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公主与莽驸马——开花不结果
时间:2018-03-02 10:43:32

  天底下还有比尚公主更美的差事么?
  且不说如今这位公主,是陛下娘娘唯一的掌上明珠,是太子的龙凤胎妹妹,如此显赫的身份,至少可保得五十年恩宠不衰。现在都城内的高门世家,就算是那延续了数百年的大家族,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圣宠不倦。尚了公主,就相当于得了一枚镇家安宅的护身符。
  再者,公主容貌举世无双,更难得性情娴雅,品行高洁,从未听闻她苛责哪名宫人,倒是听说,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紫苏,被公主宠得,通身气派不下于宫外的大家小姐呢!
  这样好脾气好性子的公主,百年也难得遇上一位。偏偏有人将送到眼前的美事打翻,可不是瞎了眼蒙了心?
  不过,也多亏那瞎眼的顾小公子,才让她们各自的家族有了机会。
  之前是娘娘亲自发话,夸赞了顾小公子,她们自然不敢相争,如今顾家已经出局,那驸马爷的位置便成了香饽饽,谁家抢到就是谁家的造化,是祖宗显灵了!
  想到此,诸位命妇个个心头澎湃,看向公主的目光热烈如炬。
  礼毕,褚清辉迅速回永乐宫更衣取暖,其余人怀着心事,各自离去。
  栖凤宫内,皇后嫡亲妹妹、礼部尚书林夫人还未离开。
  皇后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下厚重行头,林夫人坐在一旁看着,等宫人退下,才问道:“三姐姐,公主的亲事,你如今是什么打算?”
  皇后将手边一碟糕点推向她,“再观察观察吧,这一次,总要找个最妥当的。”
  林夫人微微皱眉,忧心道:“就是难得妥当二字,方才你是没看到,那些夫人们,就差把算计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皇后却不怎么忧虑,淡笑道:“最不怕的就是她们算计,算计越多,越计较得失,才会越重视我的公主,越发不敢怠慢。”
  经历顾家之事,皇后的想法发生了不小的转变。日后,她的暖暖若喜欢上一个爱慕权贵的人,她倒不怎么担心,因为有欲望的人,才能叫人拿捏住,而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权势。
  若恰好相反,暖暖喜欢的那人无欲无求,公主尊贵的身份在他眼中好似无物,皇后反而要忧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再一次受伤了。
  林夫人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那些人看中公主身上的皇恩,而公主最不缺的,恰好就是皇恩。他们看中了,才会讨好她,捧着她,以此来维系己身富贵。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在巨大的权力面前,那些阴谋算计,都可以当做小打小闹的儿戏一般看待。
  永乐宫里,褚清辉喝下一碗姜茶,抱着暖炉裹着毛毯,身上逐渐回暖,昏昏欲睡。
  紫苏在一旁指挥宫女,将今日收到的贺礼小心收起来,待她忙完回头一看,公主已经歪倒在软榻上睡着了。
  今日为了行及笄,褚清辉起得极早,又在外头吹了风,眼下暖融融的地龙一熏,可不正好睡。
  紫苏上前将她姿势扶正,又添了一条厚毯子。
  期间褚清辉睡意朦胧地嘟囔着什么,紫苏认真听了,隐约听见云团糕、好吃之类的话,不由跟着一笑。
  待褚清辉醒来,已是下午接近傍晚时分,紫苏听到动静,入内伺候更衣。
  褚清辉打了个哈欠,软软道:“什么时候了?含章殿的点心送去了么?”
  紫苏呀了一声,“今日忙着忙着,给忙忘了!”
  褚清辉立刻张圆溜眼睛,“快叫人去御膳房提来,我现在送去,应该还来得及。”
  紫苏看了眼天色,迟疑道:“公主,奴婢看这会儿都快下学了,不然今日不送了吧?”
