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拽拽田蜜的袖子,有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
“俗话说,有缘修得同船渡,咱们今天既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有缘之人。”说到这里,声音一提,话音清清楚楚传到了春华的耳朵里。
“这汉子高大威猛,种田卖饼…”
春华想到虎子,数着日子,今天是第三天,那个怂蛋还没有来她跟前服软,难不成这呆子真要和她断了不成?
“家中三兄弟…”
春华叹息,三兄弟住在一起不分家连夫妻私密之士都施展不开。
“姓李,排三,三虎…”
啥?李三虎?
春华被这消息冲击的酒馕都忘记拧开,酒小二催促“姑娘还打不打?”
呆呆的打开酒馕,灌满了一囊袋。
心跳砰砰砰的跳,不只是气的还是慌的。
“这位女子,温柔小意,良善宜家。”
这…这怂蛋是不想活了。
春华两眼猩红,咬着后槽牙,“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居然,他居然,要另娶良人。
亏她还以为许是在他家里想尽办法央求他娘来她家提亲。
唯独眼里无泪。
狗男人,她绝不能如此狼狈的进去歇斯底里的质问。
恰逢,田蜜娇娇弱弱的抬起头,那么温婉一笑,眼里情意浓的要渗出水来。“李三哥,哪里都好。”
春华的脑子里突然消音,哪里都好,哪里都好。
唯独她不好,冷笑的想要转身离去,却又不甘的没个结果。
她倒要看看这个负心汉要怎么收场。
池年一看不好,田蜜本就高挑明媚,这一温柔杀伤力太强。
前方怒气值爆表,她在心里默默给三虎哥点了支蜡。
疯狂的眨眼示意他该他出马了,结果那二愣子就是呆愣愣的看着桌面。
她要疯了,难不成真的看入迷了?
春华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她亲眼看见,那店小二装进了滚烫的热水,烧不死这对狗男女。
三虎哥不是我不想帮,实是你不争气。池年捂住眼不忍再看。
“姑娘,我哪里都好是因我中意的娘子处处都好,你喜欢我的特质不过是她培养出来的。
正如你所说,你喜欢的其实是我的娘子。”
虎子沉浸在他和春华的记忆里,连正主到了都没注意。
池年暗呼,大兄弟,高!真高!
她收回吐槽刚刚吐槽他的话,这真是那天把春花姐气走不善开口的二愣子,她不禁有些怀疑。
再一看,三步开外,那怒气冲冲的女子,似熊熊大火碰上了冰水,火气全消。
“你要是喜欢我娘子,麻烦去帮我求求情,俺必感激不尽。”虎子认真注视着眼前的水,连眼风都没给对面的田蜜一眼。
田蜜已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但也被眼前五大三粗的汉子气笑了。也是她好心肠,要是那心眼小的,必要泼他一壶茶水。
春华喜极而泣,声音发颤:“你说的可是真的?”
虎子猛的抬头,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茶壶,心中一阵后怕,“春华你不生我气了?”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摆放,只得挠挠头。
*
宋余站在茶馆门口,看到池年拽住那汉子的衣服,面上风轻云淡,暗地里手指都把掌心掐掉一层皮。
果然是山野村妇,天天与这些不三不四之人厮混。
难道不知孤男寡女,莫言落人口舌?
旁边不过两个碍眼的女子,这一刻同时在宋余的眼里消失了。
池年,你很好!果然是无知村妇。
他绝不会承认,今天他下职以后未做任何停留就寻了她的踪迹。
池年自然不知。
她和田蜜相视而笑,脚步放轻慢慢退出,这片发光铮亮的地方。
她笑得灿烂,唇齿咧开大大的弧度,看得宋余刺眼。
“田蜜姐,我可等着喝喜酒!”
“哎!”
池年细眉上挑,明眸善睐,看得宋余更加生气。
喜酒…他沉吟是他想的、那样吗?
她是来送婚帖的吗?
她手里拿的是他和她的…?
但大街上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成何体统。
不过若是送他们的婚帖,毕竟是喜事,是该笑一笑。
但也不必笑得这么、灿烂,不过是假夫妻,难不成还当真了?
笑话,互惠互利,难不成还想与他过一辈子?
真想狠狠的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他才是她的夫…
那女子看也未看旁边一眼,哼着他不懂的婀娜小调。
丝毫没有被注意到的宋余孤零零的倒有些可怜。
他提步就走,转眼就撵上高兴得不知所以然的女子,一把捏住柔弱无骨的手腕,扯了女子一个踉跄。
险些跌倒,被宋余手腕使劲一提,揽住香气馥郁的女子,任她惯性地跌进怀里。
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暗哑,富有磁性,“池娘子,竟不知寡意廉耻?”
