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琴则很有眼力见的遣散了佣人。
这副样子宋执看在眼里,那双深邃的眼睛缓缓眯起,右手无意识的抚摸着口袋里的手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佣人们都关上了餐厅的大门后,宋景怀才再度看向宋执。
面对那张懒散又无畏的脸,他压着怒意道:“我们宋氏现在是怎么到的这个地位你难道不知道?!”
“她姓白!只要她姓白,宋氏的重要职位,你一个都不能给她。”
宋执愣住了。
宋景怀还在继续。
“白氏和宋氏合并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能保证她进了高层以后,不会让那些白氏旧部起了跟随的念头?”
“我警告你,这个想法早早去掉,不然宋氏被你自己卖了你都不知道!”
……
咖啡馆内。
中午的光线很好,只要拿着咖啡窝在角落,一个中午就可以惬意度过。
白庭月正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抱来一只猫轻轻摸着,面前却坐下来一个西装人影。
对方神情不太好,但浑身的气质和矜贵并不会因为这份心情而削减半分。
白庭月抬眸看到是他,才恍然大悟的摘下了耳朵上的耳机。
随后将手机拿了出来,结束了这一个小时的通话。
宋执看着那通话记录,嗓音低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白庭月仍然漫不经心的摸着怀中的猫,眼眸弯弯,“我知道的和你差不多,宋叔会担心这个应该很明显吧?”
“毕竟当时合并时,白氏有几个重要的部门都直接原班人马搬进来了。就跟前朝大臣和前朝皇子的关系一样,藕断丝连。”
明明被蛐蛐的是她,被断了提拔可能的也是她。
但白庭月却还好心情的开着玩笑,将自己的理解用小说奇妙的比喻了出来。
却并未让宋执神色好上半分。
他怔怔的看着那含笑温柔的白庭月,眼底浮出几分狐疑。
“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第64章 虚假的“爱”
白庭月垂眸拿起咖啡,用喝咖啡的动作遮挡住了眼睛。
而在宋执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含笑的眼漆黑冰寒如冬夜,此时眼底的情绪如海浪翻涌。
久久无法平息。
但是等将咖啡放下,再次抬眸时,那双眼睛仍然是之前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白庭月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应该仅仅是这样吧,多的我也不太清楚。除非……”
她特意将话说了一半,笑盈盈的看向宋执。
“除非我们结婚,到那时,很多东西都会水落石出。”
望着那轻笑的面庞,宋执的嘴角却冷意集聚。
眼眸落在那扬起的红唇上,变得如冰山般冷酷,又如看见什么脏东西般厌恶。
他冷冷开口:“你逼婚的目的倒是越来越不藏着掖着了。”
白庭月却像是有些委屈,一下子就耷拉了眉眼。
她委屈巴巴的看着宋执,眸光含水,“阿执,我从始至终都只是爱着你,想和你结婚而已,这些都只是没办法的办法。”
看着那委屈的眼睛,宋执缓缓挪开了视线,胸口的起伏却能看出来他的恼怒。
怎么能不恼怒呢。
眼前的人会一边说爱他,又毫不遮掩自己的爱只是为了所谓的结婚而存在。
如果达不成结婚,这份爱就轻飘的近乎飘渺。
他无法直视这份爱,也无法接受这份爱。
虚假的“爱”。
他沉默片刻,最终利落起身,像是转身要走的样子。
但白庭月却眼疾手快地叫住了他。
“阿执,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宋执僵住,他回头,入眼的是那双和试婚纱那天一样期待希冀的眼神。
试婚纱那天,等着他说好,就这件,我们结婚。
今天,又等着他说,我爱你。
胸口的心跳如在耳边,像是惊雷又抑或闷鼓,一下一下的响着。
让整个咖啡馆好似只剩下了宋执和白庭月。
但理智最终还是抚平了心跳。
喉结一滚,宋执仍然转身,只冷冷丢下一句。
“等下次再说。”
看着那道笔挺背影,白庭月缓缓地靠回了椅子上。
