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忆往事
现在听着云言诚恳地跟她道歉，芙钩能够看出他是认真的，她已经打算原谅他了。
云言见芙钩久久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他以为芙钩依然对那件事心有介怀。
他又上前一步道：“芙钩，我曾经想要为他们招魂，只是他们真的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伤害阴时女的是陌巫臣和云泽师兄，不是他们，他们本不应承受这样的后果。这样，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我去弥补他们的家人，行吗？”
芙钩心下微动，但是她现在还没有办法直接告诉他，他们是曾经的金吾卫。但是他能有这份心，她觉得就够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云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只希望你以后能够公平地看待世间万物，妖物也不一定就会害人，僵尸中也有本本分分修炼的。”芙钩轻轻地说道。
“是，我明白了。”云言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对视一眼，前些日子里的阴霾此时似乎一扫而空。
”哼，看来是我枉做小人了，还来为师兄你来打抱不平，看来你根本不在意嘛。“云竹不高兴地说，她的话语颇有几分憋屈的意思。
云言看向她，面上显出几分真诚，“谢谢你，云竹师妹。”
“谢我什么，谢我帮你捅破了窗户纸吗？我才不想当红娘，以后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去说，我不会再管了。我还要去吃饭呢。”云竹说完，果断转身走了。
其他人一看到了饭点，也一起去向膳堂里。芙钩不饿，事实上，她从醒来就一直处于一种精力充沛，用之不竭的状态。
进了膳堂之后，她看着面前的青菜豆腐，也并没有饥饿的感觉，她微微调息，只觉得丹田处流转着灵气，贯通全身。
余离注意到她的异常，他问了两句，芙钩如实回答他，余离惊讶地发现，芙钩已经实现了辟谷，可以不吃东西了。
想不到只是一个月不见，芙钩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看来那诸暨山果然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他已经开始考虑抽时间去那里修行了。
芙钩等他们吃完之后一起离开，走到膳堂，云言叫住了她，说有事跟她说。芙钩站定，云言拿出了一本册子，那上面记录了各种符箓跟术法，都是他用心从各种书籍中摘抄下来，适合芙钩练习的。
芙钩打开看了看，果然看到很多术法是要在月夜中修炼，云言真的是用了心。
芙钩道了谢，云言脸上浮起笑意，向芙钩提起了祭沅真人。原来云言写这本册子的时候，祭沅真人看到了，还跟他说了几种适合僵尸修炼的符箓，他还说了，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他，这本册子的完成也有祭沅真人的帮忙。
芙钩听了，对这本册子更加珍视，她虽然与祭沅真人相处不多，但是仅有的几次接触里，祭沅真人还是一个非常慈爱，对晚辈颇为看顾的一个人。
她收了册子以后，想到了一直带在身上的发带，犹豫了一下，她对云言说道：“云言，上次我去县衙，县令大人说你落了东西在那里，让我帮你带过来。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给你吧。”
她将手中发带递了过去，云言低头看到她手心里的发带，面上先惊后喜，他一把将发带拿了过去，意外地说：“原来这发带在你这里，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还以为它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将发带握在手里，像是握着稀世珍宝一样，芙钩见他这样宝贝这条发带，她试探地问道：“云言，这发带还挺‘特别’的，你是在哪里买的吗？还是谁给你绣的？”
“你是想说这上面的图案丑吧。”云言了然地说。
芙钩干笑一声，以前她还不觉得，现在再看那白鹤，可不是又丑又怪吗？这又被云言当面点出，她只想掩面溜走。
“以前我也觉得怪，但是看得多了，摸着上面的白鹤，我能想象得到，她绣得时候，其实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这样一来，这白鹤就顺眼多了。”云言摸着手中的发带，缓缓地道。
“她？她是谁？”芙钩小心地问道。
她看见云言的手一顿，而后开口道：“她是我的侍女，名字叫作画扇。”
画扇，画扇，他终于提到了画扇。
芙钩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装作好奇地问：“画扇，这条发带是她给你做的？”
“嗯，是她做的。其实她不会做这些的，以前她跟着画琴学做荷包都能缝制得乱七八糟，还没做成，手就被扎成了马蜂窝。”云言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芙钩没有开口打断他，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她被人追赶，偷跑进我的房间里。那时我的眼睛受伤了，看不见她，只以为她是贼，想抓住她，后来知道她是哑巴，觉得她可怜，便给了她一些钱，让她走。可是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执意要留在尚书府。听丁点说，她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我就让她做了侍女。”
云言说着突然笑了，芙钩也想到了那日的情形，嘴角上扬。当时她就觉得莫笑是个好人，虽然很凶，但是能给她钱，又不嫌弃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恶人呢。
“作为侍女，其实她很不合格。她摔坏过我的砚台，弄脏过我的衣服，闯过不少祸，她不会洒扫，不会烹煮，不够聪明，有时候很迷糊，还有些贪吃……”
“不会吧，她，她就没有一点儿优点？”
芙钩忍不住插嘴：她也没有那么差吧？
“也不是，虽然她有这些小毛病，但是尚书府里的下人都挺喜欢她。她活泼开朗，虽然迷糊，做事却很尽责，守夜时我有一点儿动静，她都要进来看看。最主要她心地善良，对我尤其用心。怕我在家中胡思乱想，她用尽办法来逗我开心，联合丁点，画琴一起说服我出去散心。”
“我们那里有荷花会，一整天都会非常热闹。很多人晚上去放荷花灯，祈福许愿。画扇最喜欢凑热闹，她说自己许愿我的眼睛能变好。我让丁点去打捞画扇放的灯，在灯里找到了一张纸条，那上面画了一个人睁着眼睛，迎风而立，旁边写了一句话‘希望莫笑的眼睛能够快点好起来，然后看见我’。“
