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寒突然掏出之前的画像,给他看,满意的点点头:
“嗯,一模一样。”
她招手:“抓回去!”
孟济衷在微弱火光下看清画像上的脸。
“……”
侮辱谁呢?
狄元辛驾来了马车,把孟济衷五花大绑以后姜逸才放心的和狄元辛去驾马了。
“雪尤。”孟济衷看到齐雪尤时,愣了下神。
苏以寒没说话,不打断二人先叙旧。
孟济衷胡子拉碴,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他把自己当成乞丐造,平时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大官如今一身粗陋布衣,头发不经打理,粗到发丝劈叉,发尾打结。
齐雪尤无论何时何地都丢不了礼仪,不骄不躁的喊了“舅舅”
没有鄙视,没有讽刺,这让孟济衷心里好受不少。
被逮捕叫晚辈给抓到了,孟济衷张了张嘴,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雪尤只有一个问题:
“舅舅,你筹那么多银子准备逃哪去?”
孟济衷沉默不语。
齐雪尤无奈耸肩,那她也无话可说了。
把齐雪尤先送往了客栈,再让狄元辛去城门口传话让沈域回来,齐珏去找他姐,才将孟济衷压往府里。
苏以寒直接把人给带到了自己院子里,把姜逸支开了:
“那破庙里有一道暗门,暗门里藏着银两,叫上信得过的人把那的银子先搬回府。”
之后再由爹爹押送回京交给皇室处理那批钱财。
“好。”姜逸笑着摸了下她的头:“不要太辛苦,早些歇息。”
不能听的人都走了,苏以寒让桃椿给自己搬了个椅子来坐着。
孟济衷和颜禾绣娘被捆着都扔在了柴房。
三人碰面时,颜禾与绣娘的表情彻底变了。
“大人……”
“大人您……”
苏以寒冷眼扫向两人,冷冰冰道:“没让你们开口说话,再在不合时宜的时机说话,舌头就别要了。”
少女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稚嫩,却格外的让人有信服力。
在足够的光亮下,孟济衷看清了苏以寒的全貌。
明眸皓齿,面容秀丽,弱质芊芊。一袭藏青长袍,冷冷清清,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的眸色令人望而生怯。
听了一路的少女和她身边人的谈话,知道了她的身份。
指挥使苏靳的独女。
有这样一层身份,便不大奇怪这少女这般聪慧且年纪轻轻便有号令诸侯的霸气和掌控全局的淡定了。
“苏小姐想问什么。”
苏以寒单刀直入:“你有没有叛国?”
这也是她刻意把齐雪尤和姜逸支开的原因。
孟济衷面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苏以寒朱唇轻启:“你的人给你寄信时用的是大伏国暗探的特殊文字。”
颜禾和绣娘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自己叫出声来。
她如何得知那是大伏国暗探文字的?
“会写大伏国暗探文字便是叛国者,那么你呢?你也是吗?”孟济衷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和她打起太极来。
苏以寒抽出小刀,速度极快,抵在孟济衷脸上。
她说话很轻:
“孟济衷,我不跟你玩文字游戏。”
——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错是什么
刀尖贴在脸上,但凡苏以寒用力一寸,便能刺进肌肤。
孟济衷一声不吭。
苏以寒哂笑一声,手上用力,刀尖刺进肌肤,瞬间划破,口子上一点一点往外溢出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把玩着手里的小刀,神情漠然没有变化:
“孟济衷,你在跟我赌吗?赌我年纪轻轻不敢真的对你下手?”
