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祈祷君
时间:2018-12-27 09:31:51

  这些课程的先生本就是朝中的官员或是如东海徐家这样的世家兼任的,没人问津绝不会主动揽事,来上课的人少了,他们往国子学的次数也就少了,渐渐的更是不去了,时间一久,这些课程几乎是等同虚设。
  而五馆生的到来,使得国子学里这些课程再一次被人翻出。
  根据萧衍定下的规矩,哪怕只有一个学生要学,这些课程的先生也不能推辞,在定下授课的时间后必须前往国子学来给学生答疑解惑,于是虽然五馆生的人数少,可一旦申请了教学,国子学的学官就不得不去向这些已经闲在家中的博士们“请期”。
  在当世的士族之中,能将这些学问学到“大家”程度,不是家学渊源就是真的对此有着狂热的爱好,国子学有学生开始想要上课,大部分先生都会带着好奇去一趟国子学。
  虽说其中还有不少庶人,但这些五馆生的到来倒重新唤起了他们对“教学相长”的兴趣,颇有些后世“满级大号终于在新手村看到了小号”的感觉。
  尤其像是徐之敬这样的五馆生,本就是已经足以和国子学医科先生坐而论道的程度,那位太常寺的医官自从知道东海徐氏有人在这里读书后不必“请期”,根本是每天不请自来。
  对于五馆生们来说,这样的方向对他们也是极为有益的。
  首先,这些博士大部分是朝中的官员,在教导他们诸课学问时也会时不时提一些朝中的消息,以及现在朝官的事情,这是这些五馆生们现在最缺少的。
  其次,因为学习这些科目的人少,上课环境比和国子生们一起上课的环境好的多,至少不会有人刁难你让你不准入席,或者老师对你视而不见的情况。
  小班教学的品质提升极快不说,这些教导杂科的老师其实本身在经义和策论上的水平也不差,有些问题其实和他们提问也能得到回答,还不会受到鄙视。
  就如同平原郡那几个庶人学生,现在已经渐渐不再去凑大课,而是在小课上寻求学问上的疑惑之处。
  重新启用“小课”对于国子学原本的学生们来说只是一件新鲜事,他们瞧不上这些“杂科”,自然也不会对它们多做关注,最多觉得是这些五馆生“有自知之明”了。
  其中,最受到皇帝关注的马文才也在这些“杂科”的学生之列,但他比其他人更繁忙,因为他除了杂科,也顶着旁人诸多异样的眼光去读国子学的课程,而且学的居然还算不错。
  废话,复读生成绩能差吗?
  就在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开始走上自己想要的路子时,教导兵法、任职中书省的先生给五馆生们透露了一个消息。
  北魏北方边镇爆发叛乱,梁帝终于批准了出使北魏之事,已经由中书省下诏向魏国边关递交了国书,请求魏国允许并护送使臣入关前往都城洛阳。
  ***
  “我只能将你送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我没办法送你进去。”
  梁山伯将祝英台送到了东阳门外,看着前方高高的围墙,满脸担忧。
  “前方是台城范围了,我现在无官无职,只能目送你过去。”
  “没事,我提前给玄圃园的书馆送了信,他们知道我今天要来,说了会派人接我。”
  祝英台见厚厚的白粉都掩不住梁山伯脸上的忧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就是去写写字,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下个月你考入御史台也要来台城的,到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上班’了,还能一起‘下班’。”
  梁山伯不太明白上班下班,但还是能从县令的“坐班”中联想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只能强忍着担心挤出一抹微笑。
  “希望如此吧。”
  想一想,她居然在古代开始工作了,他们之中最有潜力的马文才还在读研,祝英台油然生出一种惆怅感。
  惆怅之后就是忐忑。
  人形打字机的日子,想想就很苦逼啊。
  挥别了梁山伯,祝英台到了门口,果然有玄圃园的家令在那等着了。
  宫中藏书大多不能流出宫外,有些经史子集就是在太子在台城的别业玄圃园中完成抄录的,如今已经成了文人名士出入之所,所以门卫一听是玄圃园新来的书令,又有太子的属官引领,立刻就放了行。
  那家令领着祝英台到了庄园中,在核对过身份和印信诏书后,便派了仆人领她去书馆那边,又给她发了些笔墨等物。
  “他去书馆那边?我正好也去,我来带路吧!”