  褚清辉簪着钗子站起来,又叫人给她拿斗篷,“我答应了小恂每日都送的,况且还有先生那一份呢,以前天天都有,今日突然停了,还忘记让人传话,实在太失礼。”
  紫苏见劝不住,只得一面派人去御膳房提食盒,一面准备出行行头。
  今天比往日晚了许多,褚清辉赶到含章殿时,日头已经西斜得厉害了,只堪堪挂在宫殿翘起的檐角上。
  平常热闹的含章殿,此时却没什么人影,按理说现在不到下学时间,还能听到阵阵练武的呼喝声才对,但眼下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不……其实有的,褚清辉忽然做了个手势,叫身后的人停下,侧耳仔细聆听。
  咽呜的寒风中,夹杂着些许冷硬锐利的声响,仿佛有一杆长枪,破开冬日的霜雪,结着冰晶的枪头猝不及防刺到眼前,肃杀而冰冷。
  褚清辉下意识屏住呼吸,放慢脚步,轻缓地绕到武场门边,缓缓往里看去。
  偌大的武场内仅有一人,褚清辉此时也只能看见那一人。
  他一身黑衣,手持长枪,在满天飞雪中,身形矫健迅捷得如一头孤鹰,也单独寥落得似一头孤鹰。
 
 
第16章 独处
  褚清辉一时看呆了。
  她历来知道闫默和别人不同,第一次见面就有这样的感觉,从小到大,她身边从未出现这样的人。
  他沉默不语,与人疏远,仿佛和人群格格不入,但又叫人难以忽视,总不自觉的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而今日,这样的感觉尤为强烈。
  褚清辉忽然知道了原因,因为他是一头孤鹰,鹰怎么会与鸟群为伴?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威严肃穆的皇宫,不属于繁华喧闹的都城,更不属于嬉笑嗔痴的俗世。这个人,他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无需别人擅自闯入,带去自以为是的热闹。
  褚清辉踌躇不前,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现身。
  她脚下动了动,已有离开的打算,但就在此时,闫默缓缓收了势,向这边看来一眼。
  褚清辉便被定住,脑中忽然涌出一个猜测,是否别人也如她一般,认为他的天地不需要外人参与,认为他喜爱那样的冷清,所以至今也没有人闯入他的地盘,没有人给他带去许多叨扰,于是,他的周身越发孤寂冷清。
  眼前仿佛重现方才他在雪中衣袂翻飞的景象,褚清辉又迈开步子,这一次,坚定不移地向武场内走去。
  她想,不论先生到底是何想法,到底需不需要别人的热闹,她既然已经打扰了他,那就打扰到底吧。
  闫默打完一套枪法,随手往身后一扬,几息之后,原本在他手中的长枪,已经稳稳的插在墙角铁架上。
  褚清辉一面朝他走去,一面听紫苏回话。
  原来,今日太子就已经不必来含章殿,他不来。太子伴读自然也不需要来,含章殿内只剩下一群不到十岁的小萝卜头。他们的功课比太子轻松许多,下午的武课也提前结束了,二皇子此时正在太子东宫温习功课,等一会儿和太子一起回栖凤宫用晚膳。
  紫苏说完便退到一旁,褚清辉接过食盒放在石桌上,眨了眨眼精,道:“今日来晚许多,先生可是饿了?我带了一大份云团糕哦。”
  一听说云团糕几个字,闫默就觉得似乎又从舌根里泛出一股甜腻,他从来不怕苦,小时候习武受伤,一大碗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灌下去,他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但此时却有了皱眉的冲动,心中更是破天荒的起了一股退缩之意。要知道,即使是面对最强的敌人,他也从没有想过退怯,眼下却被那白粉粉软绵绵的云团糕击败了。
  褚清辉毫无所觉,喜滋滋地把云团糕端出来,邀功道:“今天脚程比平日快,先生快看,还是热的呢。”
  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看刚练完武,脸上还挂着汗珠的闫默,掩嘴笑道:“先生今天比云团糕还要热气腾腾。”
  闫默木着脸没说话,自从前日主动吃了块云团糕,似乎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她在自己面前一日比一日活泼,如今已经敢公然取笑他了。
  不说是他,紫苏也奇怪得很,她是眼见着公主和武教师傅之间的转变,却到底也没想明白,明明一开始,公主和她一样害怕,怎么如今却一点都不怕了?
  褚清辉推推碟子,“先生快趁热吃吧。”
  闫默不爱吃,但他若不想吃,自然没人能逼他,可眼下,他却面无表情的捏起一个丢进嘴里,然后在褚清辉开口之前,将碟子推向她,“你吃。”
  褚清辉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瞬,立刻就高高兴兴地捧起一块云团糕,咬下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近日为了及笄礼,司礼女官以防止她体态过于丰腴,有碍观瞻为由,限制了永乐宫的糕点供应,只允许她吃一些淡味的咸味的糕点,诸如云团糕此类,已经许久没有在永乐宫出现了。
  她的形态自然是一点都不胖的,不过及笄礼毕竟是件大事,又有众多命妇观礼,她不愿失态,一切都照司礼女官所言来做,自己喜爱的甜食一口都没碰,忍到今日,早已忍不得。
  她小口小口吃掉半个云团糕,正要叫闫默再吃,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和一块黑布,低头一心一意的擦起来。
  那匕首褚清辉已经见过许多次,几乎每一次见闫默,他都在擦这把匕首,好似对待什么无价之宝一般。可实际上,匕首通体漆黑,平平无奇,连一点装饰都没有,实在看不出哪里值钱。
  不过,褚清辉从不认为不值钱的东西就没有价值。就像她最喜爱的玫瑰糖,若去宫外买,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堆,可是她在将之送出的时候,一点也不为只是几颗糖而觉得羞愧,因为那是她最最喜爱的。
  她将嘴里的糕点咽下,缓缓开口:“这把匕首,是先生重要的人相赠的吧?”
