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庄清文这么直白的话,许镜修笑了起来:“你好像很了解我哥。”
“说不上了解,我吃了不少亏。”庄清文瘪了瘪嘴,她远远地看到许镜阳从厅里走出来了,四处看,又招来下人谈话,估计是在找她,不过她不是很想下去。
“兄长似乎在找姐姐。”说到这里许镜修一顿,“姐姐贵姓?”
“我叫庄清文。”庄清文又矮了矮身子不想被发现,“他待会儿有办法找我的,我就是想跟你再待一会儿。”
许镜修察觉到庄清文的动作,也学着她矮了矮身子,小声说道:“庄姐姐你和兄长这次来万州是办什么事?”
“我们接的任务是邱台村的疫病,我和你哥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春水县邱台村吧,前两天县丞亲自过来汇报了,已经亡七人了,我请求父王让我查看了卷宗,死法一致,皆找不到源头,死者均为邱台村的人,但并无其他共同点。”
说起这件案子,许镜修就皱起了眉头,若是时疫亡故七人并不稀奇,只是这七人男女老壮皆有,并无征兆突然皮肤溃烂流脓,基本上都在三天内死亡,不像是感染了什么病,如今灵山又派人来了,恐怕不是凡人能解决的案子了。
一谈起邱台村的案件,许镜修身上的气质都变了,他给庄清文讲解案件细节,如数家珍,庄清文问什么,也基本上能答上来。
“我身体不好,很多事情不能亲自去看看,庄姐姐能够帮助万州百姓解决疫病问题,是万州之幸。”说完许镜修想要给庄清文行大礼。
“诶!你别来这一套,我当然会尽力,这也是我们修士的职责。”庄清文一只手就将许镜修按在了原地动不了。
“听说芸……”许镜修刚要换个话题,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两人正谈得融洽,一道蓝色身影落在两人面前,许镜阳面无表情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逗猫逗狗吗?”
看许镜阳的面向,这话是对她讲的,庄清文又将目光转向许镜修,这应该是他口中的猫狗了。
“你刚想说什么?”
“没事。”看着许镜阳的臭脸,许镜修把话咽了回去,兄长很在乎庄姑娘,那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要出发了吗?”庄清文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许镜修也跟着站起来了,不过他一起身就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吓得庄清文连忙搂住他的腰:“头晕吗?”
“哼。”然后她就听到一声冷哼。
“原来你的体贴对每个人都适用啊,在灵山有林时砚、宋翊,到万州还能加个许镜修是吧。”
庄清文没有理会许镜阳的阴阳怪气,只是对许镜修说了一句:“要下去了。”,便搂住他往下跳,稳稳地落在了院子中。
这院落确实破败,即使院中打扫得很是干净,还是有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许是长久没有住过人了。
许镜阳也飞身下了屋顶,看到院中光景开口讥讽:“怎么,触景生情了?”
这处院落便是当年衡王金屋藏娇的地方,当时许镜阳的母妃病了,谁也没想到衡王将人就藏在了眼皮子底下,甚至还有了子嗣,所以小时候许镜修就被困在这小小的院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庄清文瞪了许镜阳一眼,又拉着许镜修几个腾空,落到了飞来的地方。这次下灵山办事她带了不少凡人能用的丹药,在储物袋翻了一下,找出一些基础强身健体的丹药,塞到了许镜修手里。
“每一颗掰成四份,睡前一份和清水一起服用,你保重身体,有缘再见。”将丹药一股脑塞到许镜修手里,庄清文看向已经跟上的许镜阳,向他走去。
“交代完了?”许镜阳还是那副死样子。
“走吧,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万州,别把自己气死了。”庄清文继续向前走了,许镜阳迈开步子越过她,在前面领路,没有回头,庄清文却频繁回头跟许镜修挥手。
来衡王府一趟,庄清文对许镜阳稍微宽容了一些,他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处于一种应激状态,时刻支起刺来扎周围的一切,这种没安全感的状态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人气,不过依旧是挺招人厌就是了。
这次顺利的出城了,大概花了四个时辰马车才驶入邱台村,车夫也对这一块不是很熟悉,差点误入了村子边缘的瘴气林。
邱台村的地势低洼,村口的地势反而比较高,站在村口整个村子的景象尽收眼底。可以看得出邱台村的房屋并不是很密集,看起来修建得很不错,有不少看起来都是近几年有过翻新或修葺的,现在正是黄昏时候,不少村民正在做饭,向下看去炊烟袅袅。
“你们看出不对劲了吗?”庄清文也不了解正常的古代村落应该是什么样,只能求助剩下的两人。
许镜阳摇了摇头,对车夫说道:“你去春水县城里住,大概十天之后过来一趟,正午时候来就行。”
车夫应允之后驾着马车走了,马蹄声逐渐远去,庄清文和许镜阳对视了一眼,才向着村子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庄清文:这人怎么阴阳怪气?
