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朱玉婷轻轻点了点头，在叶子枫讲述的过程中，她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心情听着，即使在他讲到章梓轩对着自己的照片做了那种恶心的事情时，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那从容不迫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与这件事无关似的。
“这个案子确实有问题。”朱玉婷一边往自己的茶杯里添水，一边淡淡地说道，然后她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章梓轩死后，你去跟邹泳明说明情况了吗？”
“啊？”叶子枫一愣，自己真是急傻了，居然忘了这一茬儿，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还没有，我想着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所以……”
“你该去见他一面，把事情跟他说清楚的，毕竟你可是打了他一顿。”朱玉婷先是捂着嘴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说道.“或许这个案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解开它的关键，说不定就在邹泳明身上。”
“哦？”叶子枫的眼睛亮了，“这么说，师姐，你也还是怀疑他？”
“章梓轩的照片带来了吗？”朱玉婷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继续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卷宗里有，我手机也存了一张，你看……”叶子枫掏出手机，调出章梓轩的照片后，递给了她。
“难道是化妆……”朱玉婷看着手机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了三年前和狄光皓一起侦破的游轮杀人案，那起案件中，犯下多起命案的江天健和许玮，就是凭借着高超的化妆技术变成了别人的样子，曾经一度干扰了他们的视线……
“子枫，”朱玉婷将手机递回给叶子枫，认真地提出了第三个问题.“我要你认真回答我，当时你看到章梓轩的照片，第一反应是什么？”
“第一反应？”这又是一个被叶子枫忽略的问题，他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着那一次的会议过程，“我想想……”。
“那我换一种问法，”朱玉婷不等他说完，就选择了另一种提问角度，“你有没有觉得，章梓轩长得和邹泳明有相像的地方？”
“对啊！”经这么一提醒，叶子枫才想起来了，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当时只想着快要破案了，马上就能抓到人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哎，师姐，你的意思是说，章梓轩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黑手仍然是邹泳明？”
“现在还不好说，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撑。”朱玉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随即提出了新的想法，“现在这个案子难就难在，表面上看证据链非常完整，实际上却还有不少的疑点。现在相关的人都死了，人证和口供就不存在了，而物证又全都指向了已经死去的章梓轩……没有新证据的话，可以试着制造新证据！”
“师姐你的意思是？”
“目前这个案子要想重新打开突破口，有两个方向，”朱玉婷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章梓轩还没死……”
“那不可能，除非他能克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叶子枫对局里的检验技术有完全的把握。
“那就只剩第二个方向了，”朱玉婷斩钉截铁地说道，“章梓轩只是个负责背黑锅的，邹泳明就是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人。”
“这说来说去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吗？”叶子枫有些急了，“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怀疑他，甚至还搭上了我朋友的命……”
“我知道，我都知道，”朱玉婷用温和的眼神示意他少安毋躁，“我没有任何否认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针对他的怀疑和调查只局限于表面，比如他的人生经历、就读学校这些，你应该没有让人查吧？”
“这个我确实没有查……”叶子枫仍然有些不服气，“我虽然怀疑过他的懦弱是装出来的，但我觉得查这些对案子没什么帮助。”
“你不查，又怎么会知道没有帮助呢？”朱玉婷微笑着反问道，“一个人的性格形成，跟他的人生经历、周围环境和就读学校有很大的关系。就算是懦弱的人，也会有情绪爆发的时候。”
“可是就算查到这些，也成不了翻盘的证据吧？”
“不一定，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那我一会儿回去就让人查查。”叶子枫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先坐下，”朱玉婷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桌子，示意他别急着走，“你还没说，这个袋子里装着什么呢，我猜肯定不可能是奖金或者字帖吧？”
“师姐你真会开玩笑，”叶子枫被逗乐了，他将那个一直放在自己身旁的黑色塑料袋递了过去，“事实上，这是一份跟你有关的陈年旧案的卷宗……”
“是吗？”朱玉婷的脸色变了，刚刚充满阳光的脸上此刻犹如蒙上了一层阴云，“跟我有关，是两年前那个案子？”
“是的……”叶子枫咬了咬牙，“就是‘513大案’的卷宗，我不是怀疑那个犯罪团伙还有人在逍遥法外，或者有人模仿作案嘛……”
第68章 抽丝剥茧
“于是就申请拿过来了。这几天我已经仔细看过一遍，但遗憾的是，我在这里面什么也没找到，不过，也不完全是一无所获，我发现，在严鑫执行死刑前一个月，狄光皓师兄曾经悄悄去看守所见了他一面，这点在卷宗里，都快被列为连我都无权过问的绝密了……”
