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莲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关,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分别递给两人。
两个守卫见到钱财,顿时眉开眼笑,其中一人迅速为她开门,另一人则低声叮嘱:“你快去快回,不要让人看见。”
“我只是给他送饭,一会儿就出来。”香莲回应道。
开门的人边推开门边说:“能吃的话就让他多吃点,免得路上挨饿。”
香莲一愣,心里想,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要将韩家松转移哪里去吗?
没等她开口询问,另一名守卫踢了那个说话的人一脚,那人赶紧用手捂嘴。
香莲看到这一举动,感觉其中必有蹊跷,没有再问两人,径直走进了房间。
屋内昏暗,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才发现韩家松被绳索捆绑,四肢摊开,紧贴墙壁,呈现出一个大字的形状。
香莲心头一酸,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然而,韩家松并未因此动容,反而挣扎着要将她摆脱。
“我担心你会受苦,没想到他们这样对待你。”香莲哽咽道。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走开!”韩家松冷漠地回应。
香莲强忍泪水:“你别怪我,不是我让他们抓你的。”她打开瓷罐的盖子,“我实在放心不下,给你做了一碗汤面,你快吃点吧。”
韩家松把脸扭向一旁,任凭香莲如何劝说,他就是不肯张嘴。
“好吧,你不吃也罢,但你要知道,我听说他们抓了你,心里好难受,一心就想着来看你。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他们这样折磨你,迟早会把你折磨死的。”香莲难过地说道。
突然,门外一名守卫走进来催促道:“快走吧,马上要来人了。”说完,拉着香莲往外走。
在返回的路上,香莲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怎么也擦拭不尽。
躺在床上,她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名守卫的话:“能吃让他多吃点,免得路上挨饿。”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她猛然坐起,决定再去一趟警察局,探个究竟。
她迅速下床,偷偷溜出烟馆大门。此时,一片月牙挂在西边的天空,形状像一颗元宝,又似半牙橘子,香莲心慌,无心看它。
很快来到警察局的门外,突然发现三个人影从里面走出,她快速躲藏起来,仔细观察那三个人,其中两人走在前面,一人紧随其后。
月光下,香莲认出前面两人中有一个是韩家松,另一个是开门的门卫。她看韩家松步履蹒跚,开门的守卫正搀扶他前行,而后面跟随的人,是那个踢人的守卫。
他们要去哪里?香莲在心里问自己,却发现后边的守卫提着一支枪,香莲不由得一惊。
三个人来到街上,后边的人停了下来,把枪端在怀里,香莲一阵紧张,感觉有事情发生。
端枪的人向前面喊了一声:“闪开!”
那个搀扶的人立刻转身逃跑。
同时,香莲向前扑了过去,一下撞在端枪人的背后。那人毫无防备,向前扑了一下,与此同时,枪声响起,那个搀扶的人中弹倒地。
开枪的人大惊失色,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香莲夺下了手里的枪。
那人反应过来,再要把枪夺回去,却被香莲用枪托狠狠捅在肚子上。那人猛地弯下腰去,痛苦地捂着肚子跪在地上。
香莲把枪扔到对面一间草房的房顶上,快速冲到韩家松跟前,想拉着韩家松离开这里。可是,韩家松的双腿怎么也迈不开。
香莲心急如焚,弯腰将他扛了起来,飞快地跑进旁边的巷子里。
巷子昏暗,但香莲对这片区域很熟,抄近道迅速返回到烟馆。
进了大门将韩家松放下,再转身插上门闩,此时已疲惫不堪,腰都直不起来,但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再次去扛韩家松,却怎么都扛不起来了。
“我自己能走。”韩家松虚弱地说道。
“快,跟我到后院去。”
香莲架着韩家松的一只胳膊,踉踉跄跄来到后院,又走到厕所后边。那里堆满了杂物,香莲迅速扒开杂物,露出了一块木板,她用力掀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洞口。
香莲拉着韩家松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滑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宽敞的地窖,里面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你就藏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香莲叮嘱完爬回地面,重新堆好杂物,匆匆返回自己的房间。
此时,她已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淋漓,她随手抓起一件衣裳,将头脸脖子擦了一遍,刚上床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砸门的声音。
紧接着白掌柜出来,听见他叫伙计开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听见一阵脚步声冲进院子,还有人询问:“大小姐在哪个房间?”
