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她裴锦歆从今往后的日子过得会多么的精彩，多么的凄凉。
威远侯府那些过去被她欺负得抬不起头的姐妹们可以扬眉吐气了，京城里那些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贵女们可以纵情嘲笑她了。
曾经听老人们说过，做了恶事总会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么，属于她裴锦歆的报应终于到了么？
还有，傅哥哥……
从前她拥有尊贵身份的时候傅哥哥就不爱搭理她。
如今她身份如此尴尬，傅哥哥更看不起她了吧。
离开皇宫后一直不哭不闹的裴锦歆，在想起了心上人后，哀伤的泪水终于簌簌而下。
裴家兄弟俩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以为她是因为身世的事情伤心。
两兄弟紧蹙眉头，劝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裴锦歆抽泣道：“大哥、二哥……今日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么？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裴锦弘低垂着头，崭新的锦袍袖子已经被他扯得七零八落。
裴锦程终究大上两岁，伸手揉了揉裴锦歆的脑袋：“歆儿，错不在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的妹妹，虽然没有了郡主的身份，今后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裴锦歆摇了摇头道：“哥，我不怕别人的欺负，我只怕母亲不理我，恨我……”
“歆儿……”裴锦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歆儿的确无辜，可母亲和未曾谋面的嫡亲妹妹的冤屈又该找谁去诉？
第八十四章 迎婿之日
按大周朝的习俗，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俗称迎婿日。
尤其是新婚头一年的小夫妻，娘家在初二这一日都会隆重地迎接新女婿上门。
四位皇子妃都是新婚头一年回娘家，各家府邸俱都非常热闹，排场也是一家比一家大。
然而，比皇子妃门回娘家更加吸引人的是关于瑞嘉郡主和元家二姑娘身世的消息。
初二一大早，太皇太后正式下懿旨，废黜了瑞嘉郡主的封号。
懿旨中还言明元家二姑娘元沅才是真正的武宁侯嫡女，而裴锦歆只是一名通房丫鬟所出的庶女。
这个消息如一石惊起千层浪，成为了永泰五年一开年最热门的话题。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借着年初二回娘家这股东风，这个消息不出两个时辰便已经尽人皆知。
舆论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纵然太皇太后懿旨中并未具体说明当年威远侯府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但备不住老百姓们通过自行想象，已经把当年大概生了什么事情弄出了许多个版本。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版本，顾夕和元二姑娘这对母女都是值得人同情的，裴锦歆这个鸠占鹊巢的婢生女几乎人人喊打。
就连武宁侯裴廷琰都成了宠妾灭妻，不，应该是宠婢灭妻，嫡庶不分的糊涂蛋。
从前他们还觉得武宁侯这人不错，敬爱妻子疼爱儿女，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倒是吏部尚书元大人让人越敬重。
一直都听说元大人是个好父亲，没想到元二姑娘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夫人的外甥女。
还听说元大人从前并不知道元二姑娘的身世，但对待她却和元大姑娘一个样，否则元二姑娘怎会那般优秀出众。
元大人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呐……
街上的各种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话题的中心人物豆豆却顾不上去关注这些。
因为今日是靖南侯府迎接出嫁的姑奶奶们回娘家的日子。
尤其是半个月前刚出嫁的四皇子妃元湘，更是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
让人更加意外的是，霍小王爷这个准女婿也跟着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一起来了靖南侯府。
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事情，到了霍小王爷这里也必须合情合理。
除了准岳父大人和未婚妻眼中不断飞出的小刀子，霍小王爷在侯府受到的礼遇丝毫不逊色于四皇子这个女婿。
事实上，不仅仅是靖南侯府的人，就连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注意力也全都在霍骁和豆豆身上。
太皇太后的懿旨他们听说了，各种版本的流言也听了不少，可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除了当事人谁说得清楚。