第29章
◎我有洁癖不睡床◎
两人刚走进村子,就响起了狗吠声,狗吠此起彼伏,听起来邱台村养了不少狗,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黄昏时候天还很亮,外面连一个玩耍的孩童都没有。
这就很奇怪了,任务说明里面邱台村是好些人出现了疫病,听许镜修说病死了七个人,这不是强盗袭击,也不是野兽袭村,照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关门。
村里的风比外面小一些,但鞋边还是有些尘土打着旋儿,狗吠声响起的时候,庄清文感觉到了很多道视线,不少村民从窗口露出头查看,不过当她和那些村民对上眼的时候,他们又会第一时间移开视线。
庄清文挑了一家房前打扫得极为干净,篱笆扎得结实的村民家敲响了门。
“谁呀?”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门没开,隔着门板跟庄清文对话。
“打扰了,我们是灵山修士,接到任务过来查看疫病情况的,前阵子来的穿白衣的修士是我们的同门。”庄清文声音放得轻柔,再加上她和许镜阳穿的确实是和前阵子医修同款不同色,里面的人终于将门板挪开了一条小缝。
从门缝里露出小半张脸,是一位年轻的女性,眼睛很大,藏着些恐惧:“你往村里头走走,红色门板那家是村长,对不住,我并不敢给你开门。”
庄清文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了。”
跟村头的女子作别,两人往里面走了些,不多时就看到了红色的门板。这家确实是气派点,门板被刷成了朱红色,有石子和土砌成的围墙,远远看去院落挺大的。
许镜阳走上前拉了门环,金属门环敲击在木门上声音有些沉闷,院中还有一只大黑狗在叫。也许是这家人早就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了,从旁边镂空的木窗闪了个黑影,下一秒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老者,他似乎不会说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接着给两人作揖,往里面指了指,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扶着门打量着这边。
等看清楚了庄清文和许镜阳的模样,才拉着裙边快速地走了过来,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扑通就跪了下来:“求两位仙人救救我男人。”
村长是感染的第九人,第八个被医修救了下来,他在这里待了一阵子没人再感染,听说灵山开设傀儡术的课程了,就先回一趟灵山了,他一走就有了第九人。
跟着村长夫人往里走,可以闻到浓重的药味,等走到房门口就是一股恶臭了,这股恶臭形容不出具体和什么味道接近,就是很刺鼻,甚至有些刺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身上敷满了药。
今天跟许镜修谈过这些人的症状,突然一天身上开始溃烂发臭,庄清文凑近看了一眼村长的症状,很符合许镜修的描述,开口问道:“这情况是第几天了。”
中年女人瞬间落下泪来:“回仙人,已经是第三天了。”
说罢她从无声落泪转为了崩溃大哭,都是村里人,对前面染病的七个人症状也是很清楚,也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死期了,她再次跪下,头往地上掷,只听到砰砰两声,夹杂在村长的痛吟中。
庄清文扶起了她,而同时许镜阳开始查看村长的伤口,他徒手将敷在村长身上的药膏拂开,仔细观察伤口,然后转头对中年女人说道:“别哭了,去准备一盆干净的水给我净手,另外烧一桶开水备用。”
这味道刺激得庄清文都想要捂住鼻子,但许镜阳好像察觉不到,时不时还掐个诀用火焰照明近距离查看伤口,等用女人端来的水敬净手后他说道:“是瘴毒,你给他喂一颗回春丹,晚了些,看天命了。”
许镜阳让开位置给庄清文,庄清文拿出回春丹塞到了村长的嘴里,大概过了一炷香,房间里的臭气没那么浓郁了,这时候许镜阳才接着说:“你们把他身上的药膏擦掉,用凉了的开水给他擦身体,熬得到天亮就没事了。”
中年女人又是磕头,旁边的哑仆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才忙活起来。
许镜阳往外走,飞身落在院中的树上,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村落,也能看到北边弥漫着绿色烟雾的瘴气林,环视一周之后,他落到了庄清文跟前。
“不像是误入瘴气林中毒的,像是浓度更高的瘴气毒。”
庄清文指了指里面:“问问看。”
屋内烛光摇曳,两个人围着村长忙活,似乎这家没有其他的奴仆了。想来整个邱台村的经济不会太好,毕竟处于低洼盆地,不靠山不靠水,只能靠地里种的三瓜两枣,糊了一家几口,交了赋税应当是没什么盈余。
等村长夫人陈氏全部收拾完,天已经全然黑了,狗吠声也完全消失,整个村子笼在一种别样的静谧之中,连月下的虫鸣都比别处弱了几分。
“夫人,村长去过瘴气林吗?”
