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不顾自己软绵绵的身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连滚带爬下了榻,跪在永泰帝面前抱着他的腿呼喊:“父皇,儿臣一时糊涂……”
永泰帝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着声音道:“朕让你出去历练,你就历练出这个?呵呵……有本事风流就要有本事善后,你这个算什么?说出去把朕几十年的老脸都丢尽了!”
宇文恒松开手,整个软倒在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深知这种时候只有装怂一个办法,不能表现出精明,更不能攀扯老大老三。
别说他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算是拿住了别人暗害自己的证据,这个时候也坚决不能告状。
果然永泰帝语气稍缓:“这事儿传出去了?”
宇文恒道:“儿臣并未暴露身份,但当时人太多,难免会……”
永泰帝轻嗤一声,老二总算还长了点脑子,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敢胡乱攀咬。
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裳,语气肃然道:“恒儿,你自小聪明用功,纵然有些小毛病朕也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应该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朕让你查的是江西的事务,虽然涉及盐务,但也只是让你落实江西都转盐运使司运使这一名官员的问题,你却和远在扬州的大盐商牵扯在一起,朕对你很失望。
本来年后朕打算让你们兄弟几个入朝学着参政的,现在看来只能缓一缓了。”
宇文恒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良久后,永泰帝又道:“二皇子宇文恒罚俸一年,年前你暂时就不要出府了,好生在府中闭门思过。”
“是,父皇。”宇文恒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赶在别人告状之前回京,否则……
永泰帝给刘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宇文恒扶起来。
刘顺心领神会地和宫人们一起把宇文恒扶回榻上躺好。
“请太医了么?”永泰帝亲手替宇文恒盖上了被子。
刘顺道:“太医已经在殿外等候,奴才这就去宣他进来。”
永泰帝又探了探宇文恒的额头,温声道:“恒儿,先君臣后父子,父皇先是大周的皇帝,之后才是你的父亲,不要怪父皇。”
宇文恒嘶哑着嗓子道:“儿臣谢父皇教诲。”
第八十一章 赐名为承
霍骁和豆豆晚饭前就回到了福王府。
福王带着窦华筇午饭后就出去遛弯儿了,早就交待过下人们不用准备他们俩的晚饭。
夫妻二人都十分疲惫,好生泡了个热水澡,用了晚饭后就躺到了床上。
福王府的床虽然也不小,但和定北王府长生园里那张小房子一样的婚床不可同日而语。
总算不用满床找媳妇儿了!
霍骁心满意足地把豆豆抱在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豆豆对这个睡姿非常不满,无奈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好将就着闭上了眼睛。
想起偷看宇文恒做坏事儿的时候大白汤圆滚烫的身子,她更不敢动了。
难得坏家伙这般老实,她还是不要惊动他了,否则有自己好受的。
豆豆脑海里想着从前看过的一本小话本,渐渐睡去。
宇文恒连夜返京觐见陛下的事情该知道的人全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霍骁习惯早起,五更一到就醒了。
“主子,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二殿下回京了。”窗外传来惊风大爷的声音。
霍骁把豆豆的小脑袋轻轻移开放在枕头上,又替她盖好被子,自己轻手轻脚下了床。
“去东厢房说话。”他低声吩咐了一句走出了内室。
等霍骁走进东厢房,惊风大爷早已候在那里。
“属下见过主子。”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坐。”霍骁一指身边的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
惊风坐下后道:“主子,二殿下四更的时候去了陛下的寝宫,陛下见了他。”
这些事情全都在霍骁预料之中,并没有觉得太意外。
出门办差几个月的儿子带病求见,不管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父亲,永泰帝都不可能不见宇文恒。
他靠在椅背上道:“怎么罚的?”
惊风道:“罚俸一年,年前闭门思过,暂缓入朝参政。”
霍骁嘴角弯了弯,皇子们尚未封王,一年的俸禄不过五千两,对刚刚了一大笔财的宇文恒而言算不得什么。
今日已经腊月初十,离过年只有二十日,也刚刚够宇文恒养病的,同样算不上什么惩罚。
唯有最后一条,延缓入朝参政,算是打在了宇文恒的七寸上。
天知道他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好不容易梦想成真却毁在了一个“色”字上。
他淡淡道:“皇帝舅舅说的是二殿下延缓参政还是所有的皇子都延缓参政?”
惊风一愣:“咱们的人就是这样传话的,属下……”
霍骁眉头微动,这不过是上位者最喜欢玩的小把戏,模棱两可的话最能试探人心。
他笑道:“太医给宇文恒看诊后怎么说的?”
