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竟然这样看微臣?”季贤达做出伤心的样子“对微臣来说守护好陛下才是第一要务,微臣天天守着陛下,在陛下心里竟然不及那个古板严肃的胡子老头。”
谁是古板严肃的胡子老头?杨士诚抽抽嘴角,然后就听到皇上清冷的声音“是”
“陛下!”季贤达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活该,整天缠着陛下媚上有什么用,杨士诚心里舒爽。想了想自己要回禀的话,他转身走了。
听到隐隐的脚步声离去,季贤达笑笑低声在李慕君耳边说道:“刚才杨士诚来过,听到咱们的话,微臣估计从此后,他必定会死心塌地为陛下所用。”
李慕君停了一下,淡淡点头。
指出一个方向很容易,但是要做起来却千难万难:收集全国的地价,制定合适的政策,调遣军队防民变。事情并不是很顺利,暴民杀了几拨,菜市口朝臣的血也流了一层又一层,但基本没有大碍。
杨士诚一改往日作风,朝会过后总是会留下来,教导李慕君朝政为什么要这样处理,或者那样处理。
感叹于皇上的聪慧,杨士诚也曾痛下决心问李慕君要不要亲政。
当时李慕君笑道:“杨爱卿要是怕核查土地的事情失败,朕就亲政亲自承担结果,要是别的就算了,朕还是年幼,难以稳住朝臣和万民的心,还是需要杨爱卿震一震。”
从那以后杨士诚率领朝中所有文臣,成了皇帝死忠一党。而这正是季贤达想要的,只有李慕君实权掌的越多,他才有可能让皇帝放下戒心接受他。
祥泰二年匆匆过去,兰靖远看着皇帝和摄政王,天天同吃同住,终于忍不住问她:“陛下是打算让季王爷,这一生都住在天顺宫吗?”
李慕君蓦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季贤达竟然在自己的宫中住了一年半。自己竟没有发现生活中处处有他的影子,这绝对不行。
第32章 揭开
李慕君从上书房回到天顺宫,自己的寝室。现在已经进了到了冬月底,眼看就要腊月,惜薪司已经开始烧起地龙,房子里温暖如春。将柔软丰厚的狐皮斗篷解下来,递给上来伺候的宫女。
张来顺殷勤的跟在旁边说道:“王爷今天和手下几个将军,在城外的庄子上陪他的护卫一起吃饺子,让陛下千万等他回来,晚上一起吃饺子。王爷说虽然明天是冬至,可是到时候要祭天,还要接受百官朝贺,说是今天提前和陛下过节”
李慕君心里缩了一下,为什么没发现他在天顺宫竟然如同自己家一般?看张来顺熟稔平常的语气,想一想这么长时间,他不在的时候都会给张来顺留下话,去哪了?干什么,多久回来。
李慕君抿起嘴唇,她穿过明间向北到另一边的卧室。这里是季贤达的住处,他们之间一南一北在一起住了一年半了。
她还是第一次到季贤达的住处,虽然都是一样的寝室,可是这里却偏偏感觉不一样。墙上挂着宝剑,架子上一套明亮威武的铠甲,桌前的墙上悬着他自己写的一副斗大狂草‘龙’。
李慕君还记得这幅字是有一天晚上,她在书房写完候太傅布置的作业,一直在旁边看兵书的季贤达,忽然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写大字,说是写大字可以活动筋骨。最后又嫌她没臂力,自己写了好几副字,最喜欢这一副,还兴冲冲拉她一起装裱。
她记得那时候她心里是很嫌弃的,说是一起装裱,其实就是她随便选颜色选材料,季贤达自己开心的动手。
“把这字摘下来,还有把屋里摄政王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李慕君顿了一下,声音平静的继续说“还有他用惯的东西都收拾起来,送到摄政王府去。”
“皇上?”张来顺吓来了一跳。
听到皇上回宫,过来伺候的王嬷嬷眼神黯了一下,又笑着说:“奴婢这就命人收拾,说起来季王爷在宫里长年累月的住着,是不合适。”
张来顺也很快反应过来:“奴才这就让人收拾。”他挥挥手,后边伺候的宫女立刻静悄悄的进来收拾打包。
李慕君神色平静的看着那字被小心的往下取,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室。王嬷嬷挥退要跟着的内侍,自己端了茶孤身进去。
“陛下喝口热茶祛祛寒气。”她温和的开口。
李慕君勾勾嘴角接过来:“有劳嬷嬷”
王嬷嬷等着皇上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到桌上才又开口:“季王爷论相貌体贴那真是万中挑一”
李慕君微笑的听着心里却想,论才干心计也是万里挑一,只不过他在朝中不作为,旁人才不知道他的本事。
“可是真要论起来能让人安心踏实,还是小钱太医,人沉稳话不多,长得端正……”
李慕君知道奶娘为什么要说这些,可是她真的……没……喜欢季贤达,她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季家的势力。静静的听王嬷嬷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不想说话。
虽然天很冷,可是季贤达却热乎的很,跟三千士兵们一起比武吃饺子。他对眼下这批士兵挺满意,算得上精兵还都配了火器,指挥得当轻松破万军。
“将军这就回去了?看你整天守在皇宫里,不知道的当你媳妇在那呢。”武元通说的豪放。
我媳妇可不就在那呢,季贤达心里回答,嘴上却说:“本将要陪陛下用膳,这里就有劳武大哥。”季贤达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皇宫,却迎来一个晴天霹雳。
“季爱卿在朕这里住的时间太长了,今日朕命人收拾了爱卿的东西,送回摄政王府。”
季贤达掏掏耳朵,他有些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李慕君理解错了,温和的说:“爱卿用惯的东西,朕也让人给爱卿收拾了。”
出去了一趟发生了什么?季贤达慢慢走到炕边坐下:“为什么?”