听庄清文提起瘴气林,陈氏的神情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的,他从来没去过瘴气林,那可是要命的,谁敢进去。”
“可他身上就是瘴毒,以前来的医修应该也告诉过你们。”许镜阳不相信他都能看出来的病症,之前的医修师兄会没有跟村里人仔细讲过。
没去过瘴气林却中了瘴毒,而且中毒的人还这么多,实在是匪夷所思,若是隐瞒去瘴气林这件事也不太可能,这已经是第九人了,没人这么不要命。
“明天白天再看看,现在也不好调查。”庄清文伸了个懒腰,今天奔波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
村长家里也没有几间房,现在最好的房间给村长养病,剩下只有一间客房,一间仆人房,听到陈氏嘱咐哑奴去睡牛棚,庄清文连忙表示往客房添几张条凳就行。
客房只有一件大床房,哑奴帮忙搬了三张条凳过来,庄清文谢过他就将门给拴上了。
“许师弟你睡床上吧,我晚上打坐就行。”话一说完,庄清文又想打自己的嘴巴了,这真是舔狗做太久了,下意识就将床让了出去。
许镜阳看了庄清文一眼,表情有些复杂,他有时候真的想把她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对谁都好,对谁都不设防,这就是大家族养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吗?
可惜许镜阳不能真的敲开,不然就发现里面有个系统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庄清文将三张条凳靠墙固定了一下,盘起腿开始打坐了。
她刚闭上眼没多久,就感觉到头被人拍了一下,睁开眼就看到杵在她面前的许镜阳了:“你睡床上去,我有洁癖睡不惯,凳子给我。”
许镜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好像真的就是对那不是很精致的大床有些嫌弃,但庄清文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了,这纯粹是想让她睡床,又别扭的不想说些好听的话,一副抢凳子的样子。
于是庄清文又犯贱了:“其实床很大……”
被许镜阳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睡白不睡,她一个翻身从凳子上下来,蹭蹭蹭就朝着床跑过去,一秒躺下。
许镜阳还没反应过来,庄清文就已经阖上了眼睛,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看着床上那抹黄,许镜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嘴角高高扬起,眼里也盛着一些宠溺。
一夜无梦。
天刚蒙蒙亮庄清文就醒了,她睁开眼花了一秒钟适应这个陌生的床,然后小心地起了身。即使她的动作放得很轻了,许镜阳还是醒了过来。
“还很早,你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下,我待会儿再来叫你。”
刚睁开眼睛的许镜阳眼底闪着精光,当看清楚庄清文之后,眼神又回归了呆滞,脑袋不清不楚的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了几步,爬上了床,全然不记得昨天说的洁癖那事。
庄清文也没有戳破他,小心地打开了们,走了出去。
邱台村早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微风带来一些露水和泥土的清新,深吸了一口气,庄清文朝着村长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
门只是虚掩着,庄清文轻轻的打开门,陈氏身子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不知是没醒过来,还是惊醒了之后马上又睡着了,只是双手还拉着村长的手,呼吸绵长。
庄清文抱着她拉上了椅子,陈氏也醒了过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马上扒着床边查看村长的呼吸,手指颤抖着伸了过去,感受到指尖的气息,忽然间就卸了力气,跪在脚踏上呜咽出声。
庄清文早就看过村长的脸了,知道已经脱离危险才去扶起陈氏,接着她把手指放在村长手腕上查看脉象,虽然还是浮细无力而软,重按不显,但比昨日已经好太多了。
“夫人暂且放心,最难的一关已经熬了过去,你先去厨房熬点稀肉粥备着,等村长转醒之后分三次喂下去,慢慢养着不会出错的。”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家中的男人意味着什么,是再简单不过了,庄清文安慰着眼底已经青黑一片的妇人,没敢说刺激她的话。
陈氏起身的那一瞬间,庄清文看到一缕黑气从村长的身体里飘出,她伸手勾起那一缕黑气,指尖轻轻一捏就化为齑粉,她看向窗外的树影,自言自语道:“有人枉死了。”
作者有话说:
算是个过渡小副本~
第30章
◎打断你的腿,拔掉你的舌◎
天光大亮了,邱台村在一声一声的鸡鸣中醒了过来,田间的狗吠,门板外的脚步,刷洗声、泼水声四起。
哑仆将大门打开了,时不时有人路过门口,朝里面探头看,却无人踏入院中一步,许镜阳也在喧闹声中醒了过来,走到桌边。
“你吃这个,将就些。”庄清文知道许镜阳不爱吃馒头皮,洗净手之后将皮全都剥在碗里,将馒头芯递给他,然后往自己嘴里塞着馒头皮,看向门外路过的村民。
许镜阳捏着馒头往嘴里送,看向庄清文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些小事庄清文向来做得顺手,连这种他从未提过的习惯也记住了,咀嚼之后感觉甜丝丝的也不是很难吃。
“村长应该快醒来了,稍晚些等他状态好点再问问情况吧。”门外有些人装作路过好几次了,眼中除了好奇还有些恐惧,整个村子的氛围都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