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嘉树勉强一笑,目光隐忍而委屈,“我知道了,我改。”
“你看,你又是这样的表情。好似我欺负了你,你宽宏大量容忍我似的。”静姝直言。嘉树愣住,呆呆的,一时不知该换什么表情。
“那你说,你刚刚听完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
“没有。”
“你骗人”,静姝笃定,突然挑唇轻笑,“嘉树啊,我才发现你是个小骗子呢哦,违心话张口就来。”
“真的没有不高兴,只是——只是有点儿,有点儿不痛快。”
“噗!”静姝笑出声来,如是情景,依然好似她恃强凌弱欺负嘉树,反过来要求他“打心底里”说自己没有生气,让人哭笑不得。
“那好吧。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我们不小心有什么身体接触——我是说如果,比如必要的时候我拉了你的胳膊,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是过分的那种——你能不能不要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那样让我很难堪,而且,而且……”静姝一时说不下去,高速消耗脑细胞,终于想到说,“而且若是在人前被别人看到了,定是认为我们关系不睦,终归是不好的。万一让姐姐们说来说去,或是传到爹娘那里,你我许是要吃教训的。”
嘉树点点头,心想:倒不是真的排斥接触,只是——唉,算了。“我知道了。想不到静娴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挺细腻。”
静姝略笑笑,心里发毛。嘴上说着要相互坦诚,事实上她却是隐瞒最深的那个;如此想想,到底是对不住嘉树,对他又要求那么多,说来还真是无理。不过,好在静娴跑路了,身份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怕是没人知道。这样想着便稍稍安心些,静姝看着嘉树的眼睛,他的目光时而清澈时而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是夜,二人未分房,同床各自睡。静姝老老实实躺着,不敢乱动,后背直冒汗,像是用文火蒸着似的。嘉树说睡着就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萦绕在静姝耳畔,难眠的她开始琢磨未来的日子。
讲道理嘉树这奇怪的性格,与常年生活在“静姝”的阴影下不无关系。外加他的三个姐姐,一个比一个奇葩,以致他自小对女孩子的印象就是“可怕”“难以相处”“躲”。静姝暗忖,要想个法子“治愈”嘉树,好好的青年怎地就“不近女色”呢?
静姝心想:我这样想可不是想让他“近”我之色,而是——毕竟他和那个静姝有段缘分,再说,我千里迢迢万里昭昭穿越到这地方,做点好事帮他打开心结,也算是功德一件,说不定老天爷一开心就让我回去了呢。唉,该死的沈红!她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怎地进了我的梦,杀了现代的我?又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还有,我十六岁那年,为什么会突然穿越呢?
静姝越想越不明白,心情越发烦躁。但听到嘉树睡得安稳,便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冲动,心静自然凉,乖乖睡;深呼吸,一二三……
次日,嘉树起了个大早,静姝被吵醒。
“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又要出去吗?”
“不是。醒得早,睡不着了。”嘉树已洗漱好,他略打量静姝,接着道:“你既然醒了,也起来吧。”
唉,昨儿还说要好好相处的,今早就吵着不让人睡觉。是不是还因着前天夜里的事想报复呢?静姝心里一通埋怨,不情愿地起床收拾。
“来,你坐,我给你梳头。”
“嗯?”听到嘉树突然说要帮自己梳头,静姝甚至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惊讶之余傻愣着看着嘉树,只见他抿嘴一笑,便拉她在妆镜前坐下。
静姝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幸福来得太突然;复看嘉树,正不紧不慢地一点一点为她梳着头发。时间缓缓流逝,费了好大劲儿嘉树才完工,静姝端详着他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点头。“想不到,你一个公子哥还真的会给人梳头。”
“之前你说让我帮你梳头嘛,我说我会去学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嘉树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略显自豪之态。
“啊?”静姝恍然想起新婚第二天她闹着让嘉树帮她梳头,当时他说他去学,她只当是玩笑罢了,想不到嘉树还记得这件事。“这天气已经够热了,你这突如其来的暖心之举,恐怕是要烧坏我了。”
“我既说了,若是不学,万一你哪天又要我给你梳头,我岂不是没理了。我学了,即便你闹起来,我也可以应付。”嘉树挑唇笑笑。
“这样啊,原来是为了防着我呀!白夸奖你了。”静姝略感失望,但也知晓,这一次至少嘉树是与她讲了真心话,看来昨夜的谈话有些效果。“照你这么说,应该等我闹的时候你再亮一手,干嘛现在就献殷勤?”
“嗯——你说要坦诚嘛!”
