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散去，旗泽看到眼前的人，“不愧是小神君，居然还活着。”
下一瞬，旗泽闪身至栖迟面前，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手一挽，剑锋刺入栖迟腹中，“我不是暝矗无法利用空间之力将人重伤无法反抗却又不致死。所以，小神君，你活不过今日。”
栖迟一动未动，她甚至都已看不清旗泽的动作，便感到刀刃刺穿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涌出一片温热。
鲜血滴滴答答流到地面上，与一直插在地上的星辰剑汇合。
旗泽收回长剑，果断转身离开，手上同时唤出火焰，准备将这座山烧干净。
下一刻，地面蓦地显出一个巨大的阵法，把旗泽笼罩在内。
他脸色骤然一变，转身望向栖迟。
只见栖迟正处于阵法中央，挑衅似的看着他，朱唇微动。
旗泽瞬间感觉浑身的力量被抽空，重重跌坐在地。
栖迟运转着星流之力，护住腹部伤口。
她拔出星辰剑，缓缓向旗泽走来。
“不可能，这是什么时候布下的……”旗泽惊恐道，视线一点点挪到那把剑上，“剑？”
“你同暝匆裁皇裁辞别，居然敢让我流那么多血。”栖迟靠近旗泽，“难不成F汜没有告诉你，星流之力蕴含在血液里吗？”
星辰剑与星石为同源，以剑为眼，赋予阵法同样的能力，能吸收阵法里所有人的力量。
旗泽瞪大双眼，“我，我不知道……”
在过去，旗泽与栖迟交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是从未见过她受伤的样子。
“对不起，我，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求求你，别杀我。”
“是吗？”栖迟抬起重剑，剑锋与旗泽的脖子仅仅隔了一寸，“那就说说，你们非要对人界动手的理由吧。”
话音刚落，旗泽面上的惧色又加深几分。他似是很犹豫，眼神中充满了害怕。
栖迟将剑锋逼近，划破一道血口。
“我说，我说……因为需要人……”
话未说完，旗泽身子一僵，整个身体内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将他的身体撑到变形。
栖迟蹙眉，后退一步。
“救……”
砰的一声，旗泽的身体从内炸开。
紧接着，栖迟也倒在地上。
她太累了，已没有力气去查看旗泽的情况。
阵法是她混迹在黑衣人里时便开始准备，可以她如今的能力，还是需要很多时间。没想到的是，旗泽反倒帮了她一把。
可她现在的状态太糟糕了，眼皮也变得异常沉重。
一下，又一下，合上的眼皮没有再打开。
寂静的画卷里，只余下栖迟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体内的星流之力快速在各处运转，尤其是仍在出血的腹部。
突然，星流之力变得耀眼异常，运转得更为快速，腹部上的血被止住，栖迟的呼吸也变得有力。
没多久，她缓缓睁开眼。
她想起来了。
她的过去，她在云梦泽的家人朋友，与她有婚约的小仙君，还有那位一同为龙蛋操碎心多年的……好友。
当然，还有临嫣为她所卜的卦象。
栖迟撑着坐起，手一抬，远处的星辰剑便飞入她手中。随后，将剑撑在地上，借着力站起。
还差最后一步，她就能彻底恢复原本的力量。
她缓步走出画中境。
在她身后，群山渐渐化为灰烬，完成了它的使命。
步入雾外山时，栖迟差点没认出来。
原本连绵不断的群山，如今只剩下不过四五座山峰。四处都是废墟一片，还有焚烧后的残骸。
空中，神兽们发出巨大的兽鸣声，领头的不是虹归，也不是小白，而是翅膀上血流不止的金乌。
震天巨响持续不停，栖迟立刻朝着声源去。
“还有哪些阵法没用？”渡苍望向仍在逼近的暗族。
“都用完了！”白洛川立即回道。
“让所有法修一起配合神兽攻击凶诀，注意那些偷跑过来的暗族士兵。”渡苍接着安排下去。
“渡苍！”栖迟匆匆赶来，直直飞向渡苍怀里。
这是她想起一切后，最想做的事。
渡苍在听到声音那一刻便做出反应，稳稳接住来人。
“栖迟！”
“缓缓！”
数道声音齐齐响起。
“我回来了。”栖迟将头深深埋入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
“嗯，你回来了。”渡苍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他感觉手上有些黏腻，抬起一看，一片猩红。
“哪受伤了？快，叫叶师姐！”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栖迟拦住他。
渡苍将她松开，看到腹部一大片血迹，“可是你……”
