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运气……是运气，还是古神特意找的你？”宋期声止住话头询问道，栖迟虽未明说，可种种迹象表明，她也是上古神族。
“谁知道呢，不过我现下确实好了许多，头疼的时候都无法好好思考。”栖迟道，不再一阵阵针扎似的头疼后，也有余力去思考一些事情，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头疼，为什么会看到自己杀了渡苍和虹归。
“为何突然头疼？”宋期声不解道，见栖迟视线落到树底下，“你在怀疑流述？”
“入秘境前，我只接触过他。”栖迟道。
进入雾涯秘境时，流述在她之前，是流述将命牌和绳子交到她手里，两人也因此有了短暂接触。
“真的是流述吗……”宋期声喃喃道，“可你为何没怀疑过渡苍？”
宋期声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可入砚州城时，渡苍也在。进入秘境前，渡苍也与栖迟有接触。
栖迟将视线挪到宋期声身上，面色冷厉，“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可以挑明了说，渡苍若是有害我之心，我活不到今日。”
宋期声半垂着眼，面露难色，“我和流述同期入山，最初时他对我颇为照顾。”
还是如同初见时那般重情重义，栖迟心道。
可太过重情义，是好事，也是坏事。
“我答应你，他若未做何坏事，便不会对他出手。可若是做了什么……你也知道我这人的底线。”
“多谢，这便足矣。”宋期声道，他决定找机会去试探试探流述。
“对了，你觉不觉得今日流述同平时不太一样？”
“这是何意？”
不远处树荫下，流述见河边两人似乎在聊着什么，沉思片刻，同连钰说道：“我打算去周围查看一番，师姐继续在此休息便好。”
“多加小心。”连钰没多想，叮嘱一句便让他离开了。
待栖迟和宋期声回来时，流述仍未回来，连钰只能重述一遍其去向。
栖迟听完，便靠着树根坐下。瞥见连钰似乎一直在看自己，随即开口道：“师姐是对我好奇？”
连钰没想到栖迟直接说了出来，也果断点头，“你与传闻中差别很大。”
“既知晓我的传闻，师姐为何还入这秘境？”
“我只是……”连钰有些难为情，“我最初是担心没有同门愿陪师妹进秘境，师妹会难过。再就是同为女子，进入秘境后你也能更自在些。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多谢师姐，师姐是个好人。”栖迟道，在并不认识的情况下，还能替人思考至此，已是难得。
连钰听到这话时，扬着笑，眼神却有些暗，“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栖迟没多问，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三人又在树底下闲聊了一会，流述便回来了。
但他不是一人回来，而是带着身后密密麻麻的虫子一同回来，黑压压一片，都形成了一堵墙。
人还未到歇息处，就听到他大喊道：“快跑！”
树下三人立刻有了反应，向四周跑去。
栖迟跑得不快，见流述身后那些似蜜蜂一般大小的虫群越来越近，直接选择跳下水里。
流述见此，也跳下水里。
虫群跟着流述，一下下撞向水面，但始终无法突破。低空盘旋许久后，成群离去。
栖迟这才得以浮出水面，若是再不走，她都要憋不住气了。
可刚从水下出来，便出事了。
她已不在前边下水之处。
流述稍慢一步出水，他在水下时并未感觉任何异样，但浮出水面后周围景色全然不同。揉了揉眼睛，却依然如此，“我怎会到这了？”
“看来，这就是秘境的变化之处了。”栖迟道。
他们初入秘境，便闯入牧神的草原，只需面对那一只土蝼。
如今出了牧神的地界，才算真正身处这变化多端的雾涯秘境之中。
可为何偏偏是她与流述待在一块的时候？
栖迟走出河里，现下岸边只有光秃秃的泥土地，一眼望去皆是平原，与之前的青山绿水相差甚远。
“师弟前边是去了何处，为何会引来那群东西？”栖迟问，脑海里不断猜测着。
流述正给自己收拾干净，“我在那附近发现一片花田，奇香无比，便欲探查一番。可刚进入花田，周身就出现成片的虫子，齐齐向我飞来。我瞧见它们头带尖刺，不知是否会有毒，便跑开了。”
“原来如此，可有受伤？”
“不曾，多谢师姐关心。”流述道，“师姐可有办法寻到宋师兄他们？”
栖迟摇头，“我们是在此等着，还是去四周看看，能不能寻到他们？”
流述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便消失，“等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到周边看看吧。”
因最初歇息地也是河边，两人便决定沿着河往下游走。
