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胖哈/沧澜止戈
时间:2018-01-18 15:12:46

  “你一定是最无良的医生,竟对自己的病人做这样的坏事儿,不怕被人套了麻袋对付么?”
  “怕啊,我怕极了,所以更得乘着自己被打死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这话霎时让许青珂面红耳赤,按住他还要往下的大手,掌心触到那骨骼分明的手腕,她的手指细长,可远不及他的长,手掌手背相覆,他的掌心却在她肚脐处。
  这样的亲近会让任何女子为之心灵跌宕。
  “你今夜……不太对劲。”许青珂太敏感,蕙质兰心,终察觉到出了师宁远的不对劲。
  ——太迫切了,明明想疼惜她,却又急着对她……
  不安。
  “你为何不安?”当她沙哑轻柔的声音入耳,师宁远亦能看到隐隐月泽下她清透妩秀的脸。
  她的唇娇嫩,她的眼温柔。
  她在担心他。
  “因为嫉妒。”他不肯对她隐瞒,因隐瞒会成为一种习惯,让两人渐行渐远。
  嫉妒?许青珂一愣,沉吟了些会,却没说话。
  师宁远这才黯淡了眼中光辉,“你曾说过你曾喜欢一人……那时我以为你说笑,后来觉得你不是,可最后来……竟又觉得你说笑了。”
  许青珂顿时心头一颤,垂眸,长长的睫毛仿佛无根颤抖的涟漪。
  她的沉默是默认么?
  过了一会,她说:“如今,你又觉得不是说笑?”
  “那是或者不是?”
  “不是”
  不喜欢还是不是说笑?
  那既是真的喜欢了?
  许青珂亲眼看着隐晦银白的月光中这人的眸子斑斓破碎,好像知晓了多可怕的事情……
  她阖眸,顾自轻轻说:“那时他救我出了寒潭,当时我年幼,也不见得多聪明,并未多想,且他说自己乃在寺中清修,恰好遇上了,他素来端有一副干净如出家人的气质,后来也常往寺庙跑,我便多年不曾怀疑过……我是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多许时还跟他同住一宅子,读书写字经营谋略,一面想着复仇,一面又怕极了孤单……”
  她偏过脸,舌尖轻颤,“不知何时起,对他起了依赖之心,亦觉得他对我极好,如家人一般,或许,那便是最初的一点喜欢……”
  既是一点喜欢,她却显得很痛苦。
  师宁远忽然就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了,于是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呼吸缠了又缠。
  “不要说了……既难受,那就不要说了。”
  她若是在孤苦懵懂时一点点喜欢上那个人的,又是在喜欢他的时候发觉对方是罪魁祸首,那该是如何痛苦的境地。
  难怪她那次说的时候,眉眼会那般伤情恍惚。
  若说喜欢无对错,在她这里就是错到极致的。
  因为知晓错了,她又得硬生生将这错误捏断。
  怕是比断骨之痛更痛。
  他想到她会痛,自己也痛极了。——————
  不说么?许青珂得了言语的自由,却忍不住抚住他的眉眼,指尖细细描绘。
  “其实也并不难受,太久之前的事……”许青珂眉眼渐渐清冷,又疲惫:“一点点喜欢又如何。”
  她说又如何,竟有从骨子里生出的孤独。
  “这人间的事儿,颠倒迭乱,红尘渺茫,恨已经十分累人,何况爱恨,我若是爱一个人,便怎么也不会恨他,若是我恨一个人……”
  “也自不会再爱他。”
  她恨弗阮,所以当年狠心掐死了那一点情爱,把自己硬生生割裂了少女时的一点期颐。
  那一日起,她就只能是许青珂了。
  一个人。
  师宁远觉得自己今夜犯了一个大错误,“我让你伤心了,对不起……”
  他的难过这么明显。
  明明不是他的错。
  指尖顿了顿,从他的眉眼到他的脸颊,捧住他的脸。
  “是我让你生气了……本身这件事我早早该与你说明,可又不想提,终究是不堪回首,但今夜你既猜到了,我不如说个明白。”
  “师宁远,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让我这样放纵自己去欺负,且不怕对方离我而去。”
  “也再没有人能……这般欺负我,我也不会离他而去。”
  “也就你一人。”
  也就你一人,这天下间,就你一人。
  有比这更醉人的情话吗?
