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想要减缓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在面对他的那份注视时所表现出的紧张以及不自在。
等到火车开始慢慢前行,并驶离这座美得梦境一般的小镇,还未回答卢卡茨上一个问题的项灵熙就已经抛出了新的问题。
项灵熙:“你怎么知道我……我会坐这趟火车的?”
卢卡茨:“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你会很快就离开采尔马特。所以我就提前等在车站了。”
项灵熙:“你提前了……多久?”
卢卡茨:“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因为我觉得你也有可能直接去米兰,所以我从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起就等在车站了。”
卢卡茨这样的回答让项灵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就整个人都靠在了座椅的靠垫上,再也没法像先前那样,因为紧张和警惕而不自觉地把背都给绷直了。
卢卡茨给她留下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因而她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守到她,在冬夜的采尔马特火车站苦等了自己四个小时的样子。
当项灵熙想到那一幕的,她甚至是感到有些揪心的。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试着说道:“我以为……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底订了哪一班火车和机票,你会能够知道的。”
“是的,我会能知道的。”
【但是那样你会不高兴的。】
卢卡茨并没有把他的后一句话也说出来,但是当他用他的那双虽然颜色冰冷,却在此刻充满了温情的眼睛望向项灵熙的时候,项灵熙却在心跳都慢了一拍之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也像先前的卢卡茨那样,看向窗外那漆黑一片的景色。
但当项灵熙偏过头看向火车的玻璃窗时,她会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卢卡茨此刻也正和她看着同一个方向,只不过她正在看着那在黑夜中很难分辨的景象,可卢卡茨却是在看着她在玻璃上的倒影。
这样的发现让项灵熙假装不经意地低下了头,并又转回头来,不再看向那块在遇上外头的黑夜以及火车车厢内明亮的灯光时会反光得格外厉害的玻璃。
而卢卡茨的声音也就此传来道:“你要走的消息,和朗格拉克说过了吗?”
低着头的项灵熙摇了摇头。但还不等她告诉卢卡茨,想要走的意愿其实是她的临时起意,对方就已经说道:
“看起来他应该会放弃对你的追求了。”
这是卢卡茨第二次在海牙法庭之后主动和项灵熙提起那位年轻的医生,并且无论是先前的那一次,还是现在,前总统阁下似乎都是这样的无比肯定。
那让项灵熙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他,似乎是在问卢卡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但是这一次的卢卡茨却没有那么轻易地就把答案说出口来。
他看了一眼项灵熙那叠在了膝盖上的手,并在对方意识到了他的目光究竟在看向何处的时候把他的手放到了隔在了两人之间的那张小桌子上,用手指的指尖轻轻地带动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往前进。
当卢卡茨把他的手伸过了桌子的一半时,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并且也将他的意图很清晰地表达给了项灵熙。
只是项灵熙不但没有把她的手也放到桌子上让卢卡茨能够抓住她,并且她还连人带手的都往后尽力缩了一缩。
但是在做出了这种举动的同时,项灵熙却还向卢卡茨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到和我一样的高度来看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致命的问题。”
卢卡茨没有对项灵熙的这份后退而太过介意,并干脆让自己的身体更向前一些,以至于他把双手都放到了桌子上的那个位置的动作变得如此自然。
“我和朗格拉克都能知道,你是为了让他不激怒到我才刻意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和他保持了距离。你甚至还对他说出了好几次拒绝,让他不要过来找你。是的,你是想要保护他才这么做的。但这一定不是他希望的。因为这意味着即便你已经不打算和我在一起了,他也没有能够来和我争夺你的能力。这也意味着,和我相比,他只不过是个孩子。”
听着这句话的项灵熙看了卢卡茨好一会儿,而后才被眼前这个男人的无耻气得哼笑了一声,并顺着对方的话语接着问道:“不如你告诉我,如果你就是那个‘孩子’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不顾你的反对和拒绝地粘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紧紧地粘着你。然后在‘可怜的前总统’忍无可忍之前找一个机会,把自己弄伤,告诉你那是他弄的。”
如果说,项灵熙之前还因为卢卡茨所说的话语而感到生气,那么现在,她反而是无奈了。
并且,她还在无奈之下非常直白地问道:“所以你是在向我表示,你就算从罗科曼尼亚的总统变成了前总统,你也比寻常的普通人厉害得多,可以随意欺负或者说是欺辱想要亲近我的其他异性?并且你还在向我暗示,如果我不愿意满足你的期望,你就也能够对我做出这种无耻的事吗?”
