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罐还想塞回谢云霆的手中,盛愿起了逃跑的心思,可绣鞋刚刚抬起,就被拽住拉着就跌进了怀里。
和大少爷身上时刻带着的药香不同,谢云霆身上总是一股清新的气息,像草地里的露水,也像后院里晒过日头的棉被,只闻着就让人心里生了暖。
莫名心安。
谢云霆懒得废话,事实证明这丫头空有灵动的容貌,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对于感情呆笨的可以,甚至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让人蛰伏,也不知道从前唱的艳惊四座那些情意绵绵的曲子,是怎么来的。
干脆用行动阐明一切。
谢云霆倾身慢慢低下头,左手熟练地穿过她的鬓发,唇微咧,暗沉的嗓音伴着淡淡喘气声,幽幽低语:“好好去想戏本里,男子对女子做这样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事?”
盛愿迷离了双眼,背靠在树上,紧张的屏住呼吸。
对他说的话一知半解,只隐约觉得耳际烧烫。
长翘的睫毛颤了几下后,视线视乎陷入一片黑暗,盛愿感觉到谢云霆温热的手掌附在眼帘上。
柔软的唇擦过她的额头,又慢慢下移,呼吸的气落在鼻尖,脸颊,却一直没急着覆上她的唇。
反而故意折磨似的,一字一句淡淡轻笑:“这,种。”
越是这样,被遮住视线,感官里这呼吸如同千丝万缕的丝线无不牵扯着盛愿的神经。
却不知她脸颊绯红羞涩全被眼前的人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唇瓣因为紧张,轻轻扣出又松开,似是一种无声的邀请,谢云霆眼底暗色浓重。
一寸一寸,从眉眼到唇瓣,再到清瘦凸出的锁骨。
嗓音越发低哑诱惑:“还有这种。”
分寸已然过了界,时机也不对,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来撞见这一幕。
盛愿咬着牙,不让羞人的声音溢出,“该回去了。”
其他人都回去了,就连刚才隐隐还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这会也没了,若是回去晚了一定会让人生疑的。
夹着些微喘让谢云霆理智回归,在浊念继续放大前忽然打住,又使坏地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小愿,等春日宴一过,你就能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了。”
紧紧将人揽入怀里,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喜悦,他回来那会让十五送了蜜去上官青那就去找了安子澜两人。
他俩刚得的消息,春日宴的差事做的很好,官家很是满意,可能会将谢家侯爵的事情放在宴后提起,但会先问他的态度。
届时只要他提起不参与,大哥和母亲一高兴他便将要盛愿得事说出来。
定能表明他的心境,哪怕那时真成了安子澜担心的,这几年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成绩名声都付之一炬变成众人眼里名副其实的纨绔,他也愿意。
“可,我是……”
盛愿刚起了个头,唇瓣一痛被谢云霆咬了一口。
“嘘。”
顿了顿,谢云霆不容置疑用指节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不满她每次聊起这里就提起其他男子的习惯。
“别再说什么你是大少爷的人,我不爱听。”
见着盛愿捂着额头,不满的撇着嘴。
谢云霆却是心结舒展开的愉悦。
春日宴前,他还在纠结担心突兀的要走她,盛愿会有危险。
还在因着盛愿在大哥面前的笑,猜测她喜欢大哥。
他从来不是个畏畏缩缩的人,只是这是面对她,所有事事思虑周全,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可今日见着了那些毒蛇他也明白了,饶是他离得远远的,盛愿还是会遇到各种危险,但至少他在时能替她扛起所有,也更好的保护。
既然知道她心里是关心他……
他便没任何惧怕的事情。
谢云霆正色,认真一字一句,
“一切交给我。”
回到场内,盛愿沉默着站在谢云笙身后,努力平复心情,却还在为刚才的旖旎感到头重脚轻。
一遍遍思索着他所说的会用一切换她。
心里忍不住期待,又害怕。
“盛愿。”
盛愿回过神。
谢云笙忽然伸手拉着她走到身前。
周围目光打量在她身上更多了。
一时间有些懵住了。
抬手摸向唇瓣,难不成是方才揉花了她的口蜜,被看出来兴师问罪。
“还不快去台上,今年的女夷是你。”
第59章 一生一世做女婢
盛愿懵住了。
“这一定是弄错了,怎么能是奴婢呢。”
那里面那么多花签的,怎么这么巧单单抽中她。
慌张的四处张望,却没等到答案,反而周遭审视的视线更加浓重。
“盛愿,先上去吧,台上的大人还等着你呢。”
谢云笙含笑提醒,温柔的嗓音倒是给盛愿慌乱中指了方向。
愣愣的望着那张高台,顺从大少爷的引导茫然迈出步子。
每走一步,四周一张张面色各异的人脸无不在明晃晃的打量,让她连抬腿都变得犹豫。
盛愿更是听到有几人直截了当的向周遭人打听她是哪家的小姐。
越是这样,越是生出一股子心虚。
窑姐不能当女夷。
脑子里只剩下小八念着的话,用力咽了咽喉咙里翻涌的酸意。
“别怕。我在。”
盛愿眼前一亮,转头高台旁。
官家下方,十二个侍卫守卫在侧,谢云霆领在前头站在楼梯旁,眼底还没有掩盖住的意外和复杂,却微微勾着唇角鼓励她。
“样貌还算上佳。花签上写的你的名字叫盛愿?”