脸上一阵一阵的刺痛一度让孟济衷想要吼叫出声,咬着唇,唇色都被他咬的苍白了,才忍住了没喊出声来。
他确实在赌苏以寒只是装腔作势,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她是真的敢。
刀尖沾了血,苏以寒目光淡淡的望着那刀尖上的血一点一点滴下来,滴到地上。
语调很轻很慢:
“我是个资深赌徒,跟我玩这个,你必输无疑。”
她从小到大都在赌,拿命在赌,孟济衷豁不出去,他只有失败这一个结局。
孟济衷:“我不是在叛国。”
苏以寒知道他的答案了。
——垂死挣扎的狡辩。
他没否认。
苏以寒把刀仔仔细细擦干净,重新收回去,望向颜禾与绣娘:
“您二位是大伏国人吧。”
青楼女子,绣娘,这两样身份可真不太引人注目。
眼看着那颜禾与绣娘对视一眼要动手,苏以寒淡淡的笑:
“省省吧姑娘们,我知道你们藏着功夫,只是人落在我这这么多天了,吃着我的,用着我的,还想活命的话就别轻举妄动。”
不下药怎么能安心把人丢在自个儿院子里呢。
这少女太恐怖了,她做盘把初一十五都给做了,考虑长远,并且观察力惊人,一点点小动作都逃脱不过她的观察。
颜禾把动手的心思收了回去,冷笑一声:
“不动手你也不会放走我们。”
“是啊。”苏以寒坦然承认,勾住颜禾的下巴,狡黠俏皮:
“但至少能苟延残喘留着半条命啊。”
“苟延残喘。”
颜禾被气笑了,她可真会用词说话,把怎么气人给研究钻研的透彻,真是敢说。
“不知是哪一步让你生疑了?”孟济衷不禁好奇,按照计划,他原本能携着钱财逃去他国隐姓埋名,再无人认识孟济衷。
苏以寒松开颜禾:“孟大人很聪明,可惜还不够聪明。”
孟济衷苦笑:“不,可惜的是遇上了你。”
苏以寒笑笑,坦然接受了他的夸奖:
“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偏不走别人给我指的路,你越给我一个方向让我查我越发的反感厌恶。”
所以她压根就不想查颜禾与绣娘,但人是关键的人,只能抓起来控制住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心。
而一旦苏以寒不按照孟济衷给的方向查孟济衷就暴露了。
苏以寒:“查了你在铺子的具体账目,并且经过盘算,短时间内你离开不了扬州,所以派人守了城门,只要你不逃出去,刨土下河,总能找到你。”
“盘算?”孟济衷不解。
“你营造出一副没用的假象,逛青楼,开铺子赔钱,但你其实不懂这些,你不知道很少有人逛青楼只逛一家。”
“而铺子上的损失都有记录,那记录或许没什么,可一个个的数字组合在一起,算出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就是致命的。”
“把所有损失的账目加在一起,再减去一些花销,剩下的那个数字就是你手上至少拥有的,加上在筑桥上贪污下来的银子你来不及在不掩人耳目的情况下换成银票了。不换成银票你就没办法带走,所以,你人必然还在扬州城内。”
苏以寒细心的娓娓道来:“今夜是你自投罗网,你慌了,你怕我们在里面发现暗门里的财富,所以借着那吓人的故事企图把我们吓走。三舅舅说,那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久远到是三舅舅小时候,知道故事的人是扬州本地人,不难联想到你。”
他算遗漏的是,庙里的两位姑娘,都不是害怕的主儿。
而她唯一现在不知道的是动机,不过想来与孟夫人脱不了干系。
“孟济衷,叛国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你不恨齐夫人吧。”苏以寒没当着众人的面问,是藏了私心,她不想齐雪尤被牵连。
齐雪尤那样干净如雪的女子染上一点污秽都刺目的很。
孟济衷摇摇头,恨谈不上,可他没办法了。
苏以寒想想也是:“你连亲儿子都抛弃不想要,何况同父异母的姐姐。”
孟广岚和孟广吏一看就是被放养不管的。
“那是意外和迫不得已。”谈起儿子,他脸上划过冷意。
苏以寒点点头补充:“嗯,是你不想要的意外和迫不得已。”
“说了这么半天,你不想把我上交给皇室?”孟济衷也听明白苏以寒的意思了。
他很意外,意外苏大人那样刚正不阿,为何她的女儿在这个观念上与他不同。
换做苏大人,定然是不考虑任何情面的。
“因为不值当。”苏以寒坦坦荡荡:“齐大人一家人因为你而陪葬很不值当。”
孟济衷:“错了就是错了。”
苏以寒忍俊不禁:“孟济衷,要被你牵连的是和你沾亲带故的亲人。”
孟济衷只是观念很固执:“那也掩盖不了错误。”
错和情之间要怎么选?
“苏以寒,做你自己。”耳畔传来一声低哑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规则是被打破的。”
什么是错?
孟济衷觉得错了就是错了,就该被株连。
可错也能是,株连罪就是错的。
“沈域。”苏以寒微抿唇:“你又偷听。”
“我错了。”沈域认的果断。
苏以寒拿他这无赖性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孟济衷皱了皱眉,这人功夫了得,居然没让他发现。
沈域?
沈……
孟济衷怔忪,少年将军沈域?