手上抚摸猫的动作一刻没有停过,正如她清楚宋执绝不会轻易开口。
她垂眸看着怀里伸懒腰的猫咪,右手爱惜的抚摸着猫猫的头。
金色的阳光从一旁的窗户上洒进来,给这个角落的女人和猫镀上了神圣的金光。
一声喟叹也从嗓间遗憾溢出。
“真可惜啊,阿执,我给过你机会了。”
……
当杨琴根据短信的内容见到江斯瑾时,她还是不可置信的。
江城科技虽比不上合并后的宋氏,却也紧踩着脚后跟,是时代的黑马。
而这个公司的总裁如今却愿意在一处酒吧的角落,专门空出时间来见她一个即将有官司在身的人。
直到坐下,江斯瑾亲自推上来一瓶酒的时候,杨琴都还觉得如在梦中。
江斯瑾只穿了一身灰色休闲服,清俊拔擢的相貌在酒吧形色的灯光下更显妖冶,碎发下的墨色瞳孔温和而真诚。
说话时的语气更是有一种能够抚慰人心的力量。
“杨经理,江城科技作为现阶段和宋氏合作的甲方,对于宋氏背后的人力资源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说宋氏有哪一位人才能让我觉得赞叹,想要挖进江城的话,我觉得当之无愧的便是你。”
杨琴局促地捏着酒杯,听到这话便赶紧摆手,“谬赞了,哪有这么厉害。”
她虽然是谦虚着,但是在灯光掩映下,江斯瑾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眼中的不甘心和骄傲。
压下眼底的轻蔑,江斯瑾轻轻笑了笑,“杨经理比我想象中的更谦虚。14年,宋氏首个千万级别的单子由市场部规划完美实施,16年,市场部的业绩一跃而上成为了公司内部的第一,不仅如此……”
一条条杨琴曾经的业绩被江斯瑾缓慢念出。
一句句,紧跟着一声声毫不保留的赞叹。
听的杨琴逐渐红了眼,她捏着酒杯,在夸赞声中仰起后脑勺一饮而下。
似乎要把愁闷和不甘心全都一饮而尽,抛掷脑后。
江斯瑾念完后,不由感叹了一声,“杨经理这样的人才,如果江城科技能够拥有,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开怀的幸事。”
见杨琴手中的酒喝完,他还很是贴心的叫来了服务员,重新加了酒水。
江斯瑾的尊重拉拢明显,看的杨琴暗自咬牙。
这和昨天当着那么多人不给她面子,还要移交法务部审理的宋执产生了明显的区别。
自己勤勤恳恳那么多年,到最后竟落得如此地步。
她怎能不恨。
但当手中的酒水被填满后,杨琴也只是赔笑,“做错了就是错了,没办法。”
她捞油水是真,纂改数据也是真。
江斯瑾就算现在拉拢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她的自我放弃,江斯瑾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惋惜。
“杨经理的能力如此卓越,没想到宋总居然说要移交法务部就移交。如果是我,私下里把账填上,换取杨经理的心才是更重要的选择。”
“我本欲以月薪5W的诚意邀请你并且帮忙填账的,可惜我来之前问过宋少,他说法务部的初步审核已经下来了,不日就会发放律师函,唉。”
闻言,杨琴骤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反问,“江总是打算捞我?”
江斯瑾点了点头,却仍然发愁,“可惜了,宋少好像不太情愿……”
他继续说着,不知道是在给宋执找补,还是再帮着杨琴说宋执。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杨琴已经听不见了。
她只听见了江斯瑾想帮忙,但是宋执却执意要把她送进牢里。
不顾她杨琴的贡献,不顾她杨琴帮忙做事,所有的旧情都只是虚无。
到最后连下跪都无法拯救一丝。
宋执好狠啊……
杨琴的腮帮子几乎咬碎,她拿着酒杯,手上不自觉地发力。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恨意和愤怒从眼底喷薄而出。
让对面的江斯瑾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也缓缓勾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和,“宋总听闻明日下午要去一趟轻蝉公园,杨经理要不要去求个情?”
第65章 坠落
“求情?”