“大小姐已经睡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白掌柜的声音传来。
“她在哪里?我们有事要问她。”香莲听出了冷三儿的声音,心中不禁一紧。
很快,有人拍响了香莲的房门。她从门缝里望去,只见门外火光冲天,映照出一张张阴冷的脸庞。
“你们要干什么?”她打开门,故作镇定地问道。
冷三儿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恐怖,眼神中藏着利刃。
“刚才有人看见你扛着一个犯人跑了,快把那个犯人交出来!”他的语调严厉,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胁。
“真是笑话,什么样的犯人我能扛得动?”香莲故作轻蔑地回应道。
冷警长也觉得一个清瘦的女孩不可能扛起一个男人,于是拉过来一个人问:“你看清楚了,是不是她?”
那人上前看了香莲一眼,立刻认出她就是晚上送饭的人。又想起身上还装着她给的一块银元,如果将她供出来,自己受贿放人进屋的事必然交代出来,不知道冷警长会怎样处置他。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是她。”
“再看清楚点!”冷三儿怒斥道。
那人又看了一眼,回头说道:“确实不是她。”
“你不是说是个女的吗?”冷三儿质问道。
“天太黑了,我没看清。”那人解释道。
“混蛋!”冷三儿怒不可遏地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向其他人喊道,“搜!仔细搜!”
三四个人冲进香莲的房间,两个端着枪,两个举着火把。他们在屋里仔细搜查了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回身警礼道:“报告警长,什么都没发现。”
冷三儿挥了挥手:“再到其他屋里去搜,犄角旮旯,全部搜一遍。”
紧接着,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嘈杂和喧闹声。
第六章 韩母登门
建庙的事还没办完,白掌柜得回老家一趟。香莲提着箱子送到车行,看见白掌柜上了马车,才转身往回走。
刚走到烟馆门口,她远远看见两个人在门外鬼鬼祟祟。香莲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躲在墙角仔细观察。
过了一会儿,发现那两个人时而低声交谈,时而望向院内。她觉得其中一个人面熟,猛然想起,冷三儿来烟馆检查时,这人曾在身边,看来他们是警察局的人。
这时,忽然听见烟馆内传来一阵争吵声。香莲赶紧离开墙角,朝着烟馆跑去。
刚进大门,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高声大喊:“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为什么冤枉我的儿子?”
香莲跑得急,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便上前拉住她问:“你是谁?在这里吵什么?”
女人转脸看了她一眼,愤怒地回应:“你是谁,碍你什么事?”
香莲一看她的面容,心头一震,看她长得很像韩家松,便意识到是韩家松的母亲。又想起她刚才好像说她儿子出了什么事,香莲这才明白,她是来找韩家松的。
“掌柜的不在,有什么话跟我说吧。”香莲平静地说道。
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我有什么好跟你说的,叫你掌柜的出来!”
秋菱在一旁气愤地说:“她是我们大小姐,怎么不能跟她说话?”
女人再次嗤笑:“大小姐就长这副模样?难怪是开烟馆的,跟个烟鬼子似的。”
秋菱愤怒地推了她一把:“你是哪来的野货,敢在这里撒野?”
香莲赶紧拉住秋菱:“她是韩家松的娘,不许无理。”
“韩家松的娘有什么了不起,来我们烟馆闹什么事?”秋菱气愤地说。
女人听到儿子的名字,顿时激动起来:“好啊,既然你们认识家松,那肯定是你们害了他,赶紧把我儿子交出来!”
秋菱再想跟她争辩,香莲却拦住了她。
韩母听到香莲的劝阻,更加暴躁,跳起来怒骂:“你们害我儿子,今天不把他交出来,我就不走!”
香莲心里焦急,想着韩家松就在后院,若听见他娘的声音,肯定会从地窖里出来,而门外的警察也必然冲进来抓他。她决定采取更为冷静的办法,不让韩家松的母亲大呼小叫。
她强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平静地问韩母:“你怎么知道韩家松被我们藏起来了?”
韩母也放低了声音:“警察去我家了,他们说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快把我儿子放出来!”
香莲恍然大悟,原来警察一直在怀疑她,想通过韩家松的母亲逼她交出儿子。她平静地说:“好,你跟我来,我外面和你说。”
香莲拉住韩母的胳膊往外拽,韩母挣扎着拒绝:“今天不交出我儿子,别想让我出这个门!”
香莲看见一个男不停地去拉韩母,像是他们一起来的,转向那个男人说:“我不知道你是韩家松的什么人,韩家松确实不在这里,她再这样闹腾,我只能把她轰出去了。”
男人这才开口:“你知道韩家松去哪里了?”
