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唐宋先生，您对于此次案件的咨询费用是多少，请您开个价吧。” 浅野翔太直截了当地问道。
“40 万。” 唐宋很直接地回答道，没有过多解释。
“好，没有问题。一旦抓到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您的账户上很快就会收到这 40 万。” 浅野翔太没有还价。
“我后续会让我的助理将相关合同寄到日本领事馆这里。”唐宋嘴角上扬，对于这样的答复很是满意。
“好的，没有问题。” 浅野翔太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你们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事情吧。”
“是的，我们还想对您儿子的死做一些调查。” 赵明接过话茬。
“好的，稍等。” 浅野翔太客气地对唐宋和赵明说完话，然后抬高嗓音，“进来吧。”
只见之前的职业装男人推开了门，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身着一身素色连衣裙，身体微微佝偻，头发略显凌乱，面色苍白。她缓缓地坐在沙发上，面对着三人。随后职业装男人离开并关上了门。
“这位是钱野的妻子――徐曼。上午已经去警局进行了尸体辨认。” 浅野翔太抿了一下嘴唇，“已经确定尸体就是我的儿子钱野。”此时，徐曼轻微点了点头。
浅野翔太又继续解释道：“由于我的工作原因，还没有时间去辨认尸体。再加上，我一时无法面对我儿子的尸体。所以――” 男人一时难以抑制住情绪，话还未说完，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赵明见氛围变得有些难以收拾，连忙安慰道：“浅野先生，痛失亲人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但是我们依然要去面对现实生活。”
浅野翔太努力抑制住情绪，“还是开始你们的调查吧，我们会积极配合。”
赵明拿出一个细长的笔记本，还有夹在夹克口袋里的笔，准备一边询问一边记录。
“浅野先生，我想先从您开始。”
浅野翔太默认地点了点头。
“您最后一次见到您的儿子钱野是什么时候？”
浅野翔太没有立刻回答，先是沉思了一会儿，“应该很久了，具体哪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上一次见到他应该是他那次住院的时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当时，钱野因为肺病住院，还是徐曼给我打的电话。”
坐在旁边的徐曼微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您和您儿子已经有两个月没见了。那您和您儿子的关系怎么样？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浅野翔太听出了赵明话中的来意，“我们父子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他现在也已经为人夫，而且我的工作十分繁忙，所以我们很少见面。” 语气中带着些许嗔怒。
“对于您儿子现在的生活情况您了解多少？”
“我不是说了，我们现在很少见面。具体情况你可能要问徐曼，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浅野翔太有些不耐烦。
赵明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些内容。
“昨天下午 7 点到 8 点，请问您在哪里？”
“这个时间，我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由我的司机开车送我回家。你们可以找我的司机核实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您对于城西郊的金都第一炼钢厂有了解吗？”
“从来没有听说过。”
赵明见浅野翔太有些抵触，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便不再追问。于是，把重点放在了徐曼身上。
“浅野先生，对于您的问题我已经问完了。我想询问一下徐曼女士。” 赵明转向徐曼。
“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微弱地说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钱野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晨，和往常一样，他在家吃完早餐，7 点半准时出门去上班。平时基本下午 6 点就下班回家吃饭。昨天直到 7 点都没有到家，我就给他打电话，然后一直没有人接。我又联系了他的同事，说钱野今天请假了，没有上班。我想可能他有什么事情，本想着等他回来再和他问清楚。可是，最后等来的却是他的尸体。” 女人一边说着，语气中有些哽咽，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流。
“昨天下午 7 点到 8 点，你在哪里？” 赵明问向徐曼。
“我给儿子喂好了饭，在等钱野回家。”
“那你们儿子多大了？”
“五岁零三个月。5 点钟我从幼儿园接回家。” 徐曼解释道。
“钱野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和什么人发生过矛盾，或者和什么人结怨？”
“这倒没有，钱野是一个性格温和的男人，可能是从小受到日本礼仪文化的熏陶，大多数他认识的人都对他赞赏有加。” 女人说着钱野的好话，浅野翔太嘴角浮现一丝得意。