“什么？”
朱玉婷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曾经去见过严鑫？可是，他一个字都没有跟我说过啊……”
“师姐，你也不知道？”叶子枫先是感到奇怪，随后想到，这个既然险些被列为绝密，想必其中一定涉及了什么不方便透露的事情，但是这份关于他们的谈话记录自己也看过，当时自己觉得从卷宗里对严鑫的了解，他或许死前还摆了警方一道呢，毕竟李颐乃倒，当年破案后，当时的警方还在全市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地毯式排查，几乎全市的人口都严格地过了遍筛子，如果严鑫说的是真的，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吧？现在的技术手段又不是还在上世纪！
“先别说了，让我看看，然后再好好地想想……”朱玉婷翻开了卷宗，找到了当年的那份谈话记录，开始认真地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看着朱玉婷的脸越绷越紧，叶子枫感觉到，师姐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但这个问题很棘手……于是，他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希望她看完后能提出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朱玉婷面色凝重地合上了那份谈话记录，然后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记得侦破郭磊案的时候，你曾经让人提取过邹泳明的DNA，对吗？”
“是啊，怎么了？”叶子枫疑惑道，“当时，我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而已，但后来想着，既然他不是杀死郭磊的凶手，也就没再理这个了，毕竟那些案子验了DNA也没用，现场又没有遗留下……”
“他确实没有直接杀人，”朱玉婷打断了他，“但他可以教唆他们替他杀人！”
“这一点我当时也想过，但是查到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邹泳明和这些案子的凶手并不认识啊……”叶子枫挠了挠头，这也是目前最让他感到困惑不解的地方。
“如果，邹泳明不是用自己的身份去认识他们的呢？”朱玉婷反问道，“而是用别人的身份，而且这个‘别人’必须具备能认识罗佳敏、赖厚华、刘景勋三人并且还不会让他们起疑心的条件。”
“这个‘别人’，有且只有一个人.章梓轩！”叶子枫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师姐！你是想说，邹泳明事先用了某种方法，让章梓轩心甘情愿帮自己完成犯罪计划，然后他自己在那三个人面前冒充章梓轩，一步步通过心理催眠治疗的机会，让他们分别按自己设计的犯罪计划去杀死郭磊、苗小晖、代晶，紧接着，因为我那个同学谢法富的卧底身份被他察觉了，他就故意演了一出抢劫颜夕银行的把戏，在那之前的刘景勋案里，他又刻意留下了指向性线索，这样双管齐下，就能让我们误以为章梓轩就是策划了一切的幕后黑手……但是，不对啊，师姐，这其中还有一个关键环节有漏洞。”
“什么漏洞？”朱玉婷问道。
“根据我们现在查到的线索，罗佳敏三人接受章梓轩的心理治疗时间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年半，如果邹泳明要冒充章梓轩的话，他在心理学和催眠方面肯定得有丰富的知识储备吧？不然的话，随时都有穿帮的可能；但是，据我们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邹泳明是学室内设计的啊，就算他半道出家，胁迫章梓轩教自己这两方面的相关知识，章梓轩也不一定能真的毫无保留地教他啊……”
“如果他邹泳明是很早以前就自学成才的话，一切就能说得通了。”朱玉婷似乎并不担心这是个问题，“所以，我刚刚才会让你回到原点，对邹泳明的人生经历重新做一遍排查，尤其是跟他同班过的那些同学、他的朋友、老师，能问的尽量每一个都问一遍。”
“好，这点我也会让人去查的，”
师姐看起来宝刀未老啊！看问题比自己还看得长远，说不定这次破案的关键还真就像她说的那样呢！叶子枫内心虽然激动不已，但是还是忍住了，“这次就看看这家伙还能不能逃过搜查！”
“还有我刚才说的，邹泳明的DNA，”朱玉婷斟酌片刻，才将自己一个大胆的想法提了出来，“你回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把他和严鑫的DNA做一个比对。”
“师姐，你的意思是说……”
叶子枫没有过多的犹豫，很快就读懂了她这个想法里的潜台词，可谓是有点太大胆了，以至于他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邹泳明和严鑫，有可能是兄弟？！”
“现在还不好说啊……”
朱玉婷叹了一口气，快速梳理了一遍脑海里的想法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我的推理没错的话，在这份谈话记录里，严鑫只对光皓说了一部分的真话，关于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和叫什么名字这一点上，他撒了谎，因为这和他之后说的‘我和那个人骨子里有血缘关系’的说法是自相矛盾的；还有他说的‘如果能让那个人早点来帮忙，早就已经毁掉这座城市’这句话，我个人也倾向于他撒了谎，如果说，‘那个人’早就来了呢？最后就是，他凭什么那么自信，当警方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会是‘血流成河’的？当年，在我和光皓还在X特勤组工作的时候，就跟他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可以毫不谦虚说，我算是最了解他这种人的内心世界的，他的团伙那会儿虽然庞大、人员众多，看起来固若金汤，但是，他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任何人。那些曾经替他出谋划策的人，尤其是策划了针对当年我们X特勤组，还害得我们差点全部遇害的‘创世纪’计划、在他们团伙内代号‘创造者’的高级电子工程师李煜天，都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他布局给残忍灭口了……能让他严鑫这么有自信的人，除了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外，是其他人的可能性非常低，毕竟他的人生信条摆在那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之前你来找我帮忙的那个叫郭磊的版权代理人遇害的案子中，我不是曾经分析过，现场会留下我的照片，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挑战我吗？专门针对某个警察挑战的人，通常来说，要么就是因为这个警察名气太大，他试图将其拉下神坛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但你也知道的，我还在警队时，参与侦破的那些案件从来就没有向任何公安以外的人透露过我的名字，因此不存在是因为嫉妒我而向我挑战的可能性；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我参与侦破的某一个案子里，让‘那个人’失去了亲人。
