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素光同
时间:2018-01-17 15:36:07

  顾宁诚身后的助理插话道:“程老板,您要是有心,我们也想帮把手。”
  那日之后,学校门口的流浪汉消失了。
  无人在意。
  秋冬天干物燥。在宏升集团内部,一天之内,门廊要拖两遍,早一次,晚一次,为此,公司新招了清洁工。
  苏乔跟贺安柏说:“又招了一批清洁工,还不如把钱拨给市场部,市场调研没出来,怎么做方案?”
  贺安柏知道她在借题发挥,也就没应声。
  苏乔穿过侧门,走入大厅。她今日着装得体,腰线依然束紧,背影窈窕,活脱脱一个尤物。附近站着几位年轻员工,他们不约而同,时不时地瞄她一眼。
  贺安柏与其中一人相熟,揶揄道:“看什么看啊,脑袋转回去。”
  年轻人笑道:“看苏经理啊,苏经理还缺助理吗?”
  他们说话的功夫,一位清洁工从一旁走过。他蓄了半长的头发,灰白交加,看起来年纪很大。尤其是他的面部皱纹,如山如海,缔造填不平的沟壑。
  苏乔蓦地停步。
  她出声问道:“您是新来的吗?”
  那人诺诺称是。
  手中拖把一伸,往前挡了挡,阻止苏乔进一步靠拢。
  奇怪了,怎么有些面熟呢。
  苏乔拽过贺安柏,吩咐道:“中午陆明远不是要来公司吗?你让他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带他去一趟后勤保障部。”
  贺安柏摸不清头脑:“去后勤保障部?”
  苏乔含糊其辞:“对呀,让陆明远仔细检查。他的眼睛,比我专业多了。”
  贺安柏不敢问其中的原委。中午休息时间,他下楼一趟,把陆明远接了上来。
  苏乔的父母已经返回南方了,临走前,父母与女儿长谈了半日,至于一家三口讲了什么,便只有他们自己知。
  他们这一走,陆明远落得清静,偶尔有个机会,他便往市区跑,专门奔着苏乔。
  午休时分,转悠的员工不多。走廊上不见一个人影,倒是能听见隔墙有人在打呼噜。贺安柏轻轻发笑,调侃道:“陆明远,你不在家里休息,成天往咱们公司跑,真让我相信爱情的力量。爱,在你心里扎下了根,发出了芽。”
  陆明远怀抱一个购物袋,回应道:“你的话听起来,gay里gay气。”
  贺安柏立刻严肃:“大哥,我比钢铁还直。”
  陆明远的身高超过了贺安柏。他略一低头,表情犹疑:“你的手腕上还有一条小红绳。”
  贺安柏抬手,解释道:“这种小红绳,那是招好运的。”
  陆明远挽起袖子:“小黑绳才是招好运。”他不经意地透露:“小乔送我的。”
  贺安柏争不过自己老板的男人。他搓了搓手,认输道:“行行行,你最厉害,你是老板的心头肉。老板在办公室等你,她没去食堂,为了见你,连午饭都不吃了。”
  陆明远反问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贺安柏道:“没呢,今儿个上午好忙。咱们在做招标方案,你知道吧?上次咱们还一起去了。”
  陆明远点了一下头,把手伸进购物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饭盒。他将饭盒扔给贺安柏,又说:“我准备了很多,小乔一个人吃不完。”
  贺安柏怔然片刻,望着陆明远的背影,直愣愣地打开饭盒。
  啧,卖相真的很好看。
  怎么夸呢,饭如其人?贺安柏默默心想。
  苏乔的办公室内,陈设整洁一如往日。她左手端着饭盒,右手拿勺子,一边吃一边说:“你的职业选择面……真的很宽广啊,你不仅可以画画,还可以做厨师、做……”
  陆明远打断道:“别做了,你吃到衣服上了。”
  油渍滴在衬衣胸口处。陆明远抽了一块纸巾,帮苏乔擦了几下,擦着擦着,有些变味,苏乔推不开他,如实提醒:“我没反锁房门,随时会有人进来。”
  陆明远方才作罢。
  苏乔奔向正题:“我跟你说,今天早上,我见到一个新来的清洁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特别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陆明远道:“什么样的清洁工?”
 
 
第57章 惊厥
  “他……外表没什么特别的,”苏乔解释道,“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吃了一口饭,咀嚼完毕,又说:“上次在家,你一眼看出苏澈的问题,让我非常吃惊。从那以后,我总是记着那张照片,我也变得疑神疑鬼。”
  陆明远拎着一个装饭盒的购物袋,坐在近旁的椅子上。
  他虽是一副宜室宜家的模样,话却说得意味深长:“也许你不是疑神疑鬼,是直觉敏锐。你们公司有不少清洁工吧,你为什么盯上了那一个?”