项灵熙的话语以及她在面对卢卡茨时的态度变化让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感觉她就好像是一道海浪,又可能是一朵天上的云,总是离他时近又时远。
可能在前一刻的时候,他还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很多,甚至又回到他们一起去到海牙的时候。
但等到下一刻,让他能够触摸到却抓不住的眼前人又会一下往后退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卢卡茨想要向项灵熙解释,并告诉对方,对于她……自己永远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项灵熙却是在他开口之前就打断他道:
“你总是很有风度。你做事雷厉风行,却又能谦逊有礼。可你有没有想过,在很多时候和很多问题上,你其实都会有些居高临下?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部队队员也好,当一名成功的政客也好,你总是能达成所有你想做的事,也习惯于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你就觉得自己一定能够得到。
“卢卡茨,你让我觉得……你追求我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么喜欢我,而是只是因为……我的心现在正好不在你那里。难道你不觉得,你才是你口中的那个孩子吗?就算被你丢了的那块糖不合你的口味也不许它不待在你的小铁盒里。”
说着,项灵熙向卢卡茨笑了笑,也不管这个在今天的夜里等在车站守了自己四个小时的男人因为她的那些话语而有了怎样的怔愣,并只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她的眼罩和耳塞。
但就在项灵熙要戴上眼罩让自己补一觉的时候,她听到卢卡茨那带着些许的不知所措的声音就此响起。
“对于我来说,你从来不可能,也永远都不可能只是一块糖。”
听到这样毫无新意的解释,项灵熙好笑地给自己的手机调了一个闹钟。可卢卡茨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并在下一秒说出了让项灵熙顿住了动作的话语。
“就算是,你也只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块糖。”
项灵熙他们所乘坐的那辆火车驶入山洞,当火车车厢里的灯都因此一个闪烁的时候,在那一刻抓住了她手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却似乎在那一刻把所有的光亮都带进了项灵熙的世界。
【就算是,你也只可能是全世界唯一的一块糖。】
第141章
四个月后,
巴黎。
在那家连游泳池都装饰得复古又典雅的利兹巴黎酒店里,一场只有女性参加的小型聚会正在进行着。
打算在明天晚上发布自己最新礼服设计的内衣设计师,在近来很受欧洲的名流女星追捧的时尚单品设计师,打算在下个月发布自己最新专辑的小提琴手兼作曲家,还有新锐悬疑小说作家,以及……在上个月的时候才结束了一场成功画展的项灵熙——她们全是这场小型私人聚会的参与者。
为了给她们之中的内衣设计师艾琳在明天晚上的发布会助阵,这些平日里也时有聚会的年轻女性全都来到了巴黎,并打算在这里度过一个足够美妙的周末。
而随着她们现在所在的那间豪华套房的门被侍应生敲响,这些让笑声溢满了整间套房的女士们也就很快让外面的人进来。
她们原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她们叫的香槟和葡萄酒还有与之相配的芝士被送来了。
可当门被打开,正对着的门的那几位却是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花,那是一捧捧几乎能用巨大一词来形容的花。
并且它们的数量之多,会需要由八九名侍者分别抬着。
“这里是L·K先生送给项女士的花,用来给尊敬的女士们装饰你们的聚会房间,请问我们能把这些花端进来吗?”
在那一刻,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正在和小提琴手兼作曲家洛伦娜交谈着的项灵熙的身上。
但还不等项灵熙说出句什么话来,这间套房的主人艾琳就已经很快对依旧站在门口的侍者说出了肯定的回答,并示意他们快些把花都搬进来。
于是那一捧捧并不那么常见,却是与这间酒店的浅绿色华贵套房装饰十分合称的石斛兰和蕙兰就此被搬了进来。
当套房里还没有这些很高很高的美丽花束时,大家也不觉得屋子里太空了。
可当套房里的壁炉上方,沙发旁的摆放台灯的方桌上,以及茶几上,甚至是侍者们特意从外面抬来的冰桶脚架上都被摆上鲜花,这些喜好浪漫的年轻女性们又会觉得,此刻的空间感受才是恰到好处的,让人心生愉悦的。
而在那些侍者把花一捧一捧地摆在房间的里的时候,项灵熙的那些女性友人就都已经一个一个地,并且还不动声色地靠近了项灵熙。她们把项灵熙可能的逃跑路线全都锁死,而后又柔情万千地把手放到了她坐着的那张沙发的扶手处,以及靠背的边沿处。
艾琳:“你的L·K先生又给你送花来了。不给我们念一念他同时附上的卡片吗?”
