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呢？”虹归仍未动。
“它……在望归山。”栖迟道，她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何事，但小白最后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而是留在望归山。不过她知道如何去望归山，倒也能随时去寻它。
“一定要毁了这块石头，人界不能连通外界。”虹归再次重复道，“我看到了，外边都是炼狱。”
“你看到了？”栖迟讶异。
“嗯，就在昨晚，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虹归看到栖迟疑惑的目光，继续开口，“昨晚……我被师尊狠狠打了一顿，随后他便给了我一瓶伤药，吃下后浑身疼痛，异常难受。可熬过那阵后，便开始想起一些事情。”
栖迟越听越糊涂了。
“他服下的是含有血的药。”北辰自天上缓缓降落两人身旁，后边还跟着井阳。
“师尊。”栖迟唤道，“您不会又要对大师兄……”
“不会，已经打过了。”北辰随意道，“我现在没那么闲。”
“别过几天又来个活捉虹归，生死不论就行。”栖迟小声嘀咕。
北辰“咳咳”两声，“还不是因为不这么说的话，你俩才不会把虹归带回来。那时预感卦象将至，我也没别的办法。”
果然，北辰的话还是不能全信。
“那您叫我过来是？”栖迟善意地跳过先前的话题，“阻止大师兄？”
“是我让北辰叫你过来的。”井阳上前开口，“我想知道关于登天梯的事。”
说完，井阳便让孤征将所有弟子带离广场。
“登天梯是由折燃等人收集上古神族的血而建成的，不过我觉得，为的应该是血液里所蕴含的神力。但这个方法他们是从何得知的，我并不知晓。按照这些年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人很多，应该混迹在各个宗门里。”栖迟道。
井阳：“这事我已经通知各掌门进行排查，确实发现不少有问题的人，但还需进一步确认。”
栖迟也知道寻找折燃同伙一事交由各宗门自己处理才是上策，便也不再插手，“最初，我们的计划是保护其余神族，并且揪出幕后之人。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因为黑洞人？”北辰打断。
“对，因为黑洞人。我一直以为折燃便是幕后指使，但在那天，我发现他和那道声音是一伙的。”栖迟道，“就是控制了修士的那道声音。”
“可能确定？”井阳问。
“当时折燃提出献祭时，并没有人愿意。但在那道声音响起后，便出现了很多主动献祭的人。而且，当时是先听到那道声音说找到我了，折燃才接着来到我面前。”
井阳并未对栖迟这一番话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接着问道：“那你们究竟是为何要毁了登天梯。”
栖迟望向虹归，见对方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叹了口气，“是他们的直觉，还有我脑海里曾出现过外界的画面，荒芜萧条，寸草不生，四处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人界之外并不是传闻中那般美好？”井阳觉得这话有些颠覆认知，但还是顺着栖迟的话说下去。
“对，而且有人在告诉我们，人界不能连通外界。”栖迟道，她曾听到自己这么说，小白和虹归也是脑海里也是这样的认知。
“栖迟，你要知道，登天梯若是没有出现过，我们怎么处理都好。但如今，你要是想动登天梯，就必须给出一个让所有修士都能接受的解释。”井阳缓慢道，他并不在意登天梯，可是如今刚开始为栖迟洗脱之前的罪名，不能再无端生事。
“如今众人对折燃的指责不外乎控制了各宗门修士，利用众人达到目的。但登天梯一事，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哪怕这背后并不干净。”北辰也开口，“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怕是难以阻止此事。”
“若是从血脉传承里所知呢？”虹归冷不防开口。
听到这话，几人纷纷望向他。
栖迟：“血脉？你是说……”
虹归冲她点点头，“我不是人类……”
虹归话未说完，就被北辰封住嘴，只剩下“呜呜呜”。
北辰：“怎么到今天了还在说这种话。”
栖迟有些哭笑不得，“师尊，您还是让他说完吧。”
北辰“哼”了一声，“他要说什么，我还不清楚？”
“师尊或许真的不清楚。”
“渡苍！”栖迟抬头看到来人。
渡苍看到栖迟传信后，也匆匆赶来前山广场，“昨日师兄吃太多药丸，发生意外。我替他调息后，确实发现一些事情。”
“吃多药丸？”
渡苍看了一眼虹归，有些无奈，“那一瓶他全吃了，差点爆体而亡。”
栖迟上去就狠狠给了虹归一拳，“浪费！”
“我也不知道啊，以为是普通伤药。”北辰抬手解除禁言，虹归便立刻开口，“师尊下手太狠了。”
北辰索性直接无视他。
“你继续说。”栖迟道。
虹归却没开口，而是走向广场中央。
他身形挺拔，站立不动，四周的气流突然不断向他汇集。