杨琴下意识咬牙切齿的反问,但问出口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颇为歉意的苍白一笑,“江总见笑了,但是求情就不了,我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她便径直起身。
而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眼中的恨意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难掩尖锐。
看着那道背影,江斯瑾嘴角的笑意也不再收敛。
愉悦的扬起嘴角,他伸出手指捏着酒杯晃了晃,杯中酒液红如血。
但江斯瑾看着看着,却颇为满意的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路上,杨琴不知道怎么回去的。
只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没了,她锒铛入狱的结果无法避免。
这一辈子,都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这份绝望却远远没有停止。
当推开家门的时候,杨琴看到的是醉倒如烂泥一般的父亲,还有到处都是酒瓶的客厅,枕头、薄毯被扔的到处都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鬼喝上了头,浑身来劲。
然后就会直接操起酒瓶在客厅里展现玻璃的艺术。
碎片,到处都是,无处下脚。
杨琴几乎窒息,她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一路绕过碎片来到了地上那人的身边。
她忍着喷薄的怒气,一脚踢了上去。
高跟鞋本身就尖,毫不收敛力气直冲男子腰部,生生地将对方痛醒了。
红着脸抬头,杨镇看到是她,便随意的摆了摆手,“你碰我干啥,我就喝点酒。”
杨琴紧紧皱眉,尖锐地质问出声,“你真的只是喝了点酒没做别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慌,赶忙来到自己的卧房。
她的房门走之前是紧紧锁上的,但是她轻轻一推,就把房门推开了。
看着这轻松推开的房门,杨琴只觉得如坠冰窟。
虽然还看不见里面的场景,但是她的心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几乎木讷的迈步走进去,眼前的场景也让杨琴的瞳孔逐渐放大。
“啊――”
不受控制的,杨琴尖叫出声。
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百元钞票。
她放在床头的保险箱不知道被什么方法拆开,箱门晃晃悠悠的敞开着。
而保险箱的内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里本应该有着厚厚几沓钞票和金条,放着杨琴的下辈子和未来的希望。
但是全没有了。
全都像狂风入室,只留下了散落的枯叶,将她的希望卷走了。
杨琴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始作俑者却还在地上咕蛹着,似乎是被尖叫声吓到了。
一边扶着沙发蹒跚的站起来,一边不满的嘟囔道:“叫、叫森么,不就是、输了几个钱吗,你、你又不是不能赚了。”
“赚?”
杨琴突然疯魔般低低地笑了出来。
从一开始的低声笑,到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
那笑声又痴又尖锐,在不大的房子里余音绕梁,听的杨镇不耐烦的堵住了耳朵。
他骂骂咧咧,“你搞鸡毛啊,疯子。”
但杨琴却好像没听见,她仍然笑着,那笑声却越来越低。
越来越低。
直到再也听不见。
杨琴站在房门口的阴影处,头低垂着,完全看不见神色。
杨镇酒劲还没缓过来,骂了几声就觉得晕,腿一软便放任自己倒在了沙发上。
他舒服的长叹一口气,眯着眼睛又从旁边拿起了一瓶酒往嘴里灌。
酒冰冰凉凉,喝起来舒爽十足。
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重影,他却毫不在乎。
看着自己的女儿还在房门口呆呆站着,他打了个嗝招手,“来喝点酒就是咯,喝点酒睡一觉就好了喂。”
但那门口的重影没有动。
过了好半响,那道影子才缓缓地挪动,一步一步来到了客厅中央。
重影的世界很模糊,杨镇看到那黑色衣服的影子突然变短,像是弯腰。
再变长时,最左边的手臂好像变长了。
比起右边的手臂像是长了一截。
然后那道重影越来越近,一直来到他的面前。
杨镇看不清楚神色,只觉得这道黑影的上头像是有两颗血红色的宝玉在闪耀。
然后黑影的两侧像是缓缓在上升,最后一路到了头顶,增加了头的高度。
这是在干什么?
杨镇揉了揉眼睛,像看清楚这个奇怪的动作是什么。
但他的手已经来不及放下,眼前变成了一片赤红色。
“砰。”
第一声,是酒瓶砸在头颅上的声音。
瓶子碎了。
杨琴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再次弯腰。
这一次,她拿了一个满满的酒瓶。
她再次举过头顶,然后骤然落下。
“砰。”
第二声,仍然是酒瓶砸在头颅上的声音。
酒瓶没碎。
却有红色的血液四处飞溅,落在了杨琴的脸上。
杨琴没有擦拭血迹,而是把酒瓶拔了出来,再一次举过头顶。
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只有不输血液的赤红。
落下。
“砰。”
第三声。
血液从沙发上汇聚成小溪流,缓缓地顺着尸体蜿蜒而下。
默不作声地看着歪倒在沙发上的人形,杨琴将手中的酒瓶紧紧握住。
血液粘腻湿滑,却没让那手松动片刻。
“轻蝉公园,下午。”
她低声念着,随后嘴角轻轻扯起,最后越扯越大。
再一次笑出了声。
……
“这个花好好看,阿执,你觉得配我吗?”
白庭月笑着几步走近花丛中,穿着一身的白色缀花长裙,躲在花丛中宛若一朵皎洁的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