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光是做事,对自己,对我也是如此。
每天早上五点半,无论是不是假期,他一定起床,洗漱完毕后就马上做早饭。
六点整,准时喊我起床,给我十分钟的洗漱时间。
六点二十,不管我有没有吃完,又或是有没有吃,他一定会收碗清洗。
虽然他不会来抢我的碗,也不会催我,但他会用一种更古怪的形式让我难受。
他会静静的站在我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等我吃完。
关于这件事,我也有和他闹过,毕竟女孩子谁没一点特殊情况,不可能每次都掐这么准。
但他很坚持,没用,所以只能我来调整,把起床时间往前调一下。
其实平时上班时间还好,确实也应该早起。可问题是难得的假期,他不管什么情况,也都要准时喊我,除非我生病了。
这种生活就这么持续过到我死,我居然也慢慢习惯了。
我有时候也会感叹,自然界中能和蟑螂比适应能力的,可能也就人了。
六点四十,他会洗好碗,收拾好厨房。如果因为我的耽误,当时收拾不完,他也会停下来。
六点五十,我俩一起出门。如果不下雨,我就在小区门口等他,他把车开过来。如果下雨,我们就一起去地下车库。
去学校的路上,是我比较轻松的时候。他当驾驶员,我坐在副驾上可以补补妆、刷刷手机,如果没睡好的话,还可以补一会儿觉。
七点一刻,我们到达学校。因为我们工作地方是所谓的新区,人口还不是很多,所以道路畅通,很少有特殊情况。
到了学校后,我们就各自去各自的年级办公室。由于我教的科目是英语,得从三年级才开始上,所以我教的都是高年级。
他则因为是男性,完全被校领导当骡子整,基本上都在带低年级,而且在当班主任的情况下,还带了三个班的课程。
对于他所遭受到的不公,我还去校长室谈过,后面在我的争取下,虽然还是当班主任,但只带两个班了。
十一点,我俩就都没课了。但他作为班主任,还得继续处理一些班级情况。我就轻松一点,有领导安排,就做事,没有就可以玩会儿手机。
十一点五十,学校吃饭的时间,开始的时候,我俩基本都一起吃饭。但自从他当教研室主任后,吃饭时间不规律,再加上感情出了点问题,我俩就很少一起吃饭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俩最后一次一起吃饭,好像都是半年前了。
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这期间,除非特殊情况,我俩绝对不会联系对方。
下午三点四十,没有课后服务的情况下,我就可以回家了。但他作为班主任,是一定会墨迹到五点后。在他没当教研室主任前,我一般都是等他,反正回家也是玩儿。
但他当官后,普遍情况下,我就自己坐公交了,因为这货简直是有毒,不到晚上七点是不会下班的。
所以上班期间,家里的晚饭差不多都是我在做,我吃过给他剩点,他回来就热一下洗碗。
然后我俩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他基本都是备课,我的事儿就杂一点,想到啥干啥。
晚上十一点时,我俩就都上床睡觉了。
只要是工作时间,他就是这样如此循环,绝不例外。
如果真出了特殊情况,他就会非常不耐烦,说话和动作都非常让人不舒服,而且还会来惹我。
但我也不会惯着他,都是过日子,没必要为一个男的把自己憋出病来。所以只要他一凶,我就更凶。
不过他一般也就最开始和我顶两句,后面就会软下来,然后就会流程性的道歉、按摩,再给我讲出了什么事,他为啥不耐烦,希望能得到我的意见。
开始时还好,但久了我是真的有点烦,我不止一次这么说过他:你周烬晖没长嘴吗?有事不能说事啊,非得这么闹一通。
但他每次都认错的很快,后面一定再犯,我也就难得说他。
既然要吵就先好好吵,反正有时候我也需要发泄下情绪。
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一个鬼在家里等到了晚上九点半,依然没看到他的身影。
一直到十点一刻,才看到有人在转动门把手。
推门一入,虽然我已经闻不到任何味道,但我也能感受到,他是喝酒了。
他把外衣一脱,就大剌剌的坐在沙发上。
只是坐了还不到一分钟,他就莫名其妙的起身三次,嘴里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这是他的小陋习,时不时的就会像个自说神一样。我也给他指出了不少次,虽然他一直无法彻底改掉,但也好了不少。
不过除了自言自语外,他又是抓耳挠腮,又是一脸不耐烦。
这所有的一切结合在一起,多半又是遇到什么大事呢。
只不过这次,他身边再也没有我给他进行分析,也没有我给他当出气筒了。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突然有些兴致,我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做。
我本以为他会把我的骨灰拿出来,上演一幕感人的亡妻回忆录。
没想到他居然拨打了一个很陌生的电话,电话拨通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
“晖,你终于又联系我了。”
第6章 死亡之后第十六天
昨晚两人取得联系后,我是紧紧靠在电话旁,想听听这二人到底有没有奸情。
不过和上一次一样,他们两个在电话里没说几句,也就没有多少实质内容。
但我从周烬晖的面部表情来分析,他其实很想约对方见面。话到嘴边几次,都没有说出来。
挂断了电话,周烬晖依然是那副不耐烦的表情,抓耳挠腮。唯一好的一点是,没有自言自语了。然后,他就以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床上。
因为我现在不用睡觉,又玩不了手机,所以夜晚对我来说是最折磨的。我甚至一度无聊到,数他头发来打算时间。
但这家伙晚上睡觉并不老实,睡不到两个小时,就要醒一次。回家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看来还是没习惯本小姐不在的日子啊。
虽然今天不是上班日,但他还是五点半就起床洗漱、做早饭...
