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女无忧——今夕何如
时间:2018-04-06 15:46:14

  用晚饭时文珏只吃了小半碗饭,卢筱见状有些担心,问道:“二娘,今日胃口不好吗?”
  文珏摇摇头,笑了笑道:“回来吃多了两块桂花糕,这会儿不饿。”
  卢筱也就放心了。
  ·
  入夜,文玹洗漱后躺在床上却没睡,一面想着白天孟裴对她说的事情,一面留心文珏住的东厢房那头动静。
  夜色渐深,她听见厢房的房门轻轻响了一声,便从床上起身,披上件褙子,悄悄推门,就见文珏坐在庑廊下的台阶上,仰头望着星空。
  她迈出屋子,反手关上门,刻意弄出点声音来。
  文珏听见了,回头见是她,眸光冷漠,又把头转过去了。
  文玹诧异,这小妮子难道是在生她的气?
  她走近文珏,在她身边坐下。文珏依旧不理她,赌气似的望着夜空中的星子。
  文玹亦仰起头,深秋的夜格外清朗,点点繁星缀在明净如水的夜空中,在不经意间闪烁一下。院子里的柳叶苏桂正是花盛的时候,一阵阵馥郁甜美的桂花香气随着晚风飘来,令人陶醉。
  阿虎与栀子在外面玩够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前一后缓步走到文玹身边,毛茸茸的脑袋顶着她的小腿,来回地蹭着,不时撒娇地叫两声。文玹不由微笑,伸手指去挠它们俩的下巴。它们惬意的眯起眼,稍许侧过头来让她挠,喉咙里很快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音。
  文珏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阿姊,你喜欢的人是孟二公子吗?”
  文玹点点头:“你还记得端午那次我被娘亲家法惩治还禁足了吗?”
  “记得。”文珏对于那天记忆犹新,不仅是因为阿姊被打了家法,还因为怀轩表哥那回也一同去看龙舟了。
  文玹接着道:“因为前一晚我翻墙出去见他了。”
  “啊!”文珏不由惊讶,“就是有人放了成百上千个孔明灯的那个晚上吗?”
  文玹轻笑道:“灯就是他让人放的啊!”
  文珏愕然半晌,忽然垂眸:“原来,原来那时候你就喜欢他了,他是为你才放那么多灯的对吗?从一开始两盏,第二晚四盏,第三晚八盏,一直到最后一晚成千上百……都是他为你放的?”
  文玹轻声道:“是啊。”
  文珏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阿姊,你就没有半分喜欢怀轩表哥吗?”
  文玹这下是真吃惊了:“你说的是谢三郎?你不是喜欢他吗?”
  文珏咬着嘴唇,盯着她看:“可是阿姊,怀轩表哥喜欢的是你,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文玹摇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他对你说过?还是你瞎猜的?”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只要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你。中元节休沐的时候,他也去了考城,就是想见你。即使你不在,他关心的,问的,都是你!他见了我,没有问过半句和我有关的事情!你没去考城,他很快就回东京了,根本不想在考城多呆半刻。阿姊,他喜欢你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文珏越说越急,声音也大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文玹愣了一会儿,回想过去,她一直以为谢怀轩是不放心含莹,才一直陪着她去各处,他又是温润谦和的性子,总是把温和的微笑挂在脸上,也或许是她并未真正对他有意,也就从未留心过他的眼神与举止。
  如今想起来,那天晚上在潘楼街夜市买凉水喝的时候,含莹还说过一句:“阿玹,我倒觉得是我沾了你的光啊!”
  那时候她有一瞬感觉到了点什么,可转身瞧见孟裴站在街对面时,就把这转瞬间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阿姊,你真的就没有半分喜欢过怀轩表哥吗?”文珏望着她又问了一遍,眼圈里已经含了泪。
  “喜欢是分很多种的。”文玹认真地回答她,“我一直当他是兄长一般敬重,我觉得他人品性格都很好,知道你喜欢的是他,我觉得很放心。”
  文珏大大眼眶中蓄满了泪,一眨眼睛,晶莹的泪珠便扑簌簌顺着雪白软嫩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一低头,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小声地哭了起来。
  文玹看着文珏,只觉心疼。最近她先是提防古二的威胁,接着又苦恼于孟裴的变化,这段时日很少与文珏倾谈,竟不知道她因此而烦恼,还烦恼很久了。
  她轻轻抚着文珏的背,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并没有劝她什么。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啊!