风流越来越强，虹归站在漩涡中心，强风吹起发丝与衣摆，他仍然纹丝未动。
裸露在外的皮肤渐渐浮现出鳞片一样的纹路，双眼从漆黑变成金色。
他猛地抬起头，向上飞起。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道愈来愈长的影子。
一阵金光闪过，云海翻涌，天边隐隐传来阵阵雷鸣。云层泛着光，神圣而威严，宛若神迹。
忽然，有东西冲破云雾，直直飞向地面。
龙。
是一条身形巨大，通体覆盖鳞片的龙。
它来到广场上，身体将整个广场覆盖。前爪好似放松般伸展着，顶着角的头颅正面对他们，鼻子吹出阵阵鼻息，双瞳金光熠熠。
栖迟也望着它。
她好像找到牧神所说的龙蛋了。
“居然是龙。”北辰道，没有惊讶，反而更像是庆幸。
渡苍飞身至龙头上，手握住龙角。四周灵气汇集在他手上，形成一阵灵气漩涡。
“你这徒弟，瞧着比你还要厉害几分。”井阳感受到四周灵力流动，不由得感叹道。
“也不看看是谁徒弟。”北辰道，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靠近栖迟，悄声问她，“你有没有问过渡苍，为何晋升得如此之快？”
栖迟点头，她还真问过，“渡苍说，自入半游化仙境后，便一直觉得所有境界皆任他行。”
北辰没说话，总觉得这话像是在忽悠他。
聚集在一块的灵力瞬间消失，同时一阵白光闪过，巨龙消失不见，只剩虹归站在广场中央。
渡苍回到栖迟身旁，同她解释，“昨晚调息后，便变成了龙的模样，但是他不会变回来。”
虹归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我连自己是龙都不知道，怎会知晓变回来的办法。”
井阳亲眼见到龙身后，也多相信了几分，“让我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栖迟忽然发现，不论是北辰还是同衡，抑或是井阳，都会在第一时间无条件偏向他们。
她不知道北辰同井阳说了什么，但到现在为止，井阳都未曾问过先前的事，好像直接就默认她是被污蔑的，那些指责都不是真的。
北辰还在训斥虹归不好好修炼，才导致如今变不回人身。
虹归想要反驳，瞥到一旁用同样眼神看他的渡苍，又咽下口中的话。
井阳笑着在一旁看，忽然收到传信，“秋寒醒了。”
所有嬉闹瞬间停下，一齐往药堂赶。
渡苍临走前还给雾外石布下一道禁制，再通知孤征带人来守着。
在去药堂的路上，栖迟让渡苍靠近北辰，“师尊，我有件事想问您。”
“何事？”
“九星转移术，您是从何得知？”
北辰想了想，“应是哪本书吧。”
“是吗。”栖迟喃喃道。
可为何后来她翻遍藏书，都没找到此术记载。
而在问了游泉、渡苍后，也只得知在北辰提出来前，并不知道此术。
第74章 疯子
到达药堂时，栖迟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渡苍和北辰先进去。
至于他们要对秋寒做什么，栖迟就无从得知了，只说将保证秋寒在不会再度失控的情况下，问清楚所有想知道的事。
井阳也没有阻止，一同在外边等着。
“井阳……真人不担心吗？”栖迟闲着也是闲着，便和井阳搭话。
“唤我师伯即可，我虽不太想认北辰这个师弟，但你们几个师侄还是认的。”井阳笑道，“北辰自小便极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内心始终有把尺子，绝不会过度。”
“听闻师伯同师尊，还有同衡师伯，关系都十分要好。”
“也不算吧，你师尊从小就是被我打到大的。”井阳回忆起少时，眉眼变得更为温和，“每次同衡见到了，老是拦着我。”
“有点意外。”栖迟也未隐瞒自己所想，“同衡师伯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会动手的那一个。”
她一直觉得，同衡是会对不听话的师弟直接上戒尺的那种。而井阳，更像是只能在一旁叹气，却无能为力的类型。
“我以前，也不是这般模样。你师尊从小就调皮，不认真修炼。再加上管理雾外山那么多事情，脾气也称得上暴躁。后来去了后山，才渐渐消磨了脾气。”
“对不起，师伯……”栖迟瞧见井阳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怕是不小心提起对方伤心事了。
“无妨，能同你聊聊也好，我也很久没有回忆以前的事了。”井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当年我们原本师兄妹五人，可两个师妹意外在秘境遇害。其中，二师妹不日便要与同衡结为道侣。得知噩耗后，同衡开始疯了一样地修炼，修为大涨。之后，师尊离世，同衡接任山主。”
“一开始我是怨的，可日子久了，再加上同衡时不时来寻我，便也看开了。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同衡啊，他是我们五人中，最信任师尊的。他从来不考虑对或错，只要师尊开口，便是内心再不情愿也会照做。哪像北辰，只要听到一句不爱听的，便堵住耳朵。”
“所以，您其实不是在怪师尊，而是在责怪自己。”栖迟道。
她看得明明白白，井阳眉心上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尤其是在面对北辰的时候。
