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置身事外,苏靳平平安安,这,便是苏以寒自懂事以来所求,而今所求皆实现。
苏靳立身于府门口,手臂挽着一件狐皮大衣。
京城开始下雪了,白雪纷纷然的降下,一身红衣的沈域牵着白衣翩然的姑娘缓缓而来。
苏靳将大衣给女儿披上,眉目间满是释然:
“忘忧,过后,我们动身回扬州吧。”
——
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争吵斗争。
遣散后宫,囚禁太后,云离封王爷,姬衡这做法,处处留情,又不留情。
皇子身份坐稳,以南谢为首的老臣率先表态,既是皇子,名正言顺。
而太后所仰仗依靠的姬家,成了姬衡的依仗。
亦有不愿之人,两方参半。
而另一方人,“以孔文郎为首”
他们怂恿着孔文郎快想想法子,因为他是太后与云离身边的红人,短短一年多,便攀到了现在的高位。
但等来的却是姬衡封孔文郎为左相。
左相孔文郎。
新帝登基,总有无数问题接踵而至,非一朝一夕能解决。
太后的祥宁宫,唯有青姝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侧。
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狠话。
青姝一字一句,句句清晰的把现实残忍的剖在她面前:
“您亲手扶持起来的姬家如今顶立支持陛下继位。”
“您信任的孔大人,自始至终就不是你的人。”
“您如今啊,再也不能翻身了。”
太后嗓子已被毒哑,耳朵却没聋,青姝只要出现在她面前,不用言语提醒,她就已经怒火冲天。
眼神像淬了毒一般,恨不得用眼神将她杀死。
青姝到如今,依旧是温温婉婉靠谱的样子,陪伴太后十几年,她对太后的心思,已了如指掌:
“娘娘,您是想问我,为什么也叛变了吗?”
她低笑道:“娘娘为了掌这大权,杀了无数压您反您的忠臣,我父亲,便是其中的一位,算不得什么朝中大臣,但尽忠职守,只因顶撞了娘娘一句,便盖了帽子满门抄斩……”
“我亲眼望着爹娘被凌辱而死,是指挥使大人救了我,后又给银子又付诸关爱,我入了宫,成了小婢女,日日谨记苏大人救命之恩,也此生不会忘记深仇大恨。”
青姝双手交叠于腹前:“我十几载都在伺候自己的仇人,除了想亲眼看着你死去,已别无所求。”
“娘娘,我憋了十几年了,无处发泄仇恨,娘娘,听听我的怨言吧。”
太后在言语凌迟下,最终没扛过这个寒冬腊月,死在了她的祥宁宫,死后,投尸宫中枯井,与她杀死投下的几十位冤魂作伴,即便是死,也不得安宁。
祥宁宫再无大宫女青姝,至于她后来去了哪,无人得知。
——
云离起初被封王赐府邸时,寝食难安,可渐渐的,发现姬衡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
王府中,不缺他吃喝,还没有铺天盖地的折子,没有太后那妖婆在耳边警告,后宫美人虽遣散,但这第一美人,他的皇后,理解他,爱他的皇后依旧是他的王妃。
后宫佳丽都离宫了,唯有他的皇后仍旧爱他。
云离享着姬衡给他送来的妓子,一面深情款款的去见卧病在床的姬芳书。
然而皇后却无昔日温婉,眼里全无爱意,久病在床,她又一直被捧着,从高高在上的皇后沦落到现在的王妃,还是谁都可以辱骂欺负议论的没有权势的王妃,不如她当姬小姐时的百分之一的威风。
这种日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姬芳书刀架脖子,她像疯了一般,一边哭一边笑的疯狂谩骂他:
“没用的废物,烂泥扶不上墙,活该一辈子当姑姑的傀儡!你活着做什么!耳根子软,忠臣的话听不进去,听不得逆耳忠言,又不想要被掌控的现状,哪有天降的好事都给你领了!”
“废物就是容易满足,这样凄惨的日子你竟也能安然享乐,你知道外界如何议论你的吗?”
“以为我爱你吗?我非你不可吗?呵呵呵笑话,我姬芳书除非自戳双目,才能看上你!”