“也是”,静姝顿了顿,“对了,你在哪儿学的呀?给女子梳头,这种事情定然不是与男子学的吧?”
“闲了我便去找沈公子,他认识的女人多。”
“他不会带你去什么风月之地了吧?”
“没有没有。”
静姝半信半疑,不过料想嘉树也不是乱来的人,权且暂时信他,只是那个沈河——“平日里看上去,沈公子像是很不喜欢女人的样子,他怎么会认识很多女人呢?”
“多了才不喜欢嘛!”嘉树应道。
“哦”,静姝冷哼一声,“他那个人好奇怪的,一把年纪也不成家,就知道拈花惹草。”话一出,静姝便责备自己无聊:别人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管得真多!
嘉树没说什么,只淡然笑了笑,过了一会儿道:“静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好呀!”静姝心里一乐,看样子是要约会的节奏。
☆、茶馆小聚
打扮得美美的,一起吃一顿美食,看一场有趣的电影,在夜色微凉中一起散步回家——一场简单的约会,是静姝一直期盼却不曾拥有的。曾经和男神约过几次,可每次都会出现各种不愉快的小插曲,后来也不再奢求。
此刻,能与嘉树出去走走,内心莫名欢喜。虽说之前也不是没有一起出去走过,但这次不一样,嘉树给静姝梳了好看的发髻,给她说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还主动提出与她一起出去。而且,看上去嘉树并非假意,他的眼神没有那种隐忍和委屈,他大概是迈出了真诚的第一步。
只是,这盛暑时节真不是约会的好时候。
“好晒呀!”
如同两只行走的烤红薯,静姝和嘉树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四目相对,一点浪漫的火花都没有。浪漫,大概被烤成爆米花了吧。
“要不我们回去吧?”嘉树眯着眼睛,阳光太过刺眼。
“啊?好不容易约会一次,刚出来就回去,好可惜!”静姝小声嘀咕,内心矛盾,约会与凉爽不可兼得。其实回去也凉快不到哪里去,没有风扇没有空调,降温全靠泼水,再就是用意念——心静自然凉。
“可是,真的好热。我们好傻,不该大白天出来的。”嘉树拉着静姝到树荫下暂避。
“晚上店铺都关门了,不好玩。而且黑咕隆咚,阴森森的。”这里没有夜色繁华,静姝想象入夜以后一男一女走在空旷的街道中央,月光下影子拉得老长,时不时传出诡异的虫鸣,尽是恐怖片气氛,算哪门子浪漫。
“是这样没错,不过最近有大戏,晚上在菜市口演,我们可以去看。”
“大晚上唱戏?能看得清吗?”
“白天不是太热嘛,没人原意看,也没人原意演啊!晚上虽然暗些,但也比热容易忍受。”
“也是。什么戏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又卖关子。”
“嘿嘿。那我们先回去?”
“好吧。”静姝有点儿不情愿,但也怪不得嘉树,要怪就怪老天,一热起来就没完没了,真是讨厌!
二人往回走了没多远,巧了遇到熟人,是沈河与杨柳眉。再热也得打个招呼。沈河又是一把搂过嘉树,俩人勾勾搭搭,静姝看了心里偷笑,怨不得她之前怀疑他俩。不过,又是沈河和杨柳眉两个人一起,不见陆淑离,静姝暗暗觉得有些奇怪。
“你们俩,和好了?”沈河一副挑事的姿态,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们一直都挺好。”嘉树略显得意地说。静姝撇撇嘴,笑着道:“托沈公子的福,我们好着呢。”
“那就好。你们这是去哪儿呀?”
“回家。”
“快中午了回家干嘛,走走走,本公子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沈河拉着嘉树就要往巷子里拐。
“快中午了才要回家呢,不然这么热的天在外面都要烤熟了。”静姝拉住嘉树,不让他被沈河拐跑。
“哎呦,你们呀,大街上拉拉扯扯,像什么话”,杨柳眉打趣道,转而看向沈河,“都怪你,还不快放开嘉树。”
“回家也是热,干脆别回了。前面新开了家茶馆,听说里面遍地翠竹,甚是凉爽,我和柳眉正要过去,巧了遇到你们,一起去看看吧。”沈河饶有兴趣。听说“凉爽”,静姝便想去,但也犹豫,万一没有沈河吹得那么好,岂不是耽误回家,再甚至耽误晚上约好的大戏。
嘉树看看静姝,略想想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去吧去吧,保证你们去了不后悔!”沈河再三邀请。静姝不好抹他面子,冲嘉树点点头。
进了茶馆,只见门面很小,几张茶桌空无一人。幸好小二及时迎上,不然静姝已经准备向沈河讨个说法了。小二引着四人直接穿过屋子进了后院,终于得见遍地翠竹,霎时一阵凉意袭来,清爽怡人。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沈河得意地挑挑眉。
四人坐定,茶水随即端上。
“唉!”静姝不由地叹了声气。
“怎么,弟妹有何不满意?”沈河喝了口茶,微皱眉头。
“地方倒是不错,可惜只是个茶馆。出来一趟,又到这个时辰,当真有些饿。”静姝实话实说。
沈河挑唇一笑,叫来小二,“最好的凉菜,都要。再来四碗凉面。”
静姝惊讶之余甚是欢喜,“呀,真的有饭吃啊!”