  有……当师宁远难以克制进入她的身体,一寸寸占有,辗转嘶磨,让她如蛇的腰肢轻颤,让她蹙着秀眉咬着下唇却泄出喘息跟□□,让她跟着他强健的身体不断起伏。
  这一夜再大风雪也冷不了人心,再惨淡的过往也无法扰了那一对男女的风情。
  ——————
  煌煌雪夜,渊衡已十之八九确定了自己主子的死讯,再联想弃刀已在路上,终有了决定。
  宣布死讯的决议。
  主子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上位。
  转头看向那起伏的宽阔雪层,已经寻了这么多日……
  定然是死了吧。
  压下心中的不安,渊衡终究带着人离开了。
  而在大队乘夜色提拔离开,大约半个钟头后,哗啦些微声响。
  一只手从雪层中冒出,血痕累累,骨骼可见,很快,他的整个人从雪中出,再过一会,他的另一只手拽出了那沉重无比的冰棺。
  冰棺已经几乎龟裂了,上面龟裂纹密密麻麻。
  他跪在旁边,小心翼翼抚去上面的雪,却无法看清里面的人……
  仿佛她也被撕裂了。
  “染衣……别怕,我在。”弗阮呵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似的。
  太冷了。
  他的血不断涌出,可他不在乎,把雪都抚去了,可抚去的时候,又不断染上他的血。
  越擦越脏似的。
  弗阮双目猩红,呼吸也越来越乱,仿佛病狂发作似的。
  她死了,死人才需要冰棺。
  是不是,你已经死了?弗阮喃喃问她,可又不想听到她回答,所以自言自语:“她说你还活着,你肯定还活着的吧,是不是……”
  她没回应。
  弗阮颤抖着手去推开棺盖……棺盖开了,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玉雕的冰人。
  弗阮面无表情看着。
  冰人?竟是连尸身都算不上……只是冰人。
  仿佛他这么多年,无数年啊,他无数年的努力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竟是依旧连她尸身都见不到。
  “落光……落光……”弗阮喃喃自语,面目越来越狰狞,但最后也无端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漆黑无比。
  这种状态才是最可怕的,然后……他的头发一寸寸褪去黑色。
  刀刮的风雪吹动他狼狈的衣袍跟最终斑银的发丝,衬得他如鬼魅一般。
  他伸手,想要捏碎这个冰棺,可在低头看到那栩栩如生的冰人时又不动了,看着看着,落下泪来。
  蹲下身,他痴痴看着冰人。
  “染衣,你救我的时候,我一无所有,连眼睛都瞎了,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找你,你怎也不肯入我梦来,因我看不见么。”
  是了,定是因为他瞎了,跟她成亲那么多年,却是没见过她的样子。
  竟是连做梦都不能了。
  画一张画,都得反复推敲她的脸型轮廓,生怕把她画丑了。
  “原来你长这般模样的么……果然很好看。”泪一滴一滴落下,他的手抚过了她的脸,却忽然停顿,死死盯着她。
  这张脸,这轮廓……竟……怎么可能……
  ——————————
  凌晨,天蒙白。
  弗阮面无表情得看着眼前已经人去楼空的住所。
  无疑,已经走了好几日了。
  从那边到这边,隔着寒江,他慢了好几日才到这里。
  她已经走了。
  “阁主,属下马上带人去追,定要将那该死的许青珂剥皮抽……”
  噗嗤!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时候,暗部的人吓得全部跪了一地,渊衡站在原地,双瞳难以置信睁大,而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胸膛,修长的手指鲜血横列,收回去时候,血肉发出微弱的摩擦跐溜声。
 
 
第312章 战来
  尸身倒地, 弗阮神色自然得擦去手上的雪,旁边的弃刀上前来,“等候主人吩咐。”
  弗阮轻柔说:“去找东西……书, 我要拿山顶上流落下来的那些书画, 越多越好。”
  那许青珂他们呢?弃刀瞥了一眼地上的尸身,再看自己主子比往日越发深沉妖孽的姿态, 心头顿时打了一个哆嗦,不再言语, 带人恭敬退去。
  而弗阮走进那屋子, 很快找到了许青珂曾养病的房间。
