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回巢——寻找失落的爱情
时间:2018-03-15 15:13:00

  宗人府里,除了这样的住处,当然也有真正的牢房。犯下重罪被惩处,会被关进牢房。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才会被关进天牢。
  天牢建在牢房的下方,处在地下。常年不通风,光线昏暗,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饭,其余时间空无一人。
  这些年,天牢一直空着。
  天还没亮,荣安王便来了宗人府,命人悄悄开了天牢,将人抬了进去。
  这一切做得悄无声息,就连宗人府里伺候的宫女内侍,也不知晓。知道此事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负责看守天牢的,是一个姓王的内侍。内侍已年过五旬,腰身微弯,眼睛眯成一条线,走路时倒是颇为稳健,偏偏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练武之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个貌不惊人的内侍身手极高。
  王公公悄步走到天牢前,开了锁。
  这间天牢,约有五米见方,地方倒是颇为宽敞。放了一桌一椅一床。桌子上放了一支烛台。天牢里没有窗户,通风不畅,颇有些闷气。烛火也细细的,跳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
  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英俊的脸孔苍白如纸。手腕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衣服上血迹斑驳,浓浓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这个青年男子,曾是天之骄子,如今却跌入尘泥,再无翻身之日。
  王公公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将手中的木质饭盒放了上去。
  咯地一声轻响。
  一直昏睡不醒的青年男子,终于睁开眼。还未看清周围的一切,便翻身坐了起来。这一动,扯到了右手腕的伤处,一阵剧痛,毫不客气地袭来。
 
第七百八十三章 天牢(二)
 
