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你和太子都逃不过这一劫。”
舒慈抹了一下脸蛋儿,觉得自己真是脆弱了许多。是把禹儿交给他的祖母,又不是交到什么豺狼虎豹的手中,她怎么会如此难过呢?
奶娘喂好了奶,被嘱咐收拾东西跟着一块儿去寿康宫。她疑惑地看向舒慈,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相信,退下去收拾东西。
“别哭哭啼啼的,咱们皇家的女人,生来就要比其他人多上几分刚硬。”太后见舒慈红了眼眶,忍不住教导她,“你以后的路还长着,这正是历练你的好时机,别做这番矫情的姿态,皇上可不在这里。”
这意思是,皇上不在,没人心疼她?
舒慈侧开脸:“太后倒是高兴了,能时常看到孙子,自然比我这个见不着孩子的母亲要好太多。”
太后:“……”
“是,哀家兴奋得不行,以后你们就把禹儿交给哀家来教养吧,你和皇上再生几个就行了!”太后冷哼了一声,故意说来气她。
舒慈气急,瞪眼。
太后见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也不跟她废话了,抬腿便朝殿门口走去。
“相信哀家,为了禹儿,你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路过舒慈的身边,太后如此说道。
舒慈侧身,看着太后带着禹儿离开。她忍不住追上前几步,又停下了……她扒着殿门框,遥遥注视着太后的仪仗远去。
禹儿睡在奶娘的怀里,丝毫没有因为离开亲娘而不适半分,他又睡着了。
“小没良心的,跟你父皇一样……”斜阳夕照,舒慈站在殿门口,轻声嘀咕。
***
前朝的臣子们得知太后亲自去西宫带走了小太子,自然是欣喜异常,觉得他们这也算是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了,接下来便是如何处置这个乱了纲常的贵太妃。
太后托人向舒慈带话,让她想个招数小小的警告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朝臣,也算是给个机会让她为她自己报仇。
舒慈听了紫鹃带回来的话,笑意立马爬上了脸颊。
“娘娘,您笑得好奇怪……”紫鹃打了个寒噤。
舒慈挑眉一笑:“替本宫好好谢谢太后,她的恩情,本宫一定会多生几个皇子皇女来回报她的。”
紫鹃:“……”
舒慈道:“你过来,本宫交代你一番。”
“是。”紫鹃上前。
正当朝臣们准备摩拳擦掌把舒慈弄下台的时候,此时太后的一道懿旨下来了。为了前面的战事能够顺利进行,请五品以上的官员家眷入宫祈福。
说好听点儿,这叫入宫祈福,说不好听点儿,这叫集体罚跪。
以往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大家都乱了起来,不知道太后这是何意。但没有办法,谁让太后是最大的呢?收拾收拾,进宫跪吧。
此时大家也没有把上折子和祈福联系在一起,依旧在酝酿着如何拉舒慈下马。
第一轮折子上上去之后,太后免了几位亲眷入宫。
第二轮折子上上去之后,太后特点了几位亲眷留下。
第三轮折子上上去之后,太后让之前点的几位亲眷不仅要跪,而且要抄书,以达到手口一心,效果翻倍。
直至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
这留下的几位都是谁啊?都是主张赐死贵太妃的几位官员的家眷,这几位文官蹦跶得尤其欢乐,时不时就要嚷嚷着去触乾清宫的柱子,一不对头就要在乾清宫门口求见太后,花样百出。
“这是太后恼了?”有人后知后觉地说道。
此时,那几位天天入宫的家眷苦不堪言,天天三更天就要起床入宫,跪一早上抄一下午,谁经受得住?装晕吧,太医随时在旁边侯着,托病请假吧,太后便让家里的女儿代为入宫,女代母职,怎么都逃不过。
不过七天,乾清宫的砖地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眼望过去空荡荡,再也看不到跪着请命的朝臣了。
“这样捉弄人的法子,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太后忍不住笑道,越想越乐呵。
徐嬷嬷也忍俊不禁:“贵太妃娘娘这是拿朝臣们涮着玩儿呢。”
“可见她报复心多重,人家弹劾她,她就要人家跪穿地板,听说好几位夫人都苦不堪言了。”太后笑道。
“这人都打到眼前来了,再不还手,岂不是懦弱?太后瞧得上这样的人?”徐嬷嬷道。
“自然瞧不上。”太后上舒了一口气,道,“她这法子好,既让大家明白了哀家和她都不是好欺负的,又打着祈福的旗号让人有苦难言,极好。”
徐嬷嬷点头,似是赞同太后的话。
“对了,禹儿今天如何了?”太后每日都要过问,有时候还会亲自照料,用心可见一斑。
“太子殿下很好,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睡得香,老奴抱他他都愿意呢。”徐嬷嬷也是笑呵呵的,这宫里好久没有小孩子了,大家都十分宠爱小太子。
太后笑着点头:“他像他父皇,好养。”
“可贵太妃娘娘为何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殿下呢?”徐嬷嬷有些不解。
“呵!”太后冷笑一声,轻吐两字,“未必!”
