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夏分[校园]——牧渔歌【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20 14:39:02

  盒子里静静躺着那枚多灾多难的玫瑰胸针,幽静的蓝宝石倒映进祝时越的眼中。祝时越小心地捧出来,掏出绒布细细擦拭。直至灰霾散尽,浮出深邃透亮的海面。
  再开学,墙上挂着的倒计时眨眼被吞到一字打头,这块板子成为何明薇和各位老师最爱光顾的地方,每节早自□□要说道两句。指针一圈一圈地转,习题一张一张地写,程若茵的后座有时缺席,大部分时间都在。祝时越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无微不至,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管,但不会再在排队时偷偷牵她的手,在午休间隙拉着她躲去角落里接绵长的吻。
  程若茵谨记上次期中考失利的教训,逼着自己忽略掉一切异常,等待高考结束再和他摊开来说。却又忍不住在夜里辗转反侧,反复回味他躺在她身边时的温暖。
  高考,到底是和好的倒计时,还是决裂的开端?
  她不敢深想,害怕脱缰的思绪带她跳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祝时越的校考成绩出来的那天,程若茵正好站在百日誓师大会的讲台上。她举起右手,一字一句带领底下的同学们进行宣誓,底下稀稀拉拉,有气无力,足见高三生打不起来的精神面貌。整个誓师大会由校长的热血、老师的配合、同学的瞌睡组成,磕磕巴巴的宣誓结束,程若茵也给形式化的誓师大会画下句号。
  无精打采的祖国花朵们排排从座位上站起,像是搬不动家的蚂蚁,朝礼堂门口涌动。程若茵走到台侧,等待汇入一班的队伍。
  “滋啦——”
  没关好的麦克风发出尖锐爆鸣,不少同学忿忿捂起耳朵,站在音响台旁的程若茵首当其冲,被音波撞出半条魂。
  “啊啊,都能听到吧?”
  这声音?
  程若茵转头,祝时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跨上舞台,把麦克风从讲台上拆了下来。
  他站在台上,校服拉链大敞,自顾自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深吸一口气:“今天,我不请自来,借用几分钟公共资源,履行一段约定。”
  沉寂的心尖一跳,仿佛大雨将至前滴落的雨滴。
  礼堂门口还是拥堵路段,堵在礼堂里的同学们像是嗅到花蜜的蜜蜂,上百道目光齐刷刷聚集到祝时越身上。
  “一年前,我和几个不知好歹的人打赌,说赌输了就要在升旗仪式上喊他们每个人一句爹。”
  底下烘得炸开了锅,好似一块肉丢进饥肠辘辘的鬣狗群。
  “很不幸,我输了,所以接下来我来报一下喜当爹的名单:宋闻、聂文斌......”
  祝时越口齿清晰,姿态大方,念认爹的名单仿佛在替学校颁发什么奖状。
  已经出去的同学又挤回来凑热闹,拥堵路段升级为交通事故,何明薇踩着高跟鞋愤愤赶到:“祝时越你在干嘛?你给我下来!”
  祝时越不慌不忙,脚步都没挪动,把那一溜名字给念完:“以上同学,我在今天管你们喊一句爹。”
  眼见何明薇要冲上来,祝时越这才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何老师,稍安勿躁,我还有一趴,念完就下来。”
  何明薇更是气急:“你趴什么趴?学校是你家开的吗?”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祝时越握着话筒,躲开冲上来的何明薇,“我愿赌服输,现在承诺也履行完了。可能大家还不知道,我报名参加了艺考,并且还参加了Q大校考,今天正好是校考出成绩的日子。”
  此话一出,人群窃窃私语,就连何明薇也停了下来。
  从刚才赌约二字开始,程若茵的心跳一拍接着一拍,一拍快过一拍,像是奔驰的骏马,再也收不住缰绳。
  她仓皇抬头,对上祝时越含笑晏晏的双眸。
  “我过了Q大美院的校考,差不多达成了和某个人的约定。”
  噗通——噗通——
  台上的少年又穿上了风发的意气,那双眼睛穿透时光的限制,跟那年雨幕中的眼重叠。
  “高三一班的程若茵同学。”不知不觉间,祝时越站在离她最近的舞台上,她仰起头,那道修长的,足够挡住舞台灯的身影迈步一跳,落到她身前,手上的演讲稿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熟悉的玫瑰胸针。
  好似回到祝时越向她表白的时候,彼时二人也是站在聚光灯底下,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也是这样,披着耀眼夺目的光,挂着势在必得的笑。
  “我欠下的、我说过的,全都兑现了,现在轮到你了。”
  “这么多天,你想好给我的答案了吗?”