  祝英台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圆脸的少年伸头伸脑。
  “三……”
  家令吃了一惊,下意识出声。
  “知道知道,散了就回来嘛!”
  那圆脸的少年热情地从祝英台手中接过重重的砚台等物,搬着它们就领着祝英台往后走,边走边搭讪。
  “你新来的?”
  “今日才来。”
  祝英台本着新人刚上班的原则,又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尽量低调老实,连头都不敢抬。
  “别害怕,太子不经常来这里的,都是去文选楼,这里大部分都是书吏和负责注释经义的先生,都是好相处的人,也不辛苦。”
  那少年笑着问:“你能被太子招来,字写的不错?”
  “还可以吧。”
  祝英台谦虚着。
  “那诗作的也不错吧?”
  少年又问。
  “诗?”
  祝英台懵然摇头,“不会。”
  少年一呆。
  “啊?”
  突然间,长廊那头传来几声清咳。
  祝英台和少年闻声看去,只见一身白色布衣的青年站在廊下,头上还绑着绷带,满脸不赞同地看着这边,神色有些不耐。
  “你怎么在这里!”
  圆脸的少年差点摔了手上的东西,跳着脚问。
  绷带男没有理他,眼神径直从他身上扫过,落在了祝英台身上。
  “你就是新来的书令史祝英台?”
  “是。”
  祝英台微微躬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事实上,祝英台一见这人绑着绷带还来“上班”,都快要哭了。
  说好的都是好相处的人,也不辛苦呢?
  抄书能把头抄破吗?是被书砸的吧?
  不,被书绝壁砸不成这样,这是被砚台砸的吧?
  伤了头还要上班,这叫不辛苦?
 
 
第283章 上班打卡
  不能怪祝英台一看绷带男就认怂,主要是这人看她的眼神太过犀利, 带着点上位者的审视, 还带着看着麻烦的厌恶, 要说真是感受的话……
  大概就是听说有一个刺头被分到班上的班主任那种感觉。
  原谅从未走入社会过的祝英台, 在她心目中最可怕的对象就是老班了。
  更别说这人还明显被打破了头, 不是刺儿头,谁会头破血流啊?这时代的南朝又不是北方,一言不合就抄家伙。
  比起伪君子,祝英台更怕真小人,不会打架也不会吵架啊呜呜呜呜。
  “你别怕他, 他不是你的主官。”
  祝英台身边的圆脸少年鼓励他, “他就是个过路的,不在这里任职。”
  听说这人不在这里任职,祝英台松了口气, 总算能笑的自然了:“这位郎君好,我是上虞祝英台,来这里抄书的。”
  “你身边那个也是个过路的, 不在这任职, 费心结交他没有什么意义。”
  绷带男负手而立, 看了眼祝英台身边的圆脸少年,淡淡地说:“无事献殷勤的, 非奸即盗。”
  “你才奸呢!你全家都奸!”
  圆脸少年气得手上直哆嗦。
  “混账, 你脑子坏了吗?”
  绷带男怒目而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搞半天他们不是来见自己的, 是来吵架的, 自己只是倒霉卷进来的小可怜?
  祝英台再蠢也看出两人认识,而且不对付,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小心翼翼地从圆脸少年手中拿过自己的笔墨砚台,露出一个假笑。
  看他这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万一把砚台摔了,她上哪儿跟人解释去。
  “主官还在等着我,我要去赴任了。”
  祝英台也没上过班,只能照着传说中的那样打个哈哈:“谢谢你帮我领路啊,回头请你吃饭。你们既然认识,请慢聊,慢聊……”
  说罢,她抱着一大堆东西,贴着墙根一点点地挪走。
  绷带男也不拦她,无语地看着她像是壁虎游墙一般低着头“逃跑”了,这才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圆脸少年。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见少年不说话,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这个月你和谢家老四有个诗会,是准备让这个祝英台给你做两首诗捉刀的?”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龌龊?”
  圆脸少年怒极反笑,“我只是惜才,过来看看有这样诗才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太子哥哥府上挖角到他王府里去。
  当然,这话不能跟他说。
  “倒是你,被阿兄打破了头还这么不安分,你我好歹是兄弟,老这样坏我的事到底是谁不安分?”