难怪他们一直觉得元沅的出现有些突然，要不是那张脸和顾朝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早都怀疑了。
尤其是小王八元泠更是心里酸溜溜，她背地里没少说元沅的坏话，还不止一次怀疑过她的身份见不得光。
凭什么元沅一个侯府二房的姑娘吃的用的都比自己这个侯爷的女儿好？
凭什么元沅能挤掉瑞嘉郡主同身份尊贵的小王爷定亲？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元沅的身份果然有问题！
可她的真实身份竟然丝毫不逊色于从前。
她其实才是真正的“瑞嘉郡主”！
之前姨娘让她讨好元沅她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如今看来她必须多费些心思了。
小王爷那般俊美，就算是做个侧妃，她这辈子也满足了……
侯府的少爷们纷纷凑到霍骁身边，他们的想法可不像元泠这么复杂。
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霍小王爷套套近乎，顺便还可以打听一下事情真相，何乐而不为？
好容易一家人用过午饭，这些人才算是消停下来。
元徵把侄儿侄女们打走，斜眼看着两个风格迥异的女婿。
四皇子最怕的人就是岳父大人，赶紧装出一副老实规矩的模样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霍小王爷倒是不怕岳父大人，毕竟在揭露豆豆真实身份的事情上翁婿俩也算是合作愉快。
只是今日他这一趟来得有些唐突，被岳父大人用眼刀子刮几下也属正常。
元徵微哼一声拉着豆豆的胳膊道：“在这里说话多有不便，湘儿、沅儿还有四殿下，随为父一起去书房！”
至于准二女婿霍小王爷，他才不爱邀请他咧！
谁见过大年初二往准岳父家里跑的准女婿，这脸皮真是厚得没边了！
岳父大人这个傲娇的小脾气真是难伺候呐！
四皇子简直是爱莫能助，朝霍骁挤了挤眼睛屁颠屁颠地追着岳父大人离开了春晖堂。
霍骁怎会在乎这个，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嘛！
他迈着大步也追了上去。
豆豆一路上偷偷转头打量着霍骁，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不高兴……
霍小王爷露出一口亮闪闪的白牙，纵然岳父大人智计无双，奈何女生外向呐！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元徵的书房中。
豆豆亲自沏了一壶茶。
先给元徵倒了一杯递过去：“爹爹——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为了不待见的人生气长皱纹更是不值得呀。”
边说边还故意白了霍骁一眼。
照规矩订了亲后就不兴见面了，这厮倒是好，三天两头的在自己面前晃悠！
这也就罢了，毕竟自己也时常想和他见面。
只是今日是大年初二，是迎婿日，他一个准女婿来靖南侯府凑什么热闹！
如果今日不是为了迎接新婚的姐姐，他们一家人是该随着母亲去顾府探望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莫非他还继续厚着脸皮追到顾府去？
元徵接过二闺女手里的茶盏，倒是没有继续和霍骁计较。
他见四皇子和元湘一脸的疑惑，知道他们想问二闺女身世的事情，便笑道：“你们有什么就问吧。”
四皇子迫不及待抢着道：“元二，你和裴锦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元湘暗暗拧了四皇子一把，我都还没有问你急什么！
四皇子咧了咧嘴，所有人都说元湘性情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懦弱，可谁知道她背地里也会对夫君下黑手。
八成是婚前被元二教坏了！
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只有阿骁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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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皇子顿悟
元湘和四皇子之间的小动作自是瞒不过书房中的其他三个人。
豆豆美眸笑得眯了起来，自己之前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
三朝回门那一日姐姐说过，宇文小厮的心是干净的，她想要住进去。
这才过去了短短的半个月，她的计划便初见成效了。
一个男子，尤其是像宇文小厮这样身份极其尊贵的男子，如果不是真的把妻子放在心上，单靠岳父大人的那一点威慑力，是不可能容忍妻子在人前这般放肆的。
而且新婚夫妇能有这样打情骂俏的小动作，总会给人一种特别的甜蜜感。
只希望姐姐再接再厉，真的把她说的篱笆扎得牢牢的才好。
霍骁对元湘则是刮目相看。
这个大姨姐还是颇有几分手段的。
阿恺打小儿就被人宠惯了的，性情又有些散漫，将来要想有更大的出息，其实需要的是一位强硬的、有手段的妻子。
所谓“更大的出息”倒不一定指的是那个位置，但起码要有保住妻儿老小一家平安富贵的本事。
从前他多少觉得元湘有些过于懦弱了，这样的妻子能不能压制住内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难说，更不用说在关键时刻给予阿恺更多的支持。
如今看来他真是多虑了，元宗之的女儿，聪明是肯定的，只要是真心愿意和阿恺过日子，自然会有手段拿住他。
元徵的注意力全在四皇子身上，这臭小子对湘儿还算不错，他对永泰帝胡乱赐婚的怨念越淡了。
四皇子小声嘀咕道：“你们就是欺负我老实……”
