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何甘蓝
时间:2018-01-11 15:51:42

  “母……爹,孩儿再吃一颗好不好?”女童竖着一根手指,闪烁着大眼睛问道。
  “那我问你,你是愿意再吃一颗花生还是下去买那个糖人儿。”男子问道。
  女童走过去,趴在窗边看了一下,认真说道:“孩儿选糖人儿。”
  男子挥手:“紫婵。”
  一位穿着粉色襦群的女子上前,弯腰说了什么,然后带着女童下来楼。
  这位男子就是乔装打扮出行的舒慈,而那个女童自然也就是她膝下的公主乐畅了。
  她看着窗外,街上的人流也比往常多了起来,挑着扁担做买卖的,驾着马车穿行于闹市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马夫人,又见面了。”一个清亮的男声响起。
  舒慈侧头,看清楚后眯眼:“怎么又是你?”
  沈秀才笑着坐在她的对面,问:“怎么每次见到夫人都是一人呢?你夫君呢?”
  舒慈微笑:“我是个寡妇。”
  沈秀才一愣,面上带着歉意,连连道歉:“抱歉抱歉,是沈某唐突了。”
  舒慈端起茶杯掩盖住笑意,面前的沈秀才还在道歉,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确实不妥,一个劲儿的挽救。
  “你常来这儿?”不想再听他啰嗦,舒慈主动问道。
  沈秀才笑着应道:“是,这里环境不错,且时常有学生论道,颇为有趣。”
  “那今天有吗?”
  “最近都少了许多,因为这月是天子的寿辰,所以大家都在谈论天子登基一年来的政绩。”
  “哦?”
  沈秀才见舒慈感兴趣了,立刻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近一点儿的是黄河改道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手笔,远一点儿是反腐治贪的雷霆措施,在沈秀才的话中,舒慈不能听出他对这位皇上的推崇。
  “前些年,官场黑暗,官商勾结,百姓的日子越过越苦,所以沈某并不愿出仕。可如今看当今圣上颇有贤君的风范,在他的治下,南秦的顽疾渐有好转,所以沈某也报了这次的秋闱。”
  舒慈注意到他说起民生政治时眼底闪烁着的光芒着实动人,这让他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儒生,而不是前一次追了他几条街的痴汉了。
  “恭喜你,适逢明君。”舒慈淡淡一笑。
  沈秀才也笑了起来,道:“夫人虽是女子,但看着似乎格局不小,非俗人也。”
  “茫茫海上的一叶扁舟,不足道也。”舒慈侧头,看向窗外。
  沈秀才不是一个迂腐眼拙的人,他看舒慈的谈吐举止便知道她来头不小,只是平时趋利避害的本领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即便她是一个危险的人,他也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实在是心里太好奇了。
  一个有经历的成熟少妇,远比一个青葱玉嫩的少女更有故事,也更让人想要去探究一番,虽然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大的可能性是把自己给搭进去。
第34章 朕属意玉贵人
  万寿节, 举国欢庆,西山上的清泉峰却尤为安静。
  一位穿着粉色练功服的女童单脚站在一个矮小的木桩上, 身体摇晃, 咬紧牙关,额头沁出了汗水。在她对面, 是坐在太妃椅上的舒慈, 她托着茶杯闭着眼,闻着茶香, 心情十分不错。
  “母妃……”一个发颤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嗯?”
  “坚持不住了。”乐畅咬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但舒慈没有喊下地她一动也不敢动。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很快了。”舒慈睁开眼, 放下茶杯,明艳的脸庞上带着如皓月清风般的笑意。
  乐畅不想说话了,她只想赶快度过这半柱香的时间然后去找王喜捶捶腿。
  “主子。”紫婵端着一盘新鲜的瓜果过来, 弯腰,“山下有一女子来寻您。”
  舒慈微微一笑, 说:“让她在道观等着,本宫等会儿就去。”
  “是。”紫婵缓缓退下。
  乐畅期待地看着舒慈,果然, 后者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裙,指了王喜监督她站满半柱香。
  “奴才遵旨。”王喜打了个千儿。
  舒慈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满心欢喜又努力压制的乐畅, 又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王喜,这才转身离开。
  “王喜……”见舒慈走远,乐畅软软的喊道。
  “殿下。”王喜小跑了过去,掏出手绢来给她擦汗,“再忍忍,很快了。”
  “忍不了了,腿疼……”乐畅鼓起了包子脸,泫然欲泣。
  王喜看了一眼燃着的香,狠了狠心:“殿下您等着。”
  说完,他跑过去,悄悄摸摸地掐掉一大半。
  乐畅眼睛一亮,对着王喜竖起了大拇指:“你真厉害!”