  苏乔却道:“我认识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旧相识,也不好找。”
  陆明远深以为然。
  他和苏乔待在办公室里说话,房门紧闭,外面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而他们讨论的那位清洁工,此时此刻,正徘徊在大厦的楼梯间。
  这里没有监控器。
  顾宁诚的私人助理路过此地。他压低嗓门,称呼那名清洁工为:“程老板。”
  程烈握着拖把,恰如老僧坐定。
  助理道:“今天的机会,是最好的机会,只有一次,没有下次。苏展刚开完会,下午还有一场,苏展的保镖蹲在楼下,保安室里好几个人在打牌……为了您啊,我们顾总真的费尽了心血。他给您踩好了点,安排好了路线,您要是有决心,我能担保,咱们一定会成功。”
  程烈听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小瓶二锅头。
  想他当年挥金如土时,何曾尝过这种酒?
  时过境迁,他体会到了二锅头的辛辣醇厚。
  “帮我,感谢你们顾总,”程烈拧上了酒瓶的盖子,笑得嘴角咧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我有好几个月,没梦见我老婆孩子。我还在寻思为什么?终于,前几天,他们来找我了。”
  就在他决定如何报仇雪恨时。
  助理温和地宽慰道:“他们都很支持您。我会把您的话,带给咱们顾总。”
  他倒是不敢袒露顾宁诚的想法。
  顾宁诚并不想白白帮助程烈。他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只是需要一个身处绝境、毫无退路、愿意拼死一搏、能给苏家造成最恶劣影响的人。
  思前想后,没人比程烈更适合。
  这年头,亡命之徒是稀缺资源。
  顶层通道上,玻璃明亮如一面镜子,反衬影影绰绰的人形。苏展带着冯秘书从楼梯的隔间下来,准备走向楼下的会议室——那间会议室就在楼梯门口的隔壁。
  冯秘书穿着高跟鞋,步履稳妥,裙摆轻扬,然而当她踩到下一级楼梯,她没来由地脚底一滑,顺着楼梯摔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台阶表层,被人涂抹了凡士林。
  冯秘书失态地叫出了声,再一捏脚,肿起一大块。
  她仰头望着苏展,忍痛申请道:“苏总,我……我今天状态不好。等下开会,我能坐着吗?”
  苏展垂头看她的脚踝。
  他的眼神里多了复杂而微妙的内容:“冯霏,你在哪儿摔的?”他单膝跪地,手指摸上台阶。
  苏展甚少称呼冯霏的全名。他总叫她:“过来”,那她就要飞快地跑过来,稍微迟到几秒,后果也很不乐观。
  冯霏揉了揉脚,虚搭着扶梯,准备站起来。她当然不敢碰苏展,更不会等着他搀她一把。
  挣扎的片刻,有个黑影出现在门廊外。
  那人穿着清洁工服装,左手拎刀,右手点着打火机,怀揣一罐汽油瓶,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冯霏脸色煞白。
  她为苏展工作多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今天有人突破层层阻碍,上门寻仇,她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那汽油瓶“啪”的一声,被程烈摔在了地上。汽油和凡士林作为互溶的有机物,顷刻扩散到整个楼梯间,程烈话不多说,一心求死,他按下了打火机。
  苏展把冯霏推到一边,揪着程烈的衣领往墙角拖,另一只手折住程烈的手腕,猛地使力,狠狠一掰——骨节崩裂的“嘎吱”声,在这静谧而要紧的关头,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程烈?”苏展夺走打火机,从窗口扔了出去。
  他端详那人的脸,似乎恍然大悟:“我说谁的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我们的程老板。”
  程烈嘶笑,却不言语。
  苏展又说:“几年不见,程烈,你瘦得只剩下半个人了,今天是谁帮了你?谁把你弄进公司,还送了你一身新衣服?”