“我担心，北辰内心里曾埋怨过我，哪怕只有一丝。”
“师尊不是这样的人。”
井阳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当年卦象一出，北辰便不相信，当着五大宗门的面放话，不论他未来徒弟做什么，都由他负责。之后，一向无心修炼，总是应付了事的他，开始努力修炼，一刻也不停歇。最后，他便登上当世第一人的位置。”
“反观我，抛下雾外山，抛下师弟，躲到后山。哪怕我当年稍微清醒一点，都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师尊怎么会突然离世，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让同衡接任山主。”
听完这话，栖迟愈发觉得，折燃应是在那一年得知神族与登天梯一事，才计划隐到暗处。
“或许，当年您就算理智尚存，也阻止不了这一切。在我看来，折燃会选择同衡师伯，是必然的。”
不仅是因为同衡信任折燃，更因为同衡在心爱之人离世后，想要变强。
“可是不论如何，这些年哪怕我多对雾外山，对同衡上心一点，或许就能早早发现异样，阻止这一切。”
井阳面对着眼前的群山，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他痛恨自己当年受到情绪影响，蒙蔽双眼，忽略了那么多异样。更怨恨自己这些年来撒手不管，丝毫不问。
栖迟明白，自己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不如将事情调查清楚，井阳和北辰才能真正解了心结。
不只是井阳，北辰也在责怪自己。虽然面上仍是那副轻松模样，可栖迟能看出来，他做事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或许北辰也在想，自己明明都成为当世第一人了，为何还是什么都没意识到，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良久，栖迟才开口，打破这片哀伤。
“师伯可以查查同衡师伯修为大涨之前的事，折燃应该在这之前才得知了登天梯与神血的事，而同衡师伯便是他首次下手的对象，也是实验对象。”
“好，我知道了。”
“还有，九星转移一术，究竟是从何而来。”
“此术有问题？”井阳收了所有情绪，语速缓慢道。
“以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看，折燃是第一个使用此术的人。在这之前，并未听闻有人用过此术。我总觉得，此术先前是不是并不存在。”说完，栖迟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的意思是，既然还有师尊知道此术，那么也会存在别人知晓的情况，但在这之前从未听闻过。”
“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术不仅能附在他人身上继续存活，还能继承自身原有修为，对于那些渴望长生，想要飞升的人而言，不会放过此术。”井阳道。
井阳刚说完，渡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可以进来了。”
他其实出来有一会了，但见栖迟与井阳并未结束话题，便静静在一旁等着。
“好。”栖迟道，跟着渡苍走进屋内。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中央放着一张四角桌，还有几张椅子。秋寒坐在椅子上，双目平视前方，眼神空洞无光，好似失了魂一般。
“她这是？”栖迟问道。
“记忆没问题，封住了五感，并且在脑子里布下禁制，若有人入侵，我会第一时间察觉。”渡苍解释道。
栖迟坐在秋寒对面，却不知从何问起，“她能自己说吗？”
“能，但是有可能会漏掉一些东西。”渡苍道，手在秋寒头上悬空而放。
一阵灵力浮动，秋寒缓缓开口。
秋寒被折燃接到雾外山后，便被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折燃面对她时，经常变得很奇怪。他情绪浮动很大，嘴里时常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次数多了，她逐渐明白，折燃把她当成秋微了。
她便也乖乖扮演秋微，像之前一样。
秋家的事在修仙界传开后，她才知道，原来老祖宗秋山还活着，甚至同折燃是一伙的。
但她并未见到秋山，因为对方与乐岐一同进入雾涯秘境去对付北辰了。
而同时，折燃在外边计划着什么。
她也是这时才知道多年前曾有一个卦象被同衡瞒下。
折燃当时对着雾外石思考许久，最后得出结论，那个卦象指的是栖迟。
之后就是发布通缉令，将所有矛头指向栖迟。
明明那些人都是因为对神族下手，才被收拾的。可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折燃让那些人散布不实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