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寻来时，他还未恢复原样。
他下意识想躲开，但以如此庞大的身躯，根本不知躲到哪去。
北辰并未说什么，仔细替他查看身体，结果是没有任何异样。
后来过了三天，他睡醒后就恢复原样。
自那以后，他不断翻阅书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可什么都没找到。
两年前的一天，他又偷偷跑去北辰洞府翻阅藏书，却碰到北辰正在与同衡交谈。
他意外得知卦象一事。
无心再寻找书籍，他回到洞府，越想越觉得卦象是在说他。
毕竟，他连人都不是。
北辰自是察觉到他来过，前来寻他。
两人爆发争吵，他狠心离开重山。
“就这样？”栖迟听完虹归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虹归点点头。
“所以你便认为自己是妖？”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怀疑，因为妖可以修成人身，而人也可以成为妖修。”虹归淡淡道。
栖迟霎时变了脸色，“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虹归不解地看着她，“妖的事？”
栖迟点点头，一把抓住虹归衣袖，神情有些激动，“你为何会知晓这些事？”
虹归想了想，“就是，就是……从哪看到的吧，我有些忘了，感觉就在脑子里。”
“你若仔细翻过修真界藏书，那便该知道，整个修仙界没有任何关于妖族的信息。”栖迟道，死死盯着虹归，“从哪看到的？”
虹归再次想了一遍，“我不知道，好像我就是知道这件事，可是想不起来是从哪看到的。”
栖迟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大师兄，你这样有点像小白。说不清为何知道，可就是知道，就像是刻在血脉里，天生便知晓。”
“像小白？”
栖迟点头，“为何一定是妖族？没考虑过别的？”
虹归轻笑一声，“带有动物特征的，除了妖族还有什么。”
栖迟将怀里的小白举起。
小白睡得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并没有睁眼。
虹归面色一变，“你是说……”
“还有神兽。”栖迟看着虹归。
见她神情不似在开玩笑，虹归开口道：“可是……”
“你们还要不要进来了？”宋期声出现在院子门口，打断了虹归，“墨迹半天了，槐爷爷让我来问你们吃不吃饭。”
“你好好想想。”栖迟道，随后抱着小白走进院子，“急什么。”
“我是不急，可是他们要等你一块吃饭。”宋期声解释道，“饿得肚子都叫了，还在等，我就被推出来问问。”
虹归看着栖迟的背影，犹豫一会，跟了进去。
他知道神兽也会有动物特征，可在如今的修仙界里，神兽实在过于遥远，远到他根本不敢想。
吃完饭，小白还在熟睡。
槐老头和其他人都纷纷散去，只留下栖迟、宋期声、虹归和卿律四人。
难得清闲，栖迟正和宋期声一起劝卿律赶紧和檀兮联系时，愈发感到疲惫。
她撑着下巴，伴随着他们交谈声，渐渐睡去。
睁眼时，四周一片黑暗。
她尝试往前迈出一步，能感觉到有路。
一点点向前探索。
但始终是一片漆黑。
“有人吗？”她尝试开口。
久久未等到回应。
正当她放弃坐在地上时，四周传出一道不带丝毫情绪，也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
“毁了登天梯。”
“什么？”
似乎是怕她听不清，声音不断重复着。
“毁了登天梯。”
“毁了登天梯。”
“毁了登天梯。”
声音一刻不停，此起彼伏响彻耳边。
“你是谁？”
并没有回答栖迟，而是继续重复这句话。
“你若不答，我不会对登天梯动手。”
声音瞬间停住，四周黑暗被驱逐，眼前变成一个陌生的场景。
满是疮痍，血流成河，遍地尸野，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一眼望去，看不到一个活人，处处透露着破败萧凉。
“你是说，登天梯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那道声音“嗯”了一声。
“为何要找我？”栖迟见声音终于说出别的话，连忙问道。
“毁了登天梯。”声音又开始重复。
栖迟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个能力。”
重复的声音再次停下，一道白光直直冲进栖迟脑袋。
疼痛瞬间袭来，她晕了过去。
