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蔡某人
时间:2018-12-20 09:58:58

  这样的影射,绵里藏针,晏清源笑着将她上下一打量,娇柔柔的一个女孩子,已经敢当面露一露那隐藏过深的锋芒了。
  “武帝一统南北,结束乱世,有何不可?你小小年纪,满脑子迂腐。”晏清源三言两语就给结了话,走上前,对着她光洁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子,归菀鼻头一皱,娇呼一声,险要仰了过去。
  晏清源手一伸,便把柔软无骨的腰肢给揽了回来,垂目扫了她一眼,莞尔道:
  “既不愿在我这里,还是去你那里罢。”
  说着将她手一牵,就往梅坞走去,归菀孩子似的磨蹭着步子,几是被他拖着朝前行进,一路上,心头砰砰狂跳,等进了已撤去暖阁的屋子,晏清源一丢手,眼睛瞄到那幅挂起来的丹青上头去了。
  也是,这样显眼摆在那,任是谁一进来,都得留心,晏清源负手一瞧,微微蹙眉,东柏堂浓淡有别的整个大架子就堂堂皇皇地铺就在眼前了。
  再仔细看各处,跃然纸上,一亭一廊,栩栩如生,看得他目中也不禁流露出些赞赏的意味,笑看归菀一眼,忽然提议说:
  “这么一幅佳作,只留闺中,未免太可惜了,不如这样,我拿给温子升,让那些才士品度品度,再给估估价,你看如何?”
  毫无征兆的,听晏清源这么一提,归菀心下登时起了不由自主的变化,管住情绪,没让它泄露出来,只是抿嘴一笑,含羞含怯地说道:
  “我闺中消遣的,怎么好往外拿?”
  晏清源走到画前,伸手摩挲了两下,笑答道:“又无落款,但传无妨。”
  常是简单一句,就把归菀弄的没话可应,一想到自己辛苦两月,跟以往家中仆妇们赶绣工一般,熬的眼酸手酸,没能送到姊姊那里,却轻轻巧巧就落到一群不认识的男子手里,归菀又急又羞,再掩饰不住,泪花子就在眼眶里直打转了:
  “我不想送出去……”
  她面上这半日的变化,晏清源瞧得一清二楚,视若不见,不以为意一笑:
  “到时再给你送回来。”
  归菀看他嘴角噙笑,已是说一不二的意思,大略也清楚他的脾性,定下来的事情,难能更改,哽在喉头的那份委屈,不得已,只能咽了下去,轻轻的,乖顺的,点了点头。
  这一通自园中,到书房,再来梅坞转悠了个好大一圈,归菀领口那朵落英,半别在衣襟和肌肤交接处,巧的很,一直要坠不坠的,因有体温熨帖着,有点半萎的迹象,晏清源早留意到,此刻,腾出手来,不是取出,而是径自一扯衣襟,露出凝雪堆霜的一片肌肤,掉到胸脯间去了。
  太过突然,归菀慌不择路的,手一搡,推开了晏清源,却已经迟了,只觉那儿陡然多了样东西,在他面前又不好取出,只得背过身去。
  没想到,他一只手已经绕过脖颈,直往里探,滚烫的掌心覆上来,轻重游移间,搓揉的归菀瑟瑟抖了一下,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畔,晏清源低低笑起来:
  “我帮你找出来,嗯?”
 
 
第63章 千秋岁(10)
  一室内,春情既散,晏清源阖目养了会儿神,才从床上起身,将金钩一挂,觉得嗓子有些干干的,命人端来些花蜜水,先给归菀饮了,抱起软绵绵无力的身子要去碧纱橱,秋芙已经在那搅动试着水温了。
  半道想了一想,将人又重新送回床上,归菀挣扎要起:“身上腻腻歪歪的,怪难受,我想沐浴。”
  他那双手还握着自己的腰,热的异常,归菀把眼帘一垂,帐子上绣的兰草落在她那张晶莹剔透的脸上,斑驳出些花影,乌黑的长睫一翩跹,驼着春光起伏一般:
  “大将军抱我过去行么?”