通常情况下来说,非上班日,他也会有一半时间在家备课。对于他的这份执着,我是打心底佩服。他能评上区级名师,也真是实至名归。
而除了备课的另一半时间,就是去运动。
在收拾完厨房后,他没有打开电脑,而是去卧室换上了篮球服,看来他今天是要去打篮球。
只是你小子换衣服就换衣服呗,怎么把我的盒子往背包里装啊?
兄弟,你该不会是打篮球也想带着我吧!
对于他想带我出去这件事,我是很高兴的,毕竟在家里待了这么久,我也想出去看看了。
但问题是,他打篮球的地方,一般都是野球场,那个地方人杂的很,而且由于打法暴力,我真怕一不小心,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篮球给扬了。
现在这盒骨灰就是我的家,要真扬在了外面,那我是不是也会随风飘散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是有一点紧张的,但对于周烬晖带我出去,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祈求他多给我塞点棉花。
好在这家伙最后还是考虑到了这点,临出门时,他找了件羽绒服,把我裹在了中间。
野球场离我们家还挺远的,得有四十来分钟的路程。
再次坐在副驾上,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曾经一起出行的日子。他开车的时候比较无聊,不说话,也不听歌。但这也有个好处,我发现他真是做任何事都非常专注的一个人,开车开的是又稳、又好,难怪大部分情况下我都能一觉睡到下车。
那极小部分,就是被他的急刹给弄醒了。
每次被他弄醒后,我都会骂上他两句,喷他的车技。而他也不会回应,还是就这么望着前方。
现在来想,那时候我真是骂错了,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肯定不会踩急刹车。
到了野球场,因为他的球技还可以,再加上经常打球,所以他在球场有不少球友。
大家一见面,就热情的打起招呼“老周,今天这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婆呢?”
“死了。”
“...”
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是在开没轻重的玩笑,后面知道内情后,大家纷纷表示节哀。
野球场和一般球场不同,有主持人、DJ,我第一次去玩儿的时候,也是惊呆了。
今天的主持人和周烬晖关系很好,我也认识。
他在得知我去世后,举着麦克风悲痛的说道“前段时间,我们球场的top,老陈的老婆,也是常来我们球场的啦啦队,程晨女士去世了。为了缅怀我们的这位好朋友,我提议将今天的比赛改为‘程晨纪念杯’。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
如此羞耻的名字,让我非常抓狂,但全场居然只有我这只鬼表示了明确反对。周烬晖则是没有说话,被大家视为了赞同。
只是作为当事人的我,却没办法发表意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吧led屏改成:程晨纪念杯。
看到这几个红色大字,我的脚趾已经在空中抠出了一套大别墅。
但这时,周烬晖突然上台轻声说道“她应该不喜欢这样,改回来吧。”
他的话很平静,但却没有一丝商量的口吻。
主持人听后,愣了一下,但随后就赶紧接话道“还是知妻莫如夫啊,那我们还是尊重老陈的意见,把名字改回来。”
看着消失的大字,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周烬晖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意见,尊重到令我觉得变态地步。他最过分的时候,甚至连买什么品牌的卫生纸都要问我。
所以我一度觉得他这种行为,过于没有决断了。但现在来看,好像也不失为一种优点,至少在他面前,没有外人能占我便宜。
刚才如果主持人再迟一点改回来,我完全相信,周烬晖会把led屏给砸了。
主持人也正是了解他的性格,所以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改了回来。
山城市,地处西南,人均身高都比较一般,至少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身高比不过北方。
周烬晖一米八几的身高,在普通人中确实算可以的了,但在野球场上真不够看。
一眼望去,海拔就没有几个比他低的。
虽然海拔一般,但他技术确实可以。去年他代表我们学校,去打机关系统的篮球比赛时,体育局的领导当面称赞过“小陈的技术完全可以打职业了。”