  青年男子闷哼一声,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脸孔因剧痛变得狰狞扭曲。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齐王世子。
  “世子,该用饭了。”王公公仿若没看到齐王世子疼痛难忍满是冷汗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说了一句。
  齐王世子生性高傲,平日从未将这些卑贱的内侍放在眼里。此时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模样被这个平庸无奇的内侍窥见,心中被巨大的难堪充斥,瞬间化成了熊熊怒火,喷薄而出。
  “滚!”
  齐王世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因为疼痛,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恼怒着又喊了一声:“滚!”
  王公公慢条斯理地将木盒里的碗碟拿了出来。
  一碗米饭,一碟青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道鱼肉羹。饭菜虽然简单,倒也冒着热气,闻着颇有些香气。
  王公公又说了一句:“世子,该用饭了。”
  齐王世子强忍剧痛,咬牙切齿地怒喊:“本世子让你滚!”
  王公公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声音波澜不惊:“世子现在若不用饭,待会儿饭菜就凉了。奴才一日只来三躺。待会儿世子就是喊破了喉咙,奴才也不会现身。”
  这个卑贱的奴才,竟然敢这般对他说话!
  齐王世子惨白的俊脸掠过一抹暗红,目光凶狠地似要吃人一般。
  王公公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粗大笨重的铁链绕过铁门,然后锁上沉甸甸的铁锁。
  王公公悄然走远,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天牢里又重新恢复死寂般的安静。
  齐王世子终于嘶喊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胸膛所有郁积的愤慨怨怼不甘愤恨。宛如一只受伤的被遗弃等死的野兽。
  尖锐痛苦的嘶喊声在天牢里回荡,久久不息。
  ……
  齐王府。
  王敏领着玥姐儿在齐王妃的院子里等候。
  自齐王妃回了京城后,王敏的好日子便到了尽头。每天晨昏定省不说,还要一直在齐王妃身边伺候,一站就是一天。
  成亲时都未这样立过规矩,如今,都补上了。
  王敏被磨搓得苦不堪言。可她现在既无王皇后撑腰,娘家又势弱靠不住,丈夫的心更不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将所有委屈都咽下。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王敏也就罢了,玥姐儿还小,一直这么站着,委实吃不消。双腿又酸又麻,又不敢吭声,委屈地直掉眼泪。
  王敏叹口气,为玥姐儿擦了眼泪,对吴妈妈说道:“你先将玥姐儿抱回去。我在这儿等着。”
  玥姐儿被抱走之后,王敏继续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齐王妃身边的宫女终于出来了:“王妃娘娘请世子妃进去说话。”
  王敏站了半日,早已累的头晕眼花,打起精神应了一声,进了屋子里。
  待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齐王妃时,王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母妃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病了?”
  齐王妃生得美丽娇艳,保养得极好,平日里十分注重穿戴,平日看着只如三旬妇人。可今日恹恹无力地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面色黯淡,憔悴不堪。骤然间就老了十数岁。
  莫非是齐王又另纳美妾了?
  齐王妃挥挥手,命所有人都退下。然后低哑着声音道:“王氏,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要撑住。”
  王家出了这样的变故,她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撑不住?
  王敏心中不以为意,面上却露出恭敬之色:“请母妃示下。”
  齐王妃动动嘴唇,还未说话,泪水已冲出眼眶:“阿睿犯下大错,被父皇关进宗人府的天牢……”
  王敏身子一僵,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结住了。
  齐王妃断断续续地哭声传入耳中,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恍惚不可闻:“……此事不能对外宣扬。你心中知晓就是了,在人前不可乱说。”
  王敏在原地僵直了许久,才勉强扯动面部,挤出几个字来:“是因为沈青岚吗?”
  “殿下没有细说,也不准我多问。”齐王妃泪流满面地哭道:“总之,是和太子之死有关。父皇肯网开一面,留阿睿一条性命,已是皇恩浩荡……阿睿以后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要一直被关在天牢里?
  那她怎么办?
  王敏心中被巨大的恐惧惊惶充斥,脑海中一片混乱,浑然不知自己已将最后几个字说出了口。
  齐王妃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迅速用袖子擦了眼泪,怒目相视:“阿睿好好活着,又没死。你难道还想改嫁不成?”
  “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王府里待着,好好带着玥姐儿。若被我发现你有异心,决不轻饶!”
  这是让她在齐王府里守活寡……
  其实,这几年她与守活寡有什么两样?
  可不管如何,到底还能见到丈夫。以后,却是想见也不得了。她也没了任何指望和盼头。
  王敏浑浑噩噩地回了院子。过了许久,才痛哭出声。
  ……
  宫中的一举一动,总有人密切关注留意。
  齐王世子被关进宗人府天牢之事,知晓的人极少。不过,到底还是在六部堂官和诸阁老之间悄然传开了。
  其余的文武官员,虽不清楚其中内情。可有些明显的事实,却瞒不过众人。
  齐王告病不出,齐王世子不见踪影,听闻太孙也受了腿伤,在福宁殿里养病。魏王韩王代元佑帝掌管朝政……
  宫中情势也越来越紧张微妙。
  王皇后以静妃的身份留在福宁殿,孙贤妃如今也时有伴驾的资格。窦淑妃见元佑帝的时间最少,不过,宫务却由她掌管。韩王父子又在打理朝政。
  也让众人有了众多臆想猜测。
  韩王府魏王府变得热闹了不少,时有官员投拜帖求见。
  元佑帝似对这一切浑然不察,又或是知道了也不在意。总之,在元佑帝的默许之下,韩王魏王近来颇为风光得意。
  在福宁殿里养病的太孙并未着急。
  孙贤妃却急了。这一日从元佑帝的寝宫出来之后,便去了太孙的屋子里。
 
第七百八十四章 野心(一)
 
