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姑娘——星球酥
时间:2017-12-04 16:03:01

  沈泽:“我……”
  “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那句评语。”顾关山挠了挠头,若无其事地说,“但是那个老师说得对,进了科班就得按科班的路子来——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沈泽终究不懂画画,他担心自己贸然的评语会影响顾关山的未来,便保持了沉默。
  顾关山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回应,又笑了起来:“你这么晚出来,你爸妈也不管你吗?”
  “他们知道。”沈泽随口道,“你们画室结束得也太晚了,我爸妈也不放心——饿不饿?晚上吃了点什么?”
  顾关山想了想,说:“吃了馅饼和咖啡。”
  沈泽皱起眉头:“你怎么又……”
  “又吃这种东西。你真是让人操心……”沈泽伸手摸了摸顾关山的头发:“管他什么老师呢,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谁都靠边站!反正你不准为了一两句评语就吃不下饭……怎么到了画画的事儿,你就这么较真呢?”
  沈泽又道:“你最近老是让我想起来我初中的时候在你们画室门口看的那个小蘑菇,哭哭啼啼地说自己画画难看……”
  顾关山脸蹭地一红,强硬道:“你给我把她忘掉,立刻,马上!”
  沈泽:“好好好……”
  他心想顾关山还真算个醋坛子——然后沈泽把顾关山耳边的头发撩了一撩,给她掖在了耳后。
  真算个醋坛子的顾关山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们这个假期,好像还有一个别的安排……”
  确实是有别的安排,假期的美术生,大概比普通的高考考生要再忙碌一些。
  鉴于美术高考——尤其是各校的校考,永远无法排除突然发疯要求考生画风景的可能性,他们隔几年就会突击式地出一次风景考题,所以几乎所有的画室都会为这些学生,在假期里安排一两场写生——内容是去山沟沟里画山沟沟,去树林里画小树林,顺便体会一下“纯艺学生毕业之后”的生活。
  “学什么都不能学纯艺术!”老师耳提面命道,“你别看学纯艺术的那么多伟大的画家,名垂青史,比如梵高,伦勃朗……但是你说,他们那些价值上亿的画都是什么时候卖出去的?”
  大家:“……”
  老师一拍桌子,愤怒道:“都是死了之后才卖出去的!学纯艺不如死的早!”
  ……
  总之,顾关山所在的江北画室安排了一次写生,地点是他们市外的郊区某山沟沟里,他们包了一辆大巴,直接将这群学生打包送了过去。
  在这样的忙碌中,连年味儿都被忽略了——腊月二十三的那天,顾关山背着画夹从车上走下来时,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面前是个破破烂烂的小宾馆,一晚上五十块的那种,看上去摇摇欲坠,灯箱都在闪烁。
  一个女孩经过顾关山身边时,心情很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新来的吧?”
  顾关山:“……”
  顾关山懵懵地问:“我……我们就,就住在这里?”
  “你如果不想睡在外面的话。”那女孩乐滋滋地说:“就住在这里。”
  顾关山:“诶?你怎么知道?”
  她认出这是另一个班的女孩,貌似是最好的那个班的,似乎是叫做柏晴。
  柏晴笑眯眯地说:“基本上每个第一次来写生的人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别看了,今年条件还算好的了,放在以往还能有这种小宾馆住?暑假我们住的小茅草屋。”
  然后柏晴一眨眼睛,带着顾关山走进了那个宾馆。
  柏晴的动作极为自然,一边取钥匙开门,一边闲聊道:“我们这一次写生,女生来的不多,你就和我们一起住……写生的地方条件艰苦是正常的,我们暑假的时候住在山里,蚊子连蚊香都不怕,回家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叮肿了。”
  顾关山笑了起来,跟着她走进那间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的小宾馆套房,顾关山占了一张小床,柏晴睡在她的对面。
  柏晴说:“你是叫顾关山是吗?”
  顾关山温和地点了点头。
  “你好,”柏晴对她友好地伸出一只手道:“——我叫柏晴。”
  顾关山犹豫了一下,和她握了握手,柏晴开了自己的大行李箱: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冬装和泡面零食。
  柏晴好奇地看向顾关山,和她手里的小提包:“你都没带吗?”