  【📢作者有话说】
  何明薇:有没有人管管?我的白菜要被猪拱走第三次了。
第67章 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正文完结◎
  阳光自身后投射入室,和头顶的人造光聚合,浮尘混在光晕中上下翻舞,像是唱和颂歌的尘灵,少年的眼睫染上金边,下垂的视线温柔又深邃。俗话说,事不过三,贯穿始终的坚定足以叩开反复犹豫的心门,尝过不被选择的苦,尝过权衡和冷漠,尝过角落里小心翼翼的窥探,一颗心被冷久了,温暖侵袭时就更为铭心。冰山顶上的少女受不了退回从前孤独一人的滋味,她抛弃漫天飞雪,一步一步走出冰魄结界,握住引诱她的手。
  程若茵抬头,春光明媚,她的眼中却结出晶莹的冰雪:“你想我回答哪个问题?”
  是原谅与否,是信任与否,还是爱与不爱?
  “唔,”祝时越握住冰凉的手,将手中的胸针推回掌心,“订婚的问题。”
  “可是我们才十八岁,我们还不够谈论余生那么长的事情。”
  “我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祝时越勾起嘴角,包住程若茵的手,小狼崽子伸出蓄谋已久的爪牙,“要或者不要,爱或者不爱,答案都很简单。”
  简单吗?
  几十年的光阴,纠葛一生的缘分,看不清的未来,有多少轰轰烈烈的感情随着青春终结,湮灭在日复一日的平淡中?又有多少至死不渝的誓言,摧毁在柴米油盐的辛酸前?人生向前,就如河水奔腾,永不会重复踏入,她无法保证经久不衰的爱,也不愿意丢掉照入心田的温暖。
  程若茵攥紧手中的胸针,扬起下巴,直视宛如黑曜石般的泪痣:“关于第一个问题,我很难现在回答,但关于第二个问题,我的答案从未变过。”
  她抽出祝时越手中的话筒,按下开关,话筒成为摆设,她双手背在身后,掂起脚尖,侧头在柔软的嘴角印上一吻。
  “我爱你,如果时间允许,我想陪你走到尽头。”
  “口说无凭没用,得白纸黑字写下来。”祝时越揽着她的腰,轻轻咬了一口送过来的唇瓣,“这次再欠,可就欠我一辈子了。”
  怀中的少女侧头避开祝时越的追吻,清澈的眼睛眼波流转,好似一汪解冻的春水:“那等你真的考上了再说吧,我不做亏本的生意。”
  赶在何明薇反应过来发火前,祝时越最后亲了亲她的嘴角:“那要看你的本事了,程老师。”
  程若茵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出格到再给她第二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再做一次,断送属于前程会长的一世清名。
  两个人的校园热帖从高二爆到高三,表白的时候举世震惊,吵架的时候惊天动地,现在和好的时候居然轰轰烈烈得更上一层楼。何明薇把两个人叫去办公室又训了个狗血淋头,这回程若茵也分担走了一半的火力,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毫不偏心。
  但还好,二模和三模程若茵都发挥稳定,祝时越也成功超过一本分数线,稍稍抚慰何明薇的忧思。