  王喜把香藏在衣袖里,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叮嘱道:“殿下,这事儿可不能让娘娘知道。”
  乐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多时,香燃尽了,她一下子就倒在了王喜的背上,软绵绵地求背。
  这边,舒慈到了道观,薛如是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姐姐。”薛如是迎了上来,面上带着欢喜。
  舒慈挑眉:“薛姑娘变化可真大。”
  之前还是拿着剪刀誓死不从的贞洁少女,现在看来……这一颦一笑之间颇有些少妇的韵味儿了,其中的故事,舒慈大致能想象。
  薛如是苦笑一声:“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舒慈淡淡一笑,不再追问这件事。
  “今日上前叨扰,是有事想要告知姐姐。”薛如是说道。
  舒慈坐在炕桌的对面,抬手邀请她:“坐下说。”
  薛如是迟疑了一下,脚步缓慢地移了过来。
  “看你这畏首畏尾的样子,是猜到我的身份了?”舒慈轻笑,握着茶壶的手把倒了两杯茶水。
  “民女薛如是,叩见贵太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窗户纸被捅开,薛如是当即下跪,磕头拜见。
  舒慈端起茶杯放在对面,淡定的说道:“平身吧。”
  “娘娘,民女有求于娘娘……”薛如是不愿意起身,抬头看着舒慈,一脸期待又紧张的神情。
  “如果是你父亲的案子,那本宫无能为力。”舒慈一开口就断了她的后路。
  “娘娘,您要是肯出力一定可以的!”薛如是急急的说道。
  舒慈看她:“你为何如此笃定?先帝在时本宫就不干政,如今新皇登基,难道本宫还能插手?”
  “可父亲他们是冤枉的啊……”薛如是快要急哭了,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现在看似咫尺却远在天涯。
  舒慈说:“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即使他本身并没有错,但站错队得罪人本来就是一种错。你深在闺阁当中,并不了解朝政,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置喙的。”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哥哥在边塞受苦吗?我做不到啊……我千方百计进京城就是想要为父亲兄长谋求一个公道,可进了这里才发现,我实在是过于天真了……”薛如是哭了出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面临了家族巨变,自己又陷入了那样的地方,她如今还没有崩溃已经算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大概是见多了这般无能为力的事情,舒慈的神色非常平静,而她的淡定也影响到了薛如是,她抽抽嗒嗒地停了下来,生怕惹得舒慈厌烦。
  “娘娘……”
  “既然你冷静下来了,那本宫就实话告诉你,你父亲的事情是冤案的可能性极低。”舒慈说,“他帮着何宗之倒卖军粮战马,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数额较小所以才没有杀头之祸。如今这流徙三千里,不过是小小惩戒而已,如果任由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柳家满门覆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薛如是显得有些呆楞,大概是被舒慈的话冲击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本宫不帮你,一是能力范围不够,二是不想为之,既然敢贪,那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代价。”舒慈面无表情的说道。
  薛如是抹了抹眼泪,却还是红着眼眶:“可他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也是我父亲啊……”
  舒慈回问:“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克扣粮饷的士兵呢?他们何错之有?穿不暖吃不饱,饿着肚子站岗厮杀,守着类似于你父亲这样的人,他们就不无辜吗?”
  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了转变,舒慈说:“你父亲本宫无能为力,但你兄长,本宫倒是可以想想法子让他离开边塞。”
  “真的?”这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来以为是死局了,没想到这盘棋又活了过来。只要兄长活着,薛家就后继有人,她也算是对得起早逝的母亲了。
  “多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女定当结草衔环。”薛如是对着舒慈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半点水分的没有掺,舒慈都替她觉得头疼。
  “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找本宫了吧?”舒慈不疾不徐的问道。
  薛如是起身,对着舒慈福了福,心情稳定了下来:“民女确实有要事告知娘娘,前些天楼里来了一位客人,妈妈让民女接待,在他休息之后有一个人从窗户翻了进来,两人商讨了一些事情,似乎是关于刺杀谁。”
  “刺杀?”舒慈扬眉,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说。”
  薛如是这回没有推拒,先谢过,然后坐在舒慈的对面,说:“具体要刺杀谁民女也不知,那人也只是一个头目而已,估计是专门接这种活儿的人。”
  舒慈低头思索了片刻,问:“他有什么特征?”