  顾关山温和地笑了笑,道:“我带了点自己的衣服。”
  “你爸妈对你也真放心……”柏晴感慨道:“但是下次的写生,你一定得记得带点泡面,这次我带够了,你先吃我的就行。”
  顾关山挠了挠头,小声道:“我爸妈不支持我学这个。他们肯让我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她话音未落,其他的女生就提着行李箱钻了进来,这小小的一个房间里要睡八个女孩子,实在是有点挤,也有些嘈杂。顾关山上床之后拿了自己的手机,发现消息箱里空空如也,连一条问候都没有,信号飘渺不定。
  柏晴却突然道:“小顾,陈南声你知道吧?”
  顾关山:“嗯、嗯?”
  柏晴望向顾关山,认真地道:“你毕竟是新来的,你们那个班那气氛又有点糟糕,我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你一下。”
  顾关山:“诶?”
  “陈南声那人——”另一个女孩突然插话,低着头看着手机说,“——你离他远一点,越远越好。”
  那天晚上的晚饭就是在宾馆自带的小厨房解决的,内容是大馒头和小咸菜,外加一盆萝卜丝和豆粉熬的东西。
  顾关山一看饭桌,顿时就明白了那些同学为什么要带那么多泡面了。
  写生的地方的吃饭的条件尤其艰苦,顾关山几乎吃不下去,她随便吃了两口填了填肚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关山一个人裹着被子靠着墙画作业,对着手机画速写,灯光昏暗,手机的信号一会儿空一会儿又冒出一格,信号从4G变3G又变成了E——顾关山感到前所未有地孤独。
  这里人生地不熟,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消息箱是空的,没有人找她——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片刻后,门被推开,柏晴推门走了进来,对顾关山莞尔笑道:“吃不下去对吧?吃不下去就对了。”
  顾关山的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起。
  柏晴笑道:“来吧,冲个泡面,我看了,好歹有热水,这就让你知道泡面还能有多好吃——这可是写生来的艺术生的必备技能。”
  顾关山不明白柏晴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是饿字当头,她下了床。
  柏晴探头看向顾关山的画夹,看到她画的画,当即吃了一惊:“你……你是在中等班?”
  顾关山一呆,点了点头:“是。”
  “那个老车太乱来了……”柏晴喃喃道:“你掉到他手里太可惜。但是没事,画的像你这样的,无论在哪里都有出路。”
  顾关山被她这么一说,脑子里就有点乱,奇怪地问:“我……我刚进那个班不久,车老师怎么了吗?”
  柏晴叹了口气:“这话不是由我来说的,走吧。”
  顾关山那一天晚上怎么都没睡着觉。
  屋里弥漫着一股红烧牛肉面混小鸡炖蘑菇面的气味,这间房间里大多都是高级班的姑娘,对顾关山都非常友好,也十分温柔,泡泡面的技巧尤其高超。
  但是她还是睡不着,可能是因为认床,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她一个人瑟缩在被窝里,茫然地看着手机。
  熄灯后的房间里仍有人在玩手机,顾关山打开沈泽的聊天框,小心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打了进去——什么难吃的饭,什么晚上吃了人生最好吃的泡面——可见人生是需要对比的,而且还有有点冷,睡不着。
  她想了想,又对着空空的消息框,把后两句删了,只要歌颂一下泡面有多好吃就够了。
  沈泽大概今天在忙吧,顾关山想,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毕竟是过年的时候,他也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伴。
  喜欢一个人,不代表要把她时时刻刻惦记在心头。
  顾关山按了发送。
  消息在框里转了两圈,变成了一个红色的叹号,似乎在昭示着这地方的偏僻和闭塞——但是紧接着,信号突然恢复,一条条的消息像鱼一样涌进了她的屏幕:
  沈泽的消息说:“在车上好好睡一觉。”
  隔了一个小时,他又发了一句:“车上信号不好?你如果真的进了山沟沟我怎么办?”
