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这种事情上,他绝对不会做个君子。
  少时阿俏回来,忍了气,扶了沈谦,两人慢慢挪回狄九的铺子。狄九原本已经开门做着生意,见到两人回来,就借口材料用完了,招呼了最后一位客人,便打烊下了门板。
  阿俏与沈谦一起对狄九表示感激,狄九却摇头,只说没什么。
  “阿俏上回帮过我,如今她说什么我都会帮她这一回,若是这点义气都没,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沈先生,您若真要谢,以后就该好生待阿俏姑娘才是。”
  沈谦一本正经地应下,阿俏却嗔了一句“狄九叔”,然后扭头就跑,自到厨下去帮忙刷碗涮锅,准备晚饭。
  狄九见她这回再也不准备做猪肝粥了,而是取了十几枚红枣,搁在水里泡了,准备做红枣粥。除了粥以外,还备下了几样小菜,也是中正平和,没有半点出挑的地方。
  狄九忍不住就问:“你这是怎么啦?”他在好奇:这阿俏不原本信誓旦旦要把某人挑嘴忌口的毛病改过来的么?
  阿俏脸一红,晓得狄九在问什么,窘了半天,答道:“今天……好像,做过头了。”
  待狄九听说阿俏豪气地塞了人一根大葱,还附赠了豆酱与卷饼,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沈谦在里间听见,也自莞尔。
  “小丫头,叔是过来人,可是有句实在话不得不提点你一句。”待到笑完,狄九压低了声音对阿俏说:“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喜欢被顺着毛捋,你若是脾气太硬了,他或许能容让一次两次,可是次数多了,男人会觉得你不够柔顺。”
  阿俏登时抬起头,白了狄九一眼。
  狄九被她凶巴巴的目光吓到了,心想:这样的小丫头,谁还敢计较她不够柔顺。可是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叔也是为你好,你狄九叔虽说没娶过媳妇儿,可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这男人女人相处起来,总得有个相处之道,俗话说过犹不及,这个度,你心里要自己有数……”
  阿俏默然不语,咬着下唇怔了好一阵,才点点头,小声谢过狄九。
  于是晚间一顿晚饭,沈谦吃的眉花眼笑,不用再担心碰到哪样吃食会不小心触了雷。
  然而狄九却吃得苦恼万分,阿俏为了照顾沈谦的口味,做出来的几道小菜都是极清淡极素雅的,却叫狄九吃得浑身不得劲,十分后悔早先劝过阿俏他这不是活该么?
  晚间狄九给沈谦换过药,见沈谦躺下,自己睡到外间去。阿俏则在沈谦身旁守夜。这几天来一向是如此。
  到了半夜,阿俏见沈谦鼻息匀净,睡得很安稳,自己便和衣倒在地板上铺着的铺盖里,枕着褡裢里的旧衣囫囵睡上一会儿。
  沈谦却自行从榻上撑起来,偏头望着阿俏的睡颜。见她将身体蜷起来睡在小小一副铺盖上,看上去睡得很不舒服,只是她心中却是松快的,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在梦里也在微笑。
  沈谦就在这一片昏暗与宁静中,默然望着阿俏的睡颜,看了半夜,直到阿俏身体一动,似要醒来,他才悄无声息地又睡了回去。
 
 
第133章 
  第二天早晨起来,阿俏略觉得沈谦有点儿奇怪,总是笑吟吟地望着她,眼光片刻不离,问他有什么事,却偏又不肯说。
  阿俏料定他一定有什么事,再三开口问了,沈谦终于说了实话说是觉得口里没味儿,旁的都不想,只想一味,芦蒿。
  阿俏心想,这口味也算不上高贵。芦蒿一年四季皆有,但是本省冬春季节新鲜时蔬匮乏,芦蒿、荠菜之类的野菜,便往往成为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绿色。本地人吃芦蒿,只吃芦蒿尖尖上两三指长的一小段嫩茎,做法也很简单,用少许五花肉切成肉丝,下锅慢慢煸出油,再下芦蒿段,用急火快炒,炒出来的菜色翠绿,味道鲜美。若是不能用荤腥,哪怕是用芦蒿炒香干,味道与卖相也都很好。
  只不过这九十月份的天气,还未彻底冷下来,再加上前一阵子时局乱过一阵,恐怕还没有省城外头的乡民去割了芦蒿提进城里来卖。如果想吃,恐怕要自己去河边采。
  阿俏这么想着,就去向狄九借了一把竹篮,抄了一把剪刀,向小面馆里两个男人道了声别,自己出门。省城里有一座公园,沿着小秦淮河道而建,离这里不远。芦蒿生在水边,她大可以去哪里找一找。
  可是出门以后,阿俏越想越是不对。
  这芦蒿,喜欢的人喜欢得不得了,觉得清香扑鼻,那个味儿吃起来可以上瘾;可有些人第一次吃会觉得这种野菜有一股子药味,不喜欢的人就再也不碰。
  以沈谦那刁钻的口味,以前他能受得了这种味道么?