“相信我。”栖迟望着他，手指向不远处的暗族大军，“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
此时凶诀身后的暗族已比方才要多上好几倍，他们手拿武器，不断逼近。
“现在情况如何？”栖迟问。
渡苍：“很不好，先前准备的东西都用完了，暗族人数一直在增加。我们，不能再退了。”
栖迟来时就发现，他们已退至雾外山边缘。
“外界的人很快就到，只需要再撑一会儿就好。”她道。
“好。”渡苍应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栖迟一愣，想到她来时的情况，“按照你先前的安排便好，我相信你。”
说完，栖迟飞至空中，握着星辰剑一挥，周身出现四五个金色阵法。
“有了星辰剑果然不一样。”她小声道。
金色阵法中涌出数道剑刃，直直飞向暗族大军。
就在这时，金乌不敌凶诀，重重摔落在地。
栖迟略作思考，便飞向凶诀。
“不可！”渡苍大喊道，“缓缓，回来！”
她立即停下，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回到渡苍身边。
“凶诀手里那把剑会令人陷入无边恐惧中，最终失了心智。”渡苍快速解释道。
“怎么会……”栖迟惊道，这不是暝ㄗ钌贸さ氖酰
“暗族又来人了！”远处列昼的声音响起。
栖迟望过去，只见另一端正有数不清的暗族士兵向他们走来。
“完了。”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们什么都没了，暗族怎么还在增加！”
“我不想死……”
自有人开了头，越来越多声音响起。
“诸位。”渡苍的声音传遍每个地方，“我知道，在场的都是危险来临之时勇于站出来的人，是修仙界的英雄。我们与暗族相差甚远，可第一批暗族还是败在我们手里，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更证明了我们人族绝不像他们所说的那般弱小！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就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相信，你们定能创造出无限可能！”
四周的声音瞬间停下，只余下前方交手发出的巨响。
下一瞬，呐喊声震耳欲聋。
“去他的暗族，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让你们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栖迟望着渡苍。
此时的他，好似辰时初阳，熠熠生辉。
吸引她的目光，唤醒她的心脏。
在这一刻，世界好似只剩下眼前之人，还有咚咚咚的心跳声。
修士们重新燃起斗志，天空也忽然出现一条通道。
白色巨兽仰天长啸，发出阵阵威压，带着身后的人，回到战场。
第99章 洪水
兽鸣响彻大地，与其余神兽不同的是，声音里蕴含威压，足以令人折服。
小白身后是一队身着盔甲的士兵，他们拿着武器，庄严肃穆，严阵以待。
领头之人，是一位手持银枪，长相英气的魔族少女。
“檎苏。”栖迟轻声唤出她的名字。
此人便是栖迟的另一位好友，也就是莫遗的姐姐，魔族储君，檎苏。
渡苍听到栖迟没有丝毫犹豫便叫出名字，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问。
檎苏高举银枪，束在脑后的长发随风飘扬，英姿飒爽。
“杀！”
银枪落下，士兵举起手中武器，高呼着冲向暗族。
“小心凶诀的剑，同暝ㄒ谎！”栖迟大喊。
檎苏听到此话，冲着栖迟的方向微微颔首，继续冲向凶诀。
小白没有跟着他们，而是来到栖迟身边。
待它靠近，底下的人才看到背上白色长毛里躺着一人。
栖迟看清上边的人后，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也想起来了？”
小白像是邀功一样蹭着她。
渡苍自是也看清上边的人，像是失去反应一般，死死盯着。
栖迟碰了碰他的手，“他们还在等你安排。”
思绪回笼，他“嗯”了一声，又走向先前的位置。
“各位，如今援军已至，受伤的人即刻前去医治，还有力气者，全力配合！”
随后，他走向白洛川、南随他们。
众人纷纷应和。
“向来听惯你的安排，都忘记渡苍也是这般的人了。富有谋略，观察细微，对时机的把握十分精准。”宋期声不知何时来到栖迟身边，“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两个还挺像。”
似乎每一次，渡苍都是站在她身旁，适时提供建议，听从她的安排。
而当她不在的时候，他才站了出来，领导全局。
“对他评价这么高？”栖迟回道。
