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掌柜的和店小二都准备上二楼,张沐辰的长随赶紧丢下碗筷,冲到楼梯入口,一把拦住他们。
“张公子交代了,他们在房间里有大事要办,万不可去打扰,打破了他的好事,掌柜的担待得起吗?”
“斗胆问一句,他们在做什么呢?”
只要不是斗殴、作法,闹出人命,狂喊乱叫几声没有问题,哪怕是吓跑几桌客人,也无关紧要的。
方府的护卫也走了过来:“掌柜的,无碍,张公子有点头重脚轻,楼上在帮他打通经脉,可能有点疼,惨叫几声罢了。”
这样倒是不那么让人担心了,掌柜的顿住脚步,紧张的神情缓解了不少,一挥手让店小二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长随很感激地看了护卫一眼,这个家伙看上去粗犷无趣,人倒是蛮好的。
万一掌柜的方才没有拦住,硬生生冲了上去,打断了公子的好事,回府之后,他肯定要挨一顿鞭子。
公子向来不会对他们这些下人手软,搞不好,一顿鞭子就会要了他的小命呢。
“多谢这位大哥直言相助,敢问大哥府邸的那位小娘子,真的会打通经脉?”
护卫点了点头:“是啊,大姑娘在府邸喜欢看针灸推拿的书籍,手艺还是很可以的。”
话音还没有落,楼上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比上一声有过之无不及,长随一个哆嗦,内心有点悬着了。
“大姑娘曾经说过,通则不痛,痛则不通,看来,你们府邸的公子平日里寒湿入体,吃食过于油腻,又没有勤加锻炼,经络很不通呢。”
“看不出来,大哥也是高手,这些都知道。”
长随佩服得紧,赶紧拉了护卫再次入座,继续吃饭。
二楼的张沐辰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两下软鞭,已经打得他涕泪横流,即便是蒙着双眼,他也知道自己已经皮开肉绽了。
“璇玑妹妹,不要打了,好痛。”
“声音太大了,这造成的动静过大,万一掌柜的和其他客官突然跑上来看,你说,我该如何解释?”
“不解释,无需解释,今日不适合在听雨楼吃饭,我们改日再约吧?”
“不,我可听闻张公子平日里喜欢在府邸玩一些刺激的,或许,我这个软鞭,还不够刺激?那张公子说怎么玩?”
张沐辰嚎啕大哭起来,他此刻才知道自己遇到了克星。
“今儿个已经很刺激了,我的钱袋里还有三张银票,都给璇玑妹妹。”
他想着,只要给了银钱,肯定就不会继续挨打了。
方璇玑松开他蒙眼的腰带,等他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腿都软了,几乎站立不住。
“你看,这前襟的伤痕有点偏了,要不,我们再打一下,来个对称的花纹?”
“不要,已经很痛了,再也受不住了。”
张沐辰极力想要挣脱手上的粗麻绳,他内心暗暗想着,一旦等他回到张府,一定要找功夫高强的人,狠狠惩治忠勇侯府,让这一对兄妹比他此刻痛苦百倍千倍才好。
“你莫不是在心里偷偷骂着我,然后准备等我放了你之后,再找人狠狠地报复我吧?”
被人说中了心思,张沐辰连连摇头:“怎么会呢?璇玑妹妹,你也知道哥哥我一直很喜欢你,看在哥哥没有对你怎么样的份上,我们不要玩这么可怕的游戏了,好不好?”
方璇玑再次捏住他的下巴,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么一回想,你确实也没有对我怎么不好,还特意邀请我来听雨楼吃好吃的,是个不错的公子呢。”
“就是啊。”
“看在这个份上,我就让你不那么痛好了。”
以为方璇玑又起了别的心思,张沐辰瑟瑟发抖,不敢继续说话了。
方璇玑收好软鞭,走近一些,伸出手指,在张沐辰的身上点了几下,果然疼痛感就减轻了许多。
“是不是好一些了?”看见张沐辰点了点头,她再次笑起来。“如若,等一会儿不是那么痛了,你是不是可以原谅我突然的发癫?”
这是什么意思?倒是把张沐辰说懵逼了。
“张哥哥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个人,一旦被人喜欢,就心情激动,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方才也不是故意鞭打你的,现在冷静下来,看着你身上的伤痕,又忍不住心疼。”
“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也就是说,方璇玑感受到了自己的感觉,同时,她应当也对他有点喜欢,所以,才会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软鞭打人也是因为打是亲骂是爱?
看来,喜欢一个人,还是应当提前打探好对方的情况,这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美人儿,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太可怕了。
“张哥哥就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等一会儿就不那么疼了,届时,张哥哥还是原谅我的冒失,好不好?”