不知又昏睡多久，栖迟感觉到脖颈上有些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蹭。
她睁开眼，就看到小白的耳朵。
“醒了？”虹归听到动静，大步走到榻边，“感觉如何？”
“我这是怎么了？”
“你太累了，晕过去了。”虹归回答。
晕倒吗？
栖迟仔细感受着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
看来并不是晕倒啊。
“你终于醒了。”宋期声进来便看到栖迟坐在榻上，将手里的药递给她，“趁热喝。”
栖迟拿过药碗，一口喝下。
“不怕苦了？”宋期声看到她运动，开口道。
栖迟瞥了他一眼，把空碗塞回他手里。
渡苍不在，怕苦又能怎样。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虹归道，“小白都睡够了，你还没醒。”
栖迟感觉在黑暗之中不过一刻，没想到实际上却过了那么久。
她摸了摸头，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见栖迟有些呆愣，宋期声犹豫片刻，开口道：“那边，有消息传来。”
“说。”
“雾外山将于三日后，邀请整个修仙界共同见证登天梯。”
栖迟猛地看向宋期声，脑海瞬间恢复清明，“什么？”
宋期声：“同衡山主得雾外仙石指示，晋阶玄天明仙境。过程中受到天地指引，驯化雷劫。借由天雷之势，打开飞升成仙通道，造成登天梯。”
“这一听就是瞎编的事，也有人信？”虹归道。
“信，多的是人信。同衡山主晋阶玄天明仙却没有雷劫一事，大家有目共睹。更何况，那可是登天梯，若是真成了……”宋期声道。
“若是真成了，便可飞升成仙。”栖迟接道。
她能将同衡被折燃附身一事告诉苗疆，告诉宋期声，告诉卿律他们，可是她没办法告诉修仙界众人。
因为不会有人相信。
她对于修仙界来说，是残暴不仁，杀害上古神族和世家宗门的凶手。
而那边，是多年来为人友善，帮助了许多宗门的雾外山山主，是如今修仙联盟的主事人，更是将登天梯带到修仙界众人面前，告诉他们以后就能飞升成仙了的人。
“我们，要阻止吗？”虹归问。
“我不知道。”宋期声道，他也不知道要不要阻止。登天梯是用神族鲜血打造而成的不假，可能够帮助修士飞升，也是真的。
或许整个修仙界，都在期盼着登天梯。
栖迟也没想明白，她到底为什么要毁了登天梯。
梦境里她斩了登天梯。
那道声音也无数次让她毁了登天梯。
若是为了复仇，在被情绪影响之时，她或许会斩了登天梯。
可冷静分析后，她想不到登天梯一定要被毁掉的理由。
沉默已久，虹归再次问道，“我们要去吗？”
“去。”栖迟道。
宋期声有些担忧，“他们如今明摆着要对你动手，会不会设下陷阱？”
“那又如何？”栖迟冷笑一声，“万一登天梯刚建成，折燃就飞升了呢？到时候我寻谁报仇去？更何况，那群人的目标是登天梯，到时候一定都会到场。”
宋期声便不再多说，出去通知卿律。
等他走后，虹归还站在榻边，“会很危险。”
“我知道。”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不只是复仇，还有那个卦象，我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虹归叹了一口气，“我和你一块去。”
栖迟点头，“大师兄，你如今是何修为？”
“不知，我没经历过雷劫。”虹归道，如今知晓栖迟早知道他的异样，也不再隐瞒，“跟着师尊修炼之时我便发现并不适合我，后来我便靠着直觉自己修炼。”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肉身特别强硬，甚至小白都不如你。”
听到这话，小白伸出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栖迟，表达不满。
“是吗？”虹归确实不知道这事。
“嗯，可能你需要去一趟雾涯秘境。”
“那我们看完登天梯，便一起去雾涯秘境吧。”虹归望向她，等着她的回答。
栖迟笑了一声，“好，我答应你。”
第66章 阻止
这天的雾外山，比宗门交流大会时还要热闹。几乎是所有人都想往山里挤，只为看一看那登天梯。
栖迟他们隐于人群之中，倒是混进了雾外山。
“这人也太多了。”宋期声被人挤来挤去，寻不到一个清静处。
“那边倒是不挤，你要去吗？”栖迟指了指专门为各大宗门划分的位置。
“那还是挤挤吧。”宋期声道。
他们如今是混在没有专属位置的人群里，其中甚至还有很多低修为、没有修炼过的人。
“为何要聚集整个修仙界，如此大阵仗，就不怕出意外吗？”虹归看着仍不断有人在往里走，不禁疑惑道。
