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淡淡笑着，“之前让五哥担心了。”
除夕的宫宴还是如记忆里的一般热闹，苏澈在无数的人强行劝酒之后终于还是不胜酒力。
于是新年第一天他便是头疼欲裂，半睡半醒之间他换了人进来服侍，然后带着女子幽香娇软的双手覆了上来。
苏澈睁开眼才发现面前是穿着宫服的甲三，还是那一身青绿的宫装，只是表情不再是那日的怯懦和惊恐，反而清冷了很多。
“何时调回来的？”苏澈的声音有些发哑，他退了半步，自己理着衣服。
“回主子，昨日您喝多了，连山和连峰怕其他的婢女心怀不轨才把奴婢换了来的，正好昨日奴婢不当值。”甲三将放置在一旁的衣服叠好放在手臂里。
苏澈眉头深锁，“这样不合规矩，以后哪怕不当值也不要做这种事了，若是被别人看到，难保不引人怀疑。”
顾贵妃本就在怀疑甲三的身份，她还这般的不知轻重，苏澈语气也有些不太好。
“是，奴婢知道了。”甲三垂下眼，无意地将手里的衣服握紧了些。
苏澈看了她一眼，语气无波，“你去将连峰唤进来，趁着现在天还早，赶紧回去吧。”
连峰很快便进了屋，便看到苏澈阴沉着脸，心下也跟着一沉，甲三回来照顾这事他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也是今早换了班过来才发现在近前伺候的宫女很眼熟。
苏澈自小便不喜欢宫女服侍，不管是以前在皇子苑还是东宫，宫女都是做一些粗活，基本上连苏澈住的屋子都进不来的，以往近身的也就是他和连山轮流着来。
“甲三是连山喊过来的？”苏澈用完连峰端上来的洗漱用品后问道。
连峰也是一阵头疼，“估摸着是的。”
连山对甲三一向是有求必应的，这事说来也怪不上他的。
“让连山先放下手里的事，这几日去打扫御花园吧，越发的没规矩了。”苏澈冷声道。
今日是甲三，明日又不知是谁，长此以往下去，他这东宫成什么地方了？
连峰连忙应声，又说道：“刚才芳姑姑派人来传话了，让您等会过去一趟。”
苏澈点头。
如往常一样，他要先去给顺靖帝请安，然后再去给皇后请安，本就不用人来通传的，既然窦皇后派了人来，那么应该也是有事情要说的，苏澈心里留了个底。
收拾完后，苏澈去了太极殿给顺靖帝请安，也是难得不用批折子看奏章，顺靖帝也算是和颜悦色，询问了下他与沈婳的婚事准备，还想留苏澈一起用午膳，在他的提醒下，顺靖帝也才想起来他还得去窦皇后那里请安，便也不再强留。
将身上的藏青色绸缎的雪貂氅递给了身边伺候的，苏澈走到殿前给窦皇后请了安。
“澈儿来了便坐下吧。”窦皇后还是如往日一样打扮的一丝不苟。
“母后今日特意着人来请我，可是有什么事？”苏澈问道。
窦皇后眉眼思忖了片刻，眉眼里的笑意淡了一些，“我与太子说些体己话，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说罢，原本候在殿内的五六个宫女便退了出去，苏澈也用眼神示意让连峰也跟着退出去。
等到偌大的主殿内只剩下窦皇后母子二人后，苏澈也开口问道：“母后这是想与儿臣说什么，这般神秘？”
窦皇后又叹了口气，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但终究是关系着姑娘家的名声，她也总得小心些，“那日萱萱来我这哭诉你待你她冷淡，可是因为什么事情？”
苏澈面上沉了一些，放下手中的茶，“母后，以前窦家如何对您，您现在是要恩将仇报吗？”
窦皇后被他说得心里有些酸，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终究与萱萱无关。”
苏澈不言，等着窦皇后继续。
窦皇后劝解道，“萱萱这丫头，从小是刁蛮了些，可是那也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如此，如今窦家还有些用处，澈儿不如将萱萱也娶了回去，了了她的一桩心愿，也能丰满一下你的羽翼，虽然沈家现在看起来还是实力强劲，但是沈相也老了，沈子轩还不到那个年纪，往后也难免乏力。”
苏澈心下了然，窦皇后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母后，今日是你来与我说这件事，我才与你直说，我不会娶窦萱。一来，窦辉之前帮着七哥怎么算计儿臣，相比母后比我更清楚，二来，窦勇如今凭着是我表哥便敢胡作非为，若我真娶了窦萱，那么他不得更加蹬鼻子上脸。最后……”
苏澈放缓了语气，沉吟片刻，“我也是不愿娶她的。她性子张狂不知轻重，与嘉嘉肯定合不来，我是不愿让嘉嘉难过的。”
苏澈言语里的颜真意切，倒是让窦皇后心里有些动容，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在有人给他说亲时能够义正言辞的拒绝呢，可是又有几个人能拒绝如花一般的女子。