栖迟也是这时才发现，原先河里游鱼成群，而此时的河里却是浑浊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真是一片荒芜之景。
她轻叹一口气，这周围景色让人心情都变差了。
不知走了多久，栖迟便觉得有些饿。从储物袋拿出一块桃花糕，边走边小口吃着。
流述注意到，“师姐可是需要歇息？”
栖迟拒绝了，她觉得如今还是尽早找到宋期声更安心些。
两人又陷入沉默，继续沿着河边走。
“自砚州城第一次见到师弟时，便在寻找出路。没想到今日，你我二人还是在寻找出路。”栖迟忽然开口。
流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都怪我能力不足，让师姐跟着受累了。”
“这是哪的话，我还得仰仗师弟保护我才是。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在砚州城时舒坦，还能坐下一起吃碗馄饨，那馄饨味道可真是不错。”
“那馄饨味道确实不错。”流述回道。
确实不错吗。
真有意思，栖迟心道。
紧接着，她又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闲聊着。
流述则是有问必答，句句回应。
随着他两人不停向前，明明是往下游走，水却越来越少，如今已成一条小水沟。
周身也愈发炎热，黄土地上似乎正冒着腾腾热气。原先还会有些许草丛，现下更是寸草不生，大地龟裂。
“这里温度似乎太高了。”栖迟此时已满头是汗，原先因落水湿透的衣服被热气烘干，又再次被汗水浸湿。
她忽然有些想念渡苍了。
若是渡苍在，就会帮她收拾身上湿透的衣衫，还会给她准备衣服。炎热之时，也会悄悄用术法给她降温。
不对，若是渡苍在，她都不需要为躲避虫群而跳下水里。
流述此时也没好到哪去，他抬手捏诀，却发现寒风在形成之后便立刻升温，根本无法起到降温的作用。甚至寒冰也会在瞬间融化，滴落在地，被大地吸收。
感觉到阳光逐渐刺眼，流述抬头望向头顶，“这，天上怎会有两个太阳？”
闻言，栖迟抬起头。然而对于她而言，根本无法直视天空，只能立即伸出手，挡在眼前。
蓝天被耀眼的光芒充斥着，她只感觉到整片都是刺眼的白光。匆匆一眼，便觉得眼前出现重影。低头后，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东西都被覆盖上一层白纱，模糊朦胧。
“没事吧，师姐？”流述见栖迟望向天空后，有些身形不稳，连忙问道。
“无事，但我需要缓缓。”
栖迟想坐下，可地上都是滚烫的，根本没法坐。她只能继续站着，思考有什么东西可以缓解。
不一会，还真给她想到了。她拿出储物袋，翻找着。可视线受阻，费了好长时间才辨认出哪个瓷瓶是自己要找的。
若是渡苍在，又得说她随意扔东西了。
栖迟拿着手中瓷瓶，犹豫片刻，走向流述，“流述师弟，可否请你帮我将此物滴进眼里？”
没办法，她现在眼里甚至能看到三个瓷瓶。
“好，让我来吧。”流述接过瓷瓶，一打开，一股清凉之意迎面而来。
栖迟抬手挡在眼睛上方，避免再看到头顶阳光。
流述拿着瓷瓶靠近栖迟，手伸至她脸上。
忽然一阵热浪袭来，好似熊熊烈火般，欲将人烫伤。
瓷瓶应声倒地，里边的液体悉数流出。
“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的，那阵风吹过，我的手好似被烫到一般，就，就没有拿稳。”流述神色慌乱。
栖迟柔声安慰他，“没事，洒了就洒了，说不定过会眼睛自然就好了。”
栖迟此时眼睛一片暗色，不知是因为被日光灼伤还是因为别的。
“这个秘境不会伤害你，但要注意外来者。”
牧神的话在耳边响起。
她此时看不清流述脸上神情，只能通过语气判断。
流述继续道歉，“师姐那是何物，我定赔给师姐。”
“昆墟之巅，雪莲茎液。”栖迟道。
流述愣怔原地，正欲张嘴，却感觉周身温度暴涨，好似处于焚烧的烈火之中，发丝都隐隐欲燃。
天空之中，两个太阳此刻正冲向两人。
第31章 双生（后半部分小修）
宋期声此时很着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转身的功夫，栖迟与流述就不见了。
他将周围翻了个遍，所有机关鸟都放出去，都没能寻到那两人。
“你先别急，他们一定会没事儿的。”连钰安慰道，可她自己脸上都满是担忧之色。
“我如何不急，栖迟她……”宋期声都快急疯了，若是栖迟出事，他会自责一辈子的。
“河边看过了，不如我们去流述师弟所探查之处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连钰提议道。
宋期声抬脚便往流述跑来的方向走。