女子继续说道：“他很爱我，我们没有吵过架。很多事情上，他都会征得我的同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他都会告诉我，而且时不时会给我惊喜。我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和什么人结怨。” 徐曼回想着过去，嘴角露出一丝欣慰。
“那关于金都第一炼钢厂呢，你的丈夫有没有和你提过这家工厂？”
“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我也没有听说过。”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明问坐在身边的唐宋，见他一直没有说话。
听了很久的唐宋决定要发起攻势了，“钱野先生，我需要您和我讲述一下您昨天一天所有发生的事情，不需要具体细节。” 唐宋的第一个问题抛给浅野翔太。
“昨天早上我大概是 7 点 40 左右出门，司机来接我，8 点 20 左右到达领事馆。9 点钟几位领事向我来汇报工作情况，一直到 11 点多。大概 12 点钟，我在偏厅吃午饭，然后休息了一个小时。” 浅野翔太目光移向偏厅的位置，“下午三点，参加大使馆发起的视频会议，会议一直到 5 点结束，之后我处理了一些文件。7点以后，我就让司机送我回家。回家后，我就一直在家里没有出门。我的妻子以及家里的女佣可以作证。基本和平日里没什么太大区别。”浅野翔太一边回忆，一边解释着。
“也就是说，您白天一直在领事馆没有出去过？”
“是的，昨天一直在领事馆。工作比较繁忙。”唐宋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介于您的特殊身份，最近一段时间是否发生什么中国和日本之间的‘大’事情，我只需要您告诉我，有还是没有？至于是什么事情，您可以不用告诉我们。” 唐宋很谨慎地问了这个问题。
浅野翔太有些疑惑，眉头紧皱，似乎没有听懂唐宋的意思。
“我想问的是，最近中国和日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政治因素造成的一些不好的事情，如果是这一个层面的事情，那么这起案件或许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唐宋进一步解释道。“介于您是日本领事的特殊身份――”
唐宋的话还没有说完，浅野翔太就给出了答复。
“没有，我可以十分确定。” 浅野翔太斩钉截铁地说道，“难道我儿子的死会和我在日本领事馆的工作有关系？” 浅野翔太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
“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但是案件的推理不排除任何可能性。” 唐宋回答道。
唐宋继续问：“您的儿子原名叫浅野一郎，三个月前才加入中国国籍，改名叫钱野。他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为什么三个月前要加入中国国籍？” 唐宋连续抛出两个问题。
“还有个小儿子叫浅野二郎，不过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后来我们因我的工作原因，全家就搬迁到了中国。至于加入中国国籍的事情，大概是半年前钱野提出来的，至于什么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既然他决定了，我就尊重他的选择。我动用了一些关系，所以三个月就办理了下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哦，那倒没有，有些事情我们要了解得足够清楚，也许对侦破案件有帮助。”
“浅野翔太先生，我这边暂时没有问题了，接下来我想问徐曼女士一些问题。”
浅野翔太伸手示意，“请吧。”
“我想借用一下您的偏厅，对徐曼女士单独询问。相信您一定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们可以去偏厅进行询问。”
唐宋的要求虽然有些无理，但是浅野翔太还是接受了。
第五章 询问（二）
三人移步来到偏厅。与正厅相比，偏厅稍显简陋，更像是一个储藏室。一扇很小的窗户透进阳光，使得房间足够明亮，无需开灯。屋内除了一面高大的书柜外，只剩下一张桌子、一张睡椅和几把椅子。
唐宋关上偏厅的门，三人坐定后，唐宋看着徐曼说道：“想必你和你丈夫的夫妻关系很不错吧？” 徐曼看了看无名指的戒指，点了点头。
“你丈夫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在情绪上或者行为上。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矛盾，或者因为什么事情发生过争执呢？”唐宋观察着徐曼的一言一行。
“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正如之前所说，我们从不吵架。如果说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就是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概在八点到九点之间，他接到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他十分开心。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只说到时候会给我个惊喜。所以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喜，对吗？”唐宋狐疑地看向徐曼。
“不知道。”
“那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赵队，我想这个电话我们有必要查一下。” 唐宋对身边的赵明说道，赵明将此事记录了下来。