  闫默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褚清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点了点头。
  褚清辉见状,没有追问是谁,怕冒然唐突,引起他的伤心事,转而道:“方才看先生练武,看起来就好厉害呀,跟太子哥哥平日练的一点都不一样,先生,你会飞吗?”
  “不会。”闫默摇摇头。
  “咦?”褚清辉偏了偏脑袋,疑惑道:“可是我看父皇的侍卫有时候就会在墙上飞来飞去,先生看起来比他们厉害多了,怎么不会飞?”
  闫默正色道:“那是轻功,需要借力,不是飞。”
  “都一样都一样。这么说,先生会轻功?”
  “略懂一二。”
  虽然他说略懂,可不知为何,褚清辉就是觉得他的轻功,肯定比那些侍卫厉害多了,当下就兴奋道:“先生你看我,我能不能学轻功?”
  闫默放下匕首,上下看了他一眼。
  褚清辉立刻坐正身体,挺直腰板,一脸严肃,只是嘴角挂着糖霜却不自知。
  “你不行。”
  褚清辉一下子瘪了气,蔫蔫道:“为什么?”
  “不够轻盈。”
  褚清辉低下头,闷闷不乐地戳着戳碟子里的云团糕,半晌后突然回味完他话中意思,鼓着脸颊瞪圆眼睛反问:“先生嫌我胖?!”
 
 
第17章 心跳
  褚清辉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胖的,为了及笄礼,她已经接连大半个月没有碰甜食了,连每日必不可缺的玫瑰糖都没吃。就这样,还有人嫌她不够轻盈,这可有没有道理?不就是脸上多了点肉么?多几分肉怎么能叫胖?
  听她语气激动,闫默擦拭匕首的动作又停下,抬起头来,正对上褚清辉圆鼓鼓的眼睛,气息就不易察觉的滞了一下。
  他并不觉得自己所言有错。习武之人,特别是修习轻功之辈,气息不必多么浑厚,底盘也不必多么扎实,但体态轻盈,动作矫健是必要的,不然,只怕到半空中就要掉下去。
  但轻盈与胖瘦却不是一回事。胖的人不一定沉重,瘦的人也不一定灵巧。面前这粉团团久居深宫,养尊处优,疏于动弹,身形就算称得上一句纤细,也与轻盈无关。
  只是,这缘由他心中清楚,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他历来寡言,其中未必没有口舌笨拙的缘故。从前在师门内,这个缺陷并不明显,因为没有人缠着他,要他说话。那些师弟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收拾的跟山芋一样乖巧,哪个敢在他面前放肆?倒是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却早就不在了。
  他来京城三四年,一直独来独往,别的人碍于神武大将军的凶名,也不敢与他交好,大家只道大将军英武冷峻,不爱说话,却不知,他就是嘴巴笨。
  如今眼看还有一年就能离京,难道这毛病藏不住了?
  闫默陷入沉思中。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见褚清辉仍不罢休的盯着他,万人阵前从不退缩的大将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若他从小身边有个娇滴滴的小师妹,便知道此时的心情叫甜蜜的烦恼。可惜,他师门中别说师妹,便是师娘都没有一个,从上到下一根光棍贯彻到底,连只母蚊子都要绕着上清宗飞。
  对于不听话的师弟,打一顿就好,一顿不够,那就两顿。可对于软绵绵的粉团团,他就彻彻底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褚清辉见他不说话,不由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胖吗?”
  闫默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胖瘦的问题,想了半天,才说:“我更胖。”
  褚清辉听了这话,便去打量他,一面看,一面撇嘴。
  在她看来,武教先生哪里胖了?露出来的脸、脖子和手掌,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看着就硬邦邦的,全是精肉。
  照这么一比较,她身上的肉软绵绵的,确实不能和先生对比。她不由忧伤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真的挺胖的呀。
  闫默手头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下,匕首被他握在手中无意识的翻转。眼下的氛围让他有点坐不住,分明周身察觉不到一点杀气,却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褚清辉也不吃糕点了,手肘撑在石桌上,手掌捧着脸蛋,一会儿叹一口气,一会儿又叹一口气。
  她没发觉,每叹出一口气,坐在对面的人身体就绷紧一分,到后来,全身筋肉都已经蓄势待发,好似下一刻就要飞奔逃走。
  褚清辉哀叹了一阵自己的体态,后来还是见天色不早了,才有气无力的起身告辞。
  闫默见她脚步略有几分沉重,背影也不像往常欢快,心中头一次开始质疑,难道他之前说错了?
  可是,错在哪里?
  “苏苏,我胖吗?”回去路上,褚清辉第三次问紫苏。
  紫苏替她打着伞,答案与之前两次一样,“公主一点都不胖,您体态匀称,既不胖,也不会过于瘦弱,正好。”
  褚清辉叹了口气,惆怅道:“可是,我飞不起来呀。”
  紫苏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奴婢也不会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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