他不断安慰自己，以栖迟的头脑，定不会出事，告诉自己要学一学她遇事时的冷静，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人向着流述跑来的方向走，一阵异香迎面而来。
宋期声与连钰对视一眼，还真给他们找到地方了。
只见眼前一片粉紫色的花田，像小灯笼一样的花苞盛开着，吊挂在深紫色的草丛上。
“不好。”宋期声看清模样后，连忙捏了个清心诀。
连钰也是如此，手上动作不停，还给两人画出一道保护罩，“居然是惑灵花。”
惑灵草本就难活，而其生长出的惑灵花，更是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雾外山的后山中，有着许多奇珍异兽，惑灵草的气味能在不造成伤害的前提下，短暂地迷惑其心智，且对人无效。
因此，雾外山常常去百药谷取惑灵草，以便于在后山行动。
但惑灵花，则完全不同。
此花会扰乱人的心智，不断陷入幻想之中，使人崩溃。
“糟了，若是这花，那栖迟和流述……”宋期声惊道，他俩可千万不要被这花影响。
思忖间，宋期声意识到，流述前段时间刚从百药谷取回惑灵草，他是认识此物的。
“流述师弟是不是太累了，碰到那些虫子都没有当即消灭，而是跑了回去。”连钰道。
传闻中惑灵花开的时候，会有吸食花蜜的蜂虫而来，蜂虫也会沾染上惑灵花的气味。但此虫子遇火即焚，很容易便处理掉。
当时情况紧急，看不清模样，才在听了流述喊叫后匆匆逃离。
宋期声自然也想到这点，袖中的双手悄悄握紧。所有事情都如同栖迟所猜测的一般，正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行进。
“栖迟，怕是有危险。”宋期声道。
栖迟此时确实遇到了危险，只不过是来自天上的两个太阳。
她正坐在莲花台上，双手扶住边缘，重重喘气，驾着莲花台不停向前飞。
流述跟在她身旁御剑飞行，也是大汗淋漓。
与两个太阳的距离越来越近，身上轻纱已被点燃。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正不断被焚烧着。
栖迟感觉到莲花台储存灵力即将耗尽，无法再带着她飞了。
真倒霉，她心道。
这雾涯秘境可真是什么都有，甚至会出现两个追着人跑的太阳。
但她从未听说太阳会跑，不论是上古时期，还是现在。
或许，这不是太阳……
“流述，我只问你一遍，在跑回来之前，你遇到了什么？”栖迟冷声问道。
流述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如此高温，再加上长时间高速御剑飞行，他此时看东西已有些模糊。听到栖迟所问，他抿着嘴，不知在思考什么。
“若想死在这，你可以不回答。”
流述速度渐渐变慢，身后太阳已将他头发燃烧大半，心知自己无法解决当下情况，终于开口道：“惑灵花。”
“惑灵花。”栖迟喃喃道，双唇苍白干裂。
惑灵花会扰乱所有生物的心智，不只是人，还有所有奇珍异兽，包括神兽。
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测，她从怀里拿出一节竹笛，用尽力气吹响。
随着笛声响起，两个太阳猛地停下。
见此，栖迟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赶紧加快速度，继续往前飞去。
一直到莲花台存储的灵力耗尽，她从半空中摔下。
流述只比她好一点，还能勉强落地。
仍是那片荒芜之地，栖迟重重摔在地上，剧痛传遍全身。她忍着痛，用手撑地，缓缓坐起，再从怀里拿出回春丹，直接咽下。
流述见栖迟并没有看自己一眼，将丹药收起后便坐着闭目养神，直觉告诉他，对方或许猜到了。
想到此行目的，他深吸一口气，挣扎许久才站起身，向栖迟走去。
听到他动作，栖迟依旧没动，闭着眼坐在地上，平复气息。
流述立于栖迟身前，佩剑重新出现在手中，他用力握剑，望向眼前的少女。
虽稍显狼狈，却难以掩盖倾城之姿。
只需要挥动一下，少女便会命丧他手。
“你想杀我，为何？”坐着的少女忽然开口。
“你知道了。”流述道，脸上一副果然如此之色，“何时知道的？”
“你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向我提问。”
流述抬手，剑锋指向栖迟，“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栖迟睁开眼，双眼澄澈，望着他，“你杀不了我。”
流述低下头，细碎的笑声从胸腔中传出。尔后笑声渐渐变大，“可我必须杀了你。”
说完，流述欺身而上，剑刃直逼栖迟脖颈。
但并未发生预想中鲜血飞溅的场面，长剑就这么穿过了栖迟身体。
“这是？”流述再次挥动长剑，依旧是从身体中穿过。
好似在空中挥剑，手上并未传来任何击中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