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啧”了一声，伸出手，竟空手接住了极星。
北辰腿上的力道消失，后退一步，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倒。
栖迟上前扶住他，“师尊，师尊！”
北辰面色苍白，额头满是汗，“我无事，待会我……”
“你先别说话了。”栖迟打断他，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可她不会自己离开。
她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甚至不明白他还是不是人。只知道他很强，就连北辰也不放在眼里。
“不如我们谈一谈？”栖迟开口。
“哦？你想谈什么？”那人好像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可栖迟此时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她不敢贸然开口。
那人原本饶有兴致地等着栖迟，忽然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快。”
话音刚落，天上出现一道白色光影。
那人看了一眼栖迟，瞬间消失不见。
光影想追上去，却瞥到地上的人，动作停了下来，“孩子，现在太乱了，你日后再来吧。”
声音在山谷中回响，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灵。
一阵刺眼的光亮过后，栖迟他们已身处雪山。
她感受了一下四周，“这是，望归山？”
第61章 遇袭
栖迟脑子里从没这么乱过。
秋家和蓬莱已死的老祖通通躲在雾涯秘境里，并晋阶至玄天明仙。
可他们处境好像并不是很安全，那后来的奇怪之人明显是为灭口而来。
而那奇怪之人也同时在被追杀。
虽然并未看清模样，但直觉告诉栖迟，那道光影就是古神。
但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秘境为何会乱？里面究竟藏了多少人？
更重要的是，为何雾涯秘境会连接望归山？
这事连身为望归山守护神兽的小白都不知道。
小白自来到望归山后，气息平稳了许多，眼瞳也变成金色。
北辰跌坐在地上，受伤的腿弯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尝试用灵力将腿恢复，却像是受到阻碍，好似整条腿与身体分隔开，不再属于自己。
“师尊……”栖迟蹲到北辰身旁，看着他的腿，“怎么会这样？”
北辰晃了晃腿，故作轻松道：“没事，还能动。”
栖迟不知道那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北辰无法恢复，但现下也只能等出去了再找医修好好看看。她望向北辰，“您还能走吗？”
北辰拿出药，又服了两粒，点点头，“能。”
说完，他便用灵力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那就好。”
小白也恢复力气，来到栖迟身边，拱了拱她。
“去取剑吗……”栖迟喃喃道。
风雪停下，栖迟踩在没过脚腕的积雪里，一步步向前走。
北辰见她好似有目标，就跟在一旁。吃了药后，他便觉得恢复许多，“为何这些药感觉不太一样。”
“里面加了我的血。”栖迟回道。
北辰面上诧异，“你给我的东西是血？为何要加这个？”
栖迟觉得有些乐，“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往里加？”
北辰点点头，“不然呢？你让我加进去，我便加了。”
栖迟笑了几声，心道北辰果然是北辰。随后，她便将自己身为神族的事一一道来。
“也就是说，我寻到你那日，你正好逃了出来。”北辰回忆着。
“也算吧，那已经是第二日了。”栖迟像是突然想起一般，“师尊为何会来望归山？”
“找东西。”
“找什么？”
“听闻望归山为神山，自是找与神有关的东西。”
栖迟不知北辰为何不愿说清缘由，“可有寻到？”
“自是寻到了。”
“那便好，不然白白捡了我这么个麻烦回去。”
北辰忽然停下脚步，望向栖迟，眼神认真，“你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麻烦。”
见对方难得认真，栖迟也问出多年来的疑问，“师尊为何会带我回去？”
北辰笑了笑，“当初我便说过，你与我有缘。”
两人在雪中走了很久，若不是有小白在，栖迟都要以为迷路了。
又是那棵树，不同的是，枯树逢春，树干已恢复生机。
栖迟和小白确认了好几遍，才勉强相信这就是当年那棵树。但她还是觉得很惊讶，抬手摸上树枝上的新芽，真实的触感说明这都是真的。
“那把剑，你藏在这？”北辰问。
栖迟没有回答，蹲在树下，用手挖开积雪。
北辰折了一截树枝收好后，便也去帮她。