项灵熙:“不、不用了吧。”
在今天这场派对的主人艾琳向自己递上需要翻开才能看到里面写了什么的卡片时,项灵熙动作有些僵的收下卡片,并很快把它放进自己的小包包里,同时也说出了如此干巴巴的回答。
但她的这些时尚界的朋友们却似乎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她们没有一定要求项灵熙要向她们展示一下这张卡片,却是在同时对她发出了唾弃的声音。
可还不等这些女人们进一步调侃一下项灵熙和她的这位神秘追求者,门铃就再次被人按响。
只不过这一次与门铃声同时响起的,却不是侍者礼貌的询问声,而是一个她们的最后一位派对成员告诉她们自己终于到了的声音。
“我是最后一个了吗?”
晚到了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和套房里的姐妹们一一拥抱,而后就和她们介绍起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年纪才只有二十出头的俄罗斯富商之女。
“你们是为了今天的聚会特意订了这些花来装饰房间的吗?”
早在套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花,并且也被其激发出了少女心的富商之女很快就在和里面的人认识了一圈之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而后,先前还在进行着这个话题的名媛们就露出了十分暧昧的笑容,并示意刚刚来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小姐快去看她们这里的唯一一位画家。
“又是L·K先生?灵熙的神秘追求者卢克?”
“卢克”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项灵熙的这些老熟人们立刻发出了一堆堆让她感到头疼的声音。
“之前我邀请灵熙到我的工作室来给我的新一季单品设计绘画图案的时候我逼问到的,L·K先生的名字叫卢克。”
眼见着她们之中居然已经有一个人从安静的大画家那里逼问到了那位据说长得很不好看的神秘追求者的名字,这些漂亮又喜好用健身来保持身材的女人们忙把项灵熙逼到了她们的中间,并向她发出进一步的追问。
“你的卢克到底长得有多不好看?”
“他比你矮吗?体重有两个你那么重吗?”
“他很老吗?能做你爷爷的那种?”
“哦灵熙,就算是为了嘉奖他的恒心和毅力,你也该试着和他约会一次试试,哪怕只是和他一起喝一杯咖啡。”
“他是军情六处的特工吗?否则的话他怎么可能总是知道你到了哪儿?”
诸如此类的被一个一个地抛出来,那简直要把项灵熙砸得身体往后仰去,却是才往后退了那么点,就发现在她的身后也有人向她丢出问题。
项灵熙:“我觉得……这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句曾被重复了很多遍的话语被项灵熙再次说出,本就已经腹背受敌了的项灵熙很快就受到了她的女性友人们的“多点进攻”,那一句句话简直戳得她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是的,作为长得好看又有事业的时尚艺术界人士,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不止一个的追求者。并且那些追求者中还不乏长相帅气有家境颇丰的年轻男士,甚至是第一次约会就要送珠宝套装的有钱人。
可在这个姐妹团的追求者当中,却似乎并没有哪个有着如此的恒心和毅力——猛力追求四个月都没成功,却还继续给项灵熙所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都送上赏心悦目的鲜花。
这个姐妹团甚至都已经半公开式地开了赌局,赌这位“长得很不好看”的K先生到底会先放弃——还是他能够一直守在那里,并最终凭借自己的毅力在项灵熙需要他的那个瞬间打动到自己迷恋的女人——哪怕是只和人谈一场三天的恋爱就惨遭抛弃。
只是项灵熙的口风实在是太紧了,她们能从自己的这位友人那里得知的“L·K先生”的信息也实在是少得可怜,都四个月了她们也只能知道K先生的名字是卢克!
“我觉得这样其实也好,毕竟灵熙现在还是瑞安名义上的女朋友。”
牵头召姐妹们过来巴黎进行这场聚会的艾琳坐在沙发上十分正经地说出了这句话。只是数秒之后,她到底还是被“瑞安名义上的女朋友”这个词给逗笑了,而后肆无忌惮的笑声就这么从充斥了整间套房。
那让今天才第一天和这几个人见面俄罗斯富家女有些弄不明白了,她那小鹿一样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带她过来的时尚单品设计师小姐不得不和她说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