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老胡十八
时间:2018-03-22 15:42:46

  江春晓得,那是他长期皱眉皱出来的痕迹,外加不注重保湿护肤,天长日久也就消不下去了……不过这在欧美人中倒是多见。
  她以前不知在哪儿听过,若眉心有一条竖纹,那叫“斩子剑”,无论男女,皆是命硬之人,在男则克妻克子,在女则克夫刑子。若两条的话,则叫“双雀纹”,依然是男克妻、女克夫,甚至是刽子手常有的纹路。而三条的“川字纹”,在男子身上却是大富大贵之相,多是前半生富贵异常,遭遇家道中落,又再白手起家,做出一番大业,但往往婚姻不顺……
  他的不多不少,正好是三条。
  她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估计是笃定了他神虚寐沉,居然放肆的将眼神在他身上流连:极其出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可惜缺水有些严重,显得干焦,毫无光泽……他应该多饮水的。
  好像从第一次见他,他的嘴唇就是缺乏滋润的,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副沙漠里走了半日的样子。好在面上皮肤倒是随季节、地域而改变。比如四年前在金江时,估计才去西南,还不适应那干燥的高原气候,干燥得特别明显,后来回了汴京就好多了……
  殊不知她弯着腰盯着他瞧,心内天马行空,却未注意到自己今日穿了身鹅黄襦裙,襦裙胸口本就开得低些,一弯腰下去,那胸前细白一片就随着沐浴后的清香流露出来。
  元芳竖着耳朵听了半日,突然无声了,忍不住好奇偷偷睁眼看,哪晓得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大片细白……以及,从他那角度,居然还见了两只肥美的大白兔!原来,她的是生成这样……从这角度看,倒是不似那画本上的大桃儿,但,又比那桃儿还触目惊心,还要好看,还要秀色可餐。
  那“餐”字,陡然间令他红了脸,就连心尖尖亦随着那对颤动两下。
  果然,那一对还随着她动作有些轻轻晃动……若是能碰一下,定也极其软和调皮的罢?看,还差了那么一丢丢,就一丢丢,稍微挪动下方位,定能看见两只鲜艳的兔子眼睛的……但他仿似被定住了似的,不敢挪。
  体内那两个小人又在抗争了。一个说“动一下,动一下就能瞧见了,可能真是兔子眼睛哩”,另一个说“窦元芳你果真是个伪君子”……
  他不敢动,但他那处却是动了的,带着他这半年来越来越熟悉的热量,极快的苏醒过来!还好将才治伤时,窦三帮他在褻-裤外又穿了条外裤……否则,那薄被定是压不住的。
  他心如擂鼓,又紧张又带了本能的悸动,只觉着体内那股热量从心窝开始往下,到了那处,烧得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他窘迫极了,为何这般不听使唤!
  然而,那不听话的小豆芽还散发出一股愈发明显的热气,顺着冲任督带之脉,循行腰间一周,又往上窜至心口。
  将他心窝子烧得快要燃起来,才受的伤居然也不痛不痒了?看来这把火比任何丹药都灵验十倍百倍……烧过心窝子还不算,它居然顺着喉咙往上……
  元芳心想:完了完了,又要吐血了,要是又似白日间一般,才吐一口就将她吓哭可怎办?他不想她哭!于是,他猛的闭上眼,不敢再看,体内运起力来,压住咽喉,决心定要将那口热血扼在咽喉间,最好是能将它扼回心肺之内……
  然而——“咦?窦叔父,你怎流鼻血了?”
  ……
  窦元芳虽然闭着眼,但他觉得,他的人生,从未有一日似此刻这般失控……与狼狈。他一直坚信,男子的毅力要从控制身体开始,身体控制了,才能论心性……而他此刻的窘境证明:他可能并不是个有毅力的男子。
  江春天马行空一圈,方抬头就见元芳鼻子内流出了一股血线,鲜艳至极,但眼睛仍是闭紧了的。
  这是怎了?按理说失血过多的人,方用过止血疗伤药,该是凝血功能最好之时啊,怎还鼻衄了?莫非是伤情加重了,体内真气乱动,导致气血逆乱?
  她顾不得多想,忙掏出随身帕子,手忙脚乱替他擦起来。
  只是她愈靠近他,身上散发的清香就愈发明显,软-嫩的小手触碰到他火-烫的肌肤,似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他鼻血流得更快了,好在只左边鼻孔在出,不然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耐不住了。
  江春眼看着鼻血越擦越多,也急了,轻轻用手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腕,轻声问道:“窦叔父?窦叔父?你怎了?可是内力乱窜?可是觉着不对劲?你快睁开眼来看看我啊!”
  元芳此刻才知甚叫“骑虎难下”。
  若无其事睁开眼来?他做不到,自己明明才不受控制的胡来了一遭。继续闭着眼睛“装死”到底?若是又把她惹哭怎办?