“想到了这一点后，剩下的谜团几乎都迎刃而解了.为什么郭磊案的现场会出现我的照片？因为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目的是引我出来，好跟我分个胜负来为他的亲人报仇；那为什么赖厚华案中没有出现我的照片，但随后在刘景勋的卧室里、那辆面包车上、章梓轩家里又出现了我的照片，而且上面还被涂上了章梓轩的精液？我想，可能一方面是因为他想借章梓轩来羞辱我，毕竟我和你都不可能拿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怎么样，侮辱尸体的代价是什么，我们都清楚，所以我们能做的，最多就是心里骂几句难听的话，而他就可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尽情嘲笑我们的无能。另一方面，他可能会觉得，这场挑战没有让我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于是干脆就撕破脸皮，逼迫我认真跟他分出个胜负……
“我觉得，他能走到今天这步棋，一定策划了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在当年 ‘513大案’结案前他就已经在策划了……”
“我明白了！”叶子枫顿时感觉前方的路豁然开朗，“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局里，马上展开对邹泳明的全面调查，另外，这段时间我也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的。”
“在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前，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朱玉婷郑重地点了点头，“这个人或许比你我想的，还要高明。”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可是一层又一层的诡计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子枫感到背后嗖嗖冒着凉气。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跟邹泳明那几次的接触的场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就不留你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朱玉婷又恢复了原先柔和的语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的这壶茶也刚好喝完了。”
第69章 浪漫缠绵
“洗冷水澡的感觉就是好啊……”
洗完澡，狄光皓套着一条灰色的内裤，光着膀子、踩着拖鞋就走出了浴室，说道。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里面放着换下来并且已经洗好的内裤，他正准备走到阳台上将内裤晒好，但无意间偏过头一看，差点手一松把手里的盆摔在地上，“老婆，你这是？”
“怎么了？”朱玉婷全身只裹了一条雪白的浴巾，那完美的身体曲线和跷着二郎腿的诱人大长腿一览无余，她的头发此刻只是简单地盘了一下，但依然挡不住她的美，见丈夫发问了，才把视线从放在双腿上的东西移开，抬头问道。
她的双腿上，放着的正是今天下午叶子枫带过去给她看的装有“513大案”卷宗的档案袋。
“光远和慧娜的档案？”这是狄光皓的第一反应，但话刚出口他就想收回去，他们还不到三岁，都没有入学，又哪儿来的档案？
“他们建立档案最快都是明年进幼儿园以后了……”朱玉婷白了他一眼，“你这个爸爸做得太粗心了吧？自己孩子多大还没点谱？”
“是是是，我不靠谱，我不靠谱，”狄光皓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这个是什么呀？”
“你先去把内裤给我晒了！”朱玉婷伸手往阳台上一指，佯装生气地说道。
“我这就去！”狄光皓仿佛得了圣旨一般，大踏步走到阳台上，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湿漉漉的内裤晒好后，又将塑料盆放回了浴室里，然后他坐到朱玉婷旁边，抱住了她，像哄孩子一样说道.“好了，老婆大人，我已经晒完内裤，盆也放好了，现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了吧？”
“油嘴滑舌！”朱玉婷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然后她把卷宗递了过去，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是装着当年严鑫那个案子卷宗的档案袋……”
“什么？！”狄光皓松开了手，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
“叶子枫今天下午来找我，他给我的啊。哎呀，你先别急嘛，听我说……”朱玉婷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丈夫，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脑子一边飞快地转着，一边有选择地说着事情的经过，这个过程中她没有提及自己的照片被涂满了精液的事情，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向丈夫表明，对方只是个异想天开，妄想凭借幼稚可笑的想法向自己挑战的人，用不了几天就会抓住他的，自己只是给叶子枫提点建议而已，不会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