方璇玑伸出手,抓住张沐辰的胳膊,轻轻地摇晃着,她的眼睛有点红,似乎,下一瞬,如若张沐辰不肯原谅她,就会梨花带雨,一发不可收拾。
张沐辰呆若木鸡,只能怔怔地,任由她给他解开了粗麻绳,又温柔细心地为他穿好长衫,碰着伤口都不敢哼唧一声。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一打又一哄的类型,这心情起起伏伏,好不真实,带给他从所未有的感觉。
香炉里“哔剥”一声传来,香片应当是碎了,一股清冽的气息传来。
张沐辰吸吸鼻子,深呼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绪。
奇怪的是,伤口一丁点都不疼了。
他转过头,看见方璇玑去而复返,满脸泪痕地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连声说着:“张哥哥,对不起,我再也不这么伤害你了,其实,我的内心一直都有你的,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要和你双宿双栖。如果你还感觉有点痛,那你拿起我的软鞭,狠狠地打回来吧。”
真是一个傻瓜啊!他心疼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舍得去打她呢?
第113章 好言相劝
浑身舒畅。
张沐辰从长凳上爬起来,通身都好像被人正骨了一般,感概地喟叹了一声。
和方璇玑在一起的时光快乐且短暂。
下楼的时候,长随早已经吃饱了,屁颠屁颠地迎上来,小心翼翼且好奇地问一句:“那位小娘子的推拿技术很厉害吧?”
张沐辰心情十分好,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返身问道:“怎么这么问?你在一楼都听到了?”
动静那么大,听不见才怪呢。
总不能说听见公子叫地那么凄惨,差点就不管不顾冲进去救人了吧?
“那倒没有,毕竟隔得有点远,只是看见公子一副很满足的表情。”
张沐辰只是笑,并不肯说出详细的情况。
从听雨楼出来,他径直去了不远处的医馆,担心长随将自己身上有伤的事说给爹听了,就说自己还要买一些滋润护肤的膏子,让长随在医馆门口等着。
天气逐渐有点干燥,最近有很多患者来医馆开按摩的膏子,并让医女或者学徒帮忙涂抹或者按摩一番。
学徒引着张沐辰进入了甲字号的诊疗室,自己先去领膏药。
“张公子,您就先躺着,小的搅拌好了膏子,立马过来。”
隔着一张布帘,隔壁床有一个男子刚穿好衣衫,笑眯眯地看了张沐辰一眼,见四下没有其他人,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小瓷瓶,低声问道:“这位公子英气逼人,要不要来点神奇的药粉?”
张沐辰刚准备说不需要,方才在听雨楼的药效已经过去,被鞭打的地方疼得厉害。
他龇牙咧嘴吸了一口气,不敢用力,只是稍微捂住伤处。
那个男子揭开袍子的前襟处,露出很深的刀伤,鲜红的新肉有点狰狞。
“如若不是因为这个药粉,我都不知怎么活到现在的。实在是太痛了,连吸气都快要要了我的小命。”
“拿过来给本公子看看。”
男子将药瓶放在张沐辰的鼻子下面,他只不过是闻了一口,就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了。
点了点头,张沐辰很满意:“倒是个稀罕玩意,多少银子?”
“无碍,只不过看在我们都是伤者的份上,这个瓷瓶里剩下不多了,都给你吧。”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男子走近一些。“只不过,这个药很难得,京都也不许公开售卖,公子你等会儿上膏子的时候,可别拿出来给人看见了。”
想着自己的鞭伤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好起来的,万一明日后日也需要药粉呢?
张沐辰将药瓶紧紧攥入掌心,有点担忧地问道:“还想要多的,怎么办呢?”
“公子如若真心觉得这个药好,那就去画舫码头第38号烟花柳店铺,说自己犯困,请掌柜的把把脉,他们会知道的。”
顿了顿,男子似乎有点顾虑,缓缓地说道:“只不过,这个药粉极其难运到京都,所以价格有点贵,图一时潇洒快活倒是可是,如若想要长期飘飘欲仙,只怕花费有点大。”
张沐辰又吸了一口药粉的气味,得意地笑起来:“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为了感谢男子的引荐,张沐辰从袖袋里掏出一片金叶子。
男子本来是在推却,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男子这才接过来,麻利地放入自己的袖袋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公子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富贵逼人的人,日后洪福齐天,一生的好运气啊。”
学徒端着盛满药膏的碗进来,男子整理好衣衫,沉稳自若地和学徒擦肩而过。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张沐辰好奇地问道:“方才出去的那个伤者,伤得很严重吗?”