抽签的大臣,认真打量着盛愿得容貌,反复翻看着手里的花签,似乎也是难以置信。
“是,奴婢盛愿,参见陛下,各位大人。”
虽春日宴这日君臣百姓同乐,不必行礼叩拜,盛愿还是乖巧的福了福身。
“你是丫鬟?”
“奴婢,是谢家大少爷的使唤丫鬟。”
话音落下,台下开始传来小声的议论声。
似乎都对送福的女夷是个丫鬟这件事不能接受。
盛愿身子颤了颤,没由来的心里不安只能用力握着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舞台那一侧。
她知道谢云霆在那看着她,无端多了些底气和安抚。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实在不是堪当女夷的人选,请求陛下和大人重新抽选花签。”
原本闷闷不乐的上官青坐直了身子,眼睛都亮了。
她已经做到谢云笙要求的让这丫头上去,若是她自己放弃可不与她相干,抿了抿唇试探道:“她这样,岂不是破坏了笙哥哥你的计划。”
谢云笙似乎早有预料,目光定定落在台上那个纤瘦的人影身上:“放心,饶是她放弃,官家也不会同意的。”
原本明亮的眼神颤了颤,失望的坐了回去,上官青闷闷不乐还是忍不住抱怨:“一个低贱的丫鬟,为何非要让她当女夷?”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就是抬她做这次的女夷又能如何,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名号。
一个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的奴仆,有用就赏赐些东西,烦了打死或是赶出去,她实在想不通和谢云笙为什么这么抬举她。
难道只是为了逗这丫鬟高兴故意给她长脸?
谢云笙没有回答,只是唇角的笑意加深。
在其他人听着盛愿是他的丫鬟回眸看他时,微微颔首,温和矜贵满眼笑意。
台上。
那大人原本就有些意外到抽到个没名没姓的女子,听到是丫鬟后更是脸色难看的可以。
此时见她自愿放弃,瞪大了眼睛。
“你要放弃?你当春日宴是什么?”
那大人激动起来,语速也变快了连连质问。
忽然帘子后的官家轻咳了一声,那大臣立刻小跑着去后面低语了几句,回来后面色平复了些许:
“做女夷,你还有机会脱奴藉,还有赏赐,画像也会被留下被后人瞻仰……这样你也要放弃?”
盛愿慢悠悠地转过头,恍惚了片刻吸了口气,垂着眼帘轻声道:“平日奴婢也有赏赐,府里主母也答应到了年纪给奴婢脱籍,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也不是该衡量做不做女夷的标准。
是奴婢自知没那么大的福气……只平平淡淡就好。”
“这话倒是不假,真有福怎么投胎做了个卖身的奴仆。”
不知谁嘀咕了一下,立刻又引得其他人附和的笑。
大臣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若你原本就没想过做女夷,为何投签?是想效仿前朝旧例攀龙附凤,还是故意戏弄我们?”
盛愿脸色一白骤然心惊了起来。
丝竹声纷纷停下,台下原本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这话就是个陷阱。
见盛愿低着头,谢云霆以为她是吓的呆愣在原地。
只犹豫了一瞬,抱拳刚要上前替她解围。
“奴婢不敢。”
轻柔的嗓音缓缓开口,谢云霆脚步一顿。
盛愿已然抬起头,粉玉雕琢的小脸在各处的烛光里映衬的眼眸如同明珠,清澈见底的干净。
“奴婢自小便不是什么有福之人,但自从被卖到谢府,遇上了这么好的主子就觉得好似多了一些福气,所以投签是为了感激近日的好运,希望这好运长长久久,不要昙花一现。”
“做婢女就算好福气了?”