  直到文珏哭够了,文玹才去打了些井水,用冰凉的井水沾湿帕子给她敷眼睛,又叫醒丽娘,替她打些热水来泡泡脚,让她能尽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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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的午后,文玹一如往常带着点心与菜肴去觉生寺。
  往日她过去时,小酒不是刚起床,就是还在蒙头大睡,今日却早早就起来了,头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还穿了身他最好也是最新的衣裳。
  可别说,小酒本就长得相当不赖,皮肤虽然微黑却光滑,英气十足的浓眉下,一对漆黑的大眼湛然有神,这么一穿戴齐整,还真挺俊的。
  阿莲把食盒在桌上依次摆开,张大风与小酒洗完手便开始大嚼起来。阿莲接着开始收拾他们的床铺,把换下的脏衣裳放在盆里,端去井边洗。
  小酒就着肉菜,三口并做两口吃完一大碗饭,又抓了一个白肉胡饼,叼在嘴里,这就往井边去了。
  张大风瞅着他那模样,吞下一口饭,轻蔑哼了一声:“就知道围着年轻小娘子打转。”
  文玹不由好笑,小酒这心思真是昭然若揭,连爹爹都看出来了。她笑眯眯地对张大风道:“爹,不如请媒人给你也说一个娘子吧?”
  张大风一口饭呛住了,顿时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把气咳顺了,一张阔方脸已经涨得通红,气冲冲对文玹瞪眼道:“胡说什么?居然开起你爹的玩笑来了!”
  文玹本来倒确是开玩笑,不过真的说起来了,她倒觉得是件好事:“我不是开玩笑啊,小酒迟早要娶媳妇的,我也迟早要嫁人的,你总要找个人照顾你吧?”
  张大风睨了眼院里的小酒:“他就是娶媳妇也得养我,他不养我,我揍死他。”
  文玹摇头道:“那不一样的,儿子照顾你再好,也不如娶房媳妇贴心啊!”
  张大风摆手:“这事不成不成,我还借住在寺院里呢,连聘礼都出不起,哪个好的肯嫁给我?”
  文玹一想也是,又道:“爹,我说你们别在赌坊干了,日夜颠倒不说,还危险,钱也赚不多。你和小酒如今都被赦免了,不如自己做点小买卖,只要勤快些,养家不成问题,再攒点积蓄讨房媳妇……”
  张大风呵呵一笑:“做买卖?你爹这辈子没做过正经买卖,做的都是没本钱买卖!别说我没本钱,就是有本钱也做不来,别到时候都赔光了。”
  文玹正要再劝他,忽见孟裴来了,正站在院里与小酒说着话,瞧见她看过去的目光,对她笑了笑。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接着对张大风道:“爹,回头我再和你说这事。”
  张大风看着她迈出厢房,匆匆忙忙朝孟裴那儿走,摇摇头长叹一声:“女大不中留啊!”
 
 
第135章 
  文玹到了院里, 示意阿莲避开,阿莲点点头,便放下衣裳, 先去厢房里收拾桌子。小酒自然也跟着进厢房里去了。院里只剩下她与孟裴两人。
  文玹走到银杏树旁, 仰头望去。
  寺里这棵树有将近五十年了, 枝叶郁郁葱葱,树干粗壮健硕, 主干上较低的几根旁支也像孩童的腰身一般粗细, 其中一根几乎是横长的,斜斜伸展出去, 离地约丈许高。
  她一手挽起裙摆, 一手扶着低处的枝杈借力, 轻轻纵身,跃上丈许高的这根旁支,旋即放下裙摆在上面坐下了,低头朝孟裴看。
  孟裴仰头,她今日穿了一条淡天青色的绉纱百褶裙,裙摆下沿绣着精致的银蓝色缠枝花纹,因她坐在高处, 裙摆下露出一小截月白的裤脚, 脚上穿着双软底的薄荷绿缎面绣鞋, 正笑吟吟地低头望着他,俏丽的脸庞上,一对点漆般黑亮澄澈的眸子笑得弯弯地, 带着几分调皮的神色。
  他跟着跃上树,试了试她所坐的这根旁支,能受得住两人的重量,才在她身边靠外侧坐下。
  银杏枝繁叶茂,他们所坐之处被层层叠叠的金黄色枝叶掩映着,就宛如坐在一顶纱帐中一般。
  孟裴坐下后,忽地轻笑一声。
  文玹好奇地问他:“你笑什么?”
  孟裴好笑道:“自从在老宅那棵老海棠上瞧见第一只锦囊之后,上树似乎成了司空见惯,每日必做之事。”
  文玹白他一眼:“你还好意思提,提起来我就生气。让我白白等了那么多个晚上,你就没有哪怕一天,想过要留下来见见我吗?”
  “有。”他轻声道,“我每一天都想留下来,好见你一面,整整想了十天十夜。”
  文玹挑起一边秀气的长眉:“可是你没有留下来,一天都没有。”
  孟裴微笑道:“其实我每个晚上都瞧着你,你不知道么?”
