她倒是有些问题。”巫蕤自是听懂了姜泽的言下之意,这是在问他那名正使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毕竟他们在古渡时就知道,疫病的传播不仅是人和人的,还有患病之人的贴身物品也能进行传播,虽感叹于姜泽的细心,但在他的检查之下是没有发现这种东西的,而且根据使团中人给他描述的发病症状,他觉得那个病状不像是瘟疫。
只是看所有人都竖着了耳朵听,他忍不住想要大喘气一下,果然看到所有人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大有又要将面巾带上的意思,才接着说道:“她除了舟车劳顿外,火气还特别的大,所以我以百金的报酬给她开了一副清心降火的药。”
“巫蕤,瘟疫大事你也敢开玩笑,我看你越来越不着调了!”被其大喘气吓到的卫衍暴躁了。
“殿下,巫蕤随意索贿,我建议罚他一年的俸银,并没收违法所得。”跟上卫衍步伐的是因听到清心降火药感觉嘴里一苦的傅泓。
“好了,能不能别贫了,巫蕤,好好汇报工作,不然孤就真的按照司徒所言处罚你了。”
看着越教书嘴越欠的巫蕤和明显是要新仇旧恨一起报的傅泓卫衍,虞煜有些哭笑不得,为了防止事情走偏,警告性的看了巫蕤一眼,不过也暗叹米芝好骗,那样一副狗闻到都要跑的苦药汤子,她都舍得用百金来购买,看来百濮还是很富足的,和他们提条件的时候也可再稍微大胆一点。
“是。”见虞煜发话,巫蕤也不敢在贫嘴贫舌的了,当即端正态度,把他对百濮怪病不是瘟疫的猜想说了出来。
心中却在感叹,要不是学院太无聊,学生太笨蛋,他哪里犯得着跟个才从监狱放出来的人一样,拿着同僚死命打趣,从百濮正使那里坑得的百金也弥补不了他空虚的内心,但百濮的怪病他倒是挺感兴趣的,再加上从乌金那里看到的一些产自百濮的特殊药材,让他不由得对百濮心生向往,暗自思忖着要怎么才能让虞煜将他派过去。
“不是瘟疫?”听了巫蕤的推测,虞煜也疑惑了,根据爨姝的国书所言,此病来势汹汹,不过月余,国中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这居然不是瘟疫?
“我在给使团之人做检查的时候,仔细询问过她们病人的状态,虽然这些人都说她们没有亲眼见过病人,但根据旁人所述,染病者都是腹痛腹泻,严重者还有便血之症,且腹大如鼓,而一些接触过他们的人,在进行隔离之后,却又没出现相同的情况,行立坐卧更是与常人无异,这是瘟疫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也是由此判断,这个在百濮肆虐数代,每次都不到尸横遍野不罢休的怪病,绝不是瘟疫。”
“肆虐数代?”虞煜又惊讶了,这一点爨姝也没在国书中提到,不过这个病症的描述,他怎么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他肯定是在哪里听说过的。
“国书中没提吗?”巫蕤也皱了下眉:“难怪我问起来的时候她们还支支吾吾的,要不是我以我是唯一可能治好此病之人的身份威胁,她们还不告诉我这点。”
“殿下,这百濮心不诚啊,这突发的恶疾和根深蒂固难以治疗的老病价格可不一样,等下和他们谈的时候,可要再多提一些条件。”
群臣一听百濮求人还搞隐瞒这一套,纷纷要求谈判加码。
“谈什么谈,我对此症从未听闻过,也没有什么研究,还不定能治好,拿什么去谈?”相比于明显激动起来的群臣,巫蕤此时到冷静了下来,他虽然很想去了解并治疗这一病症,但也知现在的自己对此毫无头绪,他此前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治好瘟疫,得益于古渡郡的瘟疫和青州同出一源,他有研究基础,而现在百濮的怪病虽在他们国中绵延数代,确实他闻所未闻的,哪里能够相提并论,他们国中的巫者那么团结的向女君推荐自己,多半是威逼之下想出来的脱身之法,想让自己去给他们当替罪羊呢。
“大雍不食生食,你没听过此症很正常,若症状真如她们的描述,我或许知道此症是什么了。”
见巫蕤虽向往却没信心,从听闻此症就一直觉得熟悉的虞煜翻遍记忆,也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病了。
“殿下,您知道?那快和我说说这是个什么病,怎么还和生食扯上关系了。”
这下激动的不止是觉得狮子大开口有望的群臣了,还有巫蕤,他们倒是不好奇虞煜从哪里知道的,反正他们殿下总有些神异在身上,几年相处下来他都习惯了,只是着急的催促着虞煜快和他讲讲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第115章 谈判
“血吸虫病?”