“韩家松昨天夜里被警察抓走了,”香莲尽量让心情平静,从容地说:“后来有人劫狱,把他救了出去,至于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男人似乎听出了什么,急忙拉住女人的胳膊说:“没在这里,我们走吧。”
韩母还不肯走,气急败坏地去咬男人的手腕。
香莲真是快要气疯了,想着韩家松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看来不采取一些强硬手段不行。
她弯下腰,一下把韩母像扛袋子一样扛在肩上,不管韩母怎么挣扎,就是不肯放松。
香莲将韩母扛出大门,放在大街中间,韩母再要进门,被烟馆伙计拦着。
街上的人围了过来,大家纷纷指指点点,不明白眼前这个疯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议论纷纷。
“骂了半天,人家不理你,你还骂个什么劲呀?”
“这种恶妇得狠狠揍一顿,打服了就老实了。”
韩母听见周围的人议论她,愈发凶恶,竟然坐在地上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香莲:“你这个丑八怪夜叉精,今天不把我儿子放出来,我就死在这里!”
秋菱再也忍不住,冲了上来:“你这泼妇,骂谁丑八怪呢?你才是丑八怪夜叉精!”
香莲心里一阵扎痛,但她强忍着,不能发火,又蹲下来劝解道:“大婶,别再闹了好吗?”
韩母依然不依不饶,还试图伸手去抓香莲的头发。
旁边有人开始指责男人:“你是她什么人,怎么不把她拉走?”
男人显得很为难:“她就是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这么大个子,抱着她不就得了?”
男人终于弯腰将韩母抱了起来,强行拖走。
香莲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眼泪悄然滑落。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忍得住脾气?”
“是啊,香莲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呀?”
秋菱也嘀咕:“莲姐,你不是很厉害吗,今天怎么忍得住啊?”
香莲默默无言,谁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呢?
回到院子里,香莲擦干泪水,心里还是放不下韩家松。她假装去厕所,来到后院查看地窖上的杂物,看到一切如常,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时,秋菱过来喊她:“莲姐,有人找你。”
香莲回到前院,看见一个人站在阁楼下面正朝上看。秋菱说:“就是他刚才问掌柜的在不在,我说不在,他又要找你。”
香莲上楼问道:“你找我吗?”
那人回身看了看香莲:“你就是大小姐吧?我是刑侦科的老周,再看看现场。”
“冷警长已经检查过了。”
“我想再问几个细节,晚上关门没有?”
“烟客都不在这里过夜,最后一个离开后就关门了。”
老周点点头,又问:“我刚才看了折梯,放下来刚着地声音很大,半夜里格外响,你们都没听见吗?”
“我在后院睡的,可是,住在阁楼下面的人也没听见。”
老周沉思片刻:“你们晚上喝酒了吗?”
“我们平时很忙,谁晚上喝酒?”
周探长点了点头,又把背在身后的手放到前面,香莲看他提着一双鞋。
“你看一下,这双鞋是韩家松的吗?”
香莲愣了一下,虽然见过韩家松很多次,但没注意过他穿什么鞋。
“我不记得,你去洪家茶行问一下呀?”
“我问过了。”
老周把鞋子放在楼板上,让香莲仔细查看,香莲蹲下仔细看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有一只新一点,一只旧一点?”
老周点了点头:“不光是一只新一点,一只旧一点,还一只大了一点,一只小了一点,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又将鞋底翻过来,“你看,一只用棉线纳的鞋底,一只用麻线纳的鞋底,针眼纹路也不一样,走路的磨损程度也不相同。”
香莲疑惑地问:“你说得不错,这跟我们丢失东西有什么关系?”
“这说明,这两只鞋是两个人穿的,其中一个是瘸子。”
香莲一惊,忽然想到店里的唐墨:“我们店里有个瘸子,但我没见他穿过这样的鞋,你去看看是不是他?”
老周一惊:“你店里有个瘸子?快,带我过去看看!”
香莲带他去见唐墨,唐墨正在和客人聊天,见到香莲和老周走过来,忙起身出来,惊奇地问老周:“姐夫,你来这里干什么?”
香莲一愣:“他,是你姐夫?”
唐墨笑了一下:“姐夫还能有假吗?”
“你不是叫冷警长姐夫吗,怎么有这么多姐夫啊?”又跟周探长说,“你跟冷警长不会是连襟吧?”
周探长笑了走来:“我跟冷警长连什么襟?唐墨见谁都叫姐夫,不过我这个姐夫倒是真的,他是我老婆的表弟。”又转向唐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墨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的腿伤了,不能再跑着卖药了,冷警长帮我介绍了这个工作,让我在这里陪客人聊天,白掌柜看着冷警长的面子,赏了我一口饭吃。”
周探长听了点点头:“也好,比你卖些害人的药强。”忽然又严肃道,“你这两天没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