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高人脸色一变,但看到追兵也被师宁远分开了两边。
——大部分还是去追了他!
呵,可真够小看他们的啊!隐士高人目光一闪,知道师宁远的用意,但也假装带人往旁边一路逃去。
这样一来,师宁远就是孤家寡人咯。
峡谷之中,秦川是唯一能跟上师宁远的,但论身法他且还差师宁远一些,只是手头有远攻神弓在手,很大限度得阻碍了师宁远的速度,很快,他追上了!
神弓一抛,扔给身后属下,脚下一点,拔出腰上的长刀……
铿!
师宁远侧身拔剑相击,巨大的力道让他往后退飞,但一个凌空翻腾,他跳上了更高的树,秦川追上,刀气纵横,而剑气往来翻飞,两个至强者的一战如此惊心动魄,但对于黑甲军中的高手而言,锁定师宁远,并且给与辅助才是他们要做的。
“呵,秦川,你也堕落了,还晓得以多欺少。”
秦川:“以多欺少的确胜之不武,但换做你,你如何磊落?”
师宁远忽笑了:“看来你已经知道小许许默许我入赘她家的事儿了~~不用慌,赶明儿还得替我生孩子呢~”
秦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杀气更甚!刀气更纵横!
“哈,心乱了。”师宁远笑着笑着就面无表情了,猛然突袭往回突刺,铿!这次轮到秦川后退了,后面的人怕自己君王受伤,于是上前围杀。
但秦川一挥手,这些人懂了,不敢上前,只能看着秦川跟师宁远在狭窄凶险的地带不断冲杀!
这场厮杀比之前在淮水一战更加凶险。
但也更加难分上下。
手下们彼此对视一眼,君王这不对劲啊?
——————
北地城墙之下,攻城的黑甲军前仆后继要竖了梯子爬墙,要么飞爪,但都被守城的打下城墙。
不过打下一两个人就必须要付出另外一两个人的性命。
这战争无疑是惨烈的。
最惨烈的就是哪一方人都死没了或者死够了,这战争也就结束了。
景霄回了城,扭了下受伤的右臂,看到徐青珂还在城墙上,不由皱眉。
“你也见得了这样的血腥?”这人身体有多弱,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又不是没见过。”许青珂瞥了他一眼,忽见到他胳膊淌出来的血,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忍不住捂住嘴巴。
景霄一愣,顿说:“还逞强!人呢?送她回去!”
赵娘子就在不远处照顾伤员,见状忙过来,她也吓坏了。
“公子,您最近的确不太对劲,赶紧让人来看看。”
许青珂默了下,掐了太阳穴,对赵娘子说:“把药丸给我。”
赵娘子脸色一变,有些不愿:“公子,虽然那些药丸是医疗您身体的,但在身体极虚的时候,并不适宜……”
“给我!”
赵娘子无奈,只能把药丸给许青珂,景霄眼看着她吃下药丸强提精神,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北地唯一的支柱就是许青珂,她只要在城墙上一刻,所有将士就都还有主心骨,可只要她不在或者倒下了,所有士气都将土崩瓦解——这本就是一场几乎必输的战役。
深深看了她一眼,景霄连伤口也没有包扎就匆匆去打杀那些想要冲上来的黑甲军。
“放火油!”
滚烫的火油出现了。
可渊那边的火车也出现了!
所有人的神色都肃穆了!许青珂看了一眼下面的势如水火,也看了一眼东西方向,忽眉梢动了动,露了笑容。
来了!
晋兵来的时候,刚好也来了漫天滚滚雷雨,仿佛天造的良辰,让庞大且杀伤力巨大的火车一下子没了用处。
渊这边的人惊讶,暗道老天不厚道,毕竟就算是晋来了,他们也无惧,只是这雷雨一来,城内的蜀兵还好,毕竟有城池做根基,可他们在外的就困难了,何况大量火车没了用处,攻城得付出三四倍以上的将士性命。
这并不合算。
秦夜跟秦兮很默契得挥手停兵,后退再战!