  阿俏走出里许,突然想到什么,一掉头赶紧往狄九的铺子疾奔,一路冲回去,一迈进狄九的店,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狄九叔……”
  她没问下去,只看着狄九的表情,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俏将手中的物事一搁,快步走到里间去,果然沈谦人已经不见了。床铺上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早先给他换下的那身染了血迹的西服和衬衫,已经都被取走,那只礼帽里裹着的“博莱塔”,也一并被带走。狄九的一身旧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榻上。
  他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仿佛从来没有在狄九这件铺子里出现过。
  那晚她不要命似地把他带回来,那般忧急、惊惧,却终于豁出一切无所畏惧的心境,那段共患难却也共甜蜜的时光……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完全像是梦境。
  她到底做了什么?
  而他就这样走了。
  阿俏呆立在狄九的铺子里,木雕泥塑一般站了很久,久到连狄九都有点儿看不过去,过来扯她:
  “算了,这种不告而别的人,没半点义气与担当。你还是别把他放在心上。”狄九一说到“义气”二字,嘴又开始碎,“那天你一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男人,这样的打扮装束,非富即贵的,怕是难得有真心……”
  狄九的话一说出来,赶紧去掩口,生怕是给人伤口上撒了盐,心里懊悔不已,打着小鼓去看阿俏的神色。
  阿俏却慢慢在狄九的铺面里坐下来,半晌开口问:“狄九叔,他……他真的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说过么?”
  狄九点点头:“我到后头去打井水,顺便给你捎了一点儿木炭回来,回来就已经这样了。”
  狄九还得做生意,没法儿一起陪着阿俏发呆,当下赶紧把用来熬高汤用的棒骨都扣在灶上的大锅里,加上水慢慢滚上。他忙了半天,才听见阿俏缓缓地说:“按说是不会的,狄九叔,你要不,再等等看?”
  狄九刚想说:这人都走得没影儿了,再等还有什么用。他恰好在这时一抬头,正望见阿俏苍白着一只小脸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地板。狄九突然明白了阿俏的意思:这个男人,绝非是个忘恩负义的性子,这几天里受了狄九的收容救助之恩,绝对不会不报。
  狄九忍不住想,这恩义上的事儿好说,可一旦涉及男女之情,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只是他见到阿俏失落,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见阿俏猛地长长吸了一口气,跳起身,伸手就去将狄九挂在壁上的那只旧围裙摘了自己戴上。
  “狄九叔,今儿你先歇一天,你店里的事儿,我来帮你张罗。”
  无论沈谦那里怎么想,阿俏心中对狄九充满了感激,她打算自己来还这人情,能还一点是一点。
  狄九赶紧拦她:“别,你这几天每天都只睡两三个时辰,看着都瘦了一大圈了,我这里没事儿,你且忙你的去!”
  “狄九叔,帮你忙完今天的事儿,我就也要……走了!”阿俏低着头小声说。她必须回阮家去了。
  几天相处下来,陡然间凭空消失了一个,另一个说也要走了,狄九心里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多少有些难过。
  “哦,这样啊”
  狄九不再说话,随她去忙。有个像自己闺女一样的小丫头在店里,整日唧唧喳喳的时候叫人不觉得,可一旦要走了,狄九满心舍不得,觉得能多留半天也是好的。
  到了午间饭点,生意清淡得可怜。狄九的腰肝面,本就准备得不多,可一两个小时下来,也就只卖了一两碗。
  “老板,你这店里有什么?”
  外面进来一个身量很高,穿着军服的男人,军帽帽檐扣得低低的,走进店看着狄九事先写在黑板上的几排狗爬字。
  狄九刚刚忙不迭地迎出来,忽然听见阿俏在他背后招呼了一声:“沈……沈……”
  她认出了沈谨,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来人转过身,面向阿俏,鞋跟“砰”的一并,举手行了个军礼,说:“士钊!叫我士钊就好!”
  这个亮相却将狄九吓到了:狄九是个黑户,永远怕这些官啊兵的,沈谨行了个军礼,硬生生让他脚下一滑,险些坐倒在地上,站稳以后头一个反应,赶紧转身……逃!
  “狄九叔,没事的!”阿俏赶紧出声,免得狄九真的一溜烟蹿出门,就此逃个无影无踪。“这位是沈先生的大哥。”
  狄九伸手去擦了擦头上的汗,喃喃地道:“吓死了……这哥儿俩,长得不完全像啊!”