  江春望他依然毫无动静,伸手切他脉微微有些数,亦不算气血逆乱……这可怎办?他这伤到底是怎回事?伤处不流了,鼻子反倒流起了,难道真如《大话西游》吴孟达一般,止下面又冒上面,按下了葫芦飘起了瓢?
  不行,这病情她临床生涯中还从未遇见过!
  她不能眼睁睁望着他流血!
  “窦叔父,你撑住片刻,我这就去给你叫人,对,叫那个老白和叶掌柜!”说着就要歇下帕子往门口去喊人。
  元芳实在憋不住了,眼还未睁开,手就凭着本能的去拉她……本来伤科大夫都说他修养十天半月就能好了的,又这般……这般模样,只要是个男子,都能晓得是怎回事!他无法面对他们。
  想到那窘境,心内一急,手上用起力来就没轻没重,江春不防就被他一把拉倒,正好趴-在他身上……
  情急之下,她还能想起他胸腹中伤,不敢碰到他躯干,为了不直接一头扑他面上,只胡乱将手撑在铺上。
  元芳这才装作“大梦初醒”的睁开眼来,眼里好容易有了丝丝清明,见心尖尖上的人就在自己面前,正眨巴着小鹿样的眼睛望着自己……可能是着急所致,眼里居然又带了水气。
  真是可爱又可怜。
  他该拿她怎么办?
  好容易恢复的清明又要保不住了,她还恁小,还甚都不懂,他该拿她怎办?
  江春见了他睁开眼来,心内瞬间就冒了一股欢喜出来,看他亮而有神的双眸,这是无事?心内那欢喜就逐渐扩大,似水纹般慢慢荡开来,越荡越大,越来越欢喜。
  “窦叔父,你……你好了?”小姑娘眼里含着亮晶晶的水汽,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
  元芳鼻血终于自己止住了,倒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只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能神智清楚、准确的回答自己问题——那就是真的无事了!江春欢喜更甚了,心内又酸又涨,穿越来四年后,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安全的找到可信之人、可靠之人的感觉,将她心口填得满满的。
  以前在王家箐,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村民欺侮,一家老小只能忍气吞声。后来到了金江,为了做短工受过的欺辱,同窗之间的小心翼翼,在胡家与徐家的如履薄冰,她都晓得,除了自己,她无人可靠。
  现在,来了汴京,尽管形势更加复杂,风云莫测,但她真正遇见了他,她心目中最最厉害,顶顶了不起的伟男子,重伤成那般都没能打倒他……他就这么好端端的望着自己笑。
  这就是她的安全感与归属感。
  她不知用“归属”两字是否太早,但她就是觉着心内欢喜。
  于是,望着元芳的她,突然就笑起来,不再是小心翼翼、有保留的抿着嘴角轻笑,而是露出一口细细小白牙的笑。
  她下面的元芳见了那笑,也不自觉的笑出来,将那眼角纹路笑得愈发明显了……在江春眼里就成了满满的荷尔蒙。
  怎么办,好像真的喜欢上这老古板了耶。
 
 
第107章 乖乖
  且说江春与元芳二人正望着彼此笑起来,至于笑甚?那就只他们自己晓得了。
  江春见他即使是笑也笑得颇为虚弱,倒是不敢大意,忍着手腕撑久了的酸痛,慢慢爬起来,于他床边坐定。
  “窦……叔父,替你治伤的大夫怎说?”这是她最关心的。
  “不消忧心,皮外伤,要点时日休养。”元芳亦冷静下来,只望着她微微笑。
  江春放下心来,只是见他眼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颇为不自在,尤其是他眼角几条纹路,有满满的笑意要溢出来似的……实在是“杀伤力”爆棚。
  有一种人,能好看到令人脸红……元芳估计就是这种了罢。
  “咚咚咚咚咚”
  又是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打破了二人沉默的相视而笑。
  江春见自己坐他床边实在不像话,忙站起身来理理裙子,快快走到书架旁,随意抽了本书装起样子来。
  果然,进门来的是叶掌柜,只是他颇为着急的样子,额上出了层细汗,只来得及对着近门处的江春点点头,就三两步去到元芳床前,垂首道:“相公,那……秦公子又来了,道家中妇人要吃店里的糖蒸酥酪……只咱们楼里并无这点心,他却道我只消与‘当家人’禀报即可……”
  江春奇怪,若真吃个点心,不至于令他着急成这样啊,定是还有甚缘故。
  果然,只见元芳皱紧眉头,似是在忍着胸口气愤,好半晌才咬着牙问:“他还说了甚?一道说出来罢。”
  叶掌柜擦擦额上冷汗,才道:“他只说‘若无这菜亦无妨,家中老人挂念淳哥儿,将他接去住两日也是可的,但小儿爬高上低伤了何处可就不好说了。’小的怕他真将小郎君接走了,就自作主张来寻……”
  “啪”
  江春与叶掌柜大惊,只见元芳已坐了起来,一手拍在床沿上,将那普通木制的雕花床左侧床沿拍得凹陷下去……江春第一次见他发这大的脾气。
  “相公请息怒,您身子……万要保重!不值得为这起子小人伤了身,老奴这就去将他打发走,会与窦三进府去,与老夫人寻个由头,亲自将淳哥儿接出来。”
  元芳却抬手止了他话,轻轻说了句:“他要惦记,谁也拦不住。”似是自嘲,又似是认命。
  “不就是要瞧瞧我这好表哥到底可还活着?你将他请去雅间等着。”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身。
  江春被唬得一跳,他白日间差点没了命,现在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起来!