“我倒觉得，是故意将修仙界的人集中到一块。”卿律想到雾外山最初公开登天梯消息时的说法。
“不管发生什么，第一时间顾好自己安危，直接跑。”栖迟叮嘱道。
这次只有半游化仙境的人过来，入凡天地境则是在藏身处守着。并且在来之前栖迟就同他们说清楚了，以打探为主，万万不可动手。
虽然当时嘴上说着折燃飞升了就无法复仇，但她还是决定，若折燃真的在第一时间飞升，也不能让任何人动手。
她没把握打过折燃，更不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最好的结果便是折燃没有飞升，他们找到其余同谋，探查清楚在这之后的计划，以及对方手里还有没有关押着其余神族。
等她变强，再去寻折燃复仇，以及问清楚卦象的事。
过了许久，雾外山感觉都站不下人了。
同衡带着一块黑色巨石从天而降，落至高台上。
此时的同衡，一改之前那副威严又不失亲近的感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清冷气质，高高在上，俯瞰众人。
一身绣金道袍完美贴身，胡子也被刮干净。
栖迟记得，同衡真人当年修炼天赋一般，因此到了中年时期才驻颜。后来有人同他说可以用术法恢复年轻时候的样子，但同衡却认为这是最真实的他，因此也一直保持。
同衡真人，真的回不来了。
见此，栖迟觉得还是称呼眼前这人为折燃较好。
折燃视线扫过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缓缓开口，“感谢诸位赏脸前来……”
栖迟听着折燃在上边长篇大论，不外乎他如今这一切是受到雾外仙石指引，通过雾外石感应到天地。
而那块自雾外山开山立派就存在的雾外石，就一直立于他身侧。
听闻这块石头是当初古神创造人界时所遗留之物，附有神力，可通天地。雾外山便是因为这块雾外石，才有源源不断的气运保佑，立足至今。
这也是为何先前折燃的卦象被公之于众时，修仙界很快便相信，只因此卦象是借由雾外石所卜，完全可以视为雾外石所带来的预言。
折燃还在说着，山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到每一个人身上。
栖迟眯了眯眼，任凭风吹到脸上。
袖口里的小白突然开始闹腾，不停地抓挠她的手腕。
“怎么了？”栖迟低声询问。
小白呜呜叫着，显得十分着急。
“栖迟。”
栖迟的手腕被虹归抓住。
她偏头看去，只见虹归皱着眉，“这风里有东西。”
栖迟一惊，竟和小白说得一模一样。
她从储物袋拿出解毒丹，分给众人，“都吃一粒。”
“可知道是什么东西？”栖迟问虹归。
虹归摇头，“不知，就是令人不舒服。”
解毒丹很快被分完，栖迟心里莫名不安。
难不成故意召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让大家吹到那阵风，吸食风里的东西？
可那东西又是什么？
“他研究出一种毒雾，无色无味，只要吸入便能让噬虫引变成短暂影响心神的蛊虫。”
柳芷的话在耳边响起。
难不成，刚刚那阵风里混了这种毒雾？
百药谷虽已经在修仙界免费分发丹药和熏香，但修仙界如此之大，百药谷也才刚开始义诊，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将所有寄于体内的噬虫引都驱逐。
因此，在雾外山的这些人里，不排除有人体内藏有噬虫引。
她从不觉得折燃大费周折，只为了短暂影响心神。但目的是什么，她猜不到。
栖迟望向高台上的折燃，这么看来，此次召集大家前来共同见证登天梯，果然阴谋重重。
“但如今，距离真正的登天梯只差最后一步。”折燃一抬手，雾外石发出淡淡白光，直直连通天上。
宛若一条光路直达天际，光明神圣，不容侵犯。
见此，没有人再怀疑登天梯的真实性。
“还差什么，山主尽管说，我们定会协助山主！”
“对，定会协助山主，打造登天梯！”
底下无数人附和着，满脸激动，似乎已经看到自己飞升成仙的未来。
“诚意，上天还需看到我们的诚意，才会将通道打开，使登天梯真正连通上界！”折燃大声道。
“如何才能让上天看到我们的诚意？”底下有人问道。
折燃望向提问那人，“将自身奉献给登天梯，奉献给修仙界的未来，上天自是会感觉到。”
奉献？
听到这话，栖迟心里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折燃手搭上雾外山，灵力运转，雾外石向前飞去，落在人群之中。
“可有人愿意？”折燃问道。
“山主此举是否有些不妥？”游泉开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