只需将上面的雪清理干净，一把通体漆黑的重剑就出现在眼前。
栖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取回这把剑。
星辰剑，是用十二名族人的性命换来的，她没办法毫无芥蒂地使用它。
“拿着吧。”北辰看出她的犹豫，“他们希望你能手握武器保护自己，而非将武器扔了，赤手空拳面对敌人。栖迟，这把剑是保护，是守护，从来都不是杀戮。”
栖迟深吸一口气，手握上星辰剑。
剑身瞬间亮起点点星光，像是沉睡已久，迫不及待想要发挥用处。
“师尊接下来要做什么？”栖迟不知道怎么把剑收起来，索性扔进储物袋里。
“我需要回一趟雾外山。”北辰道。
“但雾外山如今……”栖迟并没有和北辰说修仙联盟的事，她不知道北辰知晓后怎么想。
“有些事，我需要确认一下。”北辰打断她。
栖迟想了一下，便知道他要确认何事，“我如今不方便出现在雾外山，师尊您自个回去可好？”
从她的话语里，北辰明白外边定是发生了大事，“可，你也多加小心。”
北辰不是第一次来望归山，再加上小白本体相助，他自是知道怎么出去。
栖迟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
北辰没走多远，又转过身，大喊道：“不论发生何事，为师都相信你们！”
说完，身影消失在白雪之中。
栖迟笑了，心里暖暖的。像是当年在族地里一样，就算跑得再远，也丝毫不会担心找不到回去的路，因为她知道婉娘一定会来寻她。
小白跳上树枝，闻了闻枝叶，发出呜呜的低鸣。
栖迟看着它的动作，“凤栖木吗……”
望归山存在于世间各处，自是也能在任何一处出来。
栖迟挑了薄华门附近的一个城镇，打算买些东西后，再去找卿律他们。
连同早晨阳光一块出现身上的，还有一封传信。
百药谷危，柳黯。
栖迟一惊，立刻让小白往百药谷赶去。
她不知道这封传信是何时传来，也不知道百药谷如今情况。
明明进入秘境才不过半日……
栖迟拿着传信符，给柳黯发去传信。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复。
“快点，小白。”栖迟内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
小白虽受了伤，但从望归山出来之前，它去找了一趟自己的本体。因此，它现在力量充沛，也能加速赶路。
传信应是她进入雾涯秘境后传来，以小白现在的脚程，一日之内必能到百药谷。
小白从未如此快地赶过路，到达百药谷时，它喘得厉害，再多走一步都要倒下。
栖迟没时间查看它的情况，只因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章视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
百药谷里的房子已被毁去大半，药田坑坑洼洼，更是有好几个深坑。原本路边盛开的野花树木，也都变成一片焦黑。
栖迟一间房一间房寻找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小白稍微恢复体力后，也开始在谷内寻找。
可是翻遍百药谷，都是无人。就像是彻底失去生机，成为一座空城。
栖迟站在药田旁，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
人都去哪了？
是逃跑了，还是被抓了？
抑或者，都死了……
可以她在谷内发现的血迹，百药谷不可能都被灭口。
正当她再准备找一遍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是栖迟吗？”
栖迟回过神，就看到一位身穿黑色织布，戴着许多银饰的少女在身后。
“我是。”栖迟打量了她一眼，“姑娘可是苗疆之人？”
少女点点头，“百药谷的人已全部入了苗疆，你若是要寻他们，便和我走吧。”
栖迟这才松了一口气，“还请姑娘带路。”
少女名唤柳瑶，是柳黯的堂妹。
苗疆多雾瘴，因此无法飞越进去，只能步行。
在路上，栖迟也从柳瑶口中知道昨晚经过。
昨晚夜深时，圣女收到柳黯联络，请求帮助百药谷。
苗寨里的人匆匆赶去，可还是死伤大半。
袭击百药谷的是四名黑袍人，两名元婴，一名化神，一名合体。
苗寨的人与他们缠斗，重伤元婴与化神，但让合体期跑掉了。
因为担心那些人再度寻来，便将所有百药谷的人转移到苗寨里。
栖迟听完，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划出血痕。
她不明白，为何要针对百药谷，甚至还出动了一名合体期。
“柳黯现下如何？”栖迟强压下内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此时千万不能失控。
“重伤濒死，还处在昏迷之中。他好像用蛊强行破镜了，不然百药谷可能撑不到我们赶来。”柳瑶道，“是怀夕告诉我，你可能会来，让我偷偷来看看。”
“怀夕呢？”栖迟继续问。
“她，不太好。有个老爷爷受伤去世，老谷主直接晕倒了。”