“朕说过好些次,这里是天顺宫,是天子所居,季爱卿经年住在这里实在不便。”
季贤达冷静得问:“太后那里?”
“季爱卿放心,朕自有理会”
太后那里李慕君已经想好了,就说三个都不喜欢,而且到那时候,边关海运都将开放,可以让一些利益给兰家,再许诺下一代的皇后继续出自兰家,就足矣。论起来若不是兰太后握有她的把柄,哪有兰家这样的好事。
季贤达慢慢的向炕里边坐稳:“微臣不放心陛下安危,还是守候在陛下身边为好。”
李慕君垂目看自己的手指,淡淡的说:“季爱卿不必忧心,现在就回去吧免得宫门落匙。”
“微臣不走。”
李慕君神色平静的抬头对外吩咐:“张来顺送摄政王出宫。”
张来顺轻手轻脚的摸进来,谄媚的笑:“王爷,请。”
季贤达也眉目平静,他看向李慕君不语。一时间屋子里静的很,张来顺没法子只能苦笑:“王爷?”
……
“爱卿是要让朕唤禁卫军来请?”静默之后,李慕君清凉的声音响起来。
季贤达慢慢的握起拳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君君赶我?他很快放开拳头笑道:“陛下的旨意,微臣怎敢不遵?”
季贤达随后就从张来顺哪里得知,是因为兰靖远的一句话,导致皇帝回来就命人把他的东西送去王府。小王八羔子吃醋了,季贤达心里冷嗤,不过君君竟然下了决心让自己离开,是不是姑娘大了知道害羞了?
季贤达俊美的脸上浮起猥琐的笑容,说起来君君过年就十六了,长大了……
第二天冬至祭天,浩浩荡荡的卤薄,浑厚庄严的祭乐。李慕君头戴五色玉珠九梁皮弁,身穿绛纱袍,神情肃穆的举步打算去祭坛前叩拜祷告。
季贤达笑着往前一步启奏:“微臣奉先皇遗命为摄政王,愿引导陛下前往祭坛。”说完他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掌,满眼笑意的看着皇帝:君君严肃的样子真好看。
李慕君顿了一下,看着季贤达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动,百官都悄悄看向这里,除了钟鼓之声,在没有别的动静。
旁边的司仪舍人悄悄提醒:“陛下?”吉时不能耽误。
李慕君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放到季贤达的手上。司仪舍人在前边引路,季贤达领着李慕君,在百官的跪伏中,在隆重的钟鼓声中缓缓走向祭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走在前边的季贤达忽然低声说道。君君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然后再让我住回去,季贤达严肃的面容下心里很满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诗经•邶风•击鼓》,大部分认为是相爱男女终生不渝的誓言,但也有人认为是士兵相互协助鼓励,同生共死的誓言。考虑到季贤达行伍出身,所以他这是表明永远和自己共进退?