呼吸的热气吹进耳洞,摩挲着激起池年身上的鸡皮疙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心里的烦闷止不住的往外冒。
她并未注意到两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姿势有多暧昧,连她恪守的陌生距离,也忘了个干净。
池年未听清,乖巧的点头“你怎知我不够花?”
“那你是来给我送银子的吗?”
送财童子来了,她想自是应该对他客气些。
呵,她想的倒美。
昨日已是他一月的薪俸。
不过一天,竟花了个精光,如此贪财寡义岂是良配?
宋余被她的话气乐了,眼眸深处冷怒,“池娘子还没呆够吗?”
“什么?”
这人怎么话题话题跨度这么大。
池年不满的皱眉瞅着他,眉眼可怜,原来不是给她送银子来的,他怨气如此强烈,不知可是被上司刁难。
身体稳定后,她站直身体,离他有着距离。
这么一想,池年明白了。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大家都这样。”
都这样?都像她一样乱摸男人的肩膀吗?
但她是他名义上的妻,自是、可以。
怎地额头出了汗,脸上又沾染了绯红。
这太阳西落,温度缓降,不热啊?
池年莫名的觉得这个状元郎身体太过虚弱,生怕他活不过…领很多年薪俸的日子。
生病了就得花钱,剩下的还要留着买胭脂、糕点。心虚的摸摸钱袋从中掏出几个铜板,弱弱的问:“你还有钱看大夫嘛?”
“给,拿去治病。”
眼睛一闭豪迈的放进宋余手里七个铜板,还是她们吃馄饨摊贩的老板找的…
第16章 016 他莫不是动了春心? ……
宋余:?
“真不要?”池年瞅着他的神色,满是疑惑。
他没接那几个铜板,他本就无病自是不需要瞧大夫。再者他是个男子,养家糊口本是分内之事。
他虽无月俸傍身之前倒也可接些抄书的活计,没得让女眷掏钱给他看病。
更甚至他压根没病。
池年额前碎发被风拂过,发丝调皮的钻进女子眼角,逼得她紧闭眼皮,痒的她挤出几滴晶莹。
“别动。”
他的手比声音更快动作从池年的脸颊擦过,掠过她的嘴唇、鼻梁,来到她的眉眼,光线被他的靠近挡的七七八八。
指节分明的手略微带着细茧,比刚刚的发丝更让池年觉得不自在。
他俯下身子靠近,气息清冷。鼻尖的热气丝丝缕缕不断传到她的脸颊两边,
池年不自觉的就往后退了一步,连半睁的那只眼睛都紧紧闭上,疯狂的吞咽口水,嗯,没想到...
宋余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小脑袋。
他好气又好笑,真以为他是丧尽天良的禽兽吗?
光天化日之下,他能干什么?
不过是看她难受的紧,帮她一把。
“好了。”宋余收回步子,与她保持距离。
池年举的胳膊都累了,手心里的钱也沾染了汗迹凉凉的,她识趣的收回手。
这一番极度拉扯,让她想到小时候收压岁钱时推三阻四,最后还是被长辈塞得口袋鼓囊囊。
池年又悟了。
她想定是大男人脸皮薄,不好收。
池年压根没想过也许是钱真的太少了。
她对付这种事情最有办法,既然宋余不收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池年决定:嗯,直接带他去看大夫。
“走吧!”
池年一背手,撒欢似的拉住他衣袍,往镇上走去。
她可是人脉广着呢,之前悬济堂的掌柜可是答应过她抓药打七折,那她不抓药只让大夫好好脉应该不收钱。
宋余就知这村妇总是想尽办法欲擒故纵,又被她找到机会和他独处,算了,他倒是要看看有什么花样。
*
“您来了?”药童笑着招呼,“今儿是来看病还是来抓药?”
宋余看着那花枝招展的女子,他怎么之前没发现村妇如此的招蜂引蝶。
池年要是知道必定会吐槽一句,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现代21世纪最基本的礼仪,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冷着个脸,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她早不要他了。
“我夫君。我带他来看病。”池年拽着他站到后头排队。
终于叫号轮到他们。
宋余斯文落座,一身无甚出众的黑衣,偏偏肤白如玉,五官剑眉星目,综合了身上化不开的书卷气,衬得英气逼人,风姿俊秀。
一瞬间池年只觉屋斋狭小,贵客莅临指导的架势。
大夫沾了沾墨,伸出手号脉,脉象平和。嗯?难不成老朽的医术诊断不出。
严肃的高声询问:“小伙子什么症状?”