  太孙左腿严重脱臼,太医为他正骨之后,绑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一整条左腿动弹不得。也不能轻易挪动,大半时间都得在床榻上躺着。
  孙贤妃一见之下,便红了眼圈,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萧睿!谋害太子在前,事发了又对你下手。皇上竟还留他一条性命,真是便宜他了!应该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在宫中多年,孙贤妃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三天前发生的事,孙贤妃显然已经知晓。提起齐王世子,话语中满是恨意。
  太孙受了腿伤,精神倒是不错,反过来温和地安抚孙贤妃:“皇祖父已经严惩了萧睿。这一生,他休想再在人前露面,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待在天牢里,苦熬至死。这样的惩处,比直接要他的命更解气。”
  这倒也是。
  孙贤妃抽抽搭搭地哭了片刻,用帕子擦了眼泪,坐到床榻边,握着太孙的手轻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和你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阿诩,你父王已经走了。这储君之位,总该是你的。萧睿一事,令齐王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他绝不敢再轻举妄动。如今真正可虑的,倒是韩王和魏王。”
  “魏王年长,排序第三,齐王之下便轮到他。韩王年龄最末,却有窦淑妃在宫中撑腰照拂,如今反而最是风光得意。”
  “再这般下去,只怕你日后难以同时对付他们两人。”
  孙贤妃一副全心全意为太孙着想的模样。
  太孙定定地看着孙贤妃,缓缓问道:“以贤妃娘娘之见,我现在该如何应对?”
  孙贤妃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魏王韩王近日走得颇近,似有结盟之兆。同时对付他们两个不易,用些计策分化他们两人,倒不算难事。”
  “我在宫中有些人手,一并都交给你。你暗中用计,让窦淑妃掌管宫务出差错,将此事栽赃到魏王身上。到时候,皇上必会龙颜大怒,降罪窦淑妃。窦淑妃失了掌管宫务之权,再知道是魏王捣的鬼,必会在韩王面前揭露此事。到时候,韩王魏王必生嫌隙。”
  简而言之,挑拨离间,一石二鸟。
  太孙目光微闪,忽地问道:“此事倒不算难。不过,如果淑妃娘娘也被降罪,以后这宫中事务该由谁掌管才好?”
  孙贤妃等的就是这一句,立刻道:“为皇上操劳分忧,是宫中嫔妃分内之责。我辛苦些也就罢了。”
  呵!
  说了半天,原来重点在这儿。
  太孙目中闪过一丝讥讽,淡淡说道:“贤妃娘娘莫非忘了当日被皇祖父训斥软禁的事了?以皇祖父的性子,断然不会再将宫务交给娘娘,娘娘不用这般费心。”
  孙贤妃:“……”
  孙贤妃没料到太孙一张口就将她堵了回来,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如果太子还在,她何须低声下气地来求太孙为她出力?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可是他的祖母!
  孙贤妃咬咬牙,将心头的怒火按捺下去,挤出一丝笑容道:“阿诩,我知道此事不易。可我若是执掌宫务,对你也是件好事。以后你在朝堂忙碌,我在宫中也能为你出些力。我是你祖母,总不会害你……”
  “娘娘请慎言。”太孙不疾不徐地打断孙贤妃:“这些话一旦传到皇祖父耳中,惹得皇祖父龙颜大怒。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娘娘。”
  孙贤妃终于笑不出来了,目中满是恼怒:“我是你祖母。我若有难,难道你要袖手旁观置之不理吗?你这样对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太子?”
  孙贤妃再也维持不住慈祥的神色,露出了本来模样。
  太孙没有动怒,只淡然说道:“日后我自会令娘娘衣食无忧,安然度日,让父王在地下也能安心。”
  也只是衣食无忧安然度日罢了!
  想荣登皇后宝座,执掌宫务大权在握威风八面……却是绝无可能!
  孙贤妃听出太孙的话中之意,气得全身直哆嗦,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太孙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有些困倦,想休息片刻。贤妃娘娘不必在此陪我了。”
  孙贤妃铁青着脸,愤然离去。
  ……
  太孙目送着孙贤妃的身影离去,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
  太子在世时,对孙贤妃颇为孝顺,算得上是言听计从。太子一死,孙贤妃大度地“既往不咎”,摆出了慈祥的长辈嘴脸,要来为他“出力”……
  这世上,除了他的母亲和妻子之外,还有谁真心待他?
  元佑帝只能算半个。
  身为祖父的元佑帝,是真的心疼喜爱他这个长孙,处处庇护他偏疼他。身为天子的元佑帝,要顾虑的事情就多了,对他不免就挑剔了几分。
  前世太子死后,立齐王为储的呼声颇高。元佑帝足足犹豫了半年之久,才下定决心,要将皇位直接传给他。
  这一世他率先出手,除了齐王世子,齐王也受了牵连,短期之内无力再和他相争。魏王韩王却又蹦跶出来了……
  那张万人之上的龙椅,对萧家儿郎来说,诱惑实在太大到了。但凡有一丝可能,都想拼力一搏。
  孙贤妃今日出的主意,倒是和他不谋而合。
  太孙略一思忖,叫来小贵子,低声吩咐数句。
  小贵子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下。
  太孙又叫了穆韬进来:“穆韬,你让人送信回府,就说我腿伤没有大碍。再过几日,我就回去。”
  穆韬有些无奈地看了太孙裹得严严实实的左腿一眼:“殿下,太医说至少也得养上一个月才能下榻走动。这才三天,你这般传信回去,岂不是要让太孙妃空等?”
  太孙无奈地叹道:“我怕阿宁着急。”
  “这样说谎,太孙妃知道了会更着急,也会更生气。”
  穆韬也没客气,说得直截了当:“到时候,殿下不知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哄得太孙妃回心转意。倒不如现在实话实说,日后也好向太孙妃交代。”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