夜深人静,寿康宫的偏殿里,奶娘正哄着太子睡觉。
外面有凉风刮过,奶娘正准备起身关好窗户,一转身,被身后的人吓了一大跳。
“嘘。”来人穿着玄色的衣裳,竖起手指,示意她不要乱言。
“娘娘。”奶娘弯腰见礼。
“出去吧,这里有本宫就行了。”
“是。”
奶娘心里咚咚咚地跳,要不是知道宫里不能大声喧哗,她刚才估计都要被吓得尖叫起来了。想到这里,她捂住心里,心跳的速度还是居高不下。
舒慈揭下风帽,在炉边烤热了双手,这才朝着大床边走去。
“咿咿呀呀——”床上的人儿白日睡足了,眼下兴奋得不行,蹬腿挥手,动个不停。
舒慈解开衣裳,躺在他的身侧,另捞起一床被子盖住自己。
“嗷嗷——”禹儿转头,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和舒慈对视在了一块儿。
“乖,娘亲来了,快睡吧。”舒慈的手搭上她的小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
小太子登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毫无睡意。
舒慈轻轻地拍着他,一边拍一边哼着曲儿。
渐渐地,小太子眼皮沉重了起来,睫毛一眨一眨地,似乎在抵抗睡意。
舒慈抬起头,轻轻吻在他的额头上:“晚安,宝贝。”
小太子的眼皮彻底合上,呼吸变得绵长。
“呼呼呼……”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冰淇凌不好吃,想回去。
舒慈:乖,吃个够在再回来。
太子:母妃……
骆显:听你母妃的,吃吧,不吃完不准回家。
太子:( ̄▽ ̄)不知道现在认错还来不来得及?
第79章 京城危矣
眼看着要过新年了, 但宫里却没有任何喜迎佳节的气氛,大概是这宫里少了男主人, 整座皇宫都显得萧瑟了许多。
舒慈坐在临窗的书案下写信, 旁边是乐畅在描红。
“母妃,看!”乐畅写好了一张字, 举起来给舒慈瞧。
“嗯, 不错,有长进。”舒慈点头。
乐畅心里乐滋滋的, 她小心翼翼地放好这张纸,然后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描下一张。
舒慈写完信正准备放入信封, 突然抬头看到窗外的梅花, 她心下一动, 展开信纸,在末尾处描上了一朵梅花,虽没有上颜色, 但画功尤在,稍稍几笔, 似乎已经让人能闻到梅花的冷香。
漆封好信封,舒慈放在了窗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上面翻下来, 然后携着信封又离开。
乐畅仰头,呆呆地看着窗外。
舒慈抬头摸她的脑袋:“认真写。”
“母妃……”乐畅喃喃道,“我以后可以练成这样的轻功吗?”
舒慈轻笑一声,扶正了她脑袋上的小鬏鬏, 道:“凡事都需要坚持。”
“那我一定可以坚持。”笔尖滴墨,晕染了宣纸,乐畅充满向往地看向窗外。
***
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连乐畅这个喜欢疯玩的人也不喜欢往外面去了,宁愿窝在殿里写字。
这天,舒慈刚刚从寿康宫回来,便看到久不露面的玄武在等她。
“何事?”
“属下刚刚从西边回来,得知老侯爷在与安康王一战中被流箭所伤,虽性命无碍,但却无奈放走了陕西总督楚江的人马,现在他们正朝京城而来。”玄武道,“属下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是想让娘娘早做准备,一旦京城失守,无论皇上那边的情况如何,他都无路可退了!”
舒慈的心狂跳了数下,她几乎是迅速联想到骆显出征前她做的那些古里古怪的噩梦了。
如今,彻底验证。
“来了多少人马?”