云离气的浑身都在抖:
“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姬芳书该说的话说完,自缢了。
然而却没人在意她的死,尸体草率处理,第一美人,才华横溢,姬家长女,随着她的死,同被埋在陵墓中。
云离也疯了,压抑疯了,他开始疯狂的凌虐侍女,凌虐妓子。
他开始求着要见苏靳,要见沈域,要见南谢……唯有他们能救他。
可此时,谁又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呢。
姬衡没下死手,但一个个的,却都死了。
云离宠幸了身边婢女,婢女怀胎三月,此胎,四处的人都盯着。
姬衡大大方方将那婢女接了,抬为王妃,置于宫中,并承诺。
此子,若为皇子,出生既为太子,养于身侧,孔文郎做太子太傅。
姬衡许下誓言,此生不纳妃,不留子嗣。
手段狠辣,不失仁慈,手握大权,大臣相助,掌控人心。
大赦天下,百姓未得牵连,得民心者,得天下。
自古以来,没有天子能将所有朝臣的心都拢来,所以有不服之人,并不为奇。
姬衡稳坐帝位。
第201章 前往神医谷
姬衡其实不太执着于这皇位,但也不甘听从安排做傀儡,他早已被太后那次找人下药强他给弄的再也不行了,对女子提不起兴致了。
作为皇室子弟,他来坐这位置无可厚非,立下誓言,那些不拥戴的人见此也会服,只等着他一命呜呼。
清朝中余孽,稳固老臣衷心。
苏家,置身事外。
桃椿这一病,半月没能下榻,苏以寒拒了所有仆从。
姬衡忙,她也忙。
大赦天下后,韩蕊霜被释放,但她毕竟是罪人L没法一时半刻名正言顺娶她回家。
孔文郎亲自来接。
雪中,两人相拥离开。
一直被拖延没问的神医谷,苏以寒盘问了具体的。
宋简看向宋月,宋月顿了顿,才开口:
“确实有找到一些东西,但很难用它来证明宋简是清白的。”
“一起去一趟神医谷旧地吧。”苏以寒淡笑着道。
“爹爹陪你一块去。”苏靳笑着开口:
“宋简大夫的事,也是我们家的事,京城这阵都有的吵有的闹,爹爹将事都托付给了元修处理。”
“苏大人怎么尽抢沈某的活。”沈域盈盈一笑负手而来:
“为美人保驾护航的自然要是沈某这样的豪杰。”
“你就该站着一动不动当城墙。”苏以寒娇娇的瞪他一眼:
“爹爹没事,你也没事?”
“没事啊。”沈某耸肩:“有事也没事。”
“一块吧,早去早回。”苏靳大笑着应下来。
图这早去早回。
桃椿病还没养好,就且先不让她跟着了。
桃椿嘤嘤的假哭:“小姐,奴婢想去,奴婢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一路上定然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可不愿错过。
苏以寒捏了捏她都消瘦了的小脸:“好好养病,日后机会还多着呢。”
这次就不带狄元辛了,让她留在府中保护桃椿,虽暗探所已废,可白苕不知道人在哪,这是个隐形的炸弹。
出发去神医谷路上,沈域苏靳骑马领路,她与宋简宋月二人乘坐在马车内。
她翻阅着先前宋简去宋月所搜集到的资料与证据,神医谷出事已二十余载,宋简交代了为何他与那些毁了神医谷的人来往密切。
宋简:“早年间师父还在世时,派了我们下山历练,我被分到了塞外,认识了白苕。也不算认识,只是知道了白苕那人,她不受限制,具体身份不祥,只知她生与塞外,养蛊。”
“这种东西早被禁了,不允许养,可当时的我并没有能力近身来毁了所有或者杀了她。我偷偷跟着她,回到了这边,发现她领着来了云昭,在找神医谷的位置。她找到了师父的贵人,贵人宁死不肯开口,可那是师父的贵人,我便冲了出来,领着她们转悠。”
“白苕是个多疑的人,把师父的贵人带在身侧,周转好几日,他们终于急了,想要一刀宰了我,当时想着死便死吧,总比眼看着师父的贵人死在我面前,我束手旁观的好。”
“已做好赴死准备,偏偏他们自己找到了神医谷位置所在。已然找到,我若死了,他们悄无声息的混进去,没人提醒,那就更加玩完。我便只能亮出身份来,和他们一起。”
所以这就是他和那群人说说笑笑的由来。
不是他透露的位置,是他们自己找到了。
但这些话,听起来真的有些牵强。
可世上许多事本来就没有都很有逻辑,这件事,确实是这样。
他解释过,但是没人信。
白苕一直找人跟着他,她说是来找医书。
他没机会跟师父说,跟同门师兄弟们通风报信。
谁知,白苕确实是想悄悄偷了医书离开,她身边的人却叛变了。
放火烧山,直接烧了这神医谷。
那时,宋简被绑着,他拼命挣脱,也差点死在了火光中。
好不容易挣脱开,出来,便发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找到了师父师兄的尸骨。
医书近上百年历史,人死不能复生,他迅速抽身将医书找了出来,逃离出来那一片火场。
一身伤,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
“之前我与白苕做交易换取蛊叶,条件便是,我告诉她医治她脸的法子。”
宋简默默观察宋月脸色。
而他们之前所找到的东西,便是一具不属于神医谷弟子的尸体。
宋简认为,那十有八九是师父的那位贵人,可又也可能有一成可能不是。
这并不能断案。
“知道了。”苏以寒默默记下重要的点。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苏以寒掀开帘子,问:
“什么事?”