  晚上,沈泽说:“冷的话,要多喝热水。”
  “上句话是谢真让我说的。”沈泽又补充:“——要我说的话,热奶茶也可以。”
  顾关山的眼眶,瞬间就有些湿润。
  那些消息的时间跨度很长,从中午12:41到晚上的8:32,断断续续地,沈泽给这一部几乎没有信号的手机发着消息。
  接着,顾关山又听见咻地一声,消息飞进屏幕。
  是一条语音,那语音加载了很久,最后变成了一个三秒钟的语音白框。
  顾关山小心地摁了一下——
  “我想你了。”
  沈泽困倦地说。
  时间是晚上的11:23,一分钟以前。
  顾关山像是整颗心都被攥紧在了盐水里,又酸楚又泛软,疼得发抖。
  她顿了片刻,疼得抽泣起来。
 
 
第53章 
  他们第二天早上,拿着画夹子去野外写生。
  冬天的写生真的很冷,顾关山装了满满一保温瓶热水,到了那地方还是发现那瓶热水卵用没有——该冷的时候还是会被冻得瑟瑟发抖,还要就着冰水洗调色板。
  晴空湛蓝,松林幽深,山涧中泉水冰冻,胡同中老房子砖瓦剥落。
  顾关山在废弃的胡同里,躲开风口坐着,一个人找了个不算好画的角度,开始画了起来。
  山风吹过,顾关山裹在大衣里瑟缩了一下,装在保温瓶里的热水没有任何用处——不能捧在手里,放在外面转瞬就被吹得冰凉。
  柏晴喊了一声顾关山,问:“你洗什么调色板?”
  顾关山:“诶?”
  柏晴从画夹里抽出一本红红的东西,从里头撕了一张调色纸,递给顾关山:“下次记得去买这个,贵是贵了点——和买个调色板比起来,的确是贵。但是不用洗。”
  顾关山将那张纸一接,当场就有点想为人类的懒惰打call,柏晴又道:“九块九包邮,垫在自己的调色板上用,用脏了就扔,不用可惜。”
  美术生无法逃脱洗调色板的宿命,但是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被调色板奴役的他们在防水纸上挖了个洞,又后面垫了硬纸板,随用随扔——顾关山将那张纸接了过来,一看那构造,前所未有地感谢起了柏晴。
  她打开手机,在野外的信号比在宾馆里更差了,左上角赫然‘无信号’三个大字。
  顾关山对柏晴道了谢,用着那张调色纸,画了起来。
  绿色是最难用的颜色,用好了却也是最好看的,她肆意地将绿色和黄色渲染在了雪白的画纸上,顾关山画着翠绿的光影和松柏,映衬着光秃掉漆的墙垣,铺完了颜色后开始用小画笔细化。
  车老师溜达了过来,皱起眉头:“顾关山,你不觉得你这个个人风格有点太浓厚了?”
  顾关山一怔:“啊?”
  “我之前看你画静物,就有这种感觉。”车老师皱起眉头:“你喜欢胡乱理解光源的颜色,而且个人风格太浓厚了——我知道你以前画过不少,但是个人风格浓厚不是一件好事。”
  顾关山愣住了:“……可是画不就是要从风格区别开吗?”
  “可能等你上了大学,你的大学老师会这么教你。”车老师说,“但是在我手底下不行,省省吧。”
  “你这样的学生我见过,但我出于老师的立场,必须劝你一句,一意孤行迟早自取其辱。”车老师嘲讽道:“你毕竟还是新入门,我就仔细说给你听听为什么——我不是在害你。”
  车老师想了想道:“各大美院喜欢的风格差距非常大,你在这个美院,他们喜欢这种阴影——你在另一个美院,他们又喜欢那种方式打的光,我简单告诉你,无论你有多好看的风格,多高雅的审美,你就是必须得磨了自己的风格,迎合他们美院的口味。”
  顾关山一怔。
  “我都不往细了说,只说大的,南北方差异。”车老师指着顾关山打的阴影:“南方的美院喜欢色彩斑斓的灰,色彩斑斓的灰你知道么?不是别人拿来调戏设计师的说法,就是阴影这里有一点发蓝,那里有一点发黄——因为他们太喜欢了,现在还有一系列颜色叫‘国美灰’,听没听说过?”
  车老师又伸手点了点顾关山画的绿叶:“而我们北方的美院呢,又喜欢那种特别扎实的色块,而且我们比起南方,非常注重素描功底,北方的学校要求你的素描技能过硬,要你的线条又软又硬,阴影层次分明,排线利索。‘我个人风格非常分明’可没法帮你上大学。”
  顾关山:“……”
  “你照着南方的风格学的,放在北方就是不吃香。”车老师指了指顾关山的颜色:“你在南方能上国美的水平,放到北方去,可能连联考都过不了;反之也是这模样。”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