栖迟想了想，“苏老翁？”
“对，就是他。怀夕好像也很难过，可她又没时间难过，太多伤患了，我觉得她的状态很糟糕。”
栖迟想到在百药谷时，永远一副和蔼可亲模样的苏老翁，明明身体健康，还能活很多年，却遭此不测。
见她不说话，柳瑶又继续说着现在的情况，“雾外山的人也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几个人。”
穿过雨林，来到了苗疆地界。
一眼望去，木楼林立，空气中似乎极为压抑。
栖迟跟着柳瑶，在苗寨里穿梭。
几乎每一栋木房子里，都躺着百药谷的伤患。
柳瑶说，这是把伤没那么重的人分给各家照顾，这样祠堂那边才能更专心医治那些重伤之人。
可望过去，几乎都是躺着无法行动之人。
这样不算重伤的话，重伤又该多么严重。
到了祠堂，栖迟这才明白为何那些人不算重伤，只因他们身体还算完整。
栖迟不忍心看到如此场面，害怕自己再次失控。
她退出祠堂，让柳瑶告诉怀夕，闲下来了再来寻她。
她靠在祠堂的大树下，平复着情绪。
小白在一旁蹭着她，试图安抚。
“栖迟？”
栖迟抬起头，便看到了叶盏萤。
“盏萤师姐，你怎么在这？”
“我是陪白洛川过来的，没想到碰到百药谷遇袭。”叶盏萤回答，“你现在……”
栖迟打断她，“我没事，你可知百药谷为何会如此？”
叶盏萤犹豫了一下，“我听闻，那些人是来寻九转还魂丹的。”
此言一出，栖迟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情绪彻底涌上来。
第62章 山主
栖迟在想，她到底为什么要帮怀夕炼九转还魂丹。
是看到怀夕对父母离世的痛苦，是老谷主自始至终的那份仁心，还是感受到想要救人的那份决心。
抑或者，是她希望百药谷能救更多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
可事实上，没有救到任何人，反而让百药谷死伤大半。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促使了九转还魂丹炼成，百药谷也不会遭此大劫。
她救不了任何人。
每次都是这样。
她想要救下其余神族，可实际上呢？
仿佛在印证她的名字，她一次又一次来迟，始终慢一步，只能看到他们被屠害后的场面。
不是不急不缓，而是缓缓来迟。
她什么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她非要去雾涯秘境，就能及时收到柳黯传信。
可她没有。
等她赶来百药谷，一切都晚了。
如同之前那样。
内心深处的想法一股脑冲出来，将她彻底淹没。
栖迟坐在地上，双目空洞无神。
叶盏萤察觉到栖迟不对劲，蹲下身，与她平视，“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栖迟仍是那副直视前方的样子，嘴里喃喃道：“我救不了任何人，我做不到，救不了，我救不了。”
叶盏萤听不清在说什么，侧耳靠近。
“又来迟了，都是一样的结果，我救不了任何人，为什么要让我活着，我什么都做不了……”
混乱的低语进入叶盏萤耳里，她面上一惊，抓住栖迟肩膀，“栖迟，你看着我，不是这样的。”
栖迟仍在翻来覆去地说着那几句话，情绪越来越失控。
“栖迟！栖迟！你清醒一点！”叶盏萤晃着栖迟的肩膀。
可栖迟已经听不进任何话，“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我救不了，我什么都做不到。”
叶盏萤不知道栖迟为何突然如此，她不断和对方说话，可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正当叶盏萤决定要不打晕栖迟时，小白突然跳起，狠狠撞向栖迟脑袋。
栖迟痛得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了焦距。可是她表情仍然不对，整个人还是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你听我说，栖迟。”叶盏萤抬起栖迟的脸，让对方和她对视，“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自责。”
栖迟眼眶通红，“若不是我促成九转还魂丹炼成，百药谷也不会遭此横祸。”
叶盏萤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因果，她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促成丹药炼成，是为救人。而百药谷遇袭，是因为遭他人惦记。你要知道，没有人能阻止坏人的恶念。”
“可是我没能救下他们。”栖迟小声道，泪水从眼角滑下，“每次都是这样，不管我怎么做，都救不了任何人。”
“你救了我啊！”叶盏萤大声道，“雾外山后山，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