  她轻柔说道,整张脸也如海棠般艳光都凝在一处了,不知是羞是怯,躲着他的目光。晏清源笑而不语,手指在小腹那片泥泞湿滑里来回半霎,忽的咬了一口耳垂:
  “傻孩子,刚完事就洗,都洗没了,可怎么好当娘?”
  归菀听了这话,一颗心猛然一提,呼吸也跟着急了几分,明显不安,好半晌,才咬唇撒娇似的环上晏清源的脖颈,却羞的不敢看他脸,只把睫毛乱颤:
  “我怕疼,我不要当娘。”
  一想到那么大个婴孩,竟要从那里出来,归菀当真也是被吓的懵然,整个人都不知今夕何夕了。
  看她雏燕儿似的偎在怀里,楚楚可怜,晏清源一时心动神摇,把刚裹上的一件薄纱,犹嫌衣裳厚似的,两三下给剥去了,抱着她就倾倒下去,玉山坍圮般:
  “那就晚一会子再洗罢……”
  归菀惊的毛发都要竖了起来,赶紧去推他,腮上如染胭脂:“我不行了,大将军饶我!”
  晏清源攥紧了抵过来的手腕,暧昧一笑:“你行不行的,我比你清楚。”
  刚挂起的金钩,又被放了下来。
  里头好一阵动静,秋芙一怔,本等的望眼欲穿,此刻,侧耳倾听了,归菀那一声声娇吟避无可避的就传到了碧纱橱这边,忍不住探看一眼:
  帐子里被翻红浪,人影绰绰的,倒看不清楚什么,只是,归菀半截子莹白小腿,忽的从帐子里垂掉下来,秋芙看的脸一热,一转眼,另一条明显是男人的腿也跟着下来,往上一勾,泄出的这一刹春色,又都裹挟进帐子了。
  秋芙捂着胸口,慌慌乱乱的疾步走了出来,叫日头一照,下意识遮挡了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见花芽一身劲的往这来,赶紧打了个手势,两人一道出了梅坞,在株梧桐树下先坐着了。
  “还没完呐?”花芽嘴快,一下溜出来也红了脸。
  秋芙却只是蹙眉不语,怔怔的出着神,心道陆姑娘这样被晏清源隔三差五折腾着,多早晚,恐怕还是要怀上孩子的,有了孩子,那晏清源便是她孩儿的爹爹,寿春的事,可不就越来越远了?
  一时间,愁肠百转,她的父母还都活着,秋芙是当初意外被魏军给掠来的,受了几遭罪,辗转到东柏堂,又结识蓝将军花芽等人,本死了的心,又给激的活了过来,想着有一日能回家乡故土也不是猴子捞月……
  “秋姊姊,你怎么啦?”花芽推了她一把,秋芙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把帕子往袖管一塞:“也没什么。”花芽也不是个笨人,眼珠子一转,朝梅坞方向望了望,小声问秋芙:
  “你是不是担心陆姑娘?不瞒姊姊,我有时听见那个……”花芽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轻吁一口,“不知陆姑娘怎么受下来的,动辄那么久,怀上孩子可就真的糟了!”