这么久的事了，云言还记得这么清楚，芙钩真的很意外，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曾经让丁点打捞过自己的灯，只为想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
她自己只记得大概的内容，而云言一字一句全部都没忘记。是了，当初的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的眼睛能好，能第一眼看到自己，看清自己的模样。
画琴说过她好看，她曾经非常想知道，在他人眼中好看的她，在莫笑眼里会是什么样子，他会喜欢吗？
“那她的愿望也实现了，你的眼睛现在能看到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好的呢？”芙钩对于这一点还是非常好奇的，在山下重逢的时候她就很想问。
\"其实只能算是实现了一半，我的眼睛是好了，但是我却没能看见她。“云言的语气突然低沉，他脸上的笑意退去，只余一丝苦涩。
“我的眼睛能好，全是她的功劳，她听一个神医说，异眼蛇能够治好我的眼睛，她便去寻了异眼蛇来，将蛇肉每日掺在药里喂给我喝。那时我虽然觉得药有腥味，但是从未想到是画扇在给我治伤。更可惜的是，她往药里放蛇肉的时候，被府里另一个丫鬟看到了，她后来便诬陷画扇是要下毒害我。”
桐落，是桐落，当日就是桐落拿了她的血衣在众人面前说她下毒害莫笑，芙钩一直没有忘记。
“那，后来呢，画扇怎么样了？”芙钩看着云言。
“我，不知道，”云言苦笑，“城里有僵尸出没，一个道士来到府中，说画扇是僵尸，害人不浅，硬是将她抓走了。”
“她是僵尸？害人不浅？”芙钩重复了这两句，而后盯着云言，问道，“你相信吗？”
第58章 我喜欢你
“她不是僵尸。”云言郑重其事地说。
？？？
芙钩抬了抬眉毛，“你不是说她被道士抓走了，而且还现出了原形？”
“她是被道士抓走了没错，但是我相信画扇本来是人，只是她不知什么时候被僵尸咬伤，这才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我不信她会害人，毕竟她跟在我身边的那段日子，她从未害过谁。相反，是她治好了我的眼睛。所以可恶的人僵尸，而不是她。”云言解释了一遍。
芙钩听得有些懵，也就是说，云言知道画扇是僵尸，然而，他宁愿只记得她化作人形的所作所为，而选择性忽略画扇的真实身份？
他还是打从心里不愿面对画扇是僵尸？
芙钩心中一凉，即使云言说了自己他相信画扇不会害人，她依然高兴不起来。
她能明白他话里的深意，他觉得画扇是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加害于人，但是如果变成了僵尸，就不一定了。
这与她想要的答案不符，她忍不住说道：“她也许是死后变成的僵尸呢？那又能怪得了谁？还是你觉得，只要是僵尸，就一定会害人，就该死？”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云言脱口而出，说完他才发觉不对，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前段时日，他就是跟芙钩因为这个事情而有矛盾的。
“但是，我现在认为妖魔鬼怪皆有其道，他们之中也有……”
“好了，你别说了。”
……也有潜心修炼，一心向道的。
“云言，你说你一直在找画扇，那么我问你，假如你真的找到她了，发现她青面獠牙，不是你心中开朗体贴的模样，你该怎么办？”芙钩看着他。
“我自然是先将她带回来。”云言一脸理所当然。
“带回来之后呢？如果你发现她有着僵尸的习性，生食人血，吸□□魄怎么办？”芙钩紧紧盯着他。
“我，我会导她向正道，不会让她一直错下去。”云言犹豫了一下道。
“那如果她杀过道士，以后更有可能会为了别的精怪僵尸站在你的对立面，你又该如何？”芙钩双目如电，步步紧逼。
云言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手握住剑柄，芙钩的眼睛扫过他的剑，他脸上有片刻的茫然，随后似是下定了决心道：“那我只能亲自出手，将她……”
将她如何？
云言尚想不到，芙钩惨笑一下，“将她像那三个僵尸一样烈火焚烧，魂飞魄散吗？”
也许是她笑得太悲凉，云言目露惊疑，居然又上前，抓住了芙钩的手。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他此时不抓住她，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他不想要这种结果。
“放手，云言，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他的手像以前一样干燥，手心里还有着微微的潮湿，也许以前他这么牵着她，她会高兴得手足无措，然而她现在只想抽回手来。
“芙钩，芙钩。”云言连唤了她两声，他的眼睛看着芙钩，心里又忆起了画扇。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画扇的，然而他的心里不知何时又有了芙钩的影子，他觉得这样不对。对不起画扇，又对不起芙钩，他快要被自责跟纠结拉扯成两半了。
芙钩听了云言的呼喊，心里酸涩不已，但是她面上不显，只用力往回抽手。云言情急之下，大喊出声：“芙钩，我喜欢你！”
芙钩……愣在原地，一时再没有其他动作。
云言脸红了一下，第一句话说出口，其他的话好像就容易了。他一咬牙索性将话都说了：“芙钩，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我觉得你聪明，善良，我心里常常想着你，你不与我说话，我常感到闷闷不乐，芙钩，我想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他两只手一下子包裹住芙钩的一双柔荑，芙钩这才从愣怔中清醒过来，她立刻后退，眉头紧皱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她落荒而逃，不敢回头，如果她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云言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只是秋风萧瑟，鼓起了他的袍子，他如沐霜雪，整个人都像被冰成了一座雕像。
芙钩回到了房间立刻关上了门，她觉得自己的脸很烫，她拿起铜镜，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她立刻丢了铜镜，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蛹，好像这样就非常安全，没有会看到一样。
良久，她觉得自己平静了下来，偷偷地头上的被子拉开，结果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臭脸。
她赶紧坐了起来，恨阳就站在她床边，抱着双臂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