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江皓已经死了？” 唐宋的眼睛紧紧盯着韩楚铭。
韩楚铭语气平和地说道：“好吧，就算我和这什么连环杀人案有关系，可是你不会仅凭我刚才的一句话就给我定罪吧。我是江皓的心理医生，拥有他的病历并不奇怪吧。”
确实，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韩楚铭说得没错，唐宋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认韩楚铭是凶手。
“不过，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认为我是什么始作俑者，我很想听听唐大侦探的推理。也许我觉得有意思，说不定会承认。” 韩楚铭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像是好奇，又像是挑衅。
“如果我没有推理错的话，你对江皓做了催眠。” 唐宋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韩楚铭的表情出现了更为明显的变化，那伪装的平静就像破碎的镜子开始出现裂痕。
第三十六章 前因
6月10日至11日，天气多变，地点：诸多不详
情景一：
6 月 10 日，秦蔓的心理诊所
“江皓先生，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您的病情已经呈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缓解趋势。我们所运用的认知行为疗法，从现阶段的治疗效果来观察，对改善您的症状有着显著且积极的作用。” 秦蔓端坐在椅子上，身姿端庄，她边说着边将一杯水递给江皓，“当然，还有一点至关重要，就是我们都是医疗行业的从业者，您在治疗过程中展现出的积极配合态度，也是促使您病情好转的关键因素之一。”
江皓从睡椅上慢慢坐直身子，他的神色明显比之前放松了许多，眼中满是真诚，言辞恳切地回应道：“秦蔓医生，我真的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轻松不少，特别感谢您在整个治疗过程中给予我的专业帮助。”
“不过，江皓先生，您要知道，心理疾病的治疗，本质上更着重于患者自身从内心深处进行自我调适与自我说服，镇定类药物只是起到辅助性的作用。依据您目前的恢复情况，今天我决定暂时不给您开这类药物了。我们三天后再进行复诊，到时候根据您的具体状况，再做进一步的评估和相应的对策。” 秦蔓一边耐心地解释着，一边在病历上快速而又仔细地记录着相关内容。
“好的，秦蔓医生。三天后我会准时来复诊的。” 江皓的态度积极且坚定，说完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心理诊所。
秦蔓打开心理评估报告，在上面详细地记录道：“6 月 10 日，江皓完成系统脱敏治疗与酒瘾治疗，预定三日后复诊。”
情景二：
6 月 10 日，张小蕾的居所
从心理诊所出来后，江皓做出了一个决定 ―― 挽回前妻张小蕾。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内心那些障碍，已然被一扫而空。
江皓精心挑选了一捧玫瑰花，那是张小蕾最爱的花束。他来到一所公寓门前，静静地驻足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满心的忐忑，他敲响了张小蕾居所的门，“咚咚咚”，“小蕾，我是江皓，你快开门啊。”
这时，门开了。“小蕾，我 ――” 江皓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江皓顿时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这里就是张小蕾的公寓。
男人用粗重的嗓音不耐烦地问道：“你找小蕾有什么事啊？”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呀？” 江皓一下子就听出那是张小蕾的声音。
江皓先是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拼命压抑着内心如潮水般的情绪，接着狠狠地咬了咬牙，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说道：“这是有人托我送给张小蕾的鲜花。” 说完，他迅速把玫瑰塞到男人手上，故作镇定地微笑着转身离开，只是那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和狼狈。
情景三：
6 月 10 日晚上，途乐清吧
“你问我爱你有多高，我爱你……” 途乐清吧里，《月亮代表我的心》那轻柔的旋律宛，似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情话。昏黄而暧昧的灯光洒下，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桌旁，他们或是低声细语，或是浅笑嫣然。他们都在悠闲惬意地享受着这迷人的夜晚时光。
江皓独自坐在吧台上，像是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他默默地喝着酒，眼神中满是忧伤，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落寞。周围的欢声笑语似乎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墙，他在这头，快乐在那头。
此时，一个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到吧台，一屁股重重地坐在高脚凳上，扯着嗓子对酒保喊道：“来一杯威士忌，加冰！” 酒保手脚麻利地调好酒递给他。男人端起酒杯轻抿一口，随后把目光投向江皓，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热情，“哥们，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多没意思啊。” 说着，他伸手把自己刚点的那杯酒朝着江皓推了过去，酒杯在吧台上滑动，冰块与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皓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和警惕。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盯着这个男人，带着浓浓的不耐烦：“滚，离我远点。” 