  墙角的倒计时从跌入二位数的那一天开始,就如同吃了兴奋剂,跑得比之前还要快,一管又一管的笔写走日日夜夜,直到蝉鸣再起,风中浮起燥热,身上的衣物越来越薄,离别和解脱才实打实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昏昏欲睡的午后,程若茵的手心被塞入一张字条:
  -第二节 晚自习,宿舍天台。
  复习冲刺阶段,第一节 晚自习有老师来上课,第二节晚自习留给同学们自主复习,也算是给困顿的高三生一口调整的喘息,这节课上时有人提前回寝,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说的话都车轱辘滚过三四遍,最后一个月大家心里彼此有数,水平既定,心态比埋头苦学更为重要。
  宿舍楼顶上的天台平时都是上锁的,但老旧的锁孔根本困不住灵活的少年少女,随手一掏的发卡都能成为不正规的钥匙,程若茵还曾在这里抓到过几个偷偷躲着抽烟的。
  她踩上最后一阶楼梯,越过门槛,逃过一次晚自习,第二次逃起来可算是得心应手,这都拜某个视校规校级于无物的少爷所赐。程若茵推开虚掩的门,欢声笑语便从后头漏出来。
  “若茵!快来帮忙压一下桌布!这天台风也太大了!”
  刘艺馨呈大字型趴在桌子上,一旁的方诺和钱博文头对着头,指着角落里的插座线指指点点,温韫怀双手抱着一张桌子,放在二人身后,没忍住凑上前,加入研究插座的行列。李亦菲一人站在一张桌子前,从塑料袋里掏出食材,分门别类排列整齐,闻言对程若茵绽放出甜甜的微笑。
  “小心小心啊!”
  身后的门哐的一下撞开,聂文斌一条手臂挂着两把椅子,憋红的脸和额头上的汗就像是刚跑了八百米,椅子重重砸在地板上,他双手叉腰,冲到钱博言身后,甩了他的脑袋瓜一巴掌:“你小子看这个看得明白吗?跟我下去搬凳子去!”
  哦对了,一中的宿舍楼采取左右分割制度,男女各占据半边,但都在同一栋楼里,天台则是公用的天台,从哪边都能上来,因此程若茵不仅抓到过抽烟的,还抓到过逃课过来互诉衷肠的。
  不过她和祝时越从来没躲到这里来过,一是因为小少爷对躲躲藏藏不屑一顾,二是因为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
  程若茵侧身避开再次出门的聂文斌和钱博言,从李亦菲面前的桌子上挑了两包泡面压在桌子的两角。
  桌布底下拼了四张课桌,也不知道从哪里搬过来的。
  “这拖线板不行,还是把桌子搬到这里来吧。”温韫怀捣鼓一番下定结论,“还好你这小锅的线还挺长,应该够上桌。”
  方诺端着锅站起来:“行,那我下去接点水,先把东西煮上。”
  刚压下的桌布又卷起来,刘艺馨和程若茵一人一张,搬了两趟,把四张桌子搬到墙角。刘艺馨拍拍手上的灰:“这下大家只能绕着三条边坐了。”
  程若茵抚平桌布的褶皱:“没事,坐得下。”
  “哦!还有一次性杯子没拿!”刘艺馨一拍脑袋,风风火火冲出天台,差点和两位搬运工撞个满怀。
  天台上的风卷起桌布一角,翻了个身。程若茵将翘起的角掖下,和同样伸出的温韫怀的手碰上。
  四目相对,温韫怀先开口:“说实话,我得向你道歉。”
  “为什么?”