  “窦叔父,你伤还未好,不可……”
  窦元芳这才想起她还在屋内,自己刚才发脾气估计又要吓着她了,忍了忍才温声道:“无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可好?”
  江春被他这商量的语气说得住了嘴,他这是第一次与自己这般说话,竟是形容不出的温柔,于是,居然也就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叶掌柜似见了鬼似的在二人之间打量两圈,似乎是才见到元芳衣襟前的血迹,诧异道:“相公,您这是……”
  元芳老脸一红,只是脸黑不太看得出来,轻咳了声:“无事。”
  叶掌柜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了,主子咳嗽一声都晓得是何意的人,一看他这不自在模样,再见春娘子娇艳样子,这时代本就无多重的男女大防……他捋着胡子笑得老怀甚慰,就差叹一句“我懂,我也是过来人”了。
  元芳愈发不自在,那胸前鼻衄亦顾不上了,只随意提了件外衫想要穿上。
  可怜他伤处正在胸口,左臂尚可勉强穿上,右臂却是使不上力的,伸了两次手,均未准确套进袖子里。
  江春见不惯他笨手笨脚样子,忙三两步赶过去,轻轻扶了他右臂,将衣裳拉过去就他胳膊,慢慢替他穿上。元芳也不说话,见她要踮起脚来才能够得着整理他衣领,还特意稍稍弯下腰去……江春愈发红了脸,见叶掌柜还在旁看着,他就这般……羞得轻轻瞪了他一眼。
  却不知这眼里还带了刚才的水汽,顾盼之间,似怒还羞,少女姿态显露无疑……元芳又酥了心尖。
  直到帮着他穿好衣裳了,江春才反应过来,他这般大咧咧出去,不就是败露行踪了?遂着急道:“窦叔父,若是被旁人见了你怎办?”那费尽心思藏这么深……不就做无用功了吗?
  哪知元芳勉强扯扯嘴角,似笑非笑道:“就是要令众人晓得我还好好的活着。”
  说罢也不再解释,一马当先出门,走到门口时又转头道了句“等我”,才跨出门去。
  江春点点头,当然他也看不见了。
  直到看不见他背影了,江春才回过神来:他的意思是,现在暴露也无事了?思及窦家与皇家目前为止还尚未撕破脸,今日查他的人马也未明说在捕他窦元芳,若他此时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倒也确实说得过去。
  不过,那位秦公子,说甚“家中老人挂念淳哥儿”,怕就是上回窦家见过那位了。大秦氏的亲侄子,窦元芳的亲表弟,都是生得一对入鬓长眉。他对元芳倒是了解,居然晓得找叶掌柜以淳哥儿作威胁,逼着元芳露面……那就是晓得迎客楼是他的私产了?
  但听元芳语气,表兄弟两个关系又不好……
  真是好生复杂的关系!江春晃晃脑袋,紧绷了半日的神经,好容易松下了,又来这弯弯道道,她头疼得揉揉太阳穴。
  见元芳睡过的床铺上,被子近头那端沾了两滴鼻血,晚间他定是睡不舒坦的,就自去将柜子打开,抱了套干净铺盖出来,将那一整套全换了。收拾半日也未见有人来,自己打水洗过手,才觉出双手的不适来,有些微麻和胀,尤其刚触了凉水,又开始红如猪蹄了……看着有些可怖。
  但她提了桌上水壶,见里头水已经凉了,出了门口也未见个人影子,亦不便随处乱走,找不到打开水处,只得返回屋内枯坐。
  正好想起书架上有些闲书,她又随意抽了本出来,是一本地理志,说的大宋朝各地自然地貌与人文风俗的,也倒是正合她心意,看得颇为入迷。
  天色渐渐暗了,气温开始降下来,她白日间在冰水中泡过,现在没了自然界阳气的温煦,比平素还畏寒。但身上又只穿了薄薄件裙子,哪里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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