  文玹侧头看向他,冠玉般白皙的脸庞上,那对深邃如潭的隽秀眼眸下面带着淡淡的青影,使得他略显憔悴,看起来确是多日没有睡好过了。
  她在树下等他的那段时候,也会朝端王府的方向遥望,那时候她虽生着气,却也多次想过,他会不会也在那一头望着她?这会儿听他承认了,才让她心里舒服些。
  她虽消了气,却仍然有些不满,语带抱怨道:“宁可隔了老远苦苦望着,也不肯留下当面相见,也真是有点傻气。”
  孟裴苦笑着点点头:“是。”
  文玹只觉自己这么多天没好好睡过一觉,实在是有点冤:“你要是早点醒悟过来,我们俩也能早点好好睡上一觉。”
  此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这遣词用句十分地不妥:“不,我是说能早点回家歇息,各自,分别……”
  她瞧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立时闭嘴不言,转头看向别处,只觉脸上发烫,真是越描越黑了!
  会说出这种话来还试图解释,一定是她多日睡眠不足导致的!这种时候她就该直接装傻充愣,假装天真无邪混过去才对啊!她的形象全崩塌了……
  孟裴瞧着她清丽的侧脸与那一道修长的脖颈,在那白皙而纤薄的肌肤下,正迅速漾起一抹粉红的晕色。
  他情不自禁地靠近过去,在她颊上亲了一下,本来只是想浅尝遏止,然而肌肤亲昵相触之后,哪里还能再舍得离开,想到昨日初尝的芳泽滋味,更是心动不已,在她脸颊上亲过这一下后,又侧头去亲她的双唇。
  文玹朝一旁躲了躲,小声道:“先说正经事……”
  他却如影随形般贴了过来,她再往后躲,只能靠在银杏树上了。他用手撑扶着树干,垂下浓密双睫,微微侧头慢慢靠近她。
  她也不躲了,轻轻合起双眼,直到他把温热而柔软的双唇压在她的唇上。
  唇与唇相触的一瞬,两人都静了片刻。时间仿佛静止,再也感受不到除去彼此之外的存在。
  四唇贴合着,气息渐渐急促。试探般地轻尝浅啄之后,他张口含住了她的唇瓣,不轻不重地吮着。
  她喜欢他吻她的方式。他含着她的唇瓣,时而舌尖扫过她的唇,带来一丝痒意,时而含着轻轻吮,就像是吮着甘甜的糖果般,体会那丝丝缕缕的甘甜一点点渗出过程。
  他一点点含化了她,让她酥软而放松。她喜欢他身上淡淡的清爽冷香,喜欢他双唇柔软的感觉。
  这样的吻温情脉脉,却如春水无声,浸润心田。
  辗转厮磨了好一番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眸光温柔而深情。
  文玹睁开眼,双眸有如盈满了水,秋波潋滟。她朝着他粲然微笑,双颊生晕。
  孟裴的目光不由再次移到她弯月般湿润而鲜红的双唇上,心中只恨时间过得太快,只恨他们相处的时候太少!
  他强迫自己转开头,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中澎湃荡漾的情意,安静了会儿才开口道:“我找到家铺子,就在旧曹门附近,你什么时候和你爹去看看。铺子原来是卖杂货的,但是那儿靠近朱家桥瓦子,人来人往,卖酒会更合适。若是你爹决定卖酒,都曲院的方大人可替你们操办相关事宜。”
  文玹不由惊喜,她才想着要替张大风与小酒张罗些小生意做做,他却连铺面都找好了,她笑眯眯地望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
  孟裴讶然望着她,不解何意。
  文玹伸手指勾住他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便往后退开,一副老师嘉奖学生,上级表扬下级的正经口气:“表现不错,以资奖励。”
  孟裴嘴角弯起,不容她退远,逼近过去又压上了她的双唇,辗转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文玹扭头轻轻推开他,低笑道:“时辰不早了,再这样下去就别谈正事了。”
  孟裴亦低声笑:“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好,以后不这么奖励了。”文玹故意板着脸道。
  “不行,非这么奖励不可!”他虽是用着这样的口吻,湛黑的眸子里却满是笑意。
  文玹轻笑了一声,接着正色道:“说真的,你昨日和谢三哥是怎么回事?”
  孟裴眼中的笑意消失,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沉默了数息之后道:“你说与你有关的事不希望我再瞒着你。”
  文玹静静地望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孟裴吸了口气道:“那天你来国子监,问我为何避而不见,当时你我之间说的话,怀轩也都听见了,他十分生气。我知道了他对你有情意,我想能有他在你身边,我也会放心……”
  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文玹气得直瞪他:“孟二郎,你不光要和我分手,你还打算把我让给别人?你连下家都替我找好了?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没人要没人喜欢了?”
  孟裴嘴角微弯,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据我所知,淮安国公府的刘夫人也有意让你当她儿媳。”
  “什么?”文玹讶然:“是宫里见到的那位刘夫人?她才见了我一面啊?”
  孟裴道:“她虽然只见了你一面,对你家的情况却早有了解。另外,此事还有皇祖母在其中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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