“可……澈儿，你是太子，哪怕不娶窦萱，难道你真的不再娶其他女子了吗？”窦皇后问道，虽然动容，可她也是不赞同的。
苏澈垂下眼，而后又复望上坐在主位的窦皇后，“至少到今日还没有这个打算。”
往后怎么样都不好说，他也不愿意过多的承诺，但是至少眼下他是不想的。
窦皇后摇了摇头，心里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苏澈的痴情究竟是学了谁的，“澈儿……”
“母后，儿臣有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想要问您。”苏澈打断窦皇后的劝阻。
“你说吧。”
“父皇的后宫不断有新人进来，又不断地有新人得宠，您难过吗？”苏澈轻声问道。
窦皇后眉宇间更加哀伤，也不再说话，过了很久才徐徐地点了头，“自是难过的。”
尤其是当红颜老去后，再去看那些颜色鲜活如同娇花一般的女子时，更加的难过。
“母后，儿臣从小便很少会见露出真心的笑容，自然是知道母后您心里的郁结。”苏澈沉声，“嘉嘉本身性子就像个孩子似的，儿臣也不愿意让她为了日后的争风吃醋而难过伤感，能让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孩子气倒也是好的，儿臣只想在还能全心爱护她时再多爱护她一些。而且，我若是刚娶了太子妃，便立刻急着纳别人，母后你让沈家怎么想呢？”
“再说，若是儿臣要坐稳着东宫的位置还要靠外戚，那不如趁早让位算了。”苏澈话锋一转，语气冷漠。
窦皇后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还会引起苏澈的反感，便也不再提了。
既然他如此看重沈婳，强扭的瓜不甜，执意让窦萱嫁过去，将会是三个人的痛苦。
与窦皇后又闲聊了几句，苏灏便带着翊王妃与刚出生不久的世子前来拜年，看着门外站了一院子的奴仆，他还以为正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呢。
苏灏和翊王妃请了安，随后晋王等人也陆陆续续的来了，苏澈看着有些烦，便先撤去了书房，苏灏也跟了过来。
“母后这是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愁眉不展？”苏灏打趣道。
苏澈摇了摇头，回过神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五哥还是收收心吧。”
说话间，又有人敲了敲门，苏渁鬼鬼祟祟的推了门走进来。
苏渁进门便行了礼。
“十哥不用拘礼，还是称我为十一弟吧。”苏澈着人奉茶，顺手把苏渁请了进来。
苏渁脸上有些不虞，看了看苏灏，吞吞吐吐道：“十一弟……”
苏澈瞧他这个样子也是懂了，“十哥别急，既然你已经想好，那么弟弟自然会像之前说的那样，只是今日人多，还得十哥等几日再做商讨。”
苏渁点头，“我知道，只是今日凑巧遇见，所以想来说一声。”
“长公主那里，你准备怎么办？”苏澈问道。
苏渁敛眉，“……我也不知。”
苏灏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对于两人当着自己面打哑谜的行为非常不满，“你们俩，准备做什么事瞒着我呢。”
苏澈看向苏渁后便不再作声，苏渁只好迎着苏灏的目光硬着头皮把他们两的打算说了出来。
“十弟你真是被迷了心窍了！”苏灏被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我们皇家怎么一个个的尽出些情种呢，三哥是这样，十一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叩叩。”苏灏还没训完话，雕花的木门却被敲了敲，随后传来连峰的声音，“主子，是昭王妃。”
☆、第41章 第 41 章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渁过了一会先开了口, “那我先回去了, 等改日亲自去东宫拜访。”
苏渁出了门便看到台阶下的女子, 穿了一身芝兰紫的鸢尾花长裙，头发端庄地挽成堕马髻, 鬓边的什锦花步摇微微颤动, 她脸上的笑容也是万分得体完美, 十一哥从头到脚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女子。
苏渁心里生出了一些愧疚。
槿嬛等了片刻便见到苏渁出来, 便迎了上去，“王爷。”
她微微垂下头看着苏渁的手臂，又想起刚才瞧见的晋王妃亲密挽着晋王的姿势，心里忍不住地有些发酸。