名气和苏靳不相上下,但年纪却比苏靳小了一轮有多的人。
沈域微微颔首:“孟大人。”
孟济衷看着宛如璧人的两人,不禁感慨:
“现今的后辈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了。”
先前和他交手的那两人功夫在那个年龄层次也是数一数二的。
——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一次大获全胜归来
沈域笑笑没说话。
苏以寒心情复杂,给孟济衷、颜禾、绣娘三人直接放倒了,锁好门,出来院子里。
“有切实证据了吗?”沈域询问的是关于叛国的证据。
苏以寒把拦截的最后一封信拿出来:“信。”
信能证明孟济衷和大伏国有关系,虽然不是亲自抓捕到叛国现场,可是和暗探那样隐蔽的身份的人有交流的,身上定然是不清白的。
“话说你怎么看懂那信上写的内容的?”沈域不是怀疑她,只是单纯好奇。
苏靳那样根正苗红养出来的女儿宁死都不可能叛国,她的心思和目的简单又纯粹,做的事看似充满心计,偏没有半分恶意。
“爹爹截获过暗探的信,我好奇,闲着宅着无事便研究了下。”苏以寒勾起唇:“厉害吧?”
“厉害厉害。”沈域哑然失笑,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起来再稳重也有这样调皮的小心思。
不过厉害是真的,她这颗脑袋啊,可不是一般的脑袋儿。
“教教我?”在自己所不擅长的领域,沈域向来不耻下问。
近年来和大伏国休战没有打仗了,但不可避免的是双方都会派暗探和卧底偷偷潜入对方的国家打探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处呢?”苏以寒灵动的眨了眨眼。
她不为没甜头的事儿浪费时间。
其实这身技能藏在身上被人发现了不是一件好事,苏以寒连苏靳都没告诉的原因便是。
如若苏靳知道了,定然会让她教,虽从不强迫她,但她向来对爹爹的请求没办法忽视拒绝。
只是一旦暴露,除了奖赏,日后还会被人抓住把柄借势冤枉爹爹叛国。
谁乐意相信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研究出来那东西。
“孟济衷的麻烦我给你接了。”沈域抬了抬下巴。
苏以寒:“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惹上一身腥臭。
沈域眸色平静,淡淡道:“我姓沈。”
不想当个怂货把头像乌龟一样缩起来混过这一世,那就没法干干净净。
而且。
沈域伸手在她脑袋上温柔揉弄了几下:“苏以寒,欺瞒皇室的下场同样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尤其是欺瞒孟济衷叛国这样的大事。”
所以,把大伏国暗探文字教给我,我给你背锅。
他亦不认可株连罪,但规矩在那,还没人能更改规则,就得遵守。
但是小姑娘根正苗红心思正,大人,自然得护着点小孩儿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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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把孟济衷送回京之前,那桥得先拆了,苏靳修了文书寄往京城,如今收到了回信。
桥,可以拆。
桥留在那是个隐患,孟济衷被罢官,新的知府大人在选举中,扬州一切大小事务,暂由苏靳代理。
拆桥这事还挺招人稀奇的,苏以寒是为了看尸体去,像桃椿就单纯的只为了凑个热闹。
在安全范围之内聚集了不少老百姓,人群拥挤,给苏以寒开了一条方便她行走的道出来。
挤进去以后,留出了一块视野清晰方便围观的空地给苏以寒。
“让让让让!”沈欣瑶尤其突出有特色的嗓音在人群里响起。
脱离了京城的沈小姐出门没有成群的护卫丫头护着了,略显寒酸,以前都是人家上赶着给她让,如今远在扬州,可没谁纵容惯着她。
张嘉宝是个小孩,在人群里占优势,个子小,随便钻钻就进来了。
“寒姐姐!”张嘉宝见到苏以寒时,眸子高兴的眯了起来,扑向苏以寒。
苏以寒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抱他,就算想抱都抱不动。
沈欣瑶和沈域兄妹俩总算挤进来了,苏以寒问沈欣瑶:
“齐姐姐呢?”
“齐姐姐和齐珏哥哥昨夜脸色骤变连夜赶回京城……”沈欣瑶下意识的回复,快说完了方才反应过来,满眼不满:“不对,凭什么你问本小姐就要回答你。”
苏以寒望向沈域,他直接告诉齐雪尤和齐珏姐弟两了吗?
沈域点点头,轻声道:“齐珏和齐小姐是大是大非的人,提前说至少能有个准备。”
回去问问齐大人能有什么减轻齐家罪行的办法。
齐大人兢兢业业半生,被这给连累了实在不公。
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有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究竟是谁把孟济衷私吞官银这事给捅出来的,目的是什么,痛恨孟济衷还是冲着齐大人去的。
孟济衷私吞官银这事做的隐蔽,一般人绝不可能知道,所以接下来要查的就是把消息捅出来的人。
谈话间,轰隆一声巨响,那座本就不牢固的桥,在人力的破坏下,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便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