  “当初祝时越的赌约,其实我知道后是想告诉你的,但我又觉得背后嚼人舌根不太好,就没说。”
  不远处,教学楼的最高层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低头奋斗的同学们,一排一排整齐的小黑点正在挑灯奋战。微凉的夜风吹起程若茵的发丝,她揪住一缕别到耳后,回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温韫怀愣了一下,跟着笑道:“是,你和他现在挺好的。”
  提到祝时越,内心便不由自主柔软下来,程若茵勾起嘴角,偏头正对清凉的风。
  聂文斌和钱博言搬够椅子,方诺架上咕嘟冒泡的小锅,宋闻和林苏韵一人提着一袋烧烤,走在最后的祝时越提着一袋饮料,翘脚踢上天台的门。
  聂文斌边下面边吐槽:“这烧烤店做得可真慢,下次不点这家了。”
  刘艺馨拧大小锅的火:“还嫌弃呢?马上你都点不到这家了。”
  热火朝天的氛围只剩一口不知悲喜的锅还在沸腾,程若茵的手顿了一瞬,黑咖色的气泡水复又咕噜噜涌入杯壁。
  “好了,说这些干什么?烤串都要凉了吧?”李亦菲张开塑料袋,剥开烤串外头裹着的锡纸,“快分了吃吧。”
  饭都是别人碗里的好吃,年轻姑娘小子一个胃口比一个好,程若茵吃完三串烤串,塑料袋里只剩下油腻腻的空锡箔纸。钱博言喝完第二杯汽水,站起来去看咕噜冒泡的锅:“怎么还没好啊?”
  方诺按下他急着去掀盖子的手:“煮了三包呢,这锅功率不大,得再煮一会。”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温韫怀摇晃手里的塑料杯,撑着脑袋看向远方:“你们都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
  刘艺馨眼前一亮,举手抢答:“我要去B市的传媒大学!我想当主持人!”
  聂文斌捏着空塑料杯玩:“你不跳舞啦?”
  “这又不冲突,跳舞只是我的爱好。”刘艺馨拿签子戳袋子里的锡纸,“你要干啥?”
  聂文斌微微一笑:“我要回去继承家业。”
  刘艺馨:“......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主持人好,很适合你。”李亦菲短短一句成功把聂文斌从刘艺馨的拳头底下解救出来,“我想考英语师范,毕业了去当英语老师。”
  “如果可以,还来一中教书,到时候老师变同事,也挺有意思。”
  席上短短笑开,钱博言支着下巴道:“我不知道,我没什么想法,可能考个本市的大学随便混混吧?”
  祝时越撇撇嘴:“那你还真是够有出息的。”
  钱博言翻了个白眼:“你才是有出息的那个,读个书连人生伴侣都找好了。哎呦我那天没拍视频真是太保守了。”
  祝时越扬起嘴角,大咧咧搂住程若茵的肩膀:“怎么?羡慕?”
  起哄声中,程若茵剥下祝时越的胳膊,转向最先提出问题的温韫怀:“那你呢?你想去哪里?”
  温韫怀抿了口可乐:“R大法学吧。”
  宋闻掀开锅盖:“哦!当律师啊?挺适合你这种斯文败类的。”
  温韫怀笑着按下锅盖:“那你这类的又想去哪里呢?”
  “我么,金融?企管?”宋闻伸了个懒腰,笑着看林苏韵,“我还要做林校花的护花使者呢,她读什么我就读什么,反正最后都继承家业。”
  刘艺馨愤愤咬着烤肉签重申:“我真的和你们有钱人拼了。”
  林苏韵柔柔一笑:“面好了,吃不吃?”
  聂文斌一下坐直:“吃吃吃!快点吧!”
  温韫怀揭开锅盖,热气散入初夏的风,白雾飘出诱人的香,以签代筷子,热腾腾的泡面驱散凉风,竟吃出两分薄汗。程若茵看向一声没吭的方诺问:“方诺,你要去干什么呢?”
  方诺放下手里的签:“我要出国。”
  聂文斌一口泡面卡在当中,瞪大眼睛:“出国?”
  方诺怯生生一笑:“我成绩差,高考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妈妈说送我出国念。”
  席间陷入沉默,刘艺馨喃喃道:“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有些问题的答案早在开始便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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