  “脸上和身材都并不特征,只是他们走路的方式有些奇怪,而且腰间系着两指宽的黑色腰带。”薛如是说,“虽然他的腰带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他一连来着好几天,衣裳换了不少,但腰带却一直没换,民女想着这可能就是他们接头的暗号。”柳如是生在大族之家,敏慧聪颖,自然比一般人洞察力强得多。
  “选在青楼接头,确实隐秘。”舒慈说。
  “如今正逢陛下万寿,京城出现了这样的一队人,民女觉得有异,于是就想着来报与娘娘知晓。”薛如是说道。
  舒慈挑眉:“哦,你不恨他吗?”
  薛如是低头:“民女也是从小读过四书五经的人,知礼懂礼,虽然在父亲的案子上怨怪圣上,但看他登基之后的行事作风不像是昏君,而且民女想着能否借着自己立功请圣上对父亲网开一面……”
  果然,算盘还是打得啪啪响。
  “本宫知晓了,能否用此事换你父亲一命,就看你这消息是否准确了。”
  “那民女以后得知什么消息,可以来找娘娘吗?”这样一个人物,薛如是不想轻易放过,她想为贵太妃效力,通过她来救一救自己的家人。父亲以前说过,当朝贵妃娘娘绝非等闲之辈,此话犹如在耳,她相信父亲不会判断错。
  舒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问:“你觉得自己可以为本宫所用?”
  “从今以后,但凭娘娘差遣。”薛如是起身,福了福身。
  聪明的姑娘,看来她想凭借自己救出家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码知道力有不逮的时候选择攀上一只有力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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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道姑转头看她,面带疑惑,“你不是费尽心思才摆脱他了?”
  舒慈说:“邪教重出于世,我不能坐视不管。”
  道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可是黑狐教?”
  “正有此猜测。”
  道姑眯眼:“当年师父之死于他们脱不了干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必须回宫去,就算是小鱼小虾也要抓几个回来,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舒慈挑眉,提醒道:“师姐,你可是方外之人。”这么血腥,不太好吧。
  道姑哼了一声:“今生不抓住黑狐教的教主,我就算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舒慈:“……”
  “你此番回去,一定要小心,其他人可能不知你的底细,但黑狐教却不一定,你毕竟是被他们抓住教坛去过的,所以行事一定要谨慎。”
  舒慈抿了抿唇,说:“其实,我倒是希望师姐能助我。”
  “如何助你?”
  “如果这次是宇文丞亲自潜入皇宫,以我的功力并不足以于他相抗,所以还需师姐助我。”
  “你的意思是……”
  “我身边有一宫女,是太后派来监视我的人,师姐可以易容成她。”舒慈扬起唇角。
  道姑疑惑:“监视你?你到底在宫里开罪过多少人?”
  “不多,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外加一个被打入冷宫的贵人。”
  道姑:“……”
  自从骆显从清泉峰回来后,人明显就变得阴沉了许多,有时候一眼扫过去,宫女都不敢抬头,以至于在殿里伺候的渐渐成了太监居多。
  “有什么话就说。”骆显批完一本奏折,头也不抬地说道。
  李江肩膀动了两下,上前道:“主子明鉴,奴才什么也瞒不过您。”
  “说。”
  “贵太妃娘娘说明天要从清泉峰回来,西宫那边的人已经开始打扫起来了。”李江说道。
  骆显抬头,眼眸深沉:“朕让你打听这些蜚短流长了?”
  “奴才有罪。”李江扑通一声跪下。
  “出去,殿门口跪半个时辰。”
  “是,奴才谢过陛下。”李江面色不改的说道。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
  晚上翻牌子的时候,皇上直接漠视,抬腿去了皇后的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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