“嗯，若是没有他，我们怕是活不到现在。”
“方才发生了什么？”栖迟看着不远处正一一安排部署的渡苍，问了出来。
“虹归同北辰仙尊最先与凶诀交手，为我们争取时间。可很快，他两人都受了重伤，到现在仍昏迷不醒。”
“虹归重伤？”栖迟惊道。
面对凶诀，北辰受伤她不意外，可虹归是神龙之身，怎么可能重伤至此？
“他没了护心鳞。”
宋期声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砸在栖迟心上。
她沉默着，脑海里想起虹归将鳞片交给她时的模样。
宋期声见栖迟不说话，便继续开口，“暗族进入雾外山，我们按照最初的计划布下封印，同时，莫遗上前拖住凶诀。可不过几招，莫遗便失去理智，定玄拼死将他带回。莫遗的状态变得很奇怪，渡苍、临嫣上前查看一番，很快得出结论。我们便开始远攻，不再靠近。”
“封印、陷阱都很有效，尤其是在渡苍的指挥下，令对方措手不及，直击要害。眼见那队人马少了七七八八，却又忽然来了更多的暗族。”
“他让我们停止进攻，改为防守为主，不少人反对，他依旧坚持。他说：‘暗族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仔细，从未有任何联系他人之举，可仍有援兵前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暗族本就计划着按时间行事，不论前边是否事成。接下来，定还有暗族士兵前来。’”
“先前在你、定玄还有莫遗的帮助下准备的东西有限，幸好提前改变策略，才得以支撑更久。否则以最初的消耗速度，我们早就失去反击之力，丧命于暗族之手。可就算如此，还是被逼得一点点后退，到了如今的位置。”
“虽有伤亡，但，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终于撑到援军到来。”
观察入微，在局势初见端倪时，立刻转变策略。更是利用有限的资源，将每一样东西合理安排，发挥最大用处。
怪不得她来时看到众人都十分相信渡苍，听从他的安排。
那是打心底里对强者的敬意。
“伤亡如何？”
宋期声同她说了个大概估略。
“主要是从前山撤离的时候……元婴修士、伤者基本都在主阁，还有先前准备的东西。为掩护众人，定玄撑起保护罩，薄华老祖以身祭阵，这才拖住暗族大军，让大伙安全撤离。”
“可还是出了意外。”
“有暗族士兵偷偷绕路前来，袭向撤离队伍，渡苍虽及时发现，但还是有不少人因此受伤。流述……为保护江弄影，死在望云台。流照在第一时刻上前拖住暗族，也没了……”
栖迟不知如何安慰他。
那对好不容易寻得解脱的双生子，彻底自由了，不再深陷秋家泥潭，也不再被心里的愧疚束缚。
还有那位避世而居，笑称是用灵石砸上仙尊之位的薄华老祖，这下再也无人会说其没有丝毫存在感，从不管修仙界之事了。
见栖迟面上尽是担忧，宋期声摆摆手，“我没事。”
渡苍正好走来，看到宋期声微红的眼眶。
栖迟冲他摇摇头，他便没有多问。
两人留下宋期声，同小白往别处走去。
“缓缓，那是……怎么回事。”渡苍还是问了出来。
小白背上正是栖迟在望归山石室里看到的人。
当时匆匆一眼，只看到一人躺在石板上。现下再看，是一张和栖迟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我，我的本体。”
当年进入望归山后，栖迟被F汜几人偷袭，眼看就要丧命，却听F汜忽然开口。
“她若死了，星流那边定会有所察觉，人界的事怕是瞒不住。”
其余几人稍稍思考，便同意此话，决定抹去栖迟的记忆，再让F汜出手，毁了栖迟的心智。
当时的她，还有小白，都已重伤无法反抗。
因此暗族商量时，并没有避开她。
F汜立即潜入她识海中，意欲动手。
情急之下，栖迟散尽所剩星流之力，以自身为眼，布下阵法，封印整个望归山，还有自己的记忆。
暗族那几人被传出望归山，只留下识海中那一缕神魂。
为避免F汜对她的记忆下手，她将力量都化作星石。
这是她第一次化出那么大的星石。
星石里是星流之力，也就是万物之力，非同源力量无法破坏。
F汜只能在那上面落下封印，再在她意识深处落下控心术，自此隐在她的识海中。
与此同时，她分出一道分身，降落在星流族地上。可因为星流之力彻底亏空，恢复了五年才清醒。
至于为何是以婴儿出现，不过是她当时知道自己将要失去记忆，担心还未成长起来时就被暗族发现，从而耍的小手段罢了。
而F汜的那抹神魂，正好为避免栖迟察觉到异样，主动与外界隔绝。
她的本体，便一直在望归山石室里，镇压着封印。
小白的记忆也受到暗族干扰，它只能一次次告诉自己，要保护好栖迟本体。渐渐地，记忆越来越乱，它忘了此事，不明白为何无法离开望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