“还骗你不成!说了保证你们不后悔。”沈河冲嘉树眨眨眼,一副“哄好你媳妇,包在我身上”的样子。嘉树撇撇嘴,无奈给他竖了大拇指。
“这地方我也是头一次来”,杨柳眉左右看看,“还真如沈河所说,甚好。”
“对了堂嫂,堂哥怎没跟你一起?”嘉树突然问到。
静姝莫名觉得不妥。若是人家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这样问岂不是尴尬。不过,若是怕尴尬,便不会执意邀他们一起过来。
“淑离在忙晚上大戏的事情。”杨柳眉简单答到。
“淑离不是和搞大戏那个张大叔挺熟的的嘛,张大叔拉他去帮忙,他又拉我去,柳眉也非要跟他去。这不,我们三个在戏班子那里忙了一上午。”沈河说到这里,叹了声气,又喝了杯茶,继续道:“热得不行,我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淑离那认真劲儿,非得不肯,我就说他‘就算你受得了,你家柳眉也受不了呀’,哪曾想他就非让我带柳眉找地儿歇会儿。所以我们就来这儿了,路上碰到你们,就一起呗。对了,你们晚上去看戏吗?”
“去!”静姝一脸期待地点着头。
“去就对了。这出《白氏巫女大战红山娘娘》是新排的,很是精彩,不能错过。”沈河道。
“白氏巫女?红山娘娘?”红山娘娘不是和沈红有关的那位“神仙”嘛,静姝很感兴趣,继而皱起眉头,暗暗感觉这事似乎跟她很密切,不得不去看。
“你干嘛告诉她呀!静娴那会儿问我看什么戏,我跟她卖关子说等晚上去了就知道。”嘉树见静姝似有异样,埋怨沈河道。
“没关系没关系”,静姝摆手笑笑,继而好奇地问,“大体讲了什么故事呀?”
“讲的就是——不告诉你!”沈河得意地看着静姝,静姝撇撇嘴。杨柳眉立马微笑着充好人,对静姝说:“讲得是白山白家寨白氏巫女与咱们红山的红山娘娘之间的恩怨故事。”
当然说了也是白说,静姝根本不知所云,除了知道红山娘娘庙后面有个古怪的院子曾经住着沈红。
“神话故事,神话故事,看了你就知道了。”嘉树笑着说。
“你们哦,欺负我一个外地人。”静姝故作不满。
“对了对了,悄悄告诉你们,淑离今天可不止是去帮忙搭戏台子做杂活儿,他要亲自去演呢!”沈河突然爆料。
“哇!演什么角色?好厉害!”静姝戏还未看就开始捧场。
杨柳眉略带讽刺的味道不紧不慢地说:“还能演什么,就演他自己呗。他那点儿破事儿,没人不知道。有什么好演的!”
看来杨柳眉对陆淑离演戏这事儿并不支持,静姝识趣地闭嘴。
吃完午饭,茶馆有专门的休息房间,类似于客栈那种,有床铺,可以躺会儿。静姝和杨柳眉一个标间,嘉树和沈河一个标间。静姝环视房间的布置,联想到店里一条龙服务的赚钱理念,不禁怀疑这家茶馆的老板是穿越来的。想着去认识一下,可又想着:认识一下能怎样,即便是中了大奖老板真的是穿越来的,那人家也不会缝人便说自己来自何方,又不能直接问人家是不是穿越来的或者张口就摆明自己是穿越的,搞不好还弄得大家都尴尬不说,自己的身份说不定都会被怀疑。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如是纠结一番,静姝略睡了一会儿。起床后在镜前整理头发时,杨柳眉夸奖她的发髻梳得好,静姝告诉说是嘉树梳的,杨柳眉惊讶之余不忘贬损陆淑离一通。静姝赶紧缓和气氛,小声同杨柳眉说,“堂嫂,虽说是嘉树帮我梳的头发,但你可知他从何处学的这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