“前锋军两万,由虎威将军梁衡率领,后方五万人马由楚江亲自压阵。”
舒慈道:“你从西边来耗时多久?”
“四天。”
“好,那么消息传到内阁就需要六天左右的时间了。”舒慈眉头紧缩,“还有两天……梁衡的人马估计能到丰裕关。”
舒慈当机立断:“我手书一封,你带去给皇上。”
说完,舒慈大步朝着书桌走去,挽起袖子,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封信。
写完后,她将信交给了玄武,说:“务必在十天之内送到,你这一去援军一回,估计得耗时一个月。京城如今的防御军只有两万,若真的是打到了城下,咱们最多能支撑的时日就是一月。”
“娘娘,不如属下护送你和太子殿下先到安全的地方去?”玄武道。
舒慈摇头:“往常我走了就走了,没什么大碍,可如今禹儿是太子,他父皇不在他就是朝臣民心的支柱,他必须留在宫里。”
“可殿下还未满一个月啊……”玄武想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可以带给百姓多少的期待。
“只要他还是太子,他就应该代替他父皇坐镇宫城。”舒慈面色严谨的道,“得其誉,必承其重。这是他父皇对他的期待。”
玄武无话可说,只得抱拳:“主子保重,属下一定能将信送到皇上的手中。”
“去吧,晚了估计就走不出去了。”舒慈抬头看向外面的阴沉的天空,大雪降至,所有人的命运都成了难以预测的谜底。
玄武一走,舒慈便设了仪仗,大摇大摆地前往寿康宫。
太后倒是没料到她会去而复返,错愕的问:“怎么才走又来了?”
舒慈跨过门槛,挟着风雪而来,太后皱眉:“你这是在坐月子,怎么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舒慈扫视了左右,道:“本宫有要事与太后商谈,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们颔首应是,默默退下。
“神秘兮兮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太后疑惑。
舒慈直言:“四天前,我外祖父在与安康王的交战中不幸受伤,楚江一行人趁机突出重围,如今他们正往京城方向来了!”
“谁?”太后皱眉。
“叛军。先锋军两万,后面还有五万,现正朝着京城而来。”
太后微微慌神,但毕竟是久经风雨的人,而后又迅速镇定了下来,她上前问道:“消息从何而知?为何内阁没有收到军报?”
“是臣妾的暗卫所报,准确无疑。估计内阁两天后就会收到消息,现在臣妾已经让暗卫报与皇上去了。”
“七万人……”太后坐在椅子上,“京城的防御军只有两万,能抵抗多久?”
舒慈上前:“最好的方法不是等待,是先发制人。”
“这是何意?”太后抬头看她。
“丰裕关,这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关隘,易守难攻,如果我们抢先守住了关口,至少能拖延半个月的时间。”只要他们拖延时间,舒慈的外祖父宁远侯就有时间灭了安康王,再杀回马枪,驰援京城。也或者,皇上那边更快。
“丰裕关……”太后点了点头,“兵家重地,哀家听说过。只是现在朝中的大将都去往前线了,哪里还有人可堪此任?”
舒慈面色严肃,说:“皇上走之前,特地留下纪峒将军守卫京城。依臣妾拙见,让纪峒将军带一万五千人守卫京城,臣妾……带五千人前往丰裕关。”
“你疯了不成!”太后拍桌站了起来,面色严厉,“就算朝中只剩下文官可以上战场,哀家也不会让你去!”
舒慈上前一步,跪在太后的面前:“太后,您听说我,我并不是信口开河。幼时我和大哥均在外祖父膝下学习兵法,论排兵布阵大哥胜于我,论真刀真枪我胜于大哥。如果我们兄妹一同前去,大哥可以坐镇营中,我可以带兵上阵,这是上上策!”
“可你是女子,还是太子的生母。”太后面色丝毫没有放松,目光凛冽。
“只要太后下旨启用我大哥,我便可以女扮男装代替他上阵,再加上大哥任军师,这便是万无一失论。”舒慈伸手,拉住太后的裙角,她仰头道,“娘娘,机不可失,现在的每一刻钟都尤其珍贵,不能再耽误啊!”
“哀家可以派其他人去。”
“可论排兵布阵,此时没有人能够优胜我大哥了。”
“那就让你大哥去!”
舒慈摇头:“他不良于行,一个人是去不了的……”
太后退后了一步,盯着她:“你这是非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