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给你做了。”卿天宏红着眼睛,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不情不愿的与君兰说道:“就是想着没做成,刚才就没有和你说。”
他脸上犹带着倔强的不服气。只不过经了刚才那一遭后没有那么激动了。
君兰握了他的手,问道:“你若是觉得我还信得过的话,就听我几句。”
卿天宏想了想,点点头,抬眼看过来,“你说。”
他这个说话已经冷静许多,记起来母亲和祖母都教导过他,皇叔祖母现下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受气,也不能动怒。
他不能惹皇叔祖母不高兴。要乖乖听着。
君兰有些意外他此刻的乖巧,斟酌着说道:“虽然你是好心去做,不过我也想说几句。第一,即便好心做事,可如果没有章法胡乱做,好心也能变成坏结果。第二,有些事情有些话,摊开来说比较好。没必要非得到了大家都不高兴的地步才讲出实话来。你懂吗?”
卿天宏有点懂了,也有点不懂。不过,他认真记下了这些话,颔首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
君兰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就也把这事儿揭过不提。
接下来的日子里,丁淑眉又想方设法来了王府三次,由付建给她施针治疗。
效果一次次更好。最后一次施针过后,丁淑眉在府里略休息了会儿,君兰吩咐摆膳。
她直接比君兰这个有孕之人还多吃了半碗饭。
搁下饭碗后,丁淑眉看着空空的碗愣了好长时间,最后抬起头神色复杂的与君兰道;“在今天之前,如果旁人告诉我,吃饭多了是身体好的表现,我还不信。现在总算是有点感觉了。”
君兰笑问:“什么感觉?是饱的感觉还是没吃够打算再吃一碗的?”
丁淑眉咬着嘴唇嗔了一眼,语气看似玩笑,字句却很认真,“当然是前些天身子不舒坦所以吃什么都没问·口,现在身子好了什么都想吃的感觉了。”
“什么都想吃敢情好。我啊,最喜欢和胃口好的人一起用膳了。这样的话连带着自己的胃口也能好许多。”
君兰笑着让人拿了早先备下的汤,和丁淑眉一起边说着话边慢慢饮了。
用膳后,稍微歇了会儿,丁淑眉告辞回家。
君兰想着这一个月的期限就要临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待到丁淑眉的身影一消失,她就忍不住垂了眼帘,手中的帕子也慢慢紧握。
*
一个月很快过去。
转眼间到了赵家问斩的时候。
前些天里君兰一直守在家中不敢出门去。眼看着行刑日期愈发临近,卿则见丁淑眉已经好了,就做主让君兰回到宫里待一天。
不过,这事儿被君兰给拒绝了。
“旁的事情还好说,这个可不成。”君兰正在查看院中腊梅的花苞,闻言斩钉截铁的说着,“现下要到了关键的时候,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我在这儿的话,有甚事情还能帮帮忙。若我不在这儿,你们想要帮手的时候万一不够呢。”
卿则笑着揉了揉她头顶的发,“你在这里能帮什么。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君兰是真的不太想到宫里去。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万一呢。倘若九叔叔他们遇到了什么困难,说不定她就能出上一份力呢。
再者。她总觉得有些心生不宁,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倘若离九叔叔近一点,她也还能心里踏实点。
卿则看到她神色焦急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是想多了。
怀孕中的女子尤其敏感,一点点的小事都会无限放大。更何况君兰自从有孕后遇到的事情也接连不断,难保她心里会起了什么样的波动。
卿则暗中思量着,忽地想起来一人,便道;“不若这样。到了那天的时候,让老五家的来王府陪你。她和你一直关系不错,有她陪你,应该能够好许多。”
他口中的“老五家的”,说的就是五皇子妃。
五皇子妃年纪比君兰大一些,虽然辈分小需要叫君兰一声婶婶,却一直很照顾年纪比她小不少的这位婶婶。
更何况,卿则发现君兰对五皇子妃有种说不出的信任。这种信任和他无关,甚至和五皇子卿剑轩也无关。
君兰就是很信赖五皇子妃本人。
卿则曾考虑过这是为什么。左思右想无果后,他就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只沉默着接受了这个事实。
——女子的心思,他很多时候还是猜不透的。
卿则的这个建议让君兰猛然眼前一亮。
说实话,她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五皇子妃了。倘若到时候能够和对方在一起,那么心里很能踏实许多。
卿剑轩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就一个字:“成。”
*
五皇子妃当日一大早就出了门,赶往清王府。
叩门后被请入内,她正想要问王妃在哪里,就有不识趣的人在旁边不住唠叨。
“王爷今儿一早就走了。只是吩咐了小的要来应五皇子妃。”在前面引路的嬷嬷不住躬身着,歉然的道:“王妃现下还在睡着,怕是还没醒过来,小的们也都没有敢去看。”
这话让五皇子妃猛然停住了脚步,“你说,王妃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
她突然严厉下来的语气让仆从紧张。
仆从点点头,声音发颤:“是。一直到这个时候。”
五皇子妃考虑了下,叹道:“怀孕真是辛苦。”
君兰孕后的一些事情,她多多少少都能听说到。现在又听君兰现在这样无力休息的的样子,五皇子妃的脸色变了好几变。
……卿剑轩还想着她也赶快怀孕。可怀孕有什么好的?光是想到孕后的那些琐碎事情,她就一个头两个大,不愿意去尝试了。
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押送刑犯的车队朝着法场缓慢行驶。
没多久,从前方一个路口里突然走出一个人。
初时这人的出现让行车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仔细去看,大家方才发现这人身材窈窕身量不高,略瘦。好似是个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只是那蜡黄的脸色让人不敢和她上前说话。
虽然她不肯听,可还是有衙役上前,问她:“姑娘,你做什么?赶紧回避。这儿不是你改待的地方。”
小姑娘非但不听劝,反而更为仔细地朝着他身后看过去。
衙役回头瞥了眼,笑,“别看他。当心看多了饭都吃不下!”