  两人目光一碰,都有点蔫蔫的意思,各自又无话了。
  彼时,梅坞里安静下来,唯有窗外几只黄莺儿伸长了脖子打着啼,脆亮脆亮的,归菀蜷在晏清源怀中,眼睛里,是微微醺醺的迷离,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这一回,鬓发彻底湿透,整个人俨然被水洗了一遍,身子底下兀自抽搐着,恨自己不能晕厥过去才好。
  等再招进秋芙花芽两人,晏清源却还有兴致去补那还差几笔的消寒图,算了一算,三月三那日,正是“春”字的最后一笔,于是,笔一搁,收拾好归菀的那幅丹青,步履轻快地走出了梅坞。
  简单交待几句那罗延,方朝花园来监工,见那奇石正在叠,高台芸榭、花林曲池等也一并按着归菀的布局有条不紊进行着,飞馆生风,重楼起雾,大致的清幽轮廓已经是差不多了。
  私人的园子,最关键是一个“趣”字,不必富丽堂皇,也不必万千气象,一步一景,都等着命名,正凝神看着,那罗延引来了温子升,晏清源把画给他,一笑道:
  “我这里有幅丹青,你来认一认。”
  说着即刻有人上前,把几米长的卷轴铺开,温子升上前先看落款和印,却是一并皆无,再定睛一瞧,眼前景物大都熟悉,有几处虽是没去过的,但也能看的出来,这是东柏堂呀!
  “大将军的雅兴?”温子升疑惑道。
  晏清源笑而不语,只点着画:“你看如何?”
  “宜掩则掩,宜敞则敞,藏露得当,这是画园子的正经笔法,看这运笔,”温子升俯身细观,“有南梁张僧繇的影子,大将军几时学的疏体?”
  能得温子升赞不绝口,晏清源心情极佳,命他拿回去细究了,见温子升喜不自胜要带走观摩,忽又喊住了他:
  “卢静之不就自南梁来?想必也熟悉张僧繇的笔法,你同他一道研究研究,给个说法。”
  这幅丹青,那罗延今日也见着归菀在鹤鸣轩附近晾晒,忽的转手就给了温子升,有些不大明白:
  “属下看那上头,东柏堂画的清清楚楚,传出去,不大好吧,世子爷?”
  “无妨,这三月三的单子你送到崔府,让中尉先看看。”晏清源把嘴角微微一掀,负手就要走人,那罗延亦步亦趋跟上来,单子他也看了,见卢静又赫然在列,实在是摸不清头脑了:
  “世子爷,那个倔驴子,我听说,在太学里头整日吹嘘南梁,贬低我朝,留这么个只知张嘴骂人的,还吃着闲饭,到底图个什么?”
  世子爷对陆士衡所遗留的种种人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他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眼巴眼望地在晏清源身上溜了几圈,没等来回答,听世子突兀一问:
  “前几日,公主进宫觐见太后了是不是?”
  那罗延眼睛一眨:“是啊!”转念暗想,世子你已经几日没回去了……再看这乱哄哄人来人往的园子一点消停不下来,那罗延忽然就觉得很生气。
  再一回神,晏清源早拂袖而去,门前备好的马,一直栓在离东柏堂有数丈远的树下。晏清源松了缰绳,一跃上去,二话不说,径直奔回了大将军府。
  春困当头,外头燕子呢喃,柳条儿轻拂,整个人恹恹无力,公主懊恼自己是午睡多了,反倒不清醒,此刻以手支颐,撑在案上,守着里头的几个公子练字,正昏昏然,想着是不是做几针女红,绣个香包什么的,听外头丫鬟喜滋滋进来报一声“世子爷回来了!”立马来了精神,赶紧对镜一掠鬓发,起身相迎。
  一张脸,带点儿不甚清醒的春意,一看就知是在强撑精神,晏清源笑着上前执她手,眼睛往里间一瞟,公主作了个手势:
  “几个孩子在临摹呢。”
  晏清源卷帘一看,果真个个正襟危坐,半点不含糊,谁也没留意他的到来,唯独梅姐儿,两只小藕腿本站在木凳上,在那有模有样一声不吭地替哥哥们研墨,福至心灵似的,猛一抬头,就对上了晏清源的目光,喜的咧嘴就笑,脆生生叫声“父亲”忘记自己还踩着凳子,身子一偏,就要跌下来,晏清源迅疾出手,一个箭步过去,稳稳一接,把个一身奶香味儿的小女童抱在了怀中。
  也不理会身后四位公子纷纷起身见礼,晏清源一摆手,只抱着梅姐儿出了房门,一手托住小屁股,一手点着她小鼻子:
  “梅姐儿长大了,都能给哥哥们研墨了呀?累不累?”