“是,大公子与主母都谦和待人,宽待奴仆。奴婢在这有了家,这是奴婢此生最大的福气。”
盛愿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说的诚恳,让人挑不出一丝去质疑的地方。
有人猜到她会说是主子的命令才会投签,也有人猜她会将春日宴高高捧起来表明向往,就是没人想过一个丫鬟会说希望投签的愿望是希望长长久久一辈子还做个丫鬟。
台下立刻有人嗤笑出声。
就连谢云笙都忍俊不禁的弯了眉眼。
只有谢云霆噙着一抹无奈,慵懒地半眯眸子,他知道盛愿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那个笨蛋。
从来都不懂的争取什么,只晓得别人塞给她一个什么目标就埋着头向前。
以前如此,现如今被卖了一遍,竟还是如此。
谢云霆忽而上前冲着那遮住圣颜的帘子方向躬身行礼,“圣上,这丫鬟是个胆小的,初来京中规矩都没学清楚哪来那么多心思,这签是下官让她投的。”
“说起来,方才你夸了谢云笙与母亲,怎得连提都没提过这个混世魔王?”帘子后官家没有理会谢云霆反而又问起了盛愿。
“二公子,自然也是。也,很好。”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人,此时被吓得结巴,盛愿被这突然一问着实没反映过来,可目光却不敢分给旁边一丝,只是袖子里手微微蜷缩了几分。
瞧着人又变成这幅胆小的模样,谢云霆禁不住又氲出含着几分暗潮的笑意。
“有趣,实在有趣。”官家爽朗大笑,却不知他说的是人有趣,还是今日的事有趣。
那抽签的大人只能赔着笑等着结果。
官家笑够了,帘子后的声音又变得威严却平和:“继续。”
那抽签的大人面色一愣,然后多了几分正色。
从一旁拿出一个有些年头的多瑙宝盒出来,冲着盛愿招手:“你来,再抽一张。”
盛愿只当是重新抽出一人做这个女夷,却没看到谢云霆见着那宝盒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第60章 关心之人不关心
手刚伸进去就被莫名烫了一下,盛愿急着抽回手却从袖子里掉出一张签纸。
那大人眼疾手快接了过去,凝了凝神读出上面的字。
“水祭。”
场中陷入诡异的寂静。
盛愿满心期待变成了这两个听不懂的字眼,根本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唇角的淡笑也渐渐消失懵懂的看向谢云霆。
谢云霆上前:“圣上,莫不是内官弄错了……”
“这丫鬟既然是谢家的,就交给你去安排。三天后,水祭。”
官家打断了谢云霆的话,帘幔上挂着的铃铛声响。
一旁的太监小步上前,抬起撵轿。
众人急忙起身恭送官家。
“这不可能。”上官青听清那两个字后,一把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笙哥哥,怎么会是前朝的祭祀箱,你安排的?”
谢云笙给盛愿介绍女夷的习俗时只说了好的那面,却没说最重要的一环。
抽中做女夷的人,还要抽选祭祀天地的方式,一共二十四种,有些只用游街抄写祭天梵文,有些需要焚香祷告,但还有些是一不小心就要了人性命的签文。
比如求雨,辟谷,和水祭。
自从前朝长公主抽中了做女夷,为了避免公主出意外就重新改了祭祀的方式,将一应危险的花签收起。
所以传到今日,早就没人记得过去祭祀的阴暗面,只记得美人游街花瓣漫天的场景。
如果没突然改成盛愿,如果还是她……
上官青心里生出一股凉意,想从身边一直挂着淡笑的男人脸上看出什么,可谢云笙依旧温润如玉的坐着笑着,一如大家口中完美无瑕的玉面公子。
“我一个残废之人,在朝中连官职心腹都没有,哪有本事把手伸到春日宴,正如官家所说,天意。”
上官青愣了愣转过头,却还是觉得异样。
谢云笙撇见一旁盛愿方才替他剥了一半的葡萄,拿起一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鲜红的汁水染红了唇角,有种诡异的美感。
精挑细选的果子明明颗颗晶莹水润,入了喉咙却是酸涩异常,谢云笙面不改色咽下后用帕子慢条斯理擦着手指上沾染的汁水,如同杀生后擦拭着猎物溅射上的血液,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云霆为了留住那丫头的命能做到什么地步。”
等官家离开后,场内的人也开始往外走,谢云霆还静静的站着。
盛愿捏着那签纸,心里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方才台下这些人挑剔的目光大多都变成了怜悯。
轻声问着他:“二少爷,什么是水祭?”
难不成是什么在水上举行的活动,她没忍住打了个轻颤。
用手抚了抚胳膊上一想起水竖起的汗毛,到底没说自己怕水的事。
谢云霆缓缓转过头,暗潮汹涌的愤懑在看到她时尽数褪去,这么一会脸色便的苍白如纸,唇角缓缓向上却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
“今日太晚人也多,明儿自然有人来教导你。”
主子都在这儿,让她先离开?
意识到这是谢云霆变着法敷衍不耐多说,盛愿捏紧手里的签文,当即联想是抽了个极为不好的签让他生气,顿时手足无措将花签留在一旁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