惊风道:“感染了风寒,热很严重,还有……一个月内禁房事。”
霍骁凤眸都笑得眯了起来,一个月,时间怎的就这么配合呢?
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缺,只等着好戏开演了。
他弯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二皇子府那边不用派人盯着,以免被人怀疑,下去歇着吧。”
“是,小爷。”惊风一闪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骁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回了正房。
他躺回床上钻进被窝,从外面带进来的一丝寒气让豆豆醒了过来。
她见窗外黑黢黢的,道:“你去干嘛呢?”
霍骁把豆豆抱进怀里,伸手顺着她的衣摆探了进去,只觉得手下的肌肤又暖又滑,笑道:“媳妇儿像只小火炉,真暖和。”
豆豆拍了他的大手一巴掌:“问你话呢。”
霍骁道:“宇文恒连夜返京了。”
豆豆笑道:“他果然乖觉,知道主动向皇帝陛下承认错误……怎么罚的?”
霍骁把之前惊风的话说了一遍。
豆豆感慨道:“陛下是个不错的父亲,但也真是够狡猾的……只是宇文恒这一病,会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影响?”
霍骁又摩挲了一下掌中的温香软玉,喟叹道:“风寒热至多七八日就好,一个月后是正月初十,他憋了一个月后最想做什么?”
豆豆剜了他一眼:“废话!”
霍骁无辜道:“他就是个好色之徒,憋了一个月肯定想找女人,但董悦馨颜色一般,苏琬即将临盆,府里的侍妾又没有了新鲜感,他肯定想要出门猎艳。”
豆豆又剜了他一眼:“果然是臭味相投,你真可以做他的知己了!”
霍骁更无辜了:“扬州瘦马之前给他的回忆不怎么美好,他目前感兴趣的肯定只会是良家女子,正月十五是上元节,良家女子全都会出门赏花灯,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多好的机会!”
豆豆道:“你能肯定林瑟瑟上元节会出门?”
霍骁道:“那是自然,戏台子本小王爷已经替他们搭好了,只等二殿下和瑟瑟姑娘出场了,当然,还有你的小白脸子表兄……”
豆豆笑道:“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霍骁手上微微用力,一翻身就把豆豆压在身下:“本小王爷这就让小王妃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的是坏!”
内室中只剩下一阵呜呜声。
腊月十二,四皇子妃元湘十七岁生辰。
因为还在坐月子,元湘的生辰并没有大办。
但她已经是皇长孙的生母,前来四皇子府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豆豆、顾氏姐妹、靖南侯夫人邓氏几人忙了半日才算是把前来送礼的客人们打走。
一家人陪着元湘度过了这个特殊而温馨的生辰。
最让人吃惊的是,一直对元湘爱理不睬的顾长欢也亲自来四皇子府吃了寿宴,还陪着元湘说了一会儿话,抱了抱尚未满月的皇长孙。
豆豆心里暗暗感慨,这姑娘总算是长大了,懂事儿了。
又过了几日,四皇子府又一次热闹起来,皇长孙满月了。
皇长孙满月自然不能像元湘的生辰那般随意,皇帝陛下早早就派内务府的人做了最详尽的安排。
最让四皇子夫妇难以承受的是,永泰帝总算是赐下了皇长孙的名字——宇文承。
承,承受、承担、承继,其中的寓意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朝野上下流言再次四起,皇帝陛下的心思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顾朝和靖南侯夫妇心潮澎湃,元徵俊朗的眉眼间却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愁绪。
第八十二章 废黜原因
同顾长欢的笨拙相比,豆豆抱小婴儿的动作非常熟练。
一个月的时间,红彤彤皱巴巴的皇长孙变成了一个白净漂亮的小宝宝。
而且他并没有辜负皇帝陛下的期望,眉眼间竟真的和元徵有几分相似。
用顾朝的话说就是她的宝贝外孙长了和他外祖父一样的眼睛,肯定会和元徵一样聪明绝顶惊才绝艳。
用靖南侯元敬的话说就是皇长孙眼睛里闪烁着和他二弟一样智慧的光芒,前途不可限量。
四皇子和元湘只庆幸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自家人在场,否则他们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保护好宝贝儿子。
豆豆很多年前就对元敬和顾朝的头脑不抱什么希望,只当没听见这些话。
轻声哄着怀里软软的小外甥,越看越觉得可爱,简直有些母爱泛滥的意思。
软趴趴的小皇孙也像是格外喜欢这个美丽动人的小姨母,在豆豆怀里咿咿呀呀叫唤,开心极了。
霍骁多少有些吃味,阿恺家的小兔崽子居然把他小媳妇儿的温香软玉给霸占了,还敢还流口水?太不像话!