不疑有他,学徒语带同情地说:“他啊,听说是邻镇镖局的总镖头,上个月出门运镖,路上遇到山匪,被砍了十几刀,刀刀见骨,邻镇的大夫看都不敢给他看,还是咱们医馆的老大夫艺高人胆大,生生将他救了下来。休养了这么久,伤口恢复得很好,今儿个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来敷药。他方才来的时候还说,身子已经全好了,准备明日出门运镖。”
看来,那个男子没有说假话。
既然那么重的伤都能够挺过来,他这点鞭伤算得了什么?
看过他身上的伤势,学徒突然笑了起来。
张沐辰有点恼羞成怒,低声呵斥:“你笑什么?还不快点敷药。”
“公子,您这个伤,应该是府邸的婆娘打的吧?”
不知道为何学徒看得这么准,倒是让人好奇起来。
“怎么这么说?”
“恕小的直言,本来,鞭子抽过来,是很大力气的,小的曾经为一位受过鞭伤的公子敷药,那伤口可比公子这个严重得多。皮肉外翻,鲜血将整件衣袍都染透了。公子这个伤口,看上去吓人,但是是收敛了气力的,不过是要表皮疼痛一下,并没有想要命或者让公子休养一个多月。莫不是公子在府邸惹恼了婆娘,所以才娇嗔地打闹一番?”
听到这句话,张沐辰回想了一下在听雨楼,方璇玑先是说好好玩一玩,然后又梨花带雨说自己不是故意想要打他的,所以,她只是意思地惩罚他一下?
还有,学徒说什么婆娘,这个称呼倒是有点吸引人。
他这个年纪,也到了可以娶个婆娘回来管着自己的时候了,如果那个人是方璇玑,倒是很不错的。
学徒说完,拿出一罐金疮药,金黄色的膏体,带着一缕清香的气味:“小的先给公子涂一次,回府之后,这个伤口不能见水,最好不要擦洗沐浴,不日就会愈合了。”
张沐辰有点心不在蔫,一个劲在旁边傻乐,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让伤口愈合得太快好了,让她看着多心疼一下,看她下次会不会狠心再打。”
“公子,小的成亲早,知道婆娘的心理,无非就是觉得男子在外忙,并没有太多时间陪伴,所以故意任性一下,吸引您的注意。所以,公子,您千万不要回去对婆娘发脾气,而是要大度,宁可自己独自承受这份痛苦,也要默默地对她好。”
第114章 做好笼子
怎么会发脾气?
方璇玑不是回来请求他的原谅了吗?他当即就表态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这样就是故意任性吗?”
从来都是他占主导,对于那些小娘子和小丫鬟,想打就打,想折磨就折磨,何时反着被人折磨过啊?
“可不是吗?公子您就多送点新奇的小玩意儿,对她说您为了她做了多少,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等她的一颗心全部都扑在您的身上,您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种被征服的过程,还真是让人觉得很有趣。
等学徒将药膏抹好,张沐辰也不需要按摩了,神清气爽地走出医馆。
等人上了马车,从房间里走出一个人来。
身上有刀伤的男子也折返回来,表情严肃,并不多言,那些刀伤不过是做出来的,只能仓促看一眼,并不会被识破,只是,此刻都不见了。
学徒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对着方麒麟作揖:“世子爷,小的不辱使命,该说的都说了。”
让他以一介学徒的身份去说服张公子,还真是为难人,不过,幸好今日张公子有点心不在焉,并没有介意不是大夫亲自过来上药。
“好,你们俩赶紧换一个装扮离开,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方麒麟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张沐辰,本以为拿下还有点难度,没有想到,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
如若不是看在他是张贵妃的亲弟弟的份上,谁愿意理睬这样的废物呢?
看来,对于妹妹的婚事,还是要多看看其他京都的青年才俊比较好。
没有人看住,方璇玑又出去找慕容谦了。
这一次,青松在北冥司,并没有跟着,她有点着急,横眉冷对地说:“你不仅是下属,更是随从,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出门呢?”
青松没有说话,一来他也不是很认可方璇玑,既然不是自己的女主子,说话难听就不必放在心上,过去就算了,何必怼呢?二来,慕容谦的武功比自己高多了,很多时候都会独自出门,主子要独自出门,难不成自己非要跟着啊?
“知道了。”
“你就是这个态度的?慕容谦到底去哪里了?”
“方小姐,小的真不知道,而且,大都督说自己要密探,即便知道了,也绝对不能泄露行踪。您先回府吧,如若大都督回来,小的一定如实禀报。”
“大胆,对本小姐说话,你就是这么生硬的态度吗?”方璇玑觉得没有打听到慕容谦的行踪,有点恼羞成怒,想也不想,一抬手,准备给青松一个耳光。
青松一个侧身,让这个耳光落空了。
“你竟然敢躲避?”
方璇玑不甘心,再次挥手。
这一次,青松想着早点了结比较好,就站在原地没动,左边脸颊顿时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记得你说的话,慕容谦回来了,第一时间来忠勇侯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