  圆脸男又怒又怨。
  “谁来看你的?”
  绷带男忍住翻白眼刺激到他的举动,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来另有事情。”
  说罢,大袖一拂,也施施然离开了。
  “果然是脑子被砸坏了……”
  圆脸少年憋着一肚子火看着便宜兄弟走开,嘟囔了一声。
  “这祝英台年纪也太小了点吧?难道是神童?”
  也不怪他感慨,祝英台这幅身体年纪本来就小,她又不会装老成,看起来就格外小些。
  “天啊,人去哪儿了?”
  等绷带男离开,圆脸少年连忙沿着祝英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祝英台虽人生地不熟,可这时代的建筑大多是对称的,之前圆脸少年也大致说了方向,祝英台就朝着圆脸少年指的方向走了一阵子。
  没一会儿,她看到这条路朝往一处大院里有来来往往许多束着袖子的人搬着竹简、木片等物来来去去,有些还在院门前的空地上晒着经书、布帛等物,终于停下了脚步。
  应该是这里吧?
  但是之前好像说这条路走到底啊……
  实在不确定路,祝英台决定去找个人问问,所以朝那条路走了过去。
  “请问……”
  路那头忙的热火朝天,几乎用焦头烂额来形容,猛然间看到有个抱着笔墨砚台的过来,顿时喜出望外。
  “你就是被分来填字的吧?来来来,快把这些竹片上的字填出来,再按顺序摆齐了,不然让我们怎么串啊!”
  说罢,那人拉着祝英台就走到了旁边一筐竹简残片旁,把她往前一推。
  “来来来,就这些!”
  “不,不是,我是……”
  那人来来去去搬竹简,力气本来就大,推的祝英台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知道你不想来,谁想来啊,都请辞了好几个了……”那大叔担心她也和前几个一样离开,“殿下令我们半个月内串好这些竹简,可我们连顺序都不明白,难道瞎串?算我们求你了,能写一点是一点吧。”
  祝英台闻言好奇地往竹筐里一看,捻起一片长简,见里面确实是各种残片,有些明显保管不善后上了霉或是被火熏烤过,所以被清洗、处理过,字迹残缺了不少,也难怪这些人说不知道该怎么串。
  “行吧,不过我是新来的,我得先去主官那点了卯才行,而且还得看看我抄书的工作忙不忙,要是不忙,闲暇时候我就来给你们‘填空’。”
  祝英台丢下那片竹简,直起身子。
  “请问秦主簿……”
  “不行,不能让你再溜了!之前那个来填字的也是说去找秦主簿有事,结果跑去书馆了!”
  一听到“抄书”,大叔脾气突然坏了起来,强硬地不让她离开,旁边几个晾晒着竹简的小工也渐渐围了过来,表情不太好。
  “但是我没被分配到这儿……”
  “放肆,你们要干什么!”
  那头圆脸少年追了过来,见祝英台被一群粗鲁的吏工围在其中,顿时厉声疾喝:“那是新来的七品书令史祝英台,是要为太子殿下抄录孤本的,你们是要以下犯上吗?!”
  听闻是“书令史”,这群一身短打的汉子们都愣住了,伸手阻拦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圆脸少年庆幸自己来的快,否则就这么个娇弱瘦小的小孩,说不得就要被这些人掰断了手脚。
  “没这么夸张。”
  祝英台也没想到刚刚还笑眯眯的少年郎能突然变得这么可怕,下意识摆手替他们解释。
  “我来问路的,他们误会了……”
  “连你的话都没听完吗?”
  听到祝英台的话,圆脸少年眼睛一眯,浑身气势更加凌厉,“你们都是玄圃园的家奴,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太子,没有脑子就算了,连眼色都没有,果真是一群愚蠢的庶人!”
  以“庶人”相斥,必定是有身份的士族,这些竹工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是这里负责修补完善古籍残本的,对于这些经典,上面大多是抱着“能修缮最好,修不了也没办法”的心理,所以在玄圃园里能分到这里来的本就是最不会讨人喜欢的一群,此时被圆脸少年一喝,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一个个吓得向祝英台跪了一片,口子念着请求饶恕之类的话。
  “不用了,没这么严重,你们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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