江皓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男人这种刻意的热情背后肯定没安好心，他现在可没心思应付这种人。男人被江皓这么一怼，嘴角尴尬地抽搐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冷哼一声，扭了扭身子，极不自然地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嘴里嘟囔着：“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然后扭扭捏捏地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一个男人来到吧台。他站定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点酒，而是目光温和地看向江皓，用一种充满亲和力的声音说道：“你好，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刚刚在那边就注意到你了，你看起来心情好像很糟糕。如果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你可以去我的心理诊所。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话，明天就可以来。”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地放在吧台上，然后冲江皓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缓缓离开了。
江皓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中的酒杯，沉浸在自己那无尽的悲伤情绪里，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大约酒至半酣，他脚步踉跄地从高脚凳上下来，准备离开。吧台小姐见状，急忙提高声音喊道：“先生，您的东西。” 江皓醉眼朦胧地转过头，眼神迷茫地再次看了看名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把名片收进了衣兜里。
情景四：
6 月 11 日，楚铭心理咨询事务所
快到中午，江皓才从酒醉中醒来，脑袋昏沉。他下意识地摸到衣兜里那张名片，上面 “韩楚铭，江乐区春辉路 2 号” 几个字映入眼帘。刹那间，昨晚在途乐清吧遇到的那个男人的模样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紧接着，昨天在张小蕾居所那不堪的一幕也如汹涌的潮水般不受控制地冲进思绪，恰似锋利无比的刀刃狠狠划过心脏，一阵钻心的绞痛袭来，让他的表情瞬间扭曲变形，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痛苦。他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药瓶，药早已没了，视线随后缓缓移到那张名片上。
此时的江皓深知，自己迫切需要找回内心的平静。他按照秦蔓医生所教的方法，先是极其缓慢地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将气吐出。接着，他开始放松紧绷的肌肉，从头开始，有条不紊地给每一块紧张的肌肉下达放松的指令。额头，眉毛，眼睛，脸颊，颈部，背部，一直沿着脊椎一路向下到下肢，直至脚趾，每一块肌肉最终得到解脱。
虽说暂时已经得到解脱，但是江皓知道自己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于是他依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了楚铭心理咨询事务所。走进一楼，负责接待的女孩看到有人进来，礼貌地问道：“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昨天应该是韩楚铭先生给了我一张他的名片，说今天可以来找他。” 江皓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那张名片，递给女孩。
“那您能告诉我一下您的姓名吗？这样我好和我们的韩医生说明情况。” 女孩接过名片，目光看向江皓。
“我想他也不知道我的姓名，你就告诉他是昨晚途乐酒吧吧台就行。” 江皓的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慵懒。
“那好，请您稍等一下。” 女孩轻轻点头，而后上了二楼。
没过多久，女孩就下来了，说道：“您好，让您久等了，韩医生正在二楼办公室等您呢，请跟我上来吧。”
江皓跟随女孩来到二楼办公室，见到了韩楚铭。待女孩退出去后，办公室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您好，我是这家心理咨询事务所的医生韩楚铭，昨晚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韩楚铭面带微笑，礼貌地伸出手。
江皓出于礼貌握了握手，回应道：“你好，我叫江皓。” 江皓不愿过多透露自身信息，简单报上名字后便不再言语。
见江皓如此谨慎，韩楚铭率先打破沉默，诚恳地说道：“是这样的，江皓先生，昨晚在清吧我看到您在喝酒，当时您的状态很差，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息。或许是出于我作为心理医生的职业本能吧，我感觉您可能是遇到了棘手的难题。当时我只是单纯想帮助您，并无其他意图。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尝试帮您解开心中的疙瘩。”
江皓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吐露心声：“其实，我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目前病情已有好转，只是……” 他轻叹了口气，“之前我因丧子和离婚的双重打击，患上了抑郁症，还有酗酒问题。我一直在一位叫秦蔓的心理医生那里接受治疗。按照你们心理学方法来说应该叫做认知行为疗法。在她的治疗下，我确实感觉自己有了些变化，开始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整日沉溺于酒精。”