听到从虞煜口中说出来的这个陌生病名,群臣都忍不住出声复述,相顾一眼确定,他们是真的没有听说过此病,又目光灼灼的看向虞煜,期待着他的讲解。
这要是真的要把这个怪病治好了,他们不仅可以从百濮身上获得丰厚的利益,还可以让之前想要迁军历州却担忧百濮进犯的问题迎刃而解,虽然现下百濮大多数人都被这个病给干趴下了,很难再对他们出兵了,但也难保百濮记恨他们不给帮助,破罐子破摔前来锦州搞一波大事,要是放在以前打就打了,现在的他们根本无需惧怕一个小小的百濮,只是他们现处于即将挥师北上之际,能和邻国友好谈判的事情还有以谈判解决为好。
“把米芝带上来,我询问她一些事情,就能确定是不是这个病症。”
见群臣看向自己,虞煜也不着急和他们讲解,而是吩咐甲士先将米芝带上来问话,要不是百濮这一遭,他都没有想到此症也是能威胁到百姓生命的一大恶疾,虽然大雍的百姓不喜食生食,但劳作在外还是有喝生水的习惯,再加上前不久士卒们才在巨川之上经历了一场恶战,就连他自己也喝了不少生水在肚子里,怎么也得借此机会,将血吸虫病的预防治疗工作做起来。
“哼!现在放心了吧?”
再次被甲士请到厅中的米芝自然也知道自己无事了,一国正使的脾气又拿了起来,她身为正使,自然代表着她们百濮的尊严和气度,自然不能让人随意看轻了去,刚刚之所以配合大雍的检查,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拿不准才产生的心虚,现在确定自己等人并未携带瘟疫入境之后,自然要让他们给自己赔不是,虽然她们前来的确有求于人,但也不是空手上门的。
“事出紧急,我们也是为百姓安危考虑,怠慢了使者,还望海涵。”
见米芝一来又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群臣当然不能让虞煜出来给她赔不是,本来此误会就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但谈判还要继续,所以接到傅泓示意的凌得明当即站出来周旋,毕竟百濮的使臣团是他一路带来的,由他出面也最合适。
在刚刚甲士前去通传米芝入殿之时,他就被虞煜赦免坐回原位了,虽然得到了罚俸一年的惩罚,但已让他感激不尽,也心知这个虞煜仁慈才会如此轻轻放下,否则他这个罪过,到哪里都只有赐死流放的份。
“不知殿下可有意助我百濮?”见凌得明出来周旋,虽不满意大雍以这样的方式就将折辱使臣的不礼之举轻轻揭过,但也知形势不由人,她要是在这里耽搁的久了,国中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去,凌得明出面让她也有了台阶可下,米芝也只能见好就收,直接向虞煜问出了此行想要达到的目的。
“使者此举不妥,哪能如此直言相逼于我们殿下,世人皆知殿下仁厚,自是看不得百姓受苦的,只是百濮此前与我们多有误会,若应下此事的话,只怕天下百姓会因此愤怒,责怪殿下有襄敌之意,而且我们尚未得知贵国境内详情,又如何能轻易作答?”
面对米芝的直言相询,虞煜没有出声,而是一旁的岑柘迅速出言回击,他们刚刚已做好分工,若是百濮一直不能给出让他们满意的条件作为交换,那他们就绝不会让米芝直接和殿下对话。
“不就是要谈条件吗?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总喜欢绕着弯子说话,我们百濮没有这个习惯,也听不懂这许多的答非所问,要谈条件也行,咱们丁对丁卯对卯的直接谈就好,用不着拐弯抹角。”
“使者坦荡,如此,还请就坐详谈。”
米芝对岑柘的话嗤之以鼻,但目的达成的岑柘对此并不以为意,示意侍者布下席位,让米芝就坐。
“来了这么久,终于喝上第一口水了,喝死我了。”
面对米芝落坐后的阴阳怪气,众人皆当没有听到,反而言笑晏晏的和她讲解起了她所饮用的是虞煜亲手研制的清茶,和外面的茶饮不同,若喜欢,他们也可以忍痛割爱的让她带一点回去。
“不知我的下属们可有茶水招待?”