晋领兵来的是北琛。
他见到许青珂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景萱想来,但最终决定不来,说是怕耽误你们。”
景萱这人便是这样的,体贴玲珑心,体贴到让人忍不住心疼。
北琛看着许青珂,暗道亏得她爱上的是这样的人,否则换了这世上哪一个男人或者哪一个女人,他都不会如现在这般起不了任何争夺之心。
不过他也留意到许青珂听到这消息后神色略有恍惚,然后……晕了。
他哪里能看她倒下去,惊恐之下忙接住,暖玉在怀的时候,他当时第一感觉就是惊恐——完了,我哥跟我喜欢的姑娘估计都要讨厌死我了。
————————
秦夜跟秦兮在城墙之外指挥攻杀,对于城内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因北地里面本就有他们的探子,毕竟几十万的人口呢,要利诱到几个人并不难。
于是当夜他们就拿到了偷偷传递出来的消息——许青珂晕倒了?
“这上面说她是进了城主府后才晕倒的,好像是因为疲乏极致。”秦夜捏着密信,眉头紧锁,而秦兮表情也很纠结。
对于许青珂这个人,她是钦佩无比的,出于同样也是女子的身份,她也不愿这样出色的人物因为战争而出什么事儿,尤其是她对自己大哥那么重要……
她一瞥眸,看到秦夜的表情,暗暗补了一句,对别的男人也十分重要。
但与他们两人的意见不同,另外的两个谋士对此表示这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
“君上归来了!”
外面有秦川归来大帐的消息,两个谋士齐齐看向秦兮两人。
“这个消息不能让君上知道,否则对战局影响之大,殿下跟将军不会不知道,若是为了我们渊,还请两位瞒下。”
两个谋士跪下了,秦夜跟秦兮脸色沉了下去。
——————————
城主府中,许青珂脸色苍白得躺在床上,屋中只有赵娘子跟秦笙两人,当然,也还有王朴。
王朴本来可以安然坐镇太医院,但他以任务完成后许青珂没有理由甩开他为由跟到了北地,如今探摸许青珂的脉门,脸色那么难看,惹得秦笙跟赵娘子心头一坠一坠的,却又不敢问。
直到秦笙咬咬牙,问:“到底如何,还望王前辈如实说,我们……受得住!”
王朴看了看他们,苦笑:“她什么身子你们心里都有数,这些年虽是养好了许多,但……我瞧着是冰原那次到底还是伤了根骨。”
“被冻伤了?”
“不,是冷虚之下被火蛊冲体,本来养好的根基又塌了一半,本来后来也被师先生调养回来一些,假以时日也无妨,总不会出大问题,但……”
哎呦你这说话迂回曲折的,可把人气死了!赵娘子怒瞪他,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老头。
王朴瞪了瞪她,但也长话短说,“但她现在有孕了!你们也知道孕育一个孩子需要耗费一个女子多大的精血,她这样的身子,供着自己都还有不足,别说孩子!”
都是女人,自然懂这话的分量,两人都懵了懵。
秦笙发白了唇,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那……那该如何?”
赵娘子倒是冷酷一些,“那不要孩子呢?”
她只想着护着自己公子的性命,那孩子,那孩子……
她一想就红了眼,也不欲等王朴回答,只继续说:“有其他法子吗?”
“出去说,免得被珂珂听见。”秦笙生怕这一点点消息都落入许青珂耳中。
但……
“我听见了。”许青珂睁开眼,神色颇为平静,且看着王朴,“您明说吧。”
王朴动了动嘴唇,没说,又酝酿了下,才道:“你这寒虚之体本是极难有孕的,若是有孕,也很难生下来……我以前没想过你会动情,便也没提醒,是我的错。”
医生是最不忌讳这种事情的,何况他知道许青珂不是一般女子。
可他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这件事,我十几年前就早已知晓了,只是那时我也如您想的,未曾想过自己会动情,但也想着这身子薄弱,本就不可能有孕,没想到……”她阖了眼,眼睫毛颤抖如蝉翼。
“是我自己的错。”
“这哪里是您的错,分明是那姓师的……”赵娘子可算是恨上师宁远了,哪怕后者救了公子好几回,可这一回比生死还难过。
孩子跟自己,或许……必舍其一。
王朴是男子,并不感性,此时竭力给出解决方式:“最稳妥的方式,便是拿掉这个孩子,当它未来过吧。”
许青珂垂眸,嘴唇苍白到让秦笙不忍再看,她转过身,眼里挂了泪。
她知道,知道这个人有多在意家庭。
一个家,有孩子才是完整的,才是将来。
而许青珂从小缺失掉的,也能从自己的孩子那儿得到。
可现在都不会有了。
最难的是情势跟命运逼着要做这种取舍的人——是许青珂自己。
第319章 痛苦,开晴
——————————
灯火凄惶, 隐士高人拖着伤痕累累的人回到城中,敏锐察觉到了众人气氛不对劲。
师宁远没有昏厥,只是重伤而已, 喝了水缓过劲来, 目光轻悠悠一扫,捏紧茶杯, 开口:“是不是她出事了?”