江皓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昨天发生的事让我明白，我可能并未真正康复。我本以为已经克服了内心的障碍，所以去见前妻张小蕾，我买了她最爱的玫瑰花，想挽回我们的关系。可当我到她家门口时，却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屋里，那一刻，我觉得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再次席卷而来。我昨晚在酒吧喝酒，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感觉自己又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听完江皓的讲述，韩楚铭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原来是这样。江皓先生，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我都已经把情况都告诉您了，您有话直说吧。” 江皓看着韩楚铭。
“那好吧。我不是说秦蔓医生不好，也不是想劝您一定要在我这儿做心理治疗。秦蔓医生的认知行为疗法确实可用于治疗抑郁症，这种方法是通过改变患者的思维、信念和行为来消除不良认知，从而改善不良情绪和行为。在很多情况下，它是非常有效的，尤其对于那些能积极调整自身思维模式的患者。”
韩楚铭稍作停顿，观察着江皓的表情，继续说道：“然而，就像您所经历的，一旦受到较强刺激，就会发现这种方法存在一定局限性。认知行为疗法相对温和，它更侧重于当下问题和行为的改变，对深层次的潜意识和过往经历挖掘较少。对于症状较轻的患者，这种方法效果可能较好，因为他们的问题更多集中在表面的行为和思维模式上。”
江皓半信半疑地看着韩楚铭，问道：“您是说，秦蔓医生的治疗方法有问题？”
“不是方法本身有问题。” 韩楚铭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只是这种方法可能不太适合您目前的状况。从您现在的症状来看，您的问题不只是表面的行为和思维模式，您经历了丧子、离婚这样重大的创伤，这些经历已深深烙印在您的潜意识中，影响着您的情绪和行为。所以，我认为您可能需要一种更深入挖掘潜意识的治疗方法。”
“换一种方法？” 江皓疑惑地重复。
“对，如果我是您的心理医生，我会建议采用精神分析疗法。其核心是通过分析患者的潜意识来揭示心理问题的根源。我们会深入探究您的童年经历、家庭关系、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事件，以及这些经历如何影响您现在的情绪和行为。”
韩楚铭注视着江皓，眼神专注，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我是您的心理医生的话，需要您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因为我们要探索的是您内心最深处、最隐秘的部分。只有您完全信任我，我们才能建立起紧密的治疗关系，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引导您面对和解决问题，从而彻底治愈您的抑郁症。”
江皓想起昨晚喝闷酒时的痛苦、今早心痛如绞的感觉以及前妻的事，沉思片刻后说：“好吧，我接受。不过，我想知道这种方法有没有什么负面效果呢？” 江皓眼中仍有几分怀疑，毕竟他是医生，对任何治疗方法都需谨慎。
“这么说吧，这种治疗方法是将您的痛苦或不愉快记忆深埋在记忆深处。在此过程中，可能会唤起一些极其痛苦的回忆，您短期内可能会更难受。而且，这种方法相较于秦蔓医生的方法，确实存在一定风险。因为我们要深入您的潜意识，如果过程中出现偏差，可能会对您的心理产生意想不到的影响。”
韩楚铭看着江皓，表情严肃认真，继续说道：“但是，只要您充分信任我，这种风险是可以避免的。我作为您的医生，会谨慎地引导您完成治疗过程。还有一点，为从根本上治愈您的抑郁症，我需要深入探究您的内心深处，了解您的童年经历、人生挫折等。这可能会让您觉得隐私暴露，但您放心，我会严格保密。至于最后一点，我需要对您进行催眠。”
“催眠？” 即便江皓自己也是医生，对这个词仍怀有几分敬畏。在他的认知里，催眠仿佛是一种神秘莫测、能操控人意识的力量。
“是的，只有通过催眠，我才能真正触及您潜意识里的世界，了解那些被您隐藏的情感和记忆。”韩楚铭察觉到了江皓有几分畏惧之色，“催眠，能开启您潜意识的大门，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找到最适合您的治疗方案。” 韩楚铭的声音低沉，试图消除江皓对催眠的恐惧。
“好吧。” 江皓皱着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说道，“容我再考虑一下。”
“没问题，江皓先生。这样吧，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您想好了，可以直接过来。如果您确定不需要，可拨打我名片上的电话。” 韩楚铭微笑着说道，他明白这个决定对江皓而言并不轻松，需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去思考。
第三十七章 催眠
6 月 12 日，楚铭心理咨询事务所
上午，江皓从宿醉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满地横七竖八的酒瓶。昨夜饮酒过量，酒精的后劲还在脑袋里作祟，一阵阵地隐隐作痛。紧接着，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夭折的孩子，离去的前妻，年迈的父母，以及那些在诊所里被病痛折磨的病人的模样。所有这些画面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江皓像是突然被恶魔附身一般，发疯似的用力掀翻了茶几。茶几上的物品散落一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接着，他双手紧紧抱头，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角落里，急促的呼吸，嘴里还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就这样，他在极度的痛苦和混乱中持续了一个小时。
终于，江皓渐渐冷静下来。他的脑海里闪过韩楚铭的身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决定去找韩楚铭。
“韩医生，我决定接受你的治疗。” 江皓站在韩楚铭面前，目光坚定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