不过在野球场打球的人,都是比较桀骜的人,名声吓不倒他们,得靠球技说话。
老球友们还好,彼此知道对方的实力。
但那些生瓜蛋子就不一样了,本来就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得知周烬晖就是球场的top后,纷纷表示要挑战。
面对这些挑战,周烬晖则是来者不拒。
打野球最好看的,就是1V1单挑。所以没打多久,球场边便围满了观众。
以前这种时候,就是我最烦的时候。这群臭老爷们,打完球后一身臭汗,长得又高,围在一起,真的是整个空间全是他们的汗臭味。
但现在好了,闻不到味道的我,可以安心的看球了。
高中时,我也这么看过一场周烬晖的比赛。
虽然那时候的我,并不喜欢他,但当时场景却依然让我难以忘怀。
那天的阳光,很热,阳光很毒辣,晒得让人很不舒服。
无论是场上的球员,还是场下的啦啦队们,都懒洋洋的。
只有周烬晖,他就像感受不到热度,不知疲倦的在球场的奔跑着。
他的活力和坚持,帮整个场地都带动了起来。本来只是一场友谊赛,却打的比班级联赛还激烈。
少女们也不再顾及嗓子是否会冒烟,也都卖力的尖叫着。
那天的周烬晖确实很迷人,就连我这个本来只是路过打酱油的,都不知不觉的看完了全场比赛。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周烬晖依然还是如此,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每一个进球都引来场下的一阵欢呼。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时一样。
因为是野球场,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周烬晖硬是打满了全场。他用球技,征服了那群不服气的小年轻。
被他征服的不止这些小年轻,还有那些啦啦队员们。
一下场,他就被一群年轻漂亮的妹妹们围住了。
不得不承认,这些00后小朋友,长得是真好看:个子高、身材好、脸又嫩,还会打扮。
在我同龄的时候,街上大部分还都是‘村姑’,这才过去几年,就全是韩系美女了。
我饶有兴致的望着周烬晖,看他最后会选那个美女。说实话,那个扎双马尾的是真好看,我要是男人就选她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周烬晖居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们:对不起,我老婆不让我加其他女人微信。说完,背起包包就离开了球场。
他这一下还真让我有点小吃惊,也有点小欣喜。这男人还蛮不错的嘛,即使我死了,还能记得我的话。
回到车上,他刚点火,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凑过去一看,上面显示着:陈副校长。若是平时,周烬晖早就接了,但今天他却迟迟没有接听,而且脸上还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
难道说,昨晚的烦恼就是来自于陈副校长?
他就这么拿着手机纠结了近一分钟,陈副校长也很执着,铃声就是没断过,但最后他还是接了。
在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后,陈副校长终于进入正题。
他居然在给周烬晖介绍新女朋友!
第7章 死亡之后第二十三天
自从得知周烬晖被介绍了相亲对象,我发现这小子回来的是越来越晚,昨天晚上甚至十一点过才到家。
结婚以来,他这么晚到家,不超过五次。
对于他这种行为,我自然是给他一顿好骂,虽然他并不能听到我骂他。但我乐意,不然憋着难受。
不光是回家越来越晚,陈副校长的电话越来越频繁,他脸上的不耐烦也是越来越明显。
仅从这点来判断,他应该还没答应去见那个女孩。
不过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啊?能让他这么纠结。
周烬晖这人虽然很多事拿不定主意,但在两性关系上还是挺果断的。
他应该是不喜欢那个女孩的,却没有直接表示拒绝,难道那个女孩是某个权贵之女,在以权势威胁周烬晖?
想到这儿,我就脑补了一场大戏。
只是我也就能干想了,毕竟我又不能离开自己的小盒,他总不可能连相亲也带上我吧。
直到我现在陪着周烬晖坐在咖啡馆里,我才发现,这人到底有多神:哪儿有人相亲还带骨灰盒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神起来,好像没有底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