  梅姐儿素不怕他,一见他,异常活泼,此刻在他怀中乱蹭一气,整个人泥鳅一样扶不稳,可奶一样的皮肤拱过来,又滑又香,晏清源微有失神,看着眼前女童,眉眼是像极了自己,只那一头稀疏发黄的,让他略觉可惜。
  于是,把梅姐儿给了仆妇,袍子一展,在石墩上坐了下来,公主见状,忙让人摆上新鲜瓜果,一想方才父女之间那个亲昵无间的场景,才将这段时日受的冷落缓解了几分,仔细一盘算,转念安慰自己:
  开春了,他就是忙的很呀!
  这么想着,再去瞧晏清源,似乎果然清减了几分,听那罗延说,时常半宿不睡,朝廷里的事情,多了去了,没一样不让他操心的。朝中天天明里暗里,斗得跟乌鸡眼似的,自己难道还要因为这些个小事,跟他怄气么?她舍不得呀!
  越这样想,心底那股母性的温柔就越醇厚,恨不能现下就偎在他怀里同他说几句贴心窝的话,可到底矜持,只端来新打的柘浆递给他:
  “润润喉咙,春日里,妾总觉干的很,怎么比秋天还甚?”
  晏清源在唇边挨了挨,呷一口就放下来,微笑打量起公主,公主被他那双眼睛一看,脸皮子发热,强自定了定:
  “郎君这是怎么了?”
  “我近来百事缠身,内宅的事也一向不管,全靠你担待着,确实辛苦了。”晏清源话语温柔,那张脸,正迎着春光,越发显得浓情蜜意,俊美无匹,公主红着脸,呆了一时,忙摇了摇头:
  “一家人,怎么说出两家子的话?这是妾的本分,郎君跟妾说这个,岂不是生分?”
  风一过,她只顾说话,帕子没捏住,一不留神,吹的翩翩而落,还没动作,晏清源已经探身给捞了起来,一抬头,这才瞧见了她指上新戴了枚没见过的白金镶蓝宝石戒指,在树影投下的碎金里,折射着璀璨的光。
  察觉到他目光一定,公主解释道:“前日妾去宫中见太后,说了半日的话,临出来,太后非要赏我些首饰,除了这个,还有枝银镀碧玺花簪子、一伽南香十八子手串,又赏了个白玉蕉叶童子,是给梅姐儿玩的。”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就要去拿掉戒指:“这戒指也怪紧的,卡的人不痛快。”公主知道晏清源不爱浮华,对后宅珠围翠拥的并不认可,当日接赏时,也是女子爱美心性,回来就戴上了,不意他回来的突然,没能给及时摘下。
  晏清源一面静静听毕,一面拦了她:“戴着罢,指上生辉,也无不可,既是太后的恩典,公主不戴也不好。”
  公主半推半就的,见他是这个态度,也就作罢,心满意足地端坐好,忽瞥见晏清源衣襟上,粘了根长长的青丝,他从东柏堂来,不用想,除了陆归菀还能有谁?只是这大白日里的,她一个正经大家闺秀,怎么好就……公主本大好的心情,一下被搅乱一池子春水,不知怎的,嘴里就说道开来:
  “这些东西,妾也戴不完,搁久了倒失了光彩,那位陆姑娘,一人住在东柏堂里,怕也有失照应,不如把那手串捎给她罢?”
  只是一说完,自己都觉得明显是酸话,公主不由拿起帕子掩了掩口。
  晏清源面上却淡淡的,毫不迟疑就回绝了:“她用不着这些,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用,管她做什么。”
  听他这样说,半点关切的样子也没有了,敷衍了事的,公主更是后悔自己不该一时气量狭小,暗暗觑着晏清源,并没有不豫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世子到底还是拎得清,太后赏赐的,且不管他能不能瞧得上,还轮不到陆归菀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身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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