她知道那样不合规矩, 可是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她也想放肆一回。可是苏渁从未给她过这种机会。
槿嬛拢了拢披风，眼里尽是酸涩。
苏渁掩去眼里的情绪和她点了点头，随后也不等她便快步向清泉宫外走去。
屋内的苏灏烦躁地敲了敲紫檀木的矮桌, “十一弟真要帮十弟做这种事？”
不管怎么样苏渁也是皇子，若是被顺靖帝知道，难保不会引来天子震怒。
苏灏不管怎么想, 也不觉得现在是为了儿女私情做这种事的时候。
苏澈也有些犹豫不决，“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五哥也不要太过担心, 十哥心意已决, 若我从中阻拦, 反倒是做了恶人了。”
苏灏叹气，“虽说十弟向来潇洒，向往自由，但这回也是痴了。”
他是不懂这种为了儿女私情想要放弃一切的心理的，不过毕竟是兄弟一场，他也不好过多的指责什么。
苏澈摇头，“如人饮水罢了，五哥也别多想了。”
“哎，是啊，新年第一天，可还是别想那些过于丧气的事了。”苏灏感叹道。
算着到了午饭的时候，两人从书房出去时，刚好遇见了要离开的苏瀚与窦萱，后者瞧见他们原本的笑脸立刻消失了，还往苏瀚身后退了半步。
“萱萱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喜欢粘着太子殿下的？”苏瀚观察了一下，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
窦萱扯着他身后的衣服，“没事，我就是身体不适，七哥我们快走吧。”
说话间连一眼都没留给苏澈。
两人和苏澈请了辞，窦萱原本提起的精神立刻又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
苏瀚眼眸深沉，关切道，“萱萱这是怎么了？若是真的不舒服不如去我母妃那里，先给你请个太医瞧瞧。”
“没事。”窦萱摇了摇头，眼眶通红，喉咙间也哽咽的厉害。
苏瀚叹了口气，“可是与太子的婚事有关？”
窦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抬起头大声地喊道，仿佛是想将那股子怨气全都发泄出来一般，“才不是和他有关系呢，我最讨厌十一哥了！”
苏瀚唇畔的笑意明了了些，“母后与父皇似乎都不赞同萱萱妹妹，但我或许有个法子可以帮帮你，只是……这法子可能会引起别人的非议，也不知道萱萱是不是愿意了解。”
窦萱哭得惨兮兮的脸立刻焦急了起来，“七哥，若是你肯帮我，那我自是感激不尽的！”
刚才请安时窦皇后便将委婉的表述了一下她的意思，窦萱也明白从此以后的梦想落空，但若是还有其他的法子，那么她还是愿意娶尝试呢。
“前几日，我从民间得了一个东西。”苏瀚笑得神秘，“在民间的富贵人家中，有一种闺房之乐，以促进夫妻间的床笫之事。”
窦萱立刻瞪大了眼睛，苏瀚说的虽然隐晦，但是她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跳不由地加快了些。
原本冰冷的手也悄悄带了些暖意。
苏瀚的意思是……要她和苏澈生米煮成熟饭吗？
窦萱光是想想就脸颊发红。
她从未想过这种方法，在她从小的教育里，男女成婚后方可做那等子事，她怎么可以现在就出这种放浪的行为来呢？
“我知道萱萱自小家教严格，肯定不能立刻做出决定，我也不急，等你想好后再来找我也可以。但你要知道，这个法子虽然不合礼教，但也能圆了你这些年的夙愿不是？”苏瀚压低了声音蛊惑道。
只要窦萱答应下来，不管成功与否，沈家与窦家都有一方会有所受损，对苏澈来说也会是一个不小的□□。
他望着窦萱痴痴愣愣厉害的背影，微微笑着。
果然，恋爱中的傻姑娘是最好骗的。
他等着窦萱找上门的时候。
沈婳还是第一次在江南过年，倒是不如京城来的冷。
沈妤之在那日交心之后，其实沈婳对她还是有些怀疑的，不过又相处了几日后也对她渐渐放下了心。
沈婳和沈妤之一大早便起来向沈常平和金氏请了安，又去探望了下神志不清的金氏。
沈妤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祖母要这样折磨到什么时候。”
周氏对她极好，沈妤之也是能够感受到的，自然也是不愿意周氏如此痛苦不堪。
沈婳想起了顾雪慕母女的事，也叹了口气，如今周氏成了这样，无论她说些什么估计也都是听不到了的。
“还是先出去吧，省得在里面过了病气。”沈妤之敲沈婳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说道。
沈婳点了点头，跟着沈妤之出了门。
“你和十一皇子的婚事安排的如何了？”沈妤之一边剥着橘子一边问道。
“定在三月初。”沈婳老实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