屋内烛光暖人心,但躺在那儿的人却单薄如纸, 师宁远走进来后拉好门, 跪在她身边, 看了许久,他才喃喃道:“我晓得你没睡,否则你这眉头该是皱着的。”
许青珂的确没睡, 睁开眸子便让师宁远看到了她眼里的疲惫跟伤情。
“我若是说对不起,你定然也会恼我跟你生分,也得费心来哄我,那我便不说了, 虽我也不知道为何一两次就能让你有了孕,这是连我自己都真真没想到的。”
师宁远抚摸她的眉眼,本是伤感的,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扯加了一句:“大概这世上也只有我有这般能耐了。”
男人么,那点事儿……许青珂不是没听过一些平日庄严的老臣在老来得子的时候尤其自得,形容失仪,就为了炫耀那点事儿。
这年轻正好的上师阁下显然也很自得, 嘴角压不住的得意让许青珂心头千般愁绪伤感都淡化了一些,忍不住顺着他,“嗯,世上其他男人都不及你。”
这男人反而不喜了,横眉竖眼的,“你还想有其他男人啊?”
许青珂:“……”
闷了些许,她嘴角露出笑,伸手摸住他抚在眉眼上的手,她的手太纤细的,指节芊芊,似一摁就能断了似的,且在被窝捂了那么久,却还是冰凉凉的。
“不想,只有你。”她说,声音轻柔又沙哑。
师宁远怔了下,“小许,可求你以后别跟我说这样好听的情话了。”
“为何?你不喜欢么?”许青珂问他。
“喜欢啊,但怕太喜欢了,怕我为你折腰还不够,许是要连骨头也打断了为你折尽才行。”
垂眸,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他愿为她低到尘埃里。
谁拦着都不行。
许青珂眸光轻颤,手指滑到他的眉间,“你比我更擅情话,这般深情中听,是要哄着我听你的话么?”
她便是如此聪敏无双的,一直都如此,他一点都没奢望过能蛊惑她听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哄着你笑的时候,你会少些难过。”师宁远双手稳稳合抱住她在眉间的手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许青珂也才看到他袖摆下的白布,都是包扎伤口的。
但她闻不到血腥味,大概被他处理干净了。
这个男人……这样宠她。
让她难舍难离。
她阖上眼,握住他的一只手,往腹部带,当修长宽大的手掌落在她柔软的腹部,师宁远听她说:“你大概晓得我一向自我,自己能做的事儿,断不会让别人替我做,而这个孩子……我是不打算留下的。”
她阖着眼,甚至不看他,若是旁人见了,大概会觉得这女子薄情至斯。
可师宁远却红了眼,“你不是自我,你只是不喜欢让别人为难,也不愿让我开这个口,也不愿让他人背负这个痛苦,所以你宁愿自己做最利于当前局面的选择。”
“许青珂,有时候我真喜欢你不那么强大,也不那么好。”
“这个孩子,就当是我不要的,好不好。”
他说着又顾自笑了,“其实我素来不喜欢小孩子,觉得太烦,你我两个人长长久久不好吗?”
“不过你若是喜欢孩子,日后咱们收养一个两个……”
他捏捏她的脸颊,后又将憔悴的她拢在怀里抱着。
“小许,我晓得你的选择终究跟我一致,因换了我是你,我也这般,这是你我骨子里相像的地方——衡量局势不任性。可你也终究比我重情,你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亦会郁结于心,可是这人世间的人来来去去,有幸的与你相视而笑,无缘的跟你擦肩而过,更多的人总会无声无息从你的命运里离开……我只晓得一件事最真实,假若每个人晨时醒来都在失去,失去年轻,老去生命,一头青丝变白发,终究要怀抱什么才觉得安宁。”
“许青珂,你就是我每日晨时醒来不论如何逝去年华都想抱在怀里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