“你上午已经去辨认了尸体，我需要你确认一下，钱野早上穿的那身衣服和他昨天离开家的衣服是否一样？”
“是一样的，我可以十分确定，钱野身上的衣服正是他早上出门穿的衣服。”
“为什么你能如此确定？”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帮他把第二天的衣服准备好，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麻烦你也讲述一下你昨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中间我可能会打断问一些具体细节，希望你见谅。”
“好的，我早上大概是 6 点半起床，洗漱完后开始准备早饭，6 点 50 叫醒钱野，7 点钟叫醒孩子并帮他洗漱。7 点 15 左右开始吃早饭，然后 7 点半――”
“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你们早饭吃的什么吗？” 唐宋打断了徐曼。
“昨天的早饭是煮鸡蛋、吐司面包、牛奶，配菜是西兰花和胡萝卜。不过钱野没有喝牛奶。”
“好的，你继续讲。” 唐宋示意徐曼。
“然后 7 点半钱野去上班，我去送我们的儿子去幼儿园。我大概 8 点半回到家中，然后去超市购物，大概是 11 点才回到家中。”
“那你购物的小票还在吗？”
“在，在家里放着呢。”
“好，请继续。”
“之后就一直在家里，直到下午 5 点左右去幼儿园接儿子放学，回到家中一直等钱野回家。”
唐宋点了点头，“麻烦把你的家庭住址写一下吗？方便我们进行上门回访。” 赵明很快明白了唐宋的意思，将纸笔递给徐曼。
“徐曼女士，我想问一下，你和浅野翔太先生的关系怎么样？”
徐曼没有明白唐宋的意思，唐宋看着徐曼有些诧异的表情，意识到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浅野翔太先生怎么看待你和钱野的婚姻呢？”
“不瞒您说，浅野翔太先生很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从五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就反对这门婚事。再加上有了孩子后，我辞去了工作，成为一名家庭主妇。浅野翔太先生更是不满。钱野因为这件事情和他父亲吵过几次架，最后都是不欢而散。”
“上一次他们俩吵架是什么时候？”
“就是两个月前钱野住进医院那次，我给浅野翔太先生打电话，告知钱野住院的事情。我在病房外听到他们吵了起来，他父亲说我既然成了家庭主妇，就应该照顾好我的丈夫，把钱野住院的责任全归咎于我，但是钱野极力为我辩解，两人就吵了起来，最终他父亲气愤地离开了医院。”
赵明马上问道：“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让你比较在意的话？”
“那倒没有，就是吵架，声音有些大而已。”听完徐曼的回答， 赵明的表情略带失望。
“我还想问一下之前问过浅野先生同样的问题，你的丈夫为什么在半年前提出加入中国国籍？你们已经结婚这么久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做了这个决定，你知道吗？”
“这个他和我讲过，我们的孩子五岁了，很快就要上小学，他也没有打算再回日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更希望孩子在学校能得到更多的认同，所以他决定放弃日本国籍。”
“就只是因为这个？”唐宋有些疑惑。
“就是这样的。”徐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唐宋没有再去深究这个问题，说道：“我记得浅野翔太先生说钱野是因为肺病住院的，能给我详细说说情况吗？”
“他从小在日本长大，而他长大的地方正是工业污染比较严重的大阪，在他小时候就患上了慢性阻塞性肺病。钱野和我讲过，这也是他们举家离开日本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他父亲知道他有这个病？”
“那是肯定的，他们来到中国之前就有，只不过这几年病情加重了。那天他出现了呼吸困难，在上班的时候晕了过去，然后被送进了医院。”
“那他是在哪家医院就诊的？”
“嘉林医院。”
“关于他的肺病，是一直在那里就诊吗？”
“是的。”
“主治医生是谁？”
“安奕辰，安医生。”
唐宋小声自语道：“安奕辰？”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钱野在中国有没有什么来往的日本朋友？或者除了家和公司，他有没有常去的地方，比如酒吧、健身房之类的地方？”
“钱野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从我们结了婚后，他除了时而的应酬以外，基本晚上都是回家陪我吃饭。他的肺病不允许他做剧烈运动，所以也没有去过健身房。他已经融入了现在的在中国的生活，也没有提过有什么日本朋友。”
“看来，钱野是个居家好男人啊。”
徐曼会心一笑。
“好吧，我想今天的询问就到此结束，我想后续可能会有人上门回访，还希望您积极配合。” 唐宋虽然不是警察，但由于多次合作，已经习惯了警察的那套措辞。
徐曼点了点头。
两人与浅野翔太告别后，走出领事馆，并肩站在领事馆门口。赵明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支烟，递给唐宋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怎么，才要 40 万？”
“是啊，早知道答应得这么爽快，就多要点了。” 唐宋接过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升腾、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