丁淑眉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刑犯,一字字铿然说道:“本也不是为了吃饭而看,有甚关系?”说着,她慢慢上倩一步:“我就是为了他而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一二七章
“为了他而来?”衙役听到后呆了呆, 扭头朝囚车看过去。
赵家人几乎都在这里了。一个个被禁锢在枷锁中, 披头散发穿着白衣, 脸上脏兮兮的, 头发身子一股子骚臭味。说实话,连他都不想凑过去, 也不愿意多瞧一眼。
就这样的人, 能值得眼前这位过来?
这位姑娘, 他是认得的。所以刚才主动凑上前去说话。
堂堂大理寺卿丁大人和慧成郡主的嫡生女儿,娇贵着呢。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来这儿找人?
“回去吧回去吧。”衙役觉得小姑娘是在开玩笑, 又或者是因为听说今日有人要问斩,好奇心驱使下过来,所以他好心去劝:“一会儿断了头,血淋淋的,难看着呢。”
“难看不难看的有甚要紧。”丁淑眉说着,一步步行前,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囚车,“我就是要好好看看他们。”
衙役觉得她这样子有些不对劲,拿手在她眼睛前头晃了晃。
她毫无所觉, 径直上前。
衙役看她这样走就要撞上第一辆囚车了, 赶忙大喊一声:“喂!”又用手不住在她眼前拦着。
虽然知道在这样下去不妥当,可他不敢用身体去拦。姑娘家本就冒犯不得, 更何况这姑娘身份尊贵,愈发的丁点儿都不能逾越。
衙役急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从旁边跑过来一个丫鬟,到了丁淑眉的身边不住的喊:“你倒是转个弯儿啊!我让你过来, 你好歹看看路啊!”
丫鬟还不住嘀咕:“她难道是傻了吗?居然这样子横冲直撞的。”
一个伺候人的还那么嚣张?衙役瞪大了眼睛。
后头还有他的同僚在,见他在那边呆站着,赶忙喊:“快点拦人啊!你干什么呢!”
衙役反应过来丁姑娘马上就要撞过去了,忙呵斥那丫鬟:“还不拦着你们姑娘!”
“你吵什么呀。”冬梅眼看着自己做事儿出了岔子,丁淑眉没有完全依着指令做事,心里发慌,对着衙役的时候口气愈发不善,“她不过是看看而已。碍着你什么了!”
冬梅也知道,倘若丁淑眉出上一丁半点儿的岔子,那么计划恐怕就会告吹。
前天和昨儿她分明试过好几次。怎么吩咐丁淑眉做事,她都依着做了。怎么今天看上去呆呆的?
一愣神的功夫,旁边冲过来一个人。
桃蕊用身体挡在丁淑眉前面,紧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她的呼唤声好似没有喊醒眼前的女孩儿。
丁淑眉眼睛依然直勾勾的,撞到了桃蕊的身体后方才止住步子。
可能两人离得太近。丁淑眉一把拽住桃蕊的手臂,紧紧握着,半点也不松开。
冬梅看着那丫鬟碍事,不住把她往旁边推。
“你走开。”她皱着眉和桃蕊说,“你在这儿干嘛啊。”
可是丁淑眉即便是已经受到操控了,还死命地拽着这个丫鬟的手臂。
冬梅不耐烦地说:“桃蕊,你没事儿能别来掺和吗?”
桃蕊怯生生的低着头,小声道:“我没掺和。是王妃说,让我伺候着姑娘,我就过来了。我真没掺和。只是听了王妃和姑娘的话而已。”
那声音越来越小,一听就是怕极了之后才憋出来这么几句。
冬梅正想呵斥她,就听不远处响起了一声极快极短促的声响。
冬梅脸色大变,用力去拽桃蕊。没成功。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在丁淑眉的身边,用一种和她平日声音不像的低低的声音说道:“你拿着这个冲过去。朝那些人里冲。什么都不管。”
说着就塞了一把匕首到丁淑眉的掌心。
丁淑眉没有说话,拿着那把匕首一步步上前去。
众衙役赶忙拔出刀何止她,“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此处!还想不想活了!”
冬梅在旁嚷嚷道:“干什么呢。丁大人让我们姑娘来看看赵家女眷。这是大人准许了的,郡主也答应了的。你们乱吵吵什么!”
丁大人?
衙役们面面相觑。
冬梅扬声说道:“我们老爷便是大理寺卿。这位是慧成郡主的女儿。”
衙役们大都是来自于刑部,很多人都见过大理寺卿。但是对于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却陌生得很。
他们知道赵家有个姑娘好像曾经与大理寺卿家的女儿要好的很。闻言就有些迟疑。
然后,就趁着这个空档,丁淑眉走到了从前头数第四个车子的旁边。
就在衙役们松了口气的说话,丁姑娘忽然拿起匕首架在脖子上,扬声说道:“你们都退后。都退后!我要和赵家人好好说说话!”
衙役们手持着兵刃不敢乱动,一点点地往后退。
到了这一步,都是按照冬梅的设想而来。
虽然事情眼看着成功了。可冬梅望着丁淑眉旁边的桃蕊,怎么都觉得心里膈应得很,好像扎了一根刺,不舒服得很。
她拧眉看着这一幕,见丁淑眉逼退了衙役,于是打了个呼哨。
这时候,原本是空荡荡的街道,却从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了几十名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