米芝叫他们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案上,出言问道。
“自是有的,使者对此无需忧虑,我大雍乃礼仪之邦,是不会慢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卫衍接过她的话头,一边说一边吩咐身后的侍者:“来人,使者不喜欢清茶的味道,换一壶清水来。”
“……”米芝人都懵了,她就是想要嘲讽一下大雍待客不周,好打压他们谈判前的气焰,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这清什么茶了,这糟老头子乱讲话,随即一想清水也好,水味纯净,里面加不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像这茶味苦涩中略带回甘,让从未喝过比味的她到底有些心慌。
“我们喝不惯这清茶,劳烦这位大人将我下属的饮品也一起换做清水即可。”
“自以使者要求为重,何来劳烦之语。”卫衍面上笑得礼貌,动作却极为迅速的安排侍者前去跟换茶水,他们总共也没多少的东西,百濮人不识货,正好留着自己喝。
唯有正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的使臣团因茶水被换而感错愕,正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而焦虑之时,前来更换茶水的侍者才言明这是她们正使的要求,让她们在焦虑中又添了一点小小的疑惑,然后深藏功与名的带着换下来的茶水离去。
这个小插曲米芝自然不知道,她现在正聚精会神的和大雍群臣谈判呢,虽然女君来时说过可以任由对方提出三个条件,只要不是有辱他们国格之事,或让他们臣服的话,都可以斟酌着答应。
只是她觉得对方既然可以解决瘟疫,那么解决她们国内的怪病也应该不费事,不想让他们获得那么多好处,想要拉扯一番争取己方的利益最大化,只是大雍的臣子真的太难对付了,说话之间滴水不漏,她和他们周旋半天,所有的问题又回到原点,自己也被绕得有些头冒金星。
“你们到底想从百濮得到什么才肯让人前去治疗我国的怪病?”气极了米芝直接问道,她已承认了耍心眼自己不是中原人对手的事情。
“那要看百濮为了得到我们的帮助愿意付出什么?”群臣们依旧滴水不漏。
“我们女君愿让贵国任意提出一个我们可以做到的要求作为报答,只要不是有辱百濮国格或是让我们直接臣服都可以。”咬咬牙,米芝决定慢慢放出筹码,她就不信有人在面对可以对一国提出一个任意要求的引诱下会不动心。
“一个?那我们可看不到贵国的诚心。”
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向她证明了,还真有人会对此毫不动心,却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全部。
“两个!两个如何,如果你们愿意让巫蕤神医与我们一同上路前往百濮,我可以提前预支一个要求给你们,到了国中女君看到神医到来,应该也能应允。”
见对方一副这么穷酸,完全没有谈判必要的表情,米芝咬了咬牙,继续加码,同时告诫自己要将此次加码成为最后一次。
“什么?两个?还是没有经过女君的预支?我这么不值钱吗?”就在对面沉默不语她以为就要成功之际,一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一连四问,气得她当场就想拔剑砍人,可惜剑在南安郡的时候就被卸了,只能恶狠狠的向说话之人看去,企图用眼神杀死他,只是一看之下又飞快的移开视线,说话的竟让是刚刚帮他检查身体的巫蕤,正是他们此行想要请回去的救命神医,这可不能得罪,不然就算谈好了,他因记恨故意延缓治疗进度,就会让他们的许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我治好了一个小小的瘟疫,我们殿下都特意为我创了太医令一职,高官厚禄的奖赏于我,怎么你们百濮想让我帮你们治疗一个远比瘟疫还要严重的,且是累世存在的不治之症,却只想付出两个条件这样微薄的报酬,不觉得很可笑吗?就算殿下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知道其中的艰险和痛苦了。”
说完,巫蕤冷哼一声,高傲的将头一偏,瞪着屋顶拒绝交流。
这一番做派下来,不仅成功唬到了米芝,还让其他人也叹为观止,要不是碍于时机不对,他们都想给他鼓掌了,演得太好了,不愧是经常和乌金在一起的人,也算是得了他的真传了。
首次见识到太子群臣战斗力的温荣默默咽了一口口水,觉得这朝堂上的唇枪舌剑实在太可怕了,等他傻儿子到了以后,一定要给他加强培训,不然一个不小心撞在他们的枪口之上,他觉得就算有太子妃力保也很难收场。
完全不知道已经吓到新同僚的众人还在持续输出,围绕着巫蕤提出质疑的一二三点开始和米芝拉扯,让她再加筹码,因为现在是神医本人不同意,他们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你怎么知道这是百濮累世的怪病?”米芝此刻没有心思和他扯上这许多,而是紧紧盯着巫蕤问道。
“我要是不知道,那还值得你们来请吗?”巫蕤依旧高傲的抬着头,嗤笑道。
学以致用的本事,让虞煜决定事成之后给他的脖子颁一个工伤,赐点好东西给他。
“你!”从进来还没见过下属的米芝自然不知道这个信息是她们透露出去的,还以为是巫蕤通过她的描述中推断出来的,虽觉得他的确不负神医之名,但还是气愤其不端的态度。
“你什么你?我一天堆积着多少事你知道吗,整个州中还有三千的弟子还等着我教导呢,若不是殿下极力相邀,我都抽不出空来搭理你们的事情,时间不等人,再定不下来我可就不奉陪了,弟子们今年都等着出师成为造福一方的医者,我得多去教导他们,才能让这世间的怪病都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