好不容易等到祭祀结束,文武百官朝贺之后,季贤达终于抓到机会和皇帝独处。他深情的走到李慕君身边:“我喜欢你,很久了。”
……李慕君听了浑身汗毛竖起,冷淡的走到一边开口:“朕说过,朕没有龙阳之好”
季贤达跟过去把人圈在怀里,低头在人耳边深情低语:“君君,我知道你是女儿家,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33章 离开
怀里的人儿僵硬不动,季贤达心里有些疼惜,被吓到了,他用低沉和缓的声音慢慢地说:“君君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心上人吗,就是你啊……”
温温的热气呵到耳边脖颈,李慕君反应过来推开季贤达,冷脸站到一边:“季卿家不知何处来的妄想,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君君别怕”季贤达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我知道很久了,还记得前年我送你的银锁吗?那把锁子是我们季家男人送给自己妻子的信物。”
那不是应该在你娘那里,李慕君心里想着,又冷脸往旁边几步。季贤达似乎看出了李慕君的疑惑,跟进几步低声解释。
“那把银锁是第一代国公夫人,我的高祖奶奶送给我高祖爷爷的,他们是一个村的。高祖爷爷父亲被抓了壮丁、母亲穷病交加没了,是高祖奶奶常常接济他。后来兵荒马乱高祖奶奶家长辈也没了,他们两个相依为命,高祖奶奶装成男子和高祖爷爷一起,参军上战场生死相随……”
在那兵火纷飞的年代,季金瓶得知十六岁的刘康,从小到大没有得过一次像样的生日礼物,她把自己积攒的准备将来买地的所有饷银,拿去换一把银锁。家里受宠的孩子都有,哪怕是铜的。可惜卖命也没有多少银子,又掺了铜才打出一把看着不很单薄的银锁。
当年刘康得到银锁,并不开心而是生气:你不是说将来太平了买地,招一个人把季家的性氏传下去?
季金瓶包容的笑:“不知道哪天就死了,还是趁活着圆你一个心愿。”
季贤达深情的看着皇帝:“那银锁不仅是给妻子的,更重要的是季家长子相伴一生的心上人才能拥有。”
季家祖上姓刘?李慕君心里疑惑,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先赶走季贤达最要紧。
“那银锁既然如此重要,有空朕还给你。朕堂堂男子,季爱卿不必疑惑。”说完李慕君对外高声吩咐“来人,送摄政王出宫。”
“君君?”你不喜欢我?不可能!
李慕君神色清冷:“季爱卿慎言,朕的名讳不是季爱卿能叫的。”
张来顺讨好的笑着进来,最近咋回事,皇上怎么真的恼了王爷?
“王爷,请吧。”
季贤达站着不动,君君怎么回事?都说开了还赶我走?
“王爷请吧”张来顺使劲的谄笑,千万别阎王打架,他这小鬼遭殃。
也许是君君有些转不过弯,再说女孩子都脸皮薄,还是给点时间让君君慢慢想。季贤达想清楚后,笑着说:“微臣遵旨”
第二天下午季贤达换上精干的短打,披上狐皮斗篷,收拾的精精神神,去跑马场陪心上人锻炼。过了这么长时间,君君应该想清楚了,这么久不见自己应该很想念自己。
他笑容满面的来到跑马场,却发现李慕君今天比以往来得早,正巧碰到一起。
“季爱卿身为摄政王,却每日陪朕做些简单操练,实在可惜。朕在禁军里另找了一位师傅叫邵春,是去年的武进士,教朕足够,季爱卿以后不必来了。”李慕君温和的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叠起来的锦帕“这里是季爱卿的银锁……”
季贤达的脸越来越阴,他不等李慕君说完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远处走去。站在旁边的邵春摸摸鼻子:阻止将军犯上?想了想他让禁军固守原地,自己远远的跟上。
张来顺摸摸拂尘柄,还是觉得让皇上和摄政王有话说开好,反正皇帝也没吩咐,自己不长眼的跟过去,有什么火烧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因此这一大堆人就眼睁睁看着皇帝被人拉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神经病!李慕君心里也有火气,不过她还是面色平静的说:“朕说的很清楚,这银锁……”
“我说过我会一生守着你,你没反对,为什么现在赶我走?”
朕以为你说的是君臣相守好吗!
“你别想我会放弃,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你喜欢的!
李慕君垂下拿银锁的手冷脸说道:“朕觉得你还是回家好好歇歇。”
季贤达两手抓住李慕君的胳膊:“咱们在一起明明很开心,咱们一起住在宫里,将来有了孩子我会好好教他。我知道你担心父党势力太大会反噬,所以我在朝中几乎没有朋党……”
那北军呢?你的弟弟今年去了北军,李慕君差点脱口问道,不过到底忍住了。
看到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摄政王简直绝望:“季家不能放弃北军,是因为瓦刺是大夏最大的敌人……你不相信我。”季贤达冷静下来脸色阴沉。
是不相信,怎么样?李慕君心里给他怼回去,她甩开胳膊,大声说:“来人!”
远远跟着的邵春看着情形不对,硬着头皮走过来弯腰拱手:“陛下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