“没事,来了几位劫财的小兄弟,苏小姐稍等片刻。”沈域声音悠哉悠哉。
前头响起一阵打斗声音,以及几声陌生的嗷嗷叫痛求饶的声音。
走山路时,遇见土匪并不奇怪。
土匪很可恶,抢的都是老百姓的钱财,或者劫一些说富不富,说穷也不穷的人家。
甚至常常有良家妇女被掳去山上做媳妇儿。
他们被盯上的原因便是,这马车外边低调并不奢华,不招摇过市,且只带了几个人锦衣卫的人来,都是便装。
锦衣卫的伪装能力可以信任,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便像极了老百姓。
苏以寒掀开帘子,慢吞吞的下车来。
说几位,是沈域将人给说的少了,实际有十来个人。
没过一会,地上便哀嚎一片。
“看这阵仗人数,只怕是有个很大的寨子在这。”苏以寒走向苏靳:
“爹爹,要端了这寨子吗?”
“正有此意。”苏靳眉含笑意,他点了一人,说:
“去找就近的官府的人来,叫他们派点人来。”
既然路过了,那就顺手办了这事,耽搁不了多久。
正好还能在这休息一晚。
已临近神医谷了,明日傍晚时分大概能到。
沈域顺脚给脚边的人开了一下:
“带路吧。”
那人捂着胸口,艰难的爬了起来。
沈域走近苏以寒,摸了摸她手的玩温度,还不错,这时日头不晒,也不冷:
“要不要骑马?”
“要。”苏以寒点头。
这一路景色宜人,黄昏时分,天边一片秋黄,霞光万道。
沈域扶着她上马,待她坐稳后,也旋即上马,手环着她纤细的腰肢握着缰绳:
“占山为王,当山大王去咯!”
第202章 捉拿白苕
苏靳都没眼看这沈域,太皮实了。
骑着马悠悠的上山,派人去喊来的官兵,在路上遇见了。
为首的朝着几人行了大礼。
“见过苏大人,沈将军,苏小姐。”
这二位大人,那可是很难才能见着一面的,都是些在百姓里声望极好的官。
见着他们,就觉得安心。
“不必客气。”苏靳与沈域下马来,馋他起身。
苏以寒也想下来,这样比较尊重人。
苏靳和沈域一前一后阻拦。
苏靳声音温柔:“你身子骨不好,坐着没事。”
“坐好便成,我牵着。”沈域牵着缰绳,控制着马儿不紧不慢的速度。
那人拿余光偷瞄了眼这位骑在马上的娇小姐,这位,便是苏大人的独女了。
姿容清绝,气质出尘,衣裙不染灰尘,果然是位娇俏可人的大小姐。
据说是和沈将军定亲了,未来的将军夫人。
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说:“我们一直都没找到那土匪老巢,这道上被抢劫的老百姓不少,甚至还有富甲人家都被截了马车,他们经验十足,知道什么人抢得,什么人抢不得。”
他叹息道:“之前我们也曾派人假扮过普通老百姓,可惜,逐一被识破。”
苏以寒注意着他们的谈话,听着总觉着不对,她轻声道:
“若是这样,那大概是有意引我们上山了,只不过不知道是谁。”
即便有人不认得沈域,但那十几人中绝对会有人认识爹爹。
既然说他们眼神好,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行人劫不得。
“我家苏小姐果真冰雪聪明。”沈域笑着夸赞:
“那此去,可就有些危险了。”
因为对方定然做好了埋伏。
“有埋伏,那就更得去。”苏以寒微微翘起了唇。
祸害人的土匪本就该给拔了,何况是敢和人一起设计引朝堂官员来这的土匪。
被暴揍的那十几人表情煞时不对了,而这也恰恰的说明了,她说的是对的。
“忘忧说的对。”苏靳附和道,若怕埋伏,这位置,就轮不着他来坐了。
等上了山,天都黑了。
既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来,那便不必偷偷潜入,直接敲这山寨大门了。
里面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沈域搂着苏以寒的肩,微微低头说:“看来这山大王是做不成了。”
走出来的人,是白苕。
白苕揭开了面纱,苏以寒第一次看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