  屋内尤有几分她留下的余香似的, 他站在原地看了些许,目光越来越沉。
  这个房间可不止她一个人待过。
  那张塌……
  两天后,也同是这个房间, 属下终找到了一些书画,只是雪水浸透,已经狼狈不堪了。
  弃刀有些战战兢兢,可弗阮翻看了几本, 最终找到了一本……虽然浸透,但有几页是没有被稀末笔迹的。
  其中一页,他看到了一行字……
  “草木落青时, 水月满渊眸,寒霜枯败时,雪染亦不悔。”
  旁人总有一年四季独爱一季的时候,她不一样。
  那时秋, 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秋,她躺在他怀里,看着外面本碧青的草木泛上秋时枯黄,她却笑着说那些草木是不悔的,因生长本就是四季轮回,风雨水雪皆是缘分……命定有时,花开花落。
  “命定有时,花开花落……”弗阮轻轻抚摸着着,喃喃着,指尖停顿在最后两个字上。
  雪染……亦不悔。
  染衣不悔。
  不悔。
  这两个字的笔画模样,跟那个人从小就成型的笔迹竟一模一样。
  弗阮终究阖眼,再睁眼时,抬手,窗外白头翁飞旋而入,落在他手臂上。
  “也是时候动最后一步棋了。”
  ——————
  从冰原离开,去往何处?自然是蜀国。
  许青珂坐在马车里,翻看着这些日子累积下来的密信。
  七七八八多是关于如今诸国形势的。
  虽然赵娘子不愿许青珂为这些事分神,可也拦不住,于是索性认真辅佐。
  “弗阮将大批暗部转移到冰原,这样的势力转移,让明森等人有了可乘之机,制造了衡武之变,意在衡武台宴会的那些大臣有谋反之心,秦川当夜就下了抄家令,那些大臣也正好是弗阮的人……这些时日,渊国内部清洗规模比咱们蜀国那会还大,当也在七日内奠定了风雨,如今……”赵娘子斟酌了下语言,说:“如今渊国内大概再无阻力了。”
  什么阻力?没有征伐诸国的阻力。
  “靖败了?”许青珂对于秦川清理了那些人并不意外,只是对于靖跟烨的国战结果有些许意外。
  “嗯,靖太子杀了靖王,以□□率先投诚,如今降书已经到渊了。”
  许青珂眉头压了压,指尖点在密信上的一个名字。
  “商弥相助靖太子?”
  赵娘子闻言也有愤愤之色,“是没料到,他竟一早就是靖太子的人,亏夜璃公主对他……如今夜璃困在渊,处境怕是也不秒啊。”
  许青珂若有所思,手掌阖上密信,淡淡道:“生意人的头脑讲究赢利,这样的选择于他无利,夜轩那样的人,他不该看不透,除非是……”
  许青珂抿了抿唇,眼里有暗色,但并未多言,只拿开了密信。
  靖投了,接下来烨的军队自然会听从渊的指令。
  现在开始,靖烨跟渊就是一体的,三国兵力足以碾压蜀跟晋。
  蜀跟晋唯二优势,其中之一是他们属于守方,其二就是靖跟烨刚臣服渊,并未完全服从,两者之间也并不磨合。
  但……
  “足够的力量差距,除非上制于君王的谋略,否则根本不能改变战局。”
  而所谓上制于君王的谋略不外乎——杀了秦川!
  这是所有人内心一致的想法,但他们也都明白,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抵抗住三个国家的进攻趋势。
  除了一个办法。
  赵娘子小心翼翼觑着旁边阖眸的许青珂,刚好能看到她精致典雅的侧脸轮廓,唇跟下巴皆是美妙得让人心弦颤动。
  她动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万物寂寥。
  她静的时候,却有觉得江川山河都在她眼中灵动。
  赵娘子忽然想,这天下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啊。
  其实该争的是这个女人。
  ——————
  堰都,血流洗礼,秦川冷眼看着不远处的衡武台,那一夜,偌大的平台甚至拢不住鲜血,那些血沿着台子边沿滴落,联袂成血线,也沿着阶梯往下,触目惊心,但他无端心中极静。
  毕竟更惨烈的修罗场他也见识过,更惨的是他也曾几度差点沦为别人刀下的羔羊。
  这个王位,他坐了有几个年头。
  每一个年头都需要送上许多人的性命祭奠。
  这次是小胜一场,他心中谋算好了接下来的锋芒,却也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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