宋余倒也有些症状要询问,对着旁边扒望这边情况的池年,也不好说,只得赶她出去买个肉包子解解馋。
他斟酌措辞许久:“不知怎地总是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这是什么病?”
老大夫抬头瞅他一眼,复又问他:“多久了,心脏可有不舒服?”
宋余闻言摇头“就近些日子,那倒没有。就是心脏似鹿鸣呦呦,扰人心慌。”
老大夫心想他这是遇见傻子还是个会读书的傻子。
看来这书读多了也不是甚好事,倒是给他家小儿免去一顿毒打。
“去去去,没病来这浪费甚时间,竟耽误功夫。”老大夫不耐烦赶他离开,“你这是动了春心,好好和你家娘子回去过日子吧。”
看客哈哈大笑,一下打破了刚刚平静的氛围,贵人还不是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一样,好似也没甚稀奇。
...
出了医馆,池年还是去北边铺子那买了两个大肉包子。
刚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包子口细看还有往外渗出的肉油。
池年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婶娘,我要一个。不,还是给我两个吧。”
既然看病号脉的钱没花,她就从中买两个吧。她一个,宋余一个。
婶子拿油纸给她包好,生怕烫着眼前这猴急的女娘。
包子有她一个巴掌大小,她要的猪肉大葱馅。
嗷呜~池年一口咬下,好烫!
皮馅里头的肉汁迸溅炸裂,猪肉被剁的稀碎混合葱花的香气,腥味也吃不出来。
舌头烫的发疼,却不舍得把嘴里的包子吐掉,等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再也不敢贪吃,小口小口的咀嚼,像只偷食的松鼠。池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包子真的好香,像家的味道。
婶子看着这女娃,手里的面团揉搓的更有劲儿。
宋余出来脑袋里一片恍惚,动春心?
呵,笑话。定是他太心软,才给了这村妇施展的机会,日后他务必...
“这里!”
池年眼尖的看见宋余失魂落魄的从医馆出来。心下大惊,糟了,她的送财童子不会要出事吧!
“你、没事吧?”池年专注的看着他问,她可不是关心他。
“嗯。”宋余应了一声。
呼,那就好。池年松了一口气,那还有28天她就能收到钱啦!
“这家的包子特别香。”池年手里捏着装包子的油纸,纸袋温温热热,最适合咬上一大口。
池年递给他,垂涎欲滴地看着包子,如果他不吃这个就还是我的,他应该不会要吧。
他一口气吃了大半,池年伸出舌头浅浅地舔了舔唇,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
离开封府不远偏僻小镇的村落中,林深烟稀。
床沿边,拄着拐杖的糙汉男子——说是拐杖分明是一根被削的光滑的木棍。
只见他慢吞吞的尝试一只脚挪到地上,另一只脚随着前头那只脚缓慢的前移。
手掌青筋尽现,拐杖被他施加的大力压得往下滑。他额头的冷汗不止,压着牙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移动的速度高估他的想象,离门口还有一丈的距离,他突然身体前倾,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
砰!木棍滚出老远,动静惊得院子里的大娘吓了一跳。
这大娘一看,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浑身用劲身体打颤,似是还想站起来。
“当家的~”
“来咯。”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坐到旁边的躺椅上,大娘好心劝道:“你就安心住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们两糟老头子还能赶你不成?”
此人正是池父。
夏氏治病已花光家里所有家当,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他为改善家中条件不得不重操旧业,进入深山想打的一头大虎,虎皮买了买些肉好让年姐补补身体。
结果打斗太过激烈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恰巧被那刘憨碰上,他正愁没办法运回去,索性叫他来给他搭把手,大不了分他点肉。
两人都是老搭档,没想到人心隔肚皮。那贼人反水却把他敲晕打断他一条腿,任他在深山老林自生自灭。
没想到苍天有眼竟让他被好心人捡了去,他现在真是痛恨自己识人不清,要是、要是、年姐儿被人害了去,他怎有脸面对老妻。
“哎。多谢!”池父一壮汉只得应下,希望刚刚的走动并无扯裂伤口,不然他真担心年姐儿一人可怎么活呀。
*
太阳尽落,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渐渐拉长。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相互依偎。
唔~好撑。
本来她都饱了,看着宋余把她认为“她的包子”吃掉以后,她体内充满洪荒之力,顿时豪情万丈,那就是她又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