阿骁是他最好的朋友，湘儿是他的妻子，这么亲近的关系居然都不告诉他元二不是岳父大人的亲生女儿。
元湘又拧了拧他：“在我心里沅儿就是亲妹妹，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这半个月两人在一起除了腻歪还是腻歪，哪里有时间去和他讲其他的事情。
豆豆笑道：“宇文小厮——”
四皇子不干了，瞪着她道：“以后必须管我叫姐夫！”
豆豆白了他一眼：“知道了，姐夫和姐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小妹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当然可以，言无不尽却暂时做不到。
裴皇后给皇帝陛下戴绿帽子的事情他们还是别知道的好。
元湘道：“沅儿，你真的是小姨母的女儿，是被裴锦歆的生母调包了？”
豆豆点点头，把昨日早凤翔宫里那一套说辞对元湘和四皇子说了一遍。
元湘听完之后眼圈立刻就红了，紧紧拉住了豆豆的手道：“这太可怕了，如果不是那龚大家的一念之仁，如果那一日蕙姑姑不是正好在秋辞苑外等候小姨母，你……”
她完全不敢想象美丽可爱的妹妹会遭遇到什么。
是十多年前就夭折了，还是被那些恶人捡了去……
女人是感性的，男人却是理性的。
同样的事情四皇子听过虽然也难免有些唏嘘，更多的是感叹女人恶毒起来真是可怕。
宫里的那些嫔妃的手段他见识得多了，可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对当家主母和嫡女下此毒手，真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他已经娶妻了，说不定很快湘儿肚子里就会有他的孩儿，他府中除了怜香惜玉之外，丫鬟数量也十分庞大。
她们身份卑贱，这辈子唯一的出头机会就是爬上自己的床。
失败了继续为奴为婢，一旦成功了就是鸡犬升天。
她们随便当中保不齐就有巧红那样的“人才”，一旦……
四皇子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
武宁侯裴廷琰能文能武，执掌户部那么多年几乎从未出过纰漏，那般精明能干的人都能被人设计，何况是他？
湘儿身子弱，一旦生这样的事情说不定就被气得一张再也醒不过来。
四皇子向来咋咋呼呼的一刻都听不住嘴，此时却紧紧抿着嘴，五官精致的脸庞忽明忽暗的有些阴郁。
这家伙竟然顿悟了！
霍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阿恺在想什么呢？”
四皇子揉了揉脸道：“也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些女人真可怕。”
豆豆噗哧一声笑道：“看来生在我身上的这件事儿足以让京城里所有出身尊贵的男子都警觉起来，美人虽然如花似玉，可也不是多多益善哟，谁知道美貌下面是不是隐藏着一颗蛇蝎般的心肠。”
事实真相她还没告诉他们呢，不仅仅是美人，不怎么美的心肠照样毒如蛇蝎。
说来裴皇后还是四皇子的嫡母，真不知道他们在她手底下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还顺利娶妻生子的。
四皇子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元徵。
没想到这件事情倒是让这个纨绔女婿有了这样的认识，勋贵世家的内宅之所以不干净，同男人三妻四妾有很大的干系。
但愿大女婿能够真的成长起来，湘儿的终身才算是真正有倚靠了。
至于二女婿……
他转头看向霍骁，这个尚且不满十八岁的男孩子，心性坚韧手段一流，最为难得的是他对二闺女的那份心意。
要是能再收敛一下他那份目空一切的脾性就更好了。
他正打算提点霍骁几句，书房外的庄儿推门而入，气喘吁吁道：“二老爷，十三姑太太带着姑老爷和两位小少爷来探望老夫人，已经到二门了。”
豆豆一听是姑姑到了，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姑姑竟然愿意回府了！”
元蕙回京已经一个月了，一家四口却一直住在福王府。
同老夫人和元徵也见过几次，但一直都没有回过靖南侯府。
包括元湘大婚她都没有回府里来，只是去了四皇子府里喝了喜酒见了元湘一面。
没想到在初二这个回娘家的日子里，她带着姑父和两个弟弟前来探望老夫人。
元徵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你祖母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娘家，她和你姑父成婚十多年，自然要在初二带着姑爷回娘家。”
说罢站起身抖了抖衣袍，对女儿女婿们笑道：“走，咱们都去迎一迎你们的姑姑姑父。”
不等他说完话，豆豆早已经提着裙摆冲出了书房。
四皇子对霍骁撇撇嘴，那意思就是你这媳妇儿可真不省心。
还是他的湘儿好，温柔斯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给他绣的帕子荷包那叫一个精致，比阿骁那块宝贝帕子强了一万倍！
他此时早已把元湘拧他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八十六章 利益至上
靖南侯府元徵一家因为元蕙回府越热闹。
威远候府中初二这一日气氛却有些压抑。
瑞嘉郡主被撸去郡主头衔，元二姑娘才是武宁侯嫡女这件事情对别的府邸来说无非就是多了一个谈资，对于威远侯府来说却是一个重大事件。
老威远候夫妇、威远侯世子夫妇、承恩侯夫妇、武宁侯夫妇，这四对夫妻算是如今府里地位最高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