  苏展的力气,比程烈要大得多。他从小练习搏击和械斗,练不好就要挨打,对付一个年老体弱,久经风霜的程烈,根本不在话下。
  程烈也没有惊慌。他背靠墙壁,笑得比哭还难看:“苏总,你也是有父亲的人……我老婆儿子的命,你要还给我的……”
  程烈的水果刀被收缴了。他手无寸铁,受制于人,苏展却没毒打他。
  变故就在下一秒。
  程烈紧紧逼近了苏展。他不知在身上揣了什么,火光乍现,他从裤腿开始自燃,那灼痛感令他欢呼雀跃,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像烟尘弥漫时,一家三口便能团圆。
  苏展抬起了下巴:“你是个疯子。”
  他说:“活该死了儿子,你儿子不死,谁死呢?输不起,就别做生意。你老婆自己跳楼,能算作我的账?活不起的人多了去,每死一个,都要怨我,我倒成了冤大头。”
  说到最后,他还有一些好笑的意味。
  他的确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程烈根本禁锢不了苏展。苏展卸了他的关节,任凭他瘫在墙角,星火明灭,未曾迸溅,烧不到汽油区,苏展松了一口气。他脱下西装外套捂住程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上楼,按响了警报器。
  冯霏惊惧交加,在他身后哭道:“苏总……”
  苏展动作一顿,竟选择去救她。
 
 
第58章 转机
  英雄救美的戏码老套而庸俗,令苏展不齿。
  这世上没谁离不开谁,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命更金贵——就算他撂下冯霏走了,又能怎么样呢?区区一个女秘书,闭着眼都能招一堆。
  可他还是有一念之差。
  扔下冯霏不管,着起火来,她必死无疑。尸体会像烧焦的柴薪,干枯、皴裂、漆黑、而她生动鲜活的样子,将成为永远的过去式。
  生杀予夺的权利由苏展掌控。苏展心头一动,生出微不可察的惋惜感。很多年前,在一个水波荡漾的池塘边,这种微妙的感觉,也曾经盘踞着他。
  苏展弯腰伸出手,不费吹灰之力,拽起了冯霏。
  冯霏哭道:“苏总……”
  苏展拍了拍她的后背:“行了,眼泪流一脸,你的妆哭花了,下午怎么开会?没事了。”
  冯霏还在哽咽。
  方才绝望时,苏展向她伸出了援手。她为他工作这么多年,不会不清楚他的做派,正是因为她很了解,她的心情才会愈加混乱。
  冯霏止住泪水,关切道:“您没受伤吧?”
  “我毫发无损,”苏展解开了西装扣,稍微低头,瞧了瞧冯霏的脚踝,“倒是你,你能走路吗?”
  他实在长了一张很好的脸。当他如此关心冯霏——他们也曾有过肌肤之亲,冯霏的心跳不由加快,她往常并没有这样的反应。
  冯霏脱下了高跟鞋。
  她搭着楼梯扶手,开口说:“我能走的……苏总,咱们回去吧。保镖和警察都快来了。”
  苏展点头,举止蔑然道:“回去再查查,是谁胆子肥了,把程烈那老头,安插进了公司。”
  人在什么时候防备心最弱?
  ——当他自认化险为夷,转危为安,高度警戒的精神便会松弛。
  苏展背对着程烈,自认为警报解除,程烈被他弄废了。他马上就要返回办公室,着手处理一切公务。
  程烈的脸上浮现了怪异的笑。
  他的右手脱臼,左手还能活动,锋利的水果刀就落在他的脚边,他无声地捡起刀柄,刀尖向前,连滚带爬猛地飞扑,像砍柴一样,用尽全力劈上去。
  刀锋刺进皮肉,鲜血溅了满脸。
  程烈顿一顿,心脏缩紧,情绪舒畅,笑得像个疯子:“苏展,我每天做梦都想杀了你……”
  楼梯间声音嘈杂,混合着警报和冯霏的尖叫。
  
  午休尚未结束,警车和救护车接连出现。主管召开紧急会议,员工乱成了一锅粥,大家以讹传讹,闲言碎语疯狂流通。
  主管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保部的人急得快要哭了。苏展被抬上了救护车,他还有一口气,嘱咐保镖护送自己,保持冷静,封锁消息,谁都不能靠近。
  他只中了两刀,扎在后腰处,皮开肉绽,伤口崩离,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程烈却是实实在在地死了。
  彼时苏展的保镖突然赶到,三两下解决了程烈。
  程烈身负重伤,极其顽强,他爬上窗栏,伸出两条瘦如竹竿的腿。裤脚的火花熄灭了,他点不燃汽油——但见苏展倒地不起,血流不止,程烈就是死也瞑目。
  他翻窗跳楼。
  妻子从二十八楼跳下,程烈也从二十八楼跳下。他圆满地想着,死得其所,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程烈砰然落地后,宏升的大楼外,多了一具摔碎的尸体。
  这也是顾宁诚的计划之一。
  他预备好的记者们急急忙忙拍下照片,四肢碎裂,高清无码,网民对什么内容最感兴趣?一是色情,二是暴力,顾宁诚好心好意地在今天满足大家。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