当然,霍小王爷是不会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儿吃明醋的。
他默默把暗醋往肚子里咽了咽,在豆豆耳边低语道:“岳父大人大约是被皇帝舅舅气坏了,你去安抚一下他。”
豆豆赶紧朝元徵那边望去,果然见元徵有些郁郁之色,她立刻站了起来。
“把他给我吧。”霍骁朝小皇孙伸出了手。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解决了一名芳龄一个月的“情敌”,霍小王爷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惭愧的。
没曾想豆豆根本不理会他那双大手,有些嫌弃道:“你手脚重,小心把他抱坏了。”
说罢抱着小皇孙扭着小腰朝元徵那边走去。
霍骁:“……”
看来他必须和阿恺好好谈一次了。
男孩子的教育必须从小抓起,他可不希望小侄儿像阿恺一样长成一块牛皮糖。
“爹爹,您别把母亲和大伯的话当回事儿,小外甥还小呢,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豆豆把小皇孙塞进元徵怀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元徵看了看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外孙,面上的愁绪越深重,叹道:“沅儿,圣心难测。”
年少时他想做一个好儿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母亲活得不再憋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做到了。
青年时他想做一位好父亲,让女儿们在自己的羽翼下生活得幸福快乐,然而世事难料,女儿们成长中也遇到了不同的问题。
所幸结局是好的,女儿们都寻到了好归宿,在富贵权势中都没有迷失本心,丧失风骨。
如今他已经步入中年,就想一展抱负,为大周朝做一些实事。
至于孙辈……
因为两个女婿特殊的身份,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他(她)们一生平安顺遂。
什么皇权、兵权,离得越远越好。
可惜老天爷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不想成全他。
皇长孙!宇文承!
永泰帝是想把他元徵往绝路上逼啊……
豆豆戳了戳宇文承的小脸蛋,笑道:“从小爹爹就教我遇事不要逃避……更何况,女儿觉得事情还没有到那种程度,眼前咱们要想的只是让小外甥平安长大。”
元徵轻轻拍了拍小皇孙,愁绪并没有消散多少,轻声道:“沅儿,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太年轻了……帝王之心不是我们能够揣摩的,我绝对不能让承哥儿成为第二个宇文昊。”
宇文昊?
这个名字豆豆听说过,但因为觉得他和自己没有半点干系,她从来没有刻意打听过他的事情。
只是听说过他乃是宣德帝唯一的嫡出皇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册封为皇太子,也一直深得宣德帝和太后的宠爱,后来却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废掉了太子之位。
如果非要和她扯上一点关系的话,那就是母亲。
以前听姐姐说过母亲从前是宇文昊的未婚妻,而且母亲对这个曾经的京城第一美男情根深种,也因此导致了她和爹爹的婚姻不睦。
元徵苦笑道:“宇文昊的事情你大概也听说过一些。”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人注意他们父女的谈话,继续压低声音道:“沅儿,先帝从前对宇文昊的宠爱你无法想象。”
豆豆道:“难道这份宠爱是假的,目的就是给当今陛下做挡箭牌?”
元徵摇了摇头:“不,一开始不是的……你觉得先帝是什么样的人?强势霸道、风流多情?”
豆豆有些疑惑,不管是强势霸道还是风流多情,这都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莫非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元徵又道:“先帝的确强势霸道,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他也不会被人视为大周朝仅次于太祖爷的一代雄主,可他对元后的感情十分深厚,甚至可以说是专情,风流多情是元后死了以后的事儿。”
感情十分深厚,专情?豆豆有些不敢相信。
宇文昊是皇长子,当今陛下宇文昭是三皇子,他们年纪相差并不大,而且她也没有听说过元后在世的时候后宫无妃。
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对自己的妻子专情,怎会弄那么多的女人来碍她的眼?
千万别说什么身不由己,更别说纳其他女人为妾是为了保护深爱的女人。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做不到一心一意的男人就配不上“专情”这两个字。
元徵笑道:“你肯定觉得这个‘专情’太假,为父也不以为然,可对一名帝王来说,那样的感情也算是真挚难得了。”
豆豆轻哼了一声:“好吧,既然如此难得,他为何最终还是把宇文昊的太子之位废黜了呢,是宇文昊太蠢太笨不够格,还是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