  阿俏赶紧走出来,与沈谨见礼。
  她与沈谨见过的次数不多,唯有此时正面相对,这才觉出沈谨与沈谦相貌确实并不完全肖似,当然这也可能是两人气质迥异的原因。沈谦为人谦和温煦,生得也一样是清隽文雅,而沈谨则生得硬朗,脸庞轮廓粗犷,十足十地是个军人模样。
  “这位,是狄老板吧!”沈谨见了狄九,紧绷着脸,一板一眼地开口询问。
  狄九又怕了,怕是来查户口的,抖抖索索地说:“是……小的姓狄……”
  沈谨一指外面,说:“外头有我二十几个兄弟,每人来一碗腰肝面,成不?”
  狄九闻言登时大喜:这生意上门,哪里还有什么不成的?
  他往门外一探头,果然见外头二十几个兵,在他门外的窄巷里排成了行,老老实实地等着。
  阿俏赶紧补了一句:“士钊大哥,二十几碗面,要稍等一会儿才行。您能等得么?”
  沈谨一点头:“等得!”
  说着他走到门外,随口号令:“稍息”
  外头的兵齐刷刷地稍息,只听沈谨又说:“等叫到名字,就进来吃面。”
  二十几个大兵,齐齐应是。好些百姓听到这动静,都在巷口探头探脑地,想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俏实在没想到沈谨竟然带了这么多人一起来光顾狄九的店,赶紧烧旺了灶,准备煮面炒浇头。可是狄九见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哪好意思全让阿俏动手,赶紧招呼,“还是我来……”
  岂料这时候沈谨开了腔:“狄老板,这里有两件东西是给你的……”
  狄九惊讶:给他的?
  一直候在店外的一名勤务兵闻言立即递进来一个文件袋。沈谨绕开文件袋上的棉线,打开,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狄九。
  “我的……我的身份证明?”狄九彻底惊讶了,半晌才合拢了下巴,抬起头望着沈谨。
  沈谨面无表情,一点儿笑容也没有,这副表情叫狄九看了,喜忧参半,心头隐隐约约发麻。却见沈谨的手继续在文件袋里摸啊摸,终于又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狄九,说话依旧言简意赅:“你的执照!”
  这下狄九真正震惊了。
  他原本是身上背着案底,才逃来本省,没有身份,这爿苍蝇铺子自然也没法儿办得下执照,所以这生意总是做得提心吊胆的,就算有人欺上门,狄九没什么胆气去求援,更没办法去告官,多数时候自己默默扛过去罢了。
  “这两天去饮食协会那里备个案就行了,记得要按时交税!”沈谨说话时还是面无表情,只不过眼神温和,终于教狄九相信了对方真的是好意。
  “我有身份了!”狄九口中喃喃地说,他一转头,冲阿俏大声说:“我也有执照了!”
  回应狄九的是肝片腰花入锅的“刺啦”一声大响,香味儿瞬间在这间小小的苍蝇铺子里散开,传到外头,稍息的大兵们纷纷直了直脊背,开始期待被叫到名字。
  “阿俏”
  狄九双眼微湿,一时心头酸涩,喉头哽着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他孤身一人,在外飘零数载,做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万万没曾想,这种日子在今天到了头。
  早先阿俏介绍过,这名年轻的军官是沈谦的兄长,狄九心知肚明,他今天拿到的身份证明和执照,是沈谦那个年轻人在“知恩图报”,给他的报答。可偏生这份报答,准准地应了他深埋在心底的渴望……狄九忍不住想,沈谦那个人,那双眼睛一定能看穿人心,他怎么就偏偏知道,眼前这两张轻飘飘的文件,就是他想了多少年,如今早已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东西呢?
  “恭喜你,狄九叔!”说话间,阿俏就已经把三碗腰肝面端至柜台上。
  沈谨背后的勤务兵果真就到门口,去叫了三个大兵进来,阿俏将面碗端给他们,又额外取了老醋和辣椒油之类奉上。
  她再要转回灶台那边,狄九已经说什么都不肯了:“阿俏姑娘,若是没有你,我狄九也决计没有今天。”
  若不是阿俏肯信任他,带了沈谦到他这里来,他也没有这个机会能让沈谦这样“知恩图报”。所以他赶紧亲自上灶,说:“阿俏,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给这些军爷们亲手下碗面才是。”后头还有十几个大兵等着他招呼呢!
  沈谨恰在这时也开了口:“阮小姐,能否请你借一步说话。”
  阿俏抬起眼,盯着沈谨看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快手快脚地将围裙摘下,还给狄九,将灶台也一气儿交给这位店老板,稍许整理了仪容,这才随沈谨走出店外。
  她知道沈谨这次来,一定是受了沈谦所托。沈谦不辞而别,沈谨则是过来为他善后的。
  “阮小姐,小秦淮离这里不远,可否请阮小姐移步过去,散散步,走一走。”
  小秦淮是省城中的一条河道,这里附近的一片河岸曾被开辟成为公园,河道旁没有房屋,是